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定出了事。”
白昼不相信画师真的就那么轻而易举的将这三十载的思念全部丢掉了。
可……
视线再次移至信纸涂墨之上,那漆黑的墨汁印在白纸上,无比刺眼。
【相遇本是缘,又怎可贪求常伴左右。此后锦书休寄,画楼云·雨无凭。莫要苦苦纠缠,行那痴顽蠢笨之事,以惹吾怒……所赠之物,丢与收,全凭君意。】
是啊,区区三十载,同这千百年的光阴相比,何其渺小,何其愚昧,何其……可笑……
真龙攥紧掌心,那三枚墨鳞,于他掌中紧紧相碰。
回一 犹豫,即是败北
“……”
理智自混沌的思绪中复苏,并逐渐恢复了对身体的支配权。
“终于醒了么,十一。这一觉睡得如何?”
这声音……
画师抬眼望去,兄长正坐在窗旁的椅子上自饮着一杯热茶。
但画师没有回应兄长的问候,反而露出了警惕的神色。
这家伙每次摆出这幅模样都是在琢磨坏事,这次铁定又要有什么坑事。
“你来我这,意欲何为?”
“怎么如此冷漠,我们好歹也是一体同心的兄妹。”
兄长饮下茶水,随后轻言:
“为兄只是,来制止你即将去做的鲁莽行为。”
“……”
赤红色的剑锋直指面庞,看着生气的画师,兄长却丝毫不为所动。
“你在说什么东西。”
画师的言语中带着一丝不解。
这兄长是不是在梦里被老东西拍了脑袋,把脑子拍坏了?
她与阿玺的事在兄弟姐妹里几乎是人尽皆知的了,大多数又都是支持,怎么今日这兄长却来阻挠她回去?
“不理解么?”
看着天真的妹妹,兄长不由得嗤笑一声。
“也是,毕竟你从未深入过朝廷内部,自然无法理解阿玺的存在对大炎而言是如何重要。”
“那又如何?”
画师依旧是那副满不在乎的样子。
朝廷内部乱与不乱与他们在不在一起有何关联。
“朝廷之事,自那头老龙死后,直至阿玺上位之前,时隔数百载,厉贤皇庸君数十位。朝廷内部各党各派之变,更如江中暗流,纷乱无序。”
“那些肉体凡胎的龙,于短暂的寿命中,或可通过权谋之术以平衡朝中诸派;或可掌握兵权,以理服人。”
“但无论哪只龙,他做到的平衡只不过数十载,每次新君确立,朝中势力都要经历一场血的洗礼。”
“我已经厌倦这种转瞬即逝的平衡了。”
兄长盯着妹妹,向她吐露心声。
“这么多年了,那些愚蠢的凡人,总是无法从历史中吸取教训。”
“短短的晦朔之岁,他们却只顾争权夺利、享福独乐、结党营私、构陷忠良、尸位素餐……”
“如此下去,何时才能达成那老龙所定之约。”
“为天地立心,为生民请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如此大愿,如此大业,得再要几千年才能让那些騃童钝夫从争权夺利的漩涡中醒悟?”
“我任职至今,深知权利之毒如何之深。其如附骨之疽,是用何药也无法净除的恶。”
“即便是我,有时也会畅想有朝一日权倾朝野之时会是如何愉悦。更莫说那些只有短短数十年寿命的凡人。”
“痴愚之人,在尝过权利的滋味后便会迷失本性,争权夺利就是余生所求之事。从中清醒,何其之难!”
兄长吐出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
“但现在,我看到了希望。”
“阿玺……”
他眼中升起了画师从未看到过的狂热。
“平衡之所以短暂,便是因为其统治者寿命之短。”
“若是长生者君临其位,这平衡便将永固。官任其职,清廉明政,世家养德,黎民不苦。万民同心,四海升腾。”
“所以你才任由阿玺去追寻长生?”
画师懂了。
为何当初去神都寻他时,这兄长那副忠君爱国的模样。
他早就做了这般打算!
阿玺身饲天下换来百年和平,其声望于国唯有开国之龙可与其媲美。如阿玺不退位,这大炎便无人可威胁其统治。
“确实。”
兄长却发出来忧愁的叹息。
“但百密一疏。我未曾想到,阿玺对你用情竟如此之深。深到能舍弃帝位,舍弃那无上权利。”
虽然是无奈的感慨,但兄长面庞上却满是自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