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主要的功绩当然是在扬州上任时立下的,无论是担任寿春令,还是合肥令——
爱民有加,喜爱结交仁人志士的他,任下合肥与寿春之时,这两地连年风调雨顺,基本上年年都堆满了粮仓。
如果仅是这样,那蒋济其实就是一个正常意义上的好官罢了。
但今日合肥能够在十万大军的包围下岿然不动,其中的原因就要究至蒋济此人的另一个爱好了…
蒋济,是个酒徒,说好听点是爱好饮酒,说难听点,那就是一个老酒鬼了…一天有十二个时辰,你作为一个合肥的百姓,若是想要见到清醒的蒋济,要么就要早起,要么就要晚归——
清早起来的两个时辰,蒋济处理公务,夜里府上诸事结束,蒋济拎着酒盅回家,仅有这两个时间段,他是清醒的,没有喝酒的。
而因为喝酒,所以他本人对于粮食的收成特别伤心——别的官员到了一个地方,每每都是要做出一些大事,譬如剿匪,譬如颁布政令,总之是要做些能够让其在每年核查之时,榜上有名,添个甲字…然而蒋济呢?
蒋济为了能够好好喝酒,亲自下地务农,观天时,识历法,某种程度上比一些老农还要精于粮食的种植。
而正因这奇奇怪怪的技能,蒋济早在接到了东吴人伐合肥之前,为预防战事,早早的派人在城外提前收走了今年的粮食——哪怕为此放弃了一些成色与产量…
果不其然,襄阳战事爆发,合肥是第一个支援襄阳粮草的城池,而且尽管已经输送了一批粮草,在东吴人到来之际,城中仍旧有着相当储量的粮食——知道这些之后,张辽真是乐得大干了好几碗酒…
所以,张昭要围城,企图彻底将城中的数万曹军困死在此地。
却不知这一切正中张辽与蒋济文聘他们的下怀。
他们可是生怕对方不围城…不然的话——易小天送来的锦囊后半段那些极其折磨人的计策可就很难派上用场了。
天真的张昭还以为是自己的稳扎稳打让城中的守军不敢轻易妄为,才刚刚消沉了半日时间,转头围城之势初成,张昭又开始给自己的部下画大饼了。
“待到一切准备就绪,今日我们便一齐攻城!尽全力消耗对方的力量…不出半月的时间…敌将必降!”
只不过这一次,没有什么人愿意应和张昭了。
有时候事情就是这么现实,兵马折了问题不大,重点在于人心散了,很多时候,这凝聚力就很难再找回来了——
张昭尴尬的望着忙忙碌碌的将士们,跺了跺脚,一声不吭的回到帐中喝起了闷酒…他是高傲的,被众星捧月的,是德高望重的,宛如君主那般的张阁老。
让他认识到自己的错误,有时候远比宰了他还要难——当然宰了他也不简单,这就是张辽要去考虑的事了。
…
是日,太阳高悬于头顶的时候。
沉闷的东吴阵中,终于响起了久违的号角…
呜…呜…呜…
这无时不摧残着将士们心神的号声,显然在此刻,给心气神失了大半的东吴人戴上了镣铐。
这不是倾全力攻城…这是在赶赴刑场…
一如此前那般称职的朱桓、韩当、丁奉以及加蒋钦朱治等将领,纷纷着急着自己的部署,从合肥城的四个方向奋力的向着城墙发动了进攻——
同样的,如雨后春笋般在城墙上冒出来的合肥守军,也对敌人这股亡命般的攻势展开了强有力且几位有组织的反攻。
一时间喊杀声整天,血染尽合肥上空…合肥,只用了半日不到的时间,便化作了如襄阳那般残酷的绞肉机,无情的吞噬着生命…尤其是东吴人的生命。
第六百二十二章 “攘外必先安内”
可能真的是铆着一股劲,东吴士兵这场战斗很少有真的后退的人,一个个尽是拼着缺胳膊断腿,也要杀上城墙…一寸之地的争夺,他们甚至要付出十条,甚至上百条性命的代价。
张辽与文聘两人,极为擅长守战,合肥城四面受敌,四面宽阔的城墙之上,却处处都少不了飞奔的传令兵——他们迅速的调查着各处战况的激烈程度,紧接着又汇报给还处在别处的两位主将。
在这样近乎于完美的配合之下,漫长的拉锯战在合肥的城墙之上展开——有时候就是明明东吴士兵已经杀上墙头,眼看就要夺下一片高地塔楼,却转眼发现自己来时的云梯等等道路已经被彻底破坏,走投无路的他们一边面对着强大的曹军的反扑,一面又绝望于无法后退的处境…有去无回大概就是如今这群东吴士兵最真实的写照。
因此,看似有惊无险的一场攻坚战,实际上最终却以东吴士兵的惨败收尾。
夕阳西下,鸣金收兵。
饶是心狠手辣的张昭,也看不下去这样白白消耗着手底下的士兵。
“为何…为何…这是为何!”
鸣金之声传遍了合肥城的四下,似乎终于得到了解脱的东吴士兵们,有的如同逃跑一般,赶紧撤离了这片呆久了容易让人对生死都感到麻木的屠宰场。
朱桓等人不甘的望着那些城墙上对他们大放厥词,高声嘲讽的曹军,也与那城墙上岿然不动的两元曹军大将:张辽与文聘交错了目光。
“这是为何!明明你们已经攻上城墙!就不能再加一把力,将对方一举打到在地呢!”
张昭快气傻了,在他这个旁观者的角度来看,城墙上的朱桓朱治以及周泰他们简直就如同无头苍蝇那般各自为战不说,偏偏被人逐个击破了也不寻求合作。
这样的行为在他这个主帅看来,就是彻彻底底的失败…于是他毫不掩饰的指责痛骂着今日在前线鏖战的几名大将。
“张阁老!攻城并不如您所想的那般简单…那城上的敌将可是随曹操南征北战立下过赫赫战功的张辽张文远!”
“还有…还有另一人,则是当年刘表手下的心腹大将文聘…有这两人指挥,即便是我们攻势再猛,没有投石器械以及水师的帮助…我们也很难简简单单的在一日之内拿下这城墙的拉锯战…”
蒋钦早就对张昭这番纸上谈兵的姿态感到不爽了,当下对着张昭吼了起来。
结果就是,张昭恼羞成怒了,他以为蒋钦是在说他根本不懂攻城,愤怒的张昭老脸通红,涨着气宛如熟透了的山楂。
他恶狠狠的盯着远处腰板挺得相当直,眼下似乎没有半点悔过之意的蒋钦,一手指着蒋钦的鼻子,一口咬定:
“公奕将军,你这是在推卸责任吗?城是你打的,兵是你带的,难不成你还要将错怪在老夫的头上不成?”
蒋钦眉头一皱,就发现张昭这个人现在似乎有些说不通话了,他自幼研习兵书,早年更是早早的追随孙策讨贼平反,论资历,他并不比张昭弱多少。
但重要的是蒋钦出身平平,本就是贫苦人家的孩子,和出自扬州,本就来自于大家族,背靠着江东士族集团的张昭不同…他的军功都是实打实的,也因为太过实诚,虽然带兵有方,本事绝对不小,但却根本比不上张昭的攀升速度。
这一上一下,和张昭之间的差距便拉开了,此刻的张昭若是想要治蒋钦的罪,那蒋钦可真是百口莫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