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苏君这般宛若神鬼的武艺,我实在心生敬仰,但同为武人也忍不住生出讨教的念头,不知苏君是否介意?”
试探八重樱所言的是否是虚有图表是吗?
真是谨慎,不过这也是人类的共性,不亲眼见证一些东西就难以拥有敬畏之心。
但这也正好,应该能让他稍微安分一段时间吧。
苏青安展颜微笑,他道:
“好。”
于是,少年伸出了一根手指向八重神主探去。
那是平常到可以说缓慢的速度,可是男人身体仿佛被冻结了,刹那间的压迫感如同恶龙的注视。
最后,指尖点在了男人的额头上。
凝实于一处的劲力透过他的脑袋迸发而出,身后的木制墙壁多出了一道指尖大小的痕印。
隔山打牛。
“这样就足够了吧,八重先生。这几日就麻烦您多多担待了。”
少年留下这句话后,就转身离开。
只余下面色苍白的男人,沉浸在那一指的余韵当中。
那个瞬间自己完全无法动弹,多年未曾落下修行的身体和武艺在这个少年面前简直一无是处。
在祭祀将临的时日里,八重神主的目光其实第一时间就放到了那个白发的女孩身上,但可惜那个人和苏青安的关系很是亲近,而那如妖法般的压迫力,让现在的男人一时之间难以生出任何邪念。
看来樱没有说谎。他想。
既然不是好捏的柿子,那就假戏真做好了。
女婿?如果村庄有了这样的战力,巫女的责任只剩下繁衍后代就足够了。
“哈...”八重神主长叹了口气,冷汗已经濡湿了他的内衫,苏青安的背影已经消失不见,对方显然也特意留了一道台阶给自己下,以免让自己失态的模样彻底暴露。
虽然大家心知肚明,但是一块遮羞布的存在有时候就能避免很多麻烦。
“苏青安,来自遥远地方的旅人吗?看起来是一个不缺乏正义感的少年,希望你不要染指关于祭祀的事情啊。”
男人露出了妖鬼般狰狞的笑容,他的眸子中红色的雾气肆意弥漫。
“不然即使你再强,也不可能抵御得了神明的怒火。”
是的。
神明,是不可违逆的。
为此,献上自己的女儿也是别无他法的选择。
65.于是一切走上原来的轨迹.
“樱。今年的祭品已经决定了。”
“是凛。”
这是记忆里轮回过无数遍的话语,这个男人在烛光中冷硬的面容沐浴在阴影中看不真切。
他那双眸子当中好像失去了情感,有的只是理所当然的漠然。
以往的八重樱在之后会选择沉默不语。
因为这不过是一场幻影,对幻影投入感情只会让她迎来更快的败北。
而败北是不行的,八重樱在得到答案前绝不能输才是。
可现在不同了,现在的八重樱没办法保持沉默。
少女抬眼看向八重神主,自己的父亲。
这就是自己的父亲啊。
究竟是什么时候呢?
究竟是什么时候,两人之间已经渐行渐远到了这般地步。
那是过于遥远的记忆了,可是巫女依旧记得在母亲还在世的时候,男人并不是这样冷漠无情的人,他会经常的笑,那不是如现在这样虚情假意的面容,而是有着温柔眉眼的由衷笑容。
那样的笑容,是年幼的巫女所亲近喜爱的父亲才会露出的神情。
在母亲去世后,某种事物好像就从这个男人的躯壳中永久的被抽离而去了。
那会是什么呢?
感情?人性?还是某种更为说不清道不明的事物呢?
在那之后,他看向八重樱和八重凛的神情越来越冷漠,连因为和母亲相似面容而产生的些许悲恸也愈发的看不到了。
自己的父亲,八重彦。
或许在母亲死的那一刻起,也死掉了。
而留下的只是一具失去了大半灵魂的漠然傀儡。
她神情复杂的对八重彦问出了数万个轮回中都未曾言说的话语:
“父亲。对您来说,我和凛究竟是什么呢?”
男人愣了一下。
八重樱是一个软弱而优柔寡断的女孩,虽然不缺乏着一些勇气和坚强,可在八重彦眼中她所会做的反抗可能会是沉默不言又或是大声呵斥抗拒。
但唯独这样的问句,是他未曾预料的。
八重彦沉默了。
你们是我的女儿。这是他下意识间要脱口而出的话语,可在那个刹那,男人把这句话硬生生的吞咽回了喉咙。
现在的自己已经没有资格说出这句话了。
无论用多少的修辞,借口,理由。
身为父亲的自己却要牺牲女儿的性命这件事实也无法被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