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的颜面，安安静静，但极为坚定的待在往生堂的书房，胡桃的面前。

两人足足僵持了四个小时。

当年与冥海巨兽海山一战，陷入最后的僵持阶段时，连神之眼拥有者都不是的北斗站在船只甲板的最前端度过了一个晚上。

强撑着粒米未进，滴水未沾，疲惫不堪的身体，任由凛冽的海风夹杂着浪涛的席卷，紧盯着海水，等到潜伏在深海中的海山冒头，给予它致命一击。

如今成为了神之眼拥有者，经过元素力洗礼后的身体变得更强，北斗能坚持更久，待在没有风吹雨打的往生堂内一连几天都毫无问题。

胡桃的毅力同样优秀。

跳脱的性格与过人的耐心并不冲突。

往生堂承办大小葬仪，其中比较讲究的，不乏有流程繁琐，耗时甚长的仪式。

而在举行葬仪以前的筹备工作，更是忙碌且乏味，胡桃照样安排的明明白白。

四个小时本不足以分出胜负，胡桃可以与北斗僵持数天，她不信到了夜里，该休息的时间，北斗还能像现在这样呆坐着。

往生堂是胡桃的地盘，她行动起来比北斗方便的多，向着仪馆们发号施令皆可照常，反正普通的葬仪完全没有向北斗遮掩的必要。

相反的，北斗的南十字船队停靠在码头，船长连续数日不回，群龙无首，威名远扬的船队将成为一团散沙。

北斗才是耗不起的那个人。

她现在很任性，等时间继续推移，再过十个小时，二十个小时，船长的责任感自会促使她重新思考，是否真的有必要把时间都花在僵持上。

胡桃知道自己占据优势，梅花瞳却是从书籍上收回，望向执拗的北斗，主动开口打破沉寂。

“生老病死乃人之常情，南十字船队以后可能还有牺牲者，可能连遗书都无法留下，你又能如何，又想如何？”

隐隐知晓自己的回答决定着对方接下来的态度的北斗，下意识坐直了身体。

“在海上讨生活的人，最清楚大海的恐怖。无论是怎样的大船都高不过惊涛骇浪，遇上恶劣天气便有倾覆的可能，没了承载身体的船只，茫茫大海中，哪怕是神之眼拥有者也九死一生。南十字的船员们皆做好了直面死亡的准备，而我熟记他们每一个人出海的初衷，凡有死者，我能处理好后事。”

北斗看向手中的遗书，双手小心的捧着。

“但她不一样。她是我最亏欠的人，是让不够称职的我成长的人，我因为她的死亡痛定思痛，反思自身，钻研航海所需的各项技能，一位位的询问船员们的理想与牵挂，牢记在心，就是为了避免相同的事情发生。”

“若无法避免呢？”

“付出全力仍旧无法阻止的牺牲，那便是命，除了认命还能怎样？我能做的是了结牺牲者的心愿，他们远行的初衷都是些普通的愿望，与所谓的宏图伟业无关，概括起来，无外乎是给妻儿老小吃穿用度所需的摩拉罢了。”

南十字船队的船长未被刘海与眼罩遮挡的右眼，那有着火焰似的活力的眸子里，满是诚恳与请求。

“所以，请告诉我遗书的来历，她究竟是在哪时候写的遗书，是怀着怎样的心情写的，当时和你说了什么话，表情如何，语气如何，请告诉我。如若涉及到什么不可告人的隐秘，我保证不会外传，以我的身家性命立誓。”

“北斗船长的诺言啊……偌大璃月港，不知有多少人想要得到你的一句许诺，人们相信你言出必行，千金一诺，事实上你的确做到了，重义轻利，就连不服从七星治理的盗宝团，见了你也会恭敬的叫一声大姐头。”

胡桃的语气里带着些迷茫。

守秘，究竟应该做到怎样的程度呢？

往生堂负责维护和隐藏生死的边界，但知道边界存在的绝不止有往生堂。

仙人势必清楚边界的位置，再考虑到协助七星处理工作，半人半仙的甘雨，以及同样不断传承的七星的广阔信息来源，于普通人是连传说都未曾听过的绝密的边界，在七星等级的人群里，大概是留下过蛛丝马迹的。

“你——去找华奕吧。”

胡桃叹了口气。

与语气不同，内心里，少女做出决定后顿感轻松，相信华奕能比自己更好的把握其中尺度。

好像是把难题推给他了？

不管啦，反正以自己和华奕的关系，他应当是不介意帮个小忙的。

大不了自己再从别的地方补偿嘛。

“遗书能够出现，能够送到你手中，本质是华奕的手笔，你问他好了。容我提醒一句，这一切是华奕的善意，可不要恩将仇报哦？”

第1731章 哭泣的北斗

讲道义的北斗当然不可能恩将仇报。

否则以她对遗书的在意，真的想逼迫胡桃，有的是更具威慑力的方法，而不是亲自在往生堂呆坐着。

从胡桃的只言片语中得到更多信息的北斗，穿过璃月港的街道，来到华奕的住宅。

人仙特许的宅邸所在并非秘密，有心人稍微打听一下便能得到答案，然而没多少人敢登门拜访。

华奕直接表示过不喜被人打扰生活，即便璃月的各大商会有心结交，又怎敢冒着大概率制造负面印象的风险送上拜帖。

若非如此，人仙特许的住宅前必定门庭若市，直接演变成璃月第二个月海亭、总务司都是保守估计，以华奕现今的威望，稍微花费些心思便能将七星架空。

但他没有。

越是有着洞悉局势的眼光的人，越明白华奕对权力究竟是怎样的态度。

送仙典仪上，华奕能做太多事了。

被调动起来的浩瀚大势足以淹没阻拦在前方的一切，他若有意，七星治世的格局便注定被颠覆。

无需采取太过决绝，可能引起反效果的方式，华奕只需要轻飘飘的说一句“岩王帝君离开的现在，仅靠七星承担璃月诸事难免出现差错，我愿贡献力量，为七星把关”，便能光明正大的掌握最终决策权。

这一点，就连稍有规模的商会的会长都能想到，他们相信人仙特许肯定也心知肚明。

面对唾手可得的庞大权力选择放弃，其心其志，已是到了璃月的聪明人们难以置信，怀有由衷的敬佩的程度。

为人所不能为者，非人哉。

北斗同样敬佩华奕。

本就遗憾自己当初在群玉阁上没能抓住那次的一面之缘，现在得知遗书的来历与华奕有关，是对方的善意，性格直率的南十字船长急切的选择登门拜访。

这选择不合时宜，因为当前处于傍晚，并非主动造访的好时机。

但北斗顾不了那么多了。

她唯一迟疑的是等一会儿该怎么开口。

是直接询问遗书的来历，还是要先向怀有善意的华奕道谢。

等等，貌似最应该做的是再次诉说自己对遗书书写者的亏欠，为自己的一系列行径做解释。

北斗站在宅邸前胡思乱想，纠结良久，大门被人从内打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