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图靼尔在萧明之蛮横的进攻下节节败退,直至没了退路。
        汗水混着血水淌下,蜇得眼睛生疼,他数不清多少次挡住那柄劈来的长刀,颓然的笑了起来,“我读过史书……敌人是杀不尽的,今日是我乌图靼尔,明日也会是胡图靼尔,总有一日,他们会颠覆大燕,建立新的王朝!”
        萧明之朝下压着刀,锋刃贴上了他的面颊,低低的笑了起来,“是吗?如你所说,大燕也会诞生新的将领,待那一日,唯死战而已。”
        刀锋劈下,结束了他不甘的嘶吼。
        在时间的河流里,每个人都是一颗星星,有的亮一些,有的暗一些,他们汇聚起来,形成一条闪耀的历史长河,为后人照亮前行的路。
        西戎王家眷众多,燕军不杀俘虏,只是将他们关了起来,等新帝下达指令。
        谢澜刚来到这个世界时,系统发布的其中一项任务就是带原主生母离开西戎颐养天年。
        作为任务目标,她有一道独立的生命条,十年来一直平稳无波动,这也是他不着急‘回归故土’的原因之一。
        而现在,那道指数如过山车一般上下起伏,晃得人心烦。
        谢澜跟萧明之打了声招呼,只身前往关押俘虏的营帐,后者身份敏感,几番思虑,还是把空间留给了他。
        掀开帐帘,女人和小孩的哭声刺破耳膜,他视线扫过一张张屈辱而悲伤的脸,很容易在角落找到了跟这具身体血脉相连的母亲——琼芝。
        无他,他们长得实在太像了些。眼睛是如出一辙的碧色,让人想到赛里木清澈的湖水,眉似远山,唇若花瓣。
        即使在人群中,也是一眼就能注意到的程度。
        琼芝低着头,一遍遍哄着怀里哭闹不止的孩子,直到周围窃窃私语声越来越大,才分来一个眼神。
        谢澜甲胄上沾满了血,一夜鏖战,已经凝结成干涸的血块,唯有一张脸是干净的,就这样满身煞气的出现在她面前。
        琼芝认出他来,干涩的唇蠕动片刻,没能说出一句话。
        她重新低下头去,耐心哄着怀里的孩子。
        谢澜听她用嘶哑的声音唱着摇篮曲,脑海里浮现出几个属于原主的记忆碎片。
        原主小时候,琼芝也是这样哄他入睡的。
        然世事难料,十年过去,早已物是人非。
        他主动倒了杯水递过去,琼芝拍打孩童的动作一顿,不多时又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用西戎话低声哄着,“宝儿乖,睡的快,孝顺听话惹人爱……”
        越霜听出指桑骂槐的意味,气哼哼的道,【坏女人,明明是她不敢站出来,任由别人把孩子带走的,怎么能怪孩子不孝顺?】
        军帐内瞬间安静下来,谢澜在无数双眼睛的注视里,泰然自若的将茶盏放回矮桌上,如同什么都没发生那般转身离开。
        他看着淡定,实际却在心里问越霜,【惩罚世界,一项任务失败了会如何?】
        竟是不打算做了。
        越霜迟疑着开口,【扣、扣积分……?】
        谢澜垂下眼睫,不知在想些什么,也看不出特别的情绪。
        谢澜前脚刚踏出帐门,便有无数人蜂拥而上,不顾仪态,争夺那一点干净的水源。
        琼芝凭着张出众的脸,平时多受西戎王的宠爱,此时落魄了,哪怕大家都是一个待遇,嘲讽她的也大有人在。
        “我们能有今天,多亏了某些人生的‘好儿子’。”
        “早知有今日,还不如趁他还小丢进河里溺死省事。”
        “要我看,她就是假清高。有这么个儿子,不想着抱大腿,冷着张脸给谁看呐?”
        “就是,吃你这一套的人,早就成了那不孝子的刀下亡魂。”
        任凭其他人怎么说,琼芝都像入定似的,反复哼唱着同样的曲调。
        掀开帐帘,一道在原地踱来踱去的身影闯进视线,萧明之卸去盔甲,换了身整洁的衣服,蹙眉乱转,看着比他这个当事人还急。
        这样敏锐的一个人,此时居然连他出来了都没发现。
        谢澜清咳一声,明知故问,“怎么等在这里?”
        萧明之一僵,又缓慢放松下来。以眼神询问结果如何?
        谢澜没有回答,牵起他的手问,“你没来过格尔塔拉,我知道一个看日落的好地方,要不要去?”
        萧明之自然说好。
        谢澜草草换了身衣服,两人共骑一匹马,不知走了多久,才来到河边。
        这里远离硝烟,连空气都清新了许多,水汽混杂着青草的香,令人心情不自觉放松下来。
        谢澜望着粼粼的湖水,一点点给他介绍,“这是赛里木河,传说天神垂怜世人,于此处降临,亲眼看到牧民受苦,落下一滴眼泪,形成此河。它孕育了无数代人,我们叫它母亲。”
        萧明之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又忍不住触摸他相同色泽的眼睛,“这么说……你一定是它最宠爱的孩子。”
        谢澜露出点笑意,单手垫在脑后,面朝西方躺了下来。
        萧明之有样学样,在他旁边躺下,想了想,又挪得更近了些,枕在他胸口。
        天边牛乳般洁白的云层被夕阳点燃了,变为火焰似的红,绚丽的色泽像铺开的颜料,迅速晕染开来,将万顷草原都变成这样迷人的色泽。
        萧明之上半身靠在谢澜怀里,用指尖寻找谢澜的手,喊他的名字,“谢澜——”
        没有原因,也不是为了说些什么,只是想喊而已。
        就像是确认他的一样。
        谢澜也知道,所以只嗯了一声,并不追问。
        萧明之抬眼,看到了金红色的波光在赛里木湖中跳跃,宛如游鱼翻滚时露出的金色鳞片。
        让他的心安定下来。
        霞光俯瞰着大地,笼罩在两个互相依偎的人的肩头。
        萧明之望着那汪湖水,谢澜便去看他沉静的侧颜,眼里映着的晚霞,手指将两个人的发丝绕在了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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