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再进一些,左拐。”
到处都是妖魂,像是不断从冬眠中醒来的熊,他们如同食人鱼那样聚拢在一起,又被云雾迅速切割开,龙螭走的并不快,像是海洋中巨帆,船头轻易撞碎鱼群,猩红给碧波染上了血的颜色,可紧接着又有巨量食人鱼前来,前赴后继。
“白,快要到了。”龙螭说。
“我在看。”
“害怕么?”
“不怕。”白吟说,“你怕么。”
“……怕。”龙螭深呼一口气,大步踏了进去。
终于,他们来到了妖祀的最深处,这里是主墓室,是最久远也最强大的妖沉眠的地方,所以理所当然的,这里的妖魂会比之前的妖魂更强,说不定比龙螭还强。
白吟并不害怕这些,在诸生尘烬的领域中,强不强都是无所谓的,这份能力犹如死神行走人间,除了使用者本身,不会存在任何活着的东西。
但他突然颤抖了起来,眼睛发黑,像是堕入了最深沉最绝望的噩梦……他最担心的事,一个一直拥有但不敢提起的猜想,终于还是出现了。
主墓室里并没有至强的妖魂,也没有如狐,这里空无一人,就像是乱葬的坟墓。
妖都之师 : NO.111 合(2)他将如闪电般前来!
【原来如此……难怪我利用睚眦的妖魂会这么顺利,就好像没有人与我争夺控制权一样……原来确实是没有的。】
白吟的手缓缓发凉。
【是啊,我早该想到的,如果我是如狐,知道睚眦“必报”的特质,也知道妖祀的特性,那我必然是会针对这个做出后手的……如果没有,只能说明已经没必要了。】
【如狐是可以摆脱睚眦的必报的,或许只是因为追踪的睚眦太过弱小,能量层级不够,但他是可以的……之所以一直伪装出那个样子,是为了给我误导,让我把希望放在这上面……只要骗到我一次,那就够了,呵呵,围三缺一,最基本的陷阱手法啊。】
【也就是说,在至少一小时前,如狐就已经从妖祀逃出去了,他的真实目的是……】
白吟不再思考了,他轻笑起来,分不出真实的情绪。
他只是突然有种很宁静的感觉,他输了,彻头彻尾的输了,他有太多的理由,比如算仙还有保留,比如队友的拖累,或者如狐的筹备时间,但这些都无所谓了,白吟不是个喜欢找理由的人,输了就是输了,就要承担结果。
“他不在这里么?”龙螭似乎也看懂了现在的情况。
“是啊,一个坏消息,和一个更坏的消息。”白吟笑得很宁静,甚至找回了以往的幽默感,“坏消息是,我输了,输得很惨,人生中唯一一次认真后却惨败,感觉真是新奇深刻……怎么样,有没有后悔太相信我了?”
“没有。”龙螭摇摇头,很认真地说,“你对我说过,不了解贤士,了解贤士而不任用,任用而不信任,信任的同时又让别的小人掺手,这才是主君的过错,如果再来一次,我还会信任你,如果连你也不信了,那我就没有资格在我父亲的位置上坐下去了。”
她突然也笑起来,笑靥如花,“至少你还带着我一起,是吧?”
她尤其厌恶自说自话帮助且自说自话离别的男人,因为朱佑樘就是那样做的,所以她现在这样说,因为白吟至少还陪着她一起,他们相互依偎着,感受着彼此的温度,像是风暴中的旅人。
“是的,这是第二个坏消息了,我们确实在一起,因为我们都快要死了。”白吟平静说,“这里是整个妖祀最强大的妖沉睡的地方,之所以外面的妖魂现在不进来,是因为它们不敢,即便是老年痴呆,但本能还会让他们远离至强者的‘领地’,虎死犹威在,就是这样的。”
“那不是很好么?”
“不算好,因为余威这种东西有限制的,不论生前多么强大,但他们已经死了,彻底死了,所以用不了多久,外面的那些妖魂就会试探着进来,而一旦进来后,这份威慑就会像网络上的虚假人设那样变得一文不值,那时候,我们就真的死无葬身之地了。”
龙螭问:“如果我们时不时出去杀一些呢?造成这里的妖魂还活着的假象。”
白吟摇头:“对一般的动物还算有用,但他们没有思考能力,退缩只是本能,你去试探,反倒会加速他们进来的过程。”
“也就是说真的死定咯?”
“比活着的可能性大。”
结论落下,如同审判庭的木槌敲定。
龙螭眨眼,突然想到了什么:“既然这样,要不要趁着最后的时间睡一觉?”
“倒也可以。”白吟说,“理智来说,睡眠能显著回复体力,但现在大家都是要死的人了,如果最后这段时间却用来沉睡,不是太平淡浪费了么?”
“不不,你可能理解错了我的意思。”
龙螭贴近着白吟的胸前,随意地靠在那里,这是一个很不合礼且绝对不符合君臣的姿势。
“我说的睡眠……是这样的意思。”
如果现在他们所待的地方不是杀机凛然的妖祀,白吟也没这么狼狈,他一定会用一张写着“你特么在逗我?”的脸看过去。
不过鉴于场合严肃,他只是回以一个“你认真的?”的表情。
这样确实是不平淡也不浪费了,不过是不是太刺激了点?
“当然认真的。”
龙螭一边说,一边捧住白吟的脸,把鼻子凑过去,低嗅着对方的气息——如果白吟对龙族的理解堪比让·亨利·卡西米尔·法布尔(《昆虫记》作者)对虫类,那他就会知道,这是龙类在进行认真的繁衍前的一个必须的流程,或者说绝大多数的动物,都有这个习惯。
朱佑樘当年倒不会这样,但那是他在人间界厮混太久,对青楼的布局比对妖都还熟,什么木瓜蓓蕾都见过,当然不会再这样——龙螭的作风可比她父亲好得多,她第一次这样亲近一个异性,只会听从自己的本能。
她嗅了一会儿,看着僵住手足无措的白吟,表示不满,“喂,白,你是雄性啊,这种时候你不应该比我主动吗?”
白吟被这句弄得一愣一愣的,“不,我只是……额……”
龙螭说:“别想糊弄我啊,我在济缘镜里看过的,你很有经验的样子。”
白吟沉思足足三秒,愣是没想到这话该怎么回……
但很快,他也不用纠结了,因为他失去了说话的权力。
将白吟的脸嗅了一遍后,龙螭终于不满于这种程度的亲近,她按照记忆中的方式,整张脸凑上前,紧接着便是温软的嘴唇贴上来,像是牡丹花的馨香,还带着一抹血的味道。
唇当然是柔软的,花瓣一样,但龙螭可一点也不柔软,她热烈且富有进攻性,双臂紧紧环住白吟的背,就像是美人蛇缠紧猎物。
龙本来就是是腾于九天的蛇,或许还多了霸气,但该有的习性总是有的,世上再无比此更热烈的深吻,热烈到让肺活量足以铁人三项一段太平洋的白吟都有些窒息。
终于,妖皇大人享受够了她的猎物。
或者说不再满足于这样的享受。
“白。”她说,“我们繁衍吧。”
白吟看着龙螭的眼睛,突然明白了——她需要宣泄,宣泄一份难以忘记的悲伤,哪怕这种行为没有任何用,但至少不会死得那样难过。
于是,有男人的声音回复——却不是白吟。
“真抱歉打搅你们的亲热,主要是我没想到你们居然这么有闲情逸致……”他的声音有些古怪,“我也不想这个时候说话,但我感觉再下面就不是我应该看的了……”
听到这个声音,白吟骤然坐直起来,他朝着说话的声音望去,瞳孔中亮起光辉般的惊喜。
英雄总是最后一个到场的,如闪电般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