汴梁燕衣戏楼剪彩的这一天, 燕青衣登台唱戏,首献贵妃醉酒,一戏惊天下。
圣上赵佶御笔亲题, 赠字燕青衣“天下第一戏”,由此名传诸国, 常人闻之, 无不向往
而此时的汴梁。
戏散了。
却是余音绕梁, 犹在耳畔。
那一个女人。
那位倾国倾城的杨贵妃。
那位唱戏登峰造极、功力出神入化的花旦燕青衣
一抹惊艳众生的光浮掠而过, 在看客的脑海中, 映下久久难散的剪影。
像一个繁华旖旎的时代,落幕以后,给看客留下无数说不清道不明的怅惘。
五楼已经空荡。
河上的船舟不情不愿地挪动, 流连忘返。
人们抬头,看着那燕衣戏楼如花瓣般合拢,目光久久不肯移开。仿佛仍企盼着,红装翠凤冠的杨贵妃,能再次出现在那里。
纷纷扬扬的议论,远远地蔓延开来。
“这贵妃醉酒从白乐天的长恨歌改编而来, 燕青衣又大胆创新, 在秦腔的基调上融入南戏的唱法, 大气兼之柔美活泼, 燕青衣了不得啊”
“史书上的杨贵妃是祸国妖妃, 名声烂臭, 如今燕青衣这一番演绎,我才知道, 唐国的衰落关杨贵妃什么事呢她只是个女人, 一个漂亮了些、命运却仍被唐明皇掌握的女人”
“说得好燕青衣把戏唱活了, 把杨贵妃演活了”
“什么燕青衣,那就是杨贵妃往前五百年,往后五百年,都不可能再有第二位这么美、这么动人的杨贵妃”
“对对甭管燕青衣真容如何,今天这一场戏,我就相信,燕青衣就是天下第一美人独一无二、勾魂夺魄的天下第一美人”
“唉今天一场贵妃醉酒演来,哪个男人不羡慕唐明皇的艳福这燕青衣,不知道要成为多少男人的梦中情人呢”
温柔把上半身缩回船舱,对雷纯道“别说男人了,若有燕青衣这般的美人相伴,就是我,我也想做一回那唐明皇呀唉,我若是唐明皇,什么梅妃桃妃,我才不理她们呢”
雷纯笑道“你是要做一回一生一代一双人的昏君,为燕青衣空置后宫”
温柔下巴一扬,道“哼,做一回昏君又怎样要是燕青衣肯让我牵一牵她的手、捏一捏她的腰,再亲亲她的红唇,就是让我烽火戏诸侯,也没有什么的嘛”
雷纯“噗”地笑了出来。
温柔摇了摇她的手“哎,纯姐,可不准笑话我这河上的镜子照得多清晰哪
“你不是也看见了燕青衣的手五指纤长,骨突又白又好看,尤其是燕青衣的腰那么窄、那么娉婷袅娜、那么柔韧的腰肢下腰饮酒的时候,那么稳,还有那么漂亮的、不可思议的弧度
“真想试试,能不能叫我一手圈在怀里,然后叫她坐在我的大腿上,仰着脸为我渡酒”
温柔闪亮着眼睛,浮想联翩。
雷纯掩唇笑道“温柔啊温柔,仰着脸为你渡酒这恐怕是做不到的,不论是看镜子还是看五楼上的燕青衣,据我判断,燕青衣的个子,都要比你高出好大一截”
“真的吗我不信。”温柔转头,对着一边的林诗音道“除非诗音姐带我亲眼见见燕青衣,我见到了才相信”
林诗音亲昵地拿指尖点了点温柔的额头,道“温柔你个小机灵,算盘打得可真响燕青衣是公子带来的人,藏得不知道有多严实,今天以前,连我也没见过她的真人”
温柔惊道“燕青衣不会是衣公子藏了很久的秘密情人吧”
林诗音道“不高兴”
温柔哀叹“诗音姐,任谁知道自己刚喜欢上的戏子早就名花有主,都不会高兴的”
林诗音笑道“我倒是很高兴。依照公子什么都要保护得密不透风的性子,他肯把燕青衣带到众人面前,一定是喜欢燕青衣喜欢得不得了,实在拗不过她、也不忍心叫她伤心,才答应了燕青衣。
“公子人都快及冠了,以前我总以为他会孤独终老,现在身边终于有了个心许的爱人,甚至肯叫别人知道,我心中的一块大石头,也总算落下”
“衣公子真是好艳福”温柔小声嘀咕了一句。
接着可怜巴巴道“那诗音姐,听你的意思,衣公子是要藏着燕青衣,谁也不给看啦”
林诗音道“今日圣上应邀而来,亲临悦来客栈观戏,衣公子都没去作陪,而是在燕衣戏楼燕青衣的房间里,等着燕青衣表演结束带她回衣府。
“温柔,若你实在想见一见,我可以带你去试试,但衣公子让不让你见”
温柔当即道“好好好,去吧去吧我已经迫不及待想见一见燕青衣的真容,再跟她说说话,交交朋友了纯姐,你也一起吧,好不好”
河面微波。
看客的议论声在耳。
小船摇摇摆摆地靠岸。
岸边等着的,是半脸面具、俊美不凡的护卫阿康。
白愁飞踏步上岸,阿康便转身带路。
白愁飞跟在阿康身后,从侧门进了燕衣戏楼,绕着楼梯一层层向上。
“踏、踏、踏。”
脚步声伴着木质的清香,一路经过满楼墙壁的彩绘戏图。
拿着姬琴、唢呐、阮、琵琶、鼓、尺八、古琴等乐器的乐手,接连从楼上下来,经过两人身边。
“哟,两位上九楼去”
“九楼是燕姑娘的地方啊。”
“衣公子也在九楼等燕姑娘”
“阿康护卫,这是带人去找衣公子”
“哈哈哈可别走错,进了燕姑娘的房间啊”
两人直上九楼。
阿康停在门边,白愁飞推门而入。
屋内燃着凝神清心的淡香,空旷静悄。
红装乌发的戏子背对着白愁飞,正坐在梳妆台前,对镜卸妆。
珠玉满缀的翠凤冠,则摆在梳妆台的左侧。
燕青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