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话应该这么解释:你还用钓鱼?龙为海之精、云之主,你要是雄性,别说普通的鱼类……蚌女那种东方特色的美人鱼也是一两句话的事儿吧?
所谓蚌女,在民间传说中往往是绿罗裙或白烟裙的、楚楚可怜的妙龄少女,她们常将自己第一次产出的,最璀璨的珍珠挂在胸前,若是心仪某个男子,就会将那颗珍珠赠出……意义和处女献出初夜差不太多。
据薛生说,那群姑娘各个都是富婆,想要什么类型的珍珠,往嘴里放颗小石子,含上四五小时,几百万就到手了,要多圆有多圆,要多大有多大,要什么颜色有什么颜色,装饰用、药物用、施法用、除了贵,没有任何缺点……
白吟当时就吐槽了一句:“你是在鼓励我骗个蚌女来对策局咯?”
从这个“骗”字,我们可以看出他那清晰的自我定位……
薛生调笑:“别人且不提,你可用不着骗……就目前的定价看,雪女的眼泪比蚌女的珍珠贵两位数以上,有价无市。”
白吟平静回了一句:“谁让她产出贵两位数的眼泪,我就把那家伙切成等量的块状物。”
后来薛生把这段录音发给了小妖精……
从这方面看,这位老师还是蛮称职的。
“没。”龙螭道,“但我听几个鱼类灵精讲过他们以前逗鱼钩的经历……听说那个钓鱼的人类被逼得抽干了整池的水。”
白吟:“……”
钓鱼佬血压的上升幅度绝对有你们妖族的贡献。
至于龙螭为什么不管钓鱼……你见过有因为老虎杀猴子而出手干涉的人类吗?
白吟挥动方头刀,“刷刷”几下,也没见怎么动作,案板边便多了一小堆细密的鱼刺。
“事情是这样的。”他一边剔骨,一边道,“大概一年前吧……那狗贼将我扔进了一个基本全是淡水的异空间内,然后……给了我一根竹竿,一个毛线团,一套我怎么拆都拆不开的野外烹饪器材,并表示……一个星期后,他会来测试我的能量掌控。”
白吟用一种“都过去了”的口吻,平静道:“那之后……我就能用任何鱼竿,钓上绝大多数的鱼类了。”
龙螭:“……”
她突然觉得……她爸对她还是很不错的。
闲聊结束,白吟将去了腥的鱼放进了早已煮沸的锅中,放好香料,合上盖子,在心中掐好时间,然后……背着手,走到了专注地盯着鱼漂的公主殿下身边。
我们绝大多数人都有过这么一种经历——某天,我们从某个视频上看到了一个冷门的游戏角色的剪辑,确定自己拥有这名角色后,我们登上了游戏,充满信心地点开了匹配……而在兴致勃勃地挨了一下午的毒打后,为之贴上了“再碰我就是傻(哔——)”的词条。
这,就是朱秀荣端起了鱼竿的原因。
而直到鱼汤炖好,公主殿下都没能上钩哪怕一条鱼……
白吟掀开锅盖,温暖的雾气如白龙升腾,浓白的水面浮现诱人的涟漪,他拿出木碗,分别给自己和朱秀荣盛了一碗,笑着道,“尝尝味道如何,我对我的厨艺还是很有自信的。”
白吟当然有自信,算仙精妙入微的控制力甚至可以让他用米粒雕个小汽车出来,他要是去专职当厨子,说不定能把自己的照片印在厨师学院的教材上。
朱秀荣双手捧住木碗,双颊被燃烧的柴火照得红润。
“明天就结束了呢。”她低声说。
“准确来说,是今天晚上。”白吟挠挠头,“我只知道你父亲是六月八日驾崩的,可委实不清楚他是什么时候合上的眼睛……你也说过,你所掌握的济缘镜的权限只是很小一部分,原因我也能猜到,毕竟你没有与这种等级的神器匹配的能量……这个幻境,绝大多数内容还是由济缘镜本身生成的。”
他摊摊手:“因为没人操控,所以我估计设定会很死板,正史上你父亲什么时候去世,我估计也就什么时候去世……”白吟笑了一声,“你总不希望我带你旅游的时候‘pia’的死给你看吧?”
朱秀荣被他这颇有恶搞性质的话语逗笑了,噗嗤一声,公主的矜持让她下意识想掩唇,但她两只手都端着木碗……白吟为她盛了满满一碗鱼汤,单手绝对拿不住的那种。
于是她只能借着喝汤的动作掩盖——然后被烫到了……
呜哇的惊呼,木碗脱手,哗哗啦啦,奶白的汤汁渗入沙地,兔子似的跳起,手忙脚乱……
半分钟后,公主殿下泪汪汪地捂住被敲的额头,看着男人重新为她盛了一碗鱼汤,像条被猎夹夹住小腿的白色小狐狸。
这次连龙螭都没有为她抱不平了,因为公主殿下刚才失手把滚烫的汤汁泼在了白吟脸上……如果这不是幻境而是现实,后者那系统认定的帅脸说不定已经毁容了。
白吟将木碗放在朱秀荣身前,很想撇过去一句训斥的话,但此时公主殿下一只手捂住额头,一只手拿着木碗,乌黑的眼睛委委屈屈的眨,仿佛被做了错事的不是她而是白吟……
朱秀荣终究也是知道错的,她把木碗放在灶台上,小跑到白吟身边,讨好地为他捏着肩,声音软软的:“对不起啦对不起啦……”
她这副模样,白吟再暴躁的情绪也该消了,没好气道了一句:“慢慢喝,没人跟你抢。”
点头,点头。
……只能说撒娇和装可怜这些行为果然都是刻在女孩子的血脉里的,几天前朱秀荣还是患得患失的乖巧模样,白吟和她交流时甚至得注意自己的声音不要太重,以免让这位过于敏感的小姑娘觉得自己错了什么……而几天后我们的公主殿下虽然依旧乖巧依旧纯净,但已经无师自通了萌混过关的技巧,又是捏肩又是捶腿,当真白瞎了那长公主的尊贵身份。
白吟拍拍女孩为自己捏着肩的手,示意让她坐回自己的位置。
盛了鱼汤后,白吟重新将锅盖盖上,木柴仍在燃烧着,偶尔有噼啪的脆响。
热浪自火焰中卷起,然后被咸腥的海风吹散。
“……结束之后,就很难见到了呢。”
端着碗筷,朱秀荣的情绪有些低落。
“也不用太难过……”白吟啜了口鱼汤,“我已经问过螭了,之后,如果你想,随时都能来见我……想去哪里,我带你去。”
他摸了摸胡茬,“或者说,我还蛮希望你们来找我的……接待妖皇怎么说也是个高难任务,不仅公款吃喝,还有山有水有美少女,结束后甚至还有钱拿……让我实在很难拒绝。”
【我怎么不知道你说过?】龙螭幽幽道。
“现在你知道了……那你同意么?”
【……如果你能活下来,我就同意。】
“呵……说定了。”
...
白吟见朱秀荣似乎还有些失落,便问,“你参加过宴席么?”
朱秀荣点点头,她曾在龙螭进行过镜浴之礼后参加过朱佑樘的宴礼,人群熙攘,热火朝天。
“每一场宴席都是这样的,一些人因为某些原因约在梨花树下,纵酒高歌,或许会有志气相投的男儿相识,舞剑弄枪,或许会有一见钟情的才子佳人,情投意合……但这世上是没有不散的宴席的,志气相投的男儿抱拳长笑,情投意合的男女依依惜别,翌年春,那棵梨花树的梨花再次盛开,漫天的花瓣洁白如雪,又会有新的年轻人相约树下,对酒长歌。”
白吟停顿一下,“那么,散掉的就真的这么散掉了吗?”
他看着朱秀荣,目光平静,笑容温和。
“并不会啊,相识的兄弟分别后热血未冷,初遇的男女离去后卿心依旧,人类的内心就像是闷烧的火,那是大地上燃烧的煤矿,只要它没有熄灭,那么总有一天会灼穿一切阻拦,哪怕那之中隔着一百万座大海和山川……”
“总会再相见的。”
像是安慰,像是誓言。
白吟挠挠头,“说起来,我们那年代有首歌呢……歌词就是写这个的。”
朱秀荣轻声问:“白哥哥还会唱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