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衣公子的戏(2合1,4k文收加更)(1 / 2)

两人身影渐行渐远, 交谈声也消失在走廊里。

“咳、咳咳、咳咳咳”

这地牢,又剩下四人。

剩下苏梦枕仿佛永无止境的、下一秒就要叫他死去的咳嗽。

顾惜朝两手交握,宽大的袖子将双手遮住, 一直垂到膝盖, 叫外人看不见他的手在里面怎么缠绕、相绞,孤单地搓暖。

顾惜朝低沉叹道“我跟着陛下这么多年,从没见他对谁这么欢喜过。”

白愁飞扯了扯嘴角,道“顾相大人嫉妒了”

一句顾相大人。

一个尊称。

称得好做作、好阴阳怪气

阴阳怪气得狄飞惊,忍不住发出一声澄清自身立场的清咳。

狄飞惊道“听说”

苏梦枕道“听说什么”

狄飞惊道“听说燕衣戏楼的那两头丹顶鹤。”

苏梦枕道“哦, 我也听说过, 衣公子为花旦燕青衣养在衣府的那两只鸟。”

狄飞惊道“那两头丹顶鹤的名字。”

苏梦枕道“叫什么”

狄飞惊道“一头叫小朝朝,一头叫小飞飞。”

苏梦枕“哈哈咳、咳咳哈、咳咳咳咳哈哈哈哈咳”

苏梦枕真恨自己的咳嗽, 他无力无奈,只能用带着镣铐的手捶床捶床, 来表达他的快乐

铐当啷声、夹杂着咳嗽声的笑声中, 顾惜朝和白愁飞一同黑了脸。

偏偏还不能对苏梦枕这个卧病的囚犯动手

苏梦枕不得不好奇道“你们俩早知道那两头丹顶鹤的名字”

白愁飞抱胸道“他当着我的面征、求、过、我、的、意、见。”

顾惜朝道“臣欣然同意。”

苏梦枕感到自己真的不能再边咳边笑了,这要叫他本就不短的生命更加减寿“哈哈咳、咳咳哈、咳咳咳咳哈哈哈哈咳”

苏梦枕的笑声中, 仿佛还偷摸地, 夹杂了狄飞惊几声文雅的偷笑。

苏梦枕这个人, 寒傲孤漠, 心机深沉,行事妖诡莫测, 生来带着满身要命的病痛,谁见他笑得这么放肆过

等苏梦枕咳着笑毕, 他沙哑着嗓音, 道“我早便说过, 做汇帝的子民可以安居乐业, 但做汇帝的臣子注定要痛苦不休。但没想到哈哈哈咳、是这种痛苦不休哈哈咳”

痛苦不休

顾白狄三人闻言,趁着苏梦枕不注意,忽而互相对视一眼。

真正的痛苦不休,被那丝毫不知“体恤下属”为何物的帝王,不容抵抗地剖开蚌壳,用手掌无情地挤压握紧,一直挤到浑身酸痛、挤到体内最后一丝水分都被榨干的日子,你苏梦枕还不知道呢。

会让你苏梦枕逃掉吗

顾惜朝道“那苏公子,对我们的提议考虑得如何”

苏梦枕道“向汇帝效忠么”

顾惜朝道“不错,就算我不能说服你,狄飞惊不能说服你,白愁飞不能说服你,刚才的诸葛先生的自述,也还不能说服你么”

苏梦枕道“我这么副病体残躯,汇帝也肯要么方才汇帝前来,可是一句都没睬我。”

顾惜朝道“时间就是生命,陛下从不在无用的人或事上浪费时间。但你若肯效忠,陛下便肯睬你了。”

苏梦枕道“总得让我想一想。”

顾惜朝道“那苏公子便好好想想。”

苏梦枕道“在想之前,还请顾相回答我最后一个问题。也是我心中最好奇的一个疑问。”

顾惜朝道“请讲。”

苏梦枕道“那日大汇

来人,衣公子上朝,朝会结束后,赵佶便向大汇递交了投降国书。那日朝会上,究竟发生了什么”

顾惜朝道“这件事,陛下封锁了消息,知道的人很少,连狄飞惊和白愁飞都不知道。但你恰恰问对了人。”

苏梦枕道“不错,因为除了方才离开的诸葛先生和汇帝,这牢房中,当日在朝堂上的,便只剩下你。”

一边的狄飞惊和白愁飞,也凝神细听,显然同样好奇。

顾惜朝道“那日朝会上发生的事,本真原貌,其实很粗暴简单。一旦讲出,就像江湖上的戏法,不揭开原理时神奇,揭开了原理,也就觉得不过如此。”

苏梦枕道“那就让我听听,这不过如此的戏法。”

顾惜朝道“那是一场,价值千金的”

“衣公子的戏。”秦叠明将赵旉手中的银票接过来。

没接动。

秦叠明笑道“赵公子”

赵旉道“秦二掌柜,真不能打个折这最后一个小节的价钱,可是占了整个汴梁经商篇章的十分之九”

用陆小凤的话讲,就是花满楼隔壁衣公子那个带山带温泉的大庄园,一模一样的铺满整个临安的十分之九

这个价钱,要一下子拿出来,哪怕是一国太子的赵旉,也要苦上两年的脸,连着两年吃糠咽菜,后半辈子都忘不了这一天斥巨资买情报的痛

秦叠明礼貌微笑,手却还捏着赵旉递到一半的银票,道“这场戏,您可以不买。”

赵旉苦着脸,手里也仍捏着那叠银票,道“衣公子为何要定这么高的价钱这不是存心不想让人买吗”

秦叠明道“这不是公子的意思,是小北宋末帝赵佶的意思。”

赵旉道“何解”

秦叠明另一只手卷了卷虎口的蓝皮薄册子,脸上泄漏一丝看好戏的微嘲,道“但凡是个人,有了丢脸的事,都想藏进他的裤裆里,谁也不叫他看见。皇帝也不例外。”

赵旉的脸色渐渐变化。

集合不屑、厌恶,戾气闪现,叫人几乎不敢认他是百官口中,那个温文尔雅、正大光明的贤德太子。

秦叠明假装没看见,继续道“何况,这一件事,还不仅是丢脸的事,更是丢国的事,会叫他赵佶真正遗臭万年、被万众唾骂的事”

赵旉动了动眉毛,看向身边的宫九。

宫九冷声笑道“事情都做了,脸都丢了,还怕人知道买。”

赵旉气得手肘向后,捅他一下,道“不是你付钱,你当然说得利索”

终究是松开了指尖厚得不得了的一叠银票,对陆小凤和花满楼道“两位,接下来的消息,我可不好叫二位再听下去。”

陆花二人知趣告退,离开前,陆小凤嬉笑道“赵公子,之后在外头碰见,还叫你赵公子么”

赵旉一身正红衣衫,微笑吟吟道“在下赵潘,届时再遇,愿与二位共饮”

陆小凤道“那宫九”

宫九掀了掀眼皮,没理睬。

陆小凤讨了个没趣,也不恼,携同花满楼离开了。

室内,秦叠明缓缓述说“那日朝会上,衣公子的这一场戏,价值千金。不多一金,不少一金,正正好的一千金衣公子用这一千金买下的,正是”

室内乳白色的龙涎香,沿着磁性成熟的男声,缓缓上浮,上浮。环绕着棕红色的柱子,一圈一圈,鸟儿般上浮。渐渐地,将这棕红色的木头柱子,绕得金光灿灿。蟠龙抱柱吐烟,撑起紫宸殿高高的穹顶。穹顶之下,帝座高悬,满朝文武躬身膜拜,齐声震响。

赵佶还没有坐下。

“平身”还没有

说出。

满朝文武还没有站起。

一把铺着冰原白熊皮的轮椅,载着一个暗蓝衣衫、斯文闲雅的人,从紫宸殿门口,缓缓进入。

轮椅进来的路线上,跪着的文武朝臣们,自发往左右两边挪去,为他让路。

这个人。

这个不速之客。

一边坐着轮椅前进,一边掸了掸衣摆上不存在的灰尘,伸出缠了淡黄蜜蜡珠链的左掌,微微摇摆。

代替赵佶道了句

“平身吧。”

赵佶愣保持着那个将坐不坐的半蹲姿势,道“衣公子,你这是做什么”

但听到衣公子发话的满朝文武没愣。

他们齐刷刷起身。

赵佶怒而站起,道“你、你们你们这是做什么你们这是要造反吗还有你衣公子朕给你那自由出入皇宫的令牌,就是叫你这样用的”

看着赵佶从半蹲到站起的动作,衣公子寡淡地挑了下眉,道“这个姿势就行,你就站着吧。”

赵佶道“什”

蔡京会意,第一个越众而出,关怀道“圣上,衣公子的意思,您还看不明白吗这般不会察言观色,您以后寄人篱下的日子,可就难熬了呀”

赵佶怒而指道“蔡京你说什么狗屁枉朕平日待你不薄”

但蔡京不再接赵佶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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