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主的位置。
村庄的责任。
麻木的情感。
在少女复杂的目光中复苏觉醒,而后纠葛在了一起,化成巨大的漩涡将男人拖拽进去。
良久,八重彦直视着巫女的双瞳说道:
“樱,这是为了村庄。身为八重一脉和巫女,接受村庄供奉的同时也要为村庄付出一切,这是理所应当的道理。”
“而无论前方是什么样的道路,被自我唾弃也好,被你和凛不理解也好,身为八重神主的我,只能做出这样的决断。”
八重一脉。
祭祀神明。
身为八重神主的我,只能做出这样的决断。
太可笑了。
这样的话,简直就像是他期待着她能用刀劈开一条道路,带着凛离开这个村落一样。
原来你期待过什么吗?
截断了凛的脚筋,握住我的手用刀杀死了凛的你也期待过一些什么吗?
矛盾到了让人感到卑劣的地步,实在太可笑了。
盛大的怒火与悲哀吞噬了巫女,她咀嚼着男人话中隐约的含义,突然就惨笑了起来。
那样的笑容蕴含着极端繁复的情绪,少女掀起唇角,那上扬的弧度间有着诡异的摄人妖艳。
八重彦被巫女的笑拉扯进更大的情绪潮汐,过分激烈的情绪一时之间让他有了共感。
她很难过。
即使她在笑,男人也明白了这一点。
而这样的八重樱根本就和记忆里的那个女孩不是一个人了。
“我的父亲,您真是软弱啊,哈哈哈哈,原来您也是半吊子的程度。”
她突然怒吼咆哮:
“彻底一点啊!你这样的半吊子除了让人难过还有什么用!”
巫女拔刀了。
八重彦在那个瞬息只能看到一道刀光,旋即八重神社世代相传的灵刀就架在了他的脖颈上。
樱吹雪。这样的灵刀可以轻易斩断人类的骨骼,自己的性命已经掌握在了对方的手里。
如光似影的极速。
这样利落的剑法是妻子在世时都达不到的程度。
樱,什么时候有了这样的水平?
巫女的左手抓住男人的衣领,因为情绪而拿不稳的灵刀划破了他脖颈的皮肤,血液慢慢渗出,可八重彦毫无察觉般继续看着少女盛怒的面容。
“你不是已经打算干的足够彻底了吗?!你不是已经打算抹杀凛的生路了吗?!”
八重樱的怒吼震慑心魂,男人听不懂她话中的具体含义,但他明白她在自责,她在愤怒,她在难过。
可最后男人也只能给出了这样的答复:
“对不起,樱。但我是八重神主。”
是的,所以即使抱有着那样虚无缥缈的期待,男人所行之事也毫无留手之意。
在男人的眼中,在父亲的身份之前,他是八重神主。
八重樱的情绪瞬间收束于心如止水的平静,这是五百年来磨练出的自控力,即使是坏掉大半的现在,她也有着短时间完美控制情绪的能力。
她放开了抓住男人衣襟的手。
灵刀归鞘,同样是让人看不清的动作。
巫女留下了一句话后,就转身离开。
“父亲,就如您所愿吧,我们会拔刀相向的。”
拔刀相向吗?男人摸着脖颈上的血线,笑了。
那冷硬的面容上好像在这个刹那都变得柔软起来,可旋即黑红色的雾气在他的瞳仁中出现。
就和无数次轮回之前那样,故事的走向被绯狱丸的力量强行摆正。
这里是历史的倒影,那自然也要遵循原本的结局才行。
八重神主在五百年前做决断间的恻隐和期待都是不必要还原的东西,是无用的累赘之物。
他只需要做出和以前一样的选择就足够,因为八重樱的变化而产生变化,是不需要发生的变数。
男人其实并不如表面上是高高在上的神主,他像是被裹挟在村民的意志中的傀儡,在越是传统的规矩上,以他的立场就越难违抗。
八重彦有着亲信,他自己也有着不俗的武力,但假设他选择了拒绝祭祀,八重一家的下场其实不会太好。
这一点八重樱是明白的。
最后他软弱的选择了牺牲凛,又冷漠的握住了八重樱的手,杀了自己的女儿。
其理由是,唯有这样八重樱的巫女地位才不会动摇。
而以后的祭祀无论如何都不可能论到八重樱的身上。
妥协,妥协,妥协。
这个男人最后选择了这样半吊子而卑劣的做法。
这样的理由甚至连自我安慰,自我满足都算不上。
所以八重樱不会原谅她,八重凛也不会。
他自己,更不会。
但没关系,八重彦是半吊子的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