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竹衣蓦地收紧五指,又飞快松开。他缓缓站起身,道:“白鹤轩是我的师父,但并非我的父亲。”
倾城不禁“啊”出声,仔细一想,白竹衣的确从未称呼过白鹤轩为父亲,一直是以师父相称:“可是为何江湖上人人都道你是白家主独子?”
“我本是白家旁支,我父亲只是家主的一个远方表弟。我五岁那年,父亲重病,不久便撒手人寰。”白竹衣垂头盯着那座无名墓,神色厌厌,“家主大概是看我天赋还不错吧,我父亲死后没多久,家主就命人将我带到白家,同其他白家弟子一同修习。”
年幼的白竹衣骤然离开母亲,整夜啼哭不止,可偌大的白府,又有何人会去理一个从旁系收来的小孩子?他哭累了,便昏昏沉沉睡去,有时觉得自己才刚刚入眠,就被教习的棍子抽醒,与其他白家弟子一同前往练武场开始今日的修习。
“初到白府两个月,我都不曾见过家主,只知日复一日地跟随教习练功。可能确实是有些天赋,我总是学得比其他同门快上一些,教习师父很满意,但也只有他觉得满意。”白竹衣扯了扯唇角,没笑出来,变成了一个有些诡异的表情,“其他同门都认为我是在故意炫耀自己,让他们难堪,于是经常会背着教习师父欺负我。我不过才来到白府几个月,不敢
也不能揭穿他们,否则接下来的日子只会越来越难过。”
倾城听得气愤极了,挥舞拳头恨不得替他揍人:“为何不能?就应该将他们挨个揍上一遍,看看他们还敢不敢继续作妖。”
“都是些小孩子把戏,也没什么。”白竹衣嘴上说着没什么,握着青霜的手却直攥得指节发白,“况且他们的父母都是白家的直系,或是与直系有些交情,我即算是还了手,一样会受罚。”
寄人篱下本就是如此,白竹衣心如明镜,逆来顺受,被欺负了也从来不去争辩。他只想要努力修习武艺,待到学成之日,就能获准离开白府,回家去探望母亲。
来到白府一年后,他收到了母亲的来信,还有特意寄给他的冬衣。信中是母亲的殷殷嘱托,冬衣更是母亲一针一线为他亲手缝制,里面蓄了不少棉花,穿起来既温暖又舒服。白竹衣初时高兴极了,但他高兴了没几日,这件衣服就被人故意撕碎,高高地悬挂在院中的老树上,棉絮飞得满院都是。
白絮纷飞中,他第一次攥起拳头,挥向了同门。
小孩子之间的打架斗殴通常都会被冠以“玩笑”之名草草了事,唯有这一次,他被带到戒律堂之上,身受七杖,险些命丧当场。他的母亲得知此事,心中焦虑难安,连夜奔赴白府。
当然,这些都是他之后才知道的事了。白竹衣受杖刑后,在床上昏迷了整整一个月,为他诊治的大夫都说他是从鬼门关捡回的性命。之后又修养了三个月,才能勉强下地,刚一出门,就听闻了这桩噩耗。
几个月前,母亲的马车在前往白家的路上遭遇山匪劫道,所带家仆全部命丧当场,现场虽然没有发现母亲的尸首,但几个月来也未能觅得她的踪迹。
白竹衣拖着病体在家主书房前跪了一夜,请求家主准许他参与寻找,白鹤轩并未应允。
又是一个月后,白鹤轩找到他,向他宣布冰冷的调查结果:他的母亲已死于山匪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