雨逐渐从小雨转为中雨,冬天的寒风不断地往校服的衣领里面灌,属实有点要命。
家里离学校不远,平常都懒得坐公车,今天也就没办法了。
我双手扶伞顶着风,小心翼翼地穿过马路,站在站台下才松了一口气,抖了抖沾湿了的裤脚,拿出公交卡,等待车灯从暗色的雨幕中出现。
站台上一个人影都没有,车怕是刚走。
五分钟后有车灯从远处慢慢靠近,不过并不是期待的公交,是出租车。
周边没有能避雨的地方,出租车只能在站台前停下。车门打开,出来一个穿西装的中年女士,车子和站台之间有些距离,她免不了要淋点雨。
她快步走到站台上,看了眼自己的手表,又望了一眼马路对面的牡丹高中的大门,然后从手中的公文包里拿出手帕,斯条慢理地擦着黑西装上粘着的雨水。
简单擦干,她收起手帕,拿出手机,对着电话说了几句话,皱了皱眉,收起手机。
没听错的话,她说的应该是日语。
干净利落的西装打扮,眉目带着些许英气,「一丝不苟」这四个大字简直要写在脸上,全然是我对于岛国商务人士的刻板印象。
打完电话后,这位西装女士似乎才发现这个公交站里还有一个人,转头看了我一眼,简单地对我点了点头,以示打招呼。
我也略微拘谨地颔首回应。
两个陌生人的交流仅止于此,我接着玩手机,她继续着对眼前的雨望洋兴叹。
没过多久,这位女士似乎突然想起什么,转头看着我。
“我是不是,在哪里见过你?”
她说中文的口音很重,但还算是能听清楚意思。
我略带提防都看着她,这车站里没其他人,这句话只能是对我说的。
这是什么剧情?君之名?要真是君之名,这东京的美女年龄也太超标了……差不多都能当我妈了。
我在脑海里检索许久,并未找到与之匹配的印象,“对不起,你是?”
“我叫柴崎优。”她看到我的反应,明白自己刚才的话有些唐突,但不苟言笑的神色却没什么变化,“你是否小田切葵?或者说,严鹿花?”
我顿了顿,好像想起什么,“柴崎小姐……是她的经纪人?”
她递给我一张名片,中文的,上写:某某事务所,社长柴崎优,旗下艺人小田切葵等。
“赏个脸,和我去喝杯茶吧。”
她说完,还没等我同意,便抬手招来那辆在校门口等候的出租车。
十分钟后,车子在牡丹广场前停下。虽说是喝茶,但她还是走进了星巴克。
随意找了个位置,俩人坐定,她从公文包里拿出电脑开始办公,又时不时打个电话,看上去很忙。
这位柴崎优女士给人的压力很大,我坐着像是有蚂蚁在屁股上爬,紧张地喝了半杯星冰乐后,她终于合上了电脑。
“现在的年轻人真是沉不住气。”她拿起早已凉了的咖啡杯,喝了一口。
我一时尴尬,刚刚坐如针毡的情形怕是被她看在眼里了。
见我挠头,她解释道,“抱歉,我不是说你,只是最近事务所的事情让我突然有感而发。”
我松了口气,“怎么了,事务所最近遇到什么麻烦了吗,还是说严鹿花最近在工作上有什么不足?”
“你倒是挺关心她。”她脸上的表情依旧严肃,接着说道,“我的事务所的二号王牌,最近在推上突然公布了自己和一般社员的恋情,隐退了,这段时间都是在处理由此衍生的麻烦事。”
“哦……”
变冷发酸的咖啡对她没有任何影响,她一边喝,一边继续慢慢说道,“虽然不知道你们这边的情况怎么样,但我们那边的小型艺人事务所是很难生存的。
虽说是第二王牌,其实也是唯二有客观盈利的艺人,如今少了一个,就相当于整个事务所少了一半。”
虽然我对娱乐圈的事情没什么概念,但听她的话还是多少能明白,「麻烦事」这三个字已经是对事务所的声誉和财务损失的最大谦虚了。
在我沉思的时候,她问道,“你好像对我的身份并不惊讶。”
“嗯。”我点点头,客气道,“前阵子陪严鹿花去录音室,她跟我说过你的名字,没想到今天这么荣幸能见到你本人。”
“陪她去录音室吗……关于我的事情,她还说了什么?”
我想了想,瞄了她一眼,有些不好意思,“她说你挺严厉的……其实也没说过你什么坏话,她挺尊敬你的。”
柴崎优小姐若有所思,看着我,“她有跟你说过我年轻时做过暴走族,混过黑帮的事情吗?嗯……你懂暴走族的意思吧?”
当然懂,暴走族就是高配版的鬼火少年嘛,该溜子之类的……但是黑帮的事情倒是没听她说过。
我尴尬地笑笑,省略掉黑帮的事情,“暴走族的事情听她说过,还以为她开玩笑的……”
她缓缓卷起衣袖,一条巨龙盘绕的纹身赫然出现在眼前。固然是又土又中二……但是配合她英气的五官,却也有种厚重感。
“年轻的时候不懂事,被当时的男朋友骗光了钱。后来进了黑帮,几年后出来了,身无长物,只能一直吃苦打工。
中途结过婚,丈夫生病去世,家里山穷水尽,快要住桥洞的地步。
终于到了差不多这个年纪,把好不容易存的钱取出来,又贷了款,再加上攒的一些人脉,才有了今天的这家赖以养老的事务所。”
她的口音让她说的话一字一顿,似乎带着某种力量,手臂上的纹身也愈发显眼。
“你说,要是有人毁了我的事务所,我会怎么对待他呢?”
第四十九章 一般社员的胜利
我拿着杯子的手一僵,各种日式黑帮片和剑戟片的镜头在脑子里掠过,感觉自己说话只要稍微不慎,东京湾会多一根水泥柱。
她站起身,又去要了杯咖啡,回来坐下,“知道我为什么从岛国过来吗?”
“大概是因为她这两天的状态不太好?”
她看着我的眼睛,“制作人说她这几天的情绪起落很大。我想她这个年纪,能烦恼的事情也就那几个。”
我假装看窗外,避开她的视线。
回国就碰到渣男前男友,去研学游还能看到他和现女友秀恩爱,我自己代入一下视角都气得脑淤血。
“两个人在一起多久了?”她问。
“你应该问我们分开多久了。”
“分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