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纪重鸾拍飞突如其来的想法,专心走路,一双眼睛总忍不住往小情侣那边看。
        关系亲密的人,除了手拉手,还会做什么呢?
        谢澜将买来的衣服叠好,收进行李箱,一看手机,已经到睡觉时间了。
        纪重鸾该回到绛珠里,但他怕黑。
        在一无所觉的时候,和纪重鸾‘同塌而眠’的夜晚给他留下了深刻印象。谢澜记得对方询问可不可以留一盏灯的样子,至今想起来仍觉得不舒服,连带准备好的话也说不出口。
        纪重鸾不这么觉得。
        今时不同往日,他在绛珠里也能感知外界,可以跟谢澜说话,他是暂住而非囚禁,和血玉有着本质区别。
        他甚至主动伸手摸了摸谢澜挂在颈上的珠子,“谢澜,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呀?”
        为什么呢?谢澜一怔。
        既然拥有普通人所没有的力量,遇不平事,自要拔刀相助。
        抛开这一层呢?或许是同情,是出于正义,又或许藏着其他自己也没意识到的东西。
        凌泉村新铺了路,早晚各有两趟专线大巴车,虽说还是麻烦,但总归比年前好了许多。
        院门虚掩着,时不时传出说话声。谢澜一进去,立刻受到所有人的热烈欢迎。
        “澜澜有出息了!村里新修了路,就是腿脚不好的人出去都方便许多哩!”
        “在学校学习累不累,挣钱的事等以后再说,还是身体要紧呐!”
        “婶子家新割的猪肉,正好孩子回来了,中午做了补补,人看着都瘦了……”
        无论经历多少次,谢澜都不太擅长应付这种场面,有心拒绝,架不住怀里的东西越来越多,塞不下的干脆放地上。
        等把几位乡亲送出门,才缓缓松了口气。刚才不觉得,一静下来身上已然出了层薄汗。
        纪重鸾则趴在门边,眼神在众人间打转,唇边带着傻里傻气的笑。
        见谢澜看他,张口就是一句“澜澜!”
        “……”
        谢澜眼皮一跳,朝他招手,“快进来。”
        纪重鸾见他两只手都提着东西,伸手要扶老头,半路想起自己碰不到人,又默默收了回去,小声说,“爷爷好。”
        就算老人家看不到他,来了也是要打招呼的。
        “哎。好孩子,又见面了,这段时间吃了不少苦吧,来了爷爷家不用客气,想吃什么让澜澜给你做。”老头分明看不见,纪重鸾却有种被注视的感觉。
        他低了低头,苍老却不失温暖的手准确无误落在发顶,做出抚摸的动作。
        仿佛长辈安慰自家受委屈的孩子。
        “好……”
        纪重鸾抿唇,本能看向谢澜,“爷爷也能听见我说话啊?”
        老头揣着手,悠哉悠哉往里走。
        他总是游刃有余的样子,好似能猜到谢澜后续的打算,从床下拖出一口上锁的箱子,里面东西很少,几本泛黄的旧书,还有一只栩栩如生的人偶,脸部是空白的。
        老头把书递给谢澜,笑眯眯道,“老头子年纪大了,做不来精细活,你先看看,哪里不懂再来问。”
        移神换形之法是只存在于传说中的秘法,谢澜内心惊骇,快速浏览过后,逐字逐句地从头看起。
        对已独立存在的灵体来说,人的躯体不过是其中一种承载方式,换作其他特殊载体也同样适用。
        灵气充盈的时代,修为高深者上天入地、移山填海皆不在话下,肉身受损后重铸更是小菜一碟,考虑到后世多生变数,才有了这本‘基础教学课本’。
        谢澜并不擅长画画,好在施展此法也不需要艺术技巧,而是凭‘感觉’。
        老头不知何时布好了阵法,谢澜盘膝坐在真心,双目紧闭,手持玉笔,笔尖悬于人偶脸部上空。
        笔未沾墨,人偶却缓缓有了更具体的轮廓,先是眉眼,然后是鼻梁,嘴唇,两侧的耳朵。
        人偶的逐渐成型的五官乍一看和江白岐有八分像,细瞧时又有不同。
        若说后者是山巅雪,于高处俯视着众人,他把自己架在制高点,神圣且不可侵犯。
        那么前者则是冬日落在雪地的一缕阳光,纯粹又热烈,叫人见之欢喜。
        这便是谢澜心目中的纪重鸾。
        老头带着纪重鸾进了卧室,一样样从布兜向外掏东西,什么米糕啦,果冻啦,大白兔奶糖啦,总之都是哄小孩子开心的玩意儿。
        每拿一样,就念叨着谢澜小时候喜欢吃什么。
        纪重鸾先前还惦记着客厅里的人,后来听入迷了,无意识剥开一颗奶糖放入口中,连能摸到实物这种大事都没注意。
        假如他生在凌泉村,从小和谢澜一块儿长大,该有多好……
        江家顶级豪门,泼天富贵,他一点都不喜欢,因为那里冷冰冰的,没有一丝人情味。
        当汗水浸湿里衣的时候,谢澜堪堪停笔,执笔的手隐隐颤抖,必须竭力克制才能稳住。
        ‘画形’是秘术能否成功的关键一环,容不得一丝马虎。
        他按书中所述运气收笔,察觉手指僵硬的时候已经晚了,笔尖一抖,恰点在眼角的位置,留下一颗不易察觉的圆点。
        与此同时,纪重鸾整个人轻飘飘的,变得格外轻盈,不受控地顺着一股力道向前。
        这种感觉和被血玉召回时相似,但要舒服许多,以至于他的思绪有一瞬间模糊。
        重新找回意识的时候,谢澜手中的人偶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鲜活灵动的青年。
        精雕细琢的脸上凭空多出一枚朱红色小痣,落于眼角,犹如点睛之笔,衬得他熠熠生辉。
        谢澜睁开眼,恰对上他交集、关切、又混杂着一点好奇的视线。
        纪重鸾大大方方抱住了他,不掺杂任何欲/念,欢欢喜喜喊他的名字,“谢澜!”
        “嗯。”
        他喊,谢澜便应,腾出一只手温柔地抚摸过他的脊背。
        一连重复数声,纪重鸾又有了新的动作。
        他拭去谢澜额头渗出的汗珠,关心道,“谢澜,你出了好多汗。”
        大抵是因为偶人材质的关系,他身体的温度比常人要低,冰冰凉凉的指尖抵在皮肤上,还挺舒服。
        谢澜生出点异样的感觉,又说不出哪里奇怪,思考不出结果,很轻易的放弃了,改为询问更实际的问题,
        “午饭想吃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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