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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1 ? 第 81 章

“东京都立高等咒术专科学校外语教师七海建人, 前来拜访贵府的禅院真希小姐,麻烦传个话。”

金发青年提着社畜标配的公文包出现在禅院家老宅大门外,相当客气礼貌的按照一般礼节敲门说明来意。

乌黑油亮的宽阔木门紧闭宛如蚌壳, 别说来人迎接了,连应声的都没有。

已经预见到此等局面,七海建人从公文包出翻出根录音笔打开塞进西装口袋,再次上前敲门:“东京都立高等咒术专科学校外语教师七海建人, 前来拜访贵府的禅院真希小姐, 麻烦传个话。”

敲了大约一个多小时, 门终于开了, 传统家仆装束的年轻人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敲敲敲,敲什么敲,吵死了,那么喜欢敲东西为什么不剃掉头发去做和尚啊?让你敲木鱼敲个够!”

“劳烦您向禅院真希小姐传个话, 或者指路我自己去找。”

他取出□□证在那人面前晃晃, 年轻人只注意到“二级咒术师”这个头衔。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不会吧!我看你都这把年纪了, 居然才二级?废物。”

他笑得后槽牙都露出来了,七海建人完全无法理解这其中有什么可笑的特级咒术师的金字塔尖上只站着那三位百年难得一遇的天才,其下所有人都只不过芸芸众生中普通一员罢了。二级咒术师怎样, 一级咒术师又怎样, 只要活得够久,这二者之间的界限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奈何禅院家祖传的脑子和别人都不大一样, 年轻人笑够了,拉开门朝一条落满枯叶的小路上指指:“往那边去, 废物也就只配跟着废物学点没用的东西了, 哈!”

“那我还真是由衷感谢命运不曾把您送到我的班里, ”踏上那条偏僻小路, 七海建人转身看了那年轻人一眼:“不然得在废物身上浪费多少时间我简直不敢想象。”

“欸你这人会不会说话!”

仗着站在自己家的地盘上,年轻人冲着金发青年的背影骂了好长一串,眼见人影越来越淡,他低下头转转眼睛,脸上漾满恶意甩着袖子跑了。

真希那个废物想借着外人的手逃跑?没门儿!这里可是禅院家,是京都,东京咒高的手不觉得伸得太长了吗。

取出五条前辈给的地图反复比对,七海建人大约弄清楚了禅院家的基本构造。所有古典老宅的结构基本上都差不多,越不受重视的子弟住得距离权利中心就越远,尤其“非禅院者非术师、非术师者非人”的禅院家,身为天予咒缚且又是个女孩的禅院真希只可能在仆人房旁落脚。

果然,他在仆人房的长屋外找到了坐在台阶上看天的女孩。

“禅院真希?”金发青年透过镜片观察着面前的少女,她身量很高,肌肉匀实,一看便知走得体术路子。长长的马尾梳在脑后,整洁干净的仆人服穿在身上,完全没有为人奴仆的气质。

“我是,你谁?”

少女从台阶上站起来,看着陌生的异族男人向后退了半步,那人鞠了半躬自我介绍道:“东京都立高等咒术专科学校外语教师七海建人,前来递送你的预录取通知书。”

“哦哦,您好,禅院真希。”

不知道为什么,看着他稳健到一板一眼的动作就不敢皮,直觉告诉自己最好老老实实按照他的规矩行事。

七海建人打开公文包,从里面翻出夜蛾正道亲笔书写的通知书递给禅院真希,女孩子连忙在绔裤上搓搓手心,双手接过这份通知书:“九月份入学是吗?那个,我想问问,如果我入学,学校能单独开个账户,不要把任务金直接拨给禅院家吗?”

“学生祓除咒灵所得任务金全由个人支配,个人账户开设需到银行办理,确有需求学校也不是不能代办……”

话说到一半,脑后突然有罡风袭来。早在生死间历练过许多次的七海建人侧了下头避开攻势,淡定的将公文包合起来,往地上左右看。

“您在找什么?”真希看不见诅咒也没有咒力,她只能从七海建人的动作里分析出有敌来犯。

七海先生找了一会儿,无可奈何将公文包递给未来的学生:“麻烦你帮我拿一会儿,还有外套。我怕把衣物弄脏弄乱弄坏了回家不好向太太交代。”

“十划咒法”是纯粹的近战打法,不小心撕烂件外套连意外都算不上。但是从正常人的逻辑出发,出个差家访而已无论如何也不至于报废掉一件西装,他不想让小林泉被怀疑所困扰。

就……这位教师是不是泄露了什么不得了的秘密?

他居然有老婆!还很怕惹老婆生气?

禅院真希都不知道该从哪个槽点开始吐起,只见先前还文质彬彬敬语一长串的金发青年转身从背后抽出一把裹住锋刃的钝刀,十分凶残的与自己的堂兄弟打作一团。

这是二级咒术师?

专门跑来打算奚落霸凌堂妹的咒术师被人一拳啐在脸上,头晕眼花之下退了好几步才勉强站稳身体:“你是什么人?强闯禅院家是何居心!”

“东京都立高等咒术专科学校外语教师七海建人,前来递送禅院真希的预录取通知书。”

七海先生不厌其烦的一遍遍自我介绍,对方梗了一下大叫:“你一个外语教师,来送的哪门子通知书啊!”

总算有人发现盲点了吗?七海老师满脸欣慰:“没错,我的本职工作是按照教育省核定的教学大纲教授三年级以下学生外语课程,一年级负责人与校长忙不过来时偶尔也会兼职客串一下咒术师。”

“为什么外语教师可以客串咒术师?!”

脸上青了一大块的禅院百思不得其解,七海建人很有耐心的向他解释:“这你要去问问五条,他是东京咒高的教学监督,一应教学计划都由此人负责。”

我要是敢去找五条悟当面问这种问题,何苦还蹲在家里无聊到欺负女孩子刷存在感?

这家伙几乎将这句话写在脸上,禅院真希冷笑着哼道:“你也知道你很无聊?欠揍么!”

她确实看不见诅咒也没有咒力,但这并不代表拿咒术师没办法。管你禅院还是加茂,普通人还是咒术师,只要还在人类范畴内物理攻击就一定能产生效果,唯一的问题只在于能不能打到罢了。

七海建人嘴上解答问题并不耽误手上进行教育,他倒也不至于凶残到在学生亲属的身上使用十划咒法,普通的咒力附着再外放就足以让这半吊子的家伙吃不消了。

到底是世家养在院子里的子弟,没什么太多见识,三两下就被他揍到角落里丢着无人问津。

“好了,除了任务金的问题,你还有什么想问的吗?”

这个学生看上去很能活的样子,很好,但是想到她的姓氏,七海老师又觉得很烦不是烦这孩子,而是烦她家长。

“没有了,剩下的问题我自己解决,如果解决不掉,也就没必要去东京上学了。”

禅院真希斩钉截铁的回答:“我要依靠自己的力量摆脱这个泥潭。”

看着少女倔强的眼睛,七海建人心底忽然浮现出一个荒诞至极的念头:泉大约会非常喜欢这孩子,她一向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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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肯与泥淖同流合污的人,如果这人肯动动自己的胳膊腿儿向外挣扎,她就更喜欢了。

“我尊重你的选择,到东京后如果遇到什么难处可以随时联系我,我会尽力帮你安排。”

依照社畜的规矩递出名片,他拐回角落提起刚刚被自己扔进去的年轻人:“是不是看门的人让你来的?多少动点脑子吧,不然长着这玩意儿就只能用来分辨上下前后了。”

“噗嗤。”

真希努力憋住笑意,扫了眼外语教师手上那坨堂兄:“您要走了吗?我送送您。”

“不必,我还要去见见令尊令堂。虽然这么说不太好,但这是学校要求的流程,只能勉为其难辛苦一趟。”

他甩了甩手上的一条禅院:“劳驾,领个路。”

年轻人哼哼着放狠话:“等直哉少爷来了有你们好看!东京咒高跑到京都来招生,手也伸太长了!”

“这话我建议你去和五条说,预录取名单是他拟的,一年级负责人也是他,请不要让我这个小小的外语教师回答不在自己权限范围内的问题。”七海先生已经是个成熟的社畜了,深谙甩锅之法。发力提着“战利品”向外走了几步,他回头看向真希:“你很不错,好好活着。”

“……”

禅院真希目送这位很有个性的外语老师离开仆人房朝庭院西边走去,深吸一口气回房开始收拾行李。这破地方姑奶奶我实在是遭不住了,现在就去和族长闹上一场离家出走!

另一边,七海建人很快就找到了真希父亲禅院扇的居所。作为执掌禅院家秘密部队“柄”的实权派,他于百忙之中抽空见了一下下亲生女儿未来的外语老师。

“你谁?七海……没听说过。你是哪家的附庸?”

禅院扇敞着怀斜靠在肋息上,手里端着朱漆酒器,一点也没有家长见老师时该有的表现。

从他的态度就可清晰判断出禅院真希在禅院家过得什么日子,七海建人懒得和这家伙废话:“我只是按照学校要求的流程来通知你一句,你的意见不在我的考虑范围内。”

“嘿?小子,你还挺狂?”禅院扇也就四十多岁不到五十岁的年龄,喊七海建人为“小子”难免有些倚老卖老的嫌疑。

看来想要放禅院真希平安离开禅院家,她的亲生父亲需要卧床休养一段时间才好。

一边这么想着,七海建人一边挥刀接下禅院扇势大力沉的攻击。

啧,明明有好好答应泉要平安回家的,看来得想个理由躲在京都拖几天了……就说学生家长死了罢,临时参加葬礼自然得多盘桓数日。

调整呼吸,他认真起来。十划咒法在禅院扇的胳膊上强行开出了3:7的弱点,钝刀砸上去便听到骨骼断裂的声音,与此同时禅院扇的刀剑也在七海建人身上开了道小口子。

总体来说,东京方稍占上风,京都方有点摸不清头脑。

没听说过今年声名鹊起的年轻咒术师里有“七海”这个姓氏,难道是五条又好运从什么犄角旮旯里翻出来的平民派人才?

真让人不甘心,天生六眼,天生高咒力,天生的好运气,叠加在一处实在太可恶了!

稍占上风但并不想真把学生家长活活打死,七海建人打断了禅院扇一条胳膊便迅速与其拉开距离脱离战斗。后者虽然刀势勇猛刚烈,奈何也是个纯近战不说又不像五条前辈那样自带无下限鸡蛋壳,挨上一下是一下,十划咒法对他的威胁不可谓不大。不想在家里丢脸的禅院扇自然也收起武器不在多做纠缠:“真希是我的女儿,但她也是个天予咒缚,没有咒力看不见咒灵,东京校要她干嘛?这样的女孩子老老实实蹲在家里等着嫁人也就是了,反正学不出来,何必白费力气。”

看不出来这还是个封建余孽,七海建人下意识甩了下自己那把钝刀,顺手就把锅扣在五条头上:“我不知道,我只负责来送通知书,顺便将此事告知学生家长,具体情况请去找五条悟询问。”

如果是五条悟的要求,再奇怪的事也变得有了几分道理。禅院扇用尚且完好的那只手摸摸下巴:“他想干嘛?要真希去侍奉惠吗?不太合适吧,按照辈分算,真希可是那小子的姑姑,十种影法术也不能罔顾人伦。”

这种满口喷粪连亲生女儿都不放过的玩意儿为什么还能活在世上?

七海建人皱紧眉头:“东京咒高是正经学校,您不该做出如此失礼的猜测。”

“哈,女人嘛,不就那么回事。小子,我看你很顺眼,要不要考虑来给我禅院家做附庸?真希还有个妹妹,脾气性格可都比她强多了,你要是来给我禅院家做附庸,我不介意把她给你。”

禅院扇认为所有的拒绝只不过给得不够多,但是再多这个七海就不值那个价了,一个废物女儿刚刚好。

出乎意料的是七海建人居然很生气,他用一种看垃圾的眼神看了眼“柄”的首脑所在地,抿紧嘴转身就走,连句道别也没有。

“呵,不识抬举。”禅院扇远远斥了一句,让人去把治疗师带来。至于这个奇奇怪怪上门来送通知书的七海建人,将来有的是机会收拾,“真希呢?喊她过来,我要教她点道理!”

不等左右出去传话,整栋建筑物突然爆裂开来,坐在里面的人躲闪不及都被掉落的碎片砸得满头包。禅院扇一时也顾不上女儿了,骂了这个又骂那个,好不容易才将局势稳定下来,前去调查原因的咒术师鼻青脸肿跑回来:“是那个七海建人干的!他还把去叫真希过来的人给打了,那丫头见势不妙,拆了族长半个院子撒丫子跑了!”

禅院扇:“……”

一时不知道该先去笑话堂兄呢,还是先让人去把女儿抓回来。

算了,一个小废物,跑就跑了,抓回来说不定族长那边还要借着她羞辱自己。跑了好,跑出去死在外面最好。

82 ? 第 82 章

“总之情况就是这样, 我给禅院真希买了张新干线的票让她先自行去学校。麻烦您安排人在东京那边接她一下,至于说之后怎么安排,不管怎样也比放她继续留在禅院家强。”

七海建人提着公文包拎着西装外套, 趁乱走出禅院家。

正想着该如何与妻子解释自己要延长出差时间,对面的五条先生毫无道理塞来新任务:“反正娜娜明你难得来了趟京都嘛,最近坊间传闻东京那边的黑1道组织跑过来兜售宿傩手指?哈哈哈哈哈哈哈!好好笑啊,麻烦你去查一下啦。”

“……”七海建人都不知道该先称赞一句“好胆”还是先吐槽对方无知者无畏, 不管真假, 和宿傩手指扯上关系可不是什么好事。

“不可能是真的, 普通人携带宿傩手指不出事的概率比连续买中十张彩票头奖还要低。”

他把西装外套穿好, 行动间扯到了伤口不由眉头一紧疼痛这种小事全无所谓,万一被妻子发现可就不好了。她那样柔弱的人,一定会被吓坏。

还是打个电话说一声,只需在京都多滞留个两三天, 等伤口结痂了再回去。那个时候就算被她发现也没关系, 谎称意外差不多应该能糊弄过去。

想到这里, 他顺势应下五条悟关于“调查宿傩手指”的请托,挂断电话后深吸一口气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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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小林泉的号码。

“现在你在哪里呢?出差辛苦吗?有没有好好照顾自己?”温柔的声音通过扬声器传出来,七海建人心底一片柔软:“我很好, 一切顺利。只不过家访过程中遇到了点小麻烦, 学生家长因为季节性感冒的原因不幸去世,我可能要等葬礼结束后才能回去。很抱歉……”

就禅院真希那个破爹, 及时咽气蹬腿儿大约是他能为这个世界做出的唯一贡献。

小林泉犹豫了几秒钟,按照世俗礼节软软的来了一句“真遗憾”, 紧接着对丈夫不得不滞留异地表示理解:“好吧, 作为老师这种时候确实不该把学生扔下不管。要在那边待多久?身上钱够用吗?要不要我转过去些?”

“够用的, 也就两三天, 很快我就会回家。”

七海建人抬头望天,由衷希望身上的伤口能在两三天内彻底痊愈或者至少能不让人嗅到血腥味也成。

收起已经挂断信号的手机,泉温和礼貌的向停在侧前方安静等待的侍女略微弯弯腰表示感谢。

交易肯定是没法往下谈的,甚至可以说根本就没有开始谈过。但是对方也不愿意放人,一是面子问题,二是生怕放跑了小林泉真正带着货的人越发大胆。

仅仅数小时过去而已,京都明里暗里的气氛便都被那些来历不明的宿傩手指给调动起来,作为最先与Port Mfi进行接触的组织,他们不想放弃所谓的先手优势……手里至少还握着个Port Mfi的干部,总比其他势力更有底气些。而这个小林泉……她身上并没有携带宿傩手指,且行动举止仿佛身处自家地盘,着实叫人摸不清底细。无论用语言恐吓还是不经意间的挑拨,都没有得到预期的效果,单刀直入问起来只管摇头不知道,就像一把油盐不进的铜扁豆。

她绝对不可能什么都不知道就从横滨跑来京都,一切不过策略罢了!

侍女全方位多角度的监视着小林泉的一举一动,大人们去密室商谈对策,她一定要看好这个居心叵测的乡下女人。她吹毛求疵的从泉身上找到了不下十处粗鄙无礼的证明,最终却不得不承认她临危不惧又沉稳从容,意志坚定得像个男人。

泉把视线从堪比美术馆展览画作的庭院里收回来,心里盘算着两三天后能不能赶回位于横滨与东京之间的家。最好能赶回去,实在不行就不得不找借口搪塞丈夫了……总觉得怪怪的,这样做似乎不太好。

“请问……?”

她看向留在身侧负责引导与监视的侍女,对方耸然一惊,瞳孔深处藏着戒备与惧意:“您有什么需要?”

“啊……京都这边有什么适合带回去做伴手礼的东西吗?把丈夫独自一人扔在家里,是不是亏欠他了呀。”她侧着头用手在脸颊上摸了两下,回神后略带歉意的朝侍女笑笑:“抱歉,让您见笑了。”

不,这会儿还能被塞一嘴狗粮是我无论如何没有想到的。侍女强压下心底尖叫的躁动,努力拿出优雅的风姿来:“交易圆满达成后我们会将专门准备好的礼物赠送与您,还请放心。”

“我并不是厚着脸皮向贵方讨东西,我只想知道足以代表本地特色的有趣商品都有哪些,还不至于买不起。”直爽说出心中所想,泉生怕对方没听懂似的又加了一句:“我表达清楚了吗?”

侍女:“……”

这人说话好直接啊!太直接了吧!都不知道什么叫做委婉含蓄!一点也不给人留余地和面子!

“好吧,如果您坚持,我们可以安排人专程陪同您游览京都。”

当然,“陪同”不重要,重要的是看住她别让人借机逃跑。

并没有逃跑打算的小林泉想了一下,认为这个可以有。

主要是再枯坐上半天喝茶水,就算头水牛也受不了啊。

游览、参观、购物、品尝特色小吃,哪怕身边跟着五个狱卒一样的人,泉也怡然自得的体验了一番京都风情,甚至毫无自觉征用了“随从”们的劳动力,让他们替自己拎着随手采购的各种礼物。

她太自然了,自然到理直气壮,就好像这些人本就是保镖随扈那样,偶尔也会侧头问问他们的意见。看守们走着走着几乎忘了本职工作乃是监控这个圆脸女人,一个个情绪高涨的为她介绍起京都特色。确实,这位年轻女士说话没有古老家族推崇的那种含蓄美,但听着省力啊,可以就是可以不可以就是不可以,完全不必额外花费脑细胞猜测。

就比如一个对手艺很是自信的厨师遇到截然相反的两位食客,无论将菜品夸得如何天花乱坠也不如踏踏实实光盘来得讨厨子喜欢。

“生八桥饼这种东西吧,除了偏好甜食的人一般很难入口。反正我们本地很多人都不大爱吃,买的人大多为了回去配抹茶,或者干脆只为了那份复古情怀……”

沿着油润的石板小路走出方方正正的传统里坊,几人手里或多或少都提着些东西。泉笑着听他们满怀自豪介绍着引以为傲的故乡,走啊走啊,看到路边的旧式糖水铺便停下来:“辛苦诸位随行,不如我请大家喝点冷饮怎么样?奶茶还是红豆冰?”

看守们扭捏了一会儿,最终还是选择红豆冰嘴上把慢吞吞的旧式习俗埋怨来埋怨去,行动间还是忍不住遵循传统试图回忆过去的老味道。

“老板,六份红豆冰,多谢。”

既然是请客的东主,小林泉自然走在最前面推开糖水铺的黑色生漆木门。老板和老板娘精神十足的大声应答,身着素色传统服饰的老板娘从吧台里走出来引路:“请随我来,这边有宽敞座位。”

不得不说,京都人讲话就是带着股优越的韵味,口音都和东京那边不大一样。要不是平日里经常听尾崎红叶“奴家”来“奴家”去的,泉都不一定能听明白他们究竟在说或些什么。几位看守领了她的好意围圈坐下,严严实实把她堵在正中间。

“不好意思,我们也不想的。”

习惯了小林泉有啥说啥的风格,这几位本地人也变得直爽起来。泉笑着摇摇头表示理解:“没关系,大家都是打工的,职责允许的范围内当然还是互相行个方便。你看,你们一个月才挣几个钱,有必要为了别人把命搭进去吗?反正我从来不勉强部下去做超出他们能力或者职责的工作,因为我支付的薪水并不能涵盖那些方面。”

既然提到薪水,自然有人好奇问起Port Mfi成员的待遇。小林泉左右看看,压低声音:“经过多年斗争,Port Mfi普通成员如今也能按照每个月二十四天的标准领取基本工资。额外还有餐补、交通补助、住房补贴,组织代为缴纳养老金以及生命健康险以备不时之需,如果执行极度危险任务,还会有其他高额补贴,由所在组别的干部酌情分拨。”

说完她坐直身体,高高兴兴向艳羡不已的京都同行们宣布:“我们有规定的大小周轮休制度,每个月一天带薪病假,事假的话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如今还不能落地,不过我希望今年能说服首领先拿出个章程来。”

这他妈哪是下海混黑啊,公务员待遇也不过如此。别看他们这些社会边缘人无事就咬着牙与人好狠斗勇,为得还不是嘴里那两口饭食与身上的几件衣服?

看守们咂咂嘴,碗里的红豆冰都不甜了。

突然觉得,关东那边的泥腿子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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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过得好实在啊,真令人向往。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1214 22:26:2120221215 19:04:3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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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83 ? 第 83 章

“我想知道, 你们……怎么做到的呢?那些……”

你看我我看你面面相觑了五分钟,看守中的一个人横下心提出这个很有“僭越”成分的问题。小林泉单手撑着下巴向前靠近他,真诚的环顾一周看过每一个人:“我是个孤儿, 从小在贫民窟长大,我周围全是些被称为‘蛆虫’的罪犯。但我知道,很多人犯下的罪行并非他们本意。”

“当一个人为了快要饿死的幼儿抢劫商铺,我不认为他在犯罪。当一个人为了追讨公平与正义而双手染血, 我不认为他在犯罪。当一个人不惜任何代价只为证明自身清白, 我仍旧不认为他在犯罪。因为这个社会没有给予他们富足、公平、以及机会。这不是他们的错, 是社会的错, 或者说,是国家管理者的错,犯罪的是抱着宪法发誓又把誓言抛诸脑后的人。”

椰褐色的眼睛猛地点燃了一颗火星,这颗火星从一个人传递给另一个人:“不管是京都的组织, 还是横滨的组织, 我们难道不都是一样的人吗?都是被抛弃的、被边缘化的、被侮辱与被损害的人。”

小林泉的声音不大, 听在五个看守耳中却如同惊雷:“我们要团结起来,团结一切能够团结的人。所有人手挽手肩并肩,为了所有人的利益共同发出声音, 只有这样才能逼迫那些吃人的罪犯让步。旗帜要鲜明, 但一开始的斗争无需太过激烈。我们要一点一点的,从管理者手中夺回被窃取的权柄, 要让大家看到斗争并非无用功,情况会随着行动逐渐变好。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一点, 一定要防备那些不得不出让权利的大人物们出尔反尔。不要对他们抱有任何幻想, 他们绝不会主动将大家应得的利益拿出来平分, 一时的让步只不过为了麻痹我们, 为了将我们分割来开,各个击破。”

“来,我告诉你们该从哪里开始第一步!”

红豆冰续了四五轮,小林泉已经和她的五位看守成为了可以并肩作战的兄弟。最开始提出问题的人皱紧眉头看向门外:“泉小姐,上面对那件文物非常看重,无法完成交易一定会让某些人恼羞成怒。不然您还是逃跑吧,我们可以互相在身上留下些伤痕,这样一来也能为您争取些时间。”

“不,虽然没有血缘关系,但你们已经是我的兄弟了。我会不做损害你们的事,而且逃跑本身的意义也不大。我相信我的搭档,他一定会带着货回来。”

泉坚定地拒绝了他,微笑着端起碗咽下最后一口红豆冰:“你们要保存好实力,然后让更多的人理解这份理念。他们会主动成为盟友与伙伴,因为这世上永远是普通人数量居多。只要站在绝大多数人的立场上思考问题,我们就能立于不败之地。”

看神色就知道无论如何都无法撼动她的意志,看守们不得不心事重重的将小林泉“押”回组织驻地,向负责监视的侍女交接过任务后,他们板着脸离开庭院。

“小林小姐,欢迎回来。”侍女含蓄的略微点了下头,颀长白嫩的脖颈透出股娇柔脆弱的美感。

泉爽朗笑着谢过她的好意:“我回来了,辛苦你安排,京都真不愧是千年古都,无论从文化还是从景色,不管哪个角度都可堪称是国家冠冕上的明珠。”

那些看守们离开前将她买好的礼物都留了下来,侍女大致扫了一眼,安安静静陪座一侧继续熬。泉见她不再说话,自己也不会主动找没趣,索性坐下来整理购买好的商品有些东西真的没必要浪费那么大一个包装,三四样攒着安排在一个袋子里足够了,方便携带不说看上去也更清爽。

两人就这么对坐着沉默许久,小林泉突然停下动作,抬头看向监视自己的侍女:“抱歉,麻烦您陪我去趟洗手间,可以吗?”

“囚徒”如此通情达理,狱卒完全找不到拒绝的理由。侍女弯腰起身:“请。”

古旧的庭院,就连卫生系统也非常古老。站在很有历史感的茅房隔间里,泉一面分神注意这周围尤其侍女的动静,一面从大衣内袋翻出只不起眼的银白色手机也许是出于对女性的天然歧视,她身上所有通讯工具一直都保持着正常工作状态,包括装有特殊安防软件的公务手机。

是太宰治发来的消息,消失了将近一整天后,他发来一连串看似毫无规律可言的字符。小林泉抬手摁了下抽水按钮,隆隆水声中飞速将字符从头看到尾,依照罗马字母键盘的顺序找到其中缺失的内容【fire】【zero】。

火,动词为开火,引申为动手,零则是指夜晚零点,意思也就是太宰治需要小林泉在今晚零点时动手放火,为这个京都本地的古老组织提供一份价值五亿的重装计划。

删除掉同事传来的信息,她将手机重新塞回大衣内袋,拿着私人电话走出洗手间。侍女紧贴在隔间外等待,见到她手里的手机时眼神不由闪了闪。

“怎么了?”小林泉明知故问,侍女微笑着侧身让路:“没什么,看来您今晚得留在我们这儿过夜。房间已经准备好,入夜后请不要私自离开卧室四处乱走,我是说,这样很容易引发误会。”

“好的,我知道了。但是我天生畏寒,可否麻烦您多送一床棉被呢?让客人半夜起来寻找御寒物品,怎么想都不太合适。”

有了一上午的铺垫,侍女已经很习惯泉直来直去的说话风格,当下点头应承:“没有问题,多一床棉被,还有什么需要的吗?”

“热茶水可以吗?我会小心不把它们洒在榻榻米上的。”

她果然毫无心机的直抒胸臆,侍女抬袖捂唇:“当然可以。”

哪怕春夏之交,京都古老宅院的夜晚也足以将人冻得直哆嗦,这位东京来的直爽小姐倒是歪打正着了。

晚餐是传统冷餐,这处据点的负责人勉为其难又露了回脸,将他那些毫无动人之处的言辞反复说了又说。小林泉安静的跪坐在垫子上吃东西,时不时端起手边酒盒来上一口。

直到吃饱喝足她才停下动作,浑身上下带着清酒特有的醇厚气味道谢,跟着侍女去了卧室并任由监视者将自己反锁在房间里。

啧,出个差而已,报废掉一件外套怎么想都不合理。幸好家里的衣橱挂满一模一样的职业装,就算少了一件丈夫也察觉不到。

零点整,时针分针贴合的瞬间羊毛燃烧的味道弥漫在这座很有历史感的庭院里。春夏之交空气中的湿度尚未达到峰值,浸染了酒液的黑色毛呢外套很快将火苗传递给早已干透的木质结构。

火烧起来了,被反锁在屋子里的小林泉安静等待火势逐渐变大,直到逼人的热浪将她的头发都给烤卷了,干部小姐才起身一脚踹上已经被火苗彻底缠绕的窗棂Port Mfi的制服采用了纯天然材料,棉、麻、毛最鲜明的特点便是不会变形并粘连在皮肤上,保持冷静的话大可不必恐惧衣物跟着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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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来。

破开窗棂后她翻出烧得哔哔啵啵的卧室,就地在整齐的花丛中滚了几下压灭身上的火苗,紧跟着挑了棵最顺眼的高大景观树爬入树冠藏好。

太宰治只说要她零点放火,没说她可以撤离。

火烧起来了,这种古老庭院一旦被点燃就很难熄灭。京都狭窄的小路为消防车制造出许多障碍,等消防员们全副武装赶到现场唯一能做的便是及时挖掘防火沟保证火势别传到其他宅院里去。火光辐射不到的黑暗中,一道瘦削身影若隐若现,少年仰头望着几乎舔到夜幕的火舌由衷赞叹:“真漂亮,我终于明白‘组织的基石’究竟是什么意思了。”

“太宰先生!我们得进去救小林小姐出来!”

跟在他身后的游击队员神色焦急,黑发少年不为所动:“我有允许你们胡乱转动你们那毫无用处的大脑吗?”

“小林泉不可以撤离,或者说……她必须好好扮演一个‘死人’。看来就算我没说,泉姐姐也理解了呢。”太宰治变魔术般从掌心翻出一只上宽下窄前高后低的木质小匣子,轻佻的掂量着把玩。

两面宿傩的手指,传说中堪比猛毒的诅咒之物,谁能想得到哪怕诅咒之王也不敌【唯物论】影响?一切不应存世之物都被那股霸道至极的力量摧枯拉朽般毁灭,哪怕人人为之变色的传说级怪物,最终也不得不饮恨倒在“普通人”脚下。

她是对的,书写历史与未来的,正是一个个普通到不能更普通的平庸之人。什么咒术师,什么异能力者,都只不过浩瀚人海中偶然绽放光芒的星子,最终仍旧要被这股潮流裹挟着一同向下游奔去。至于说“下游”究竟有什么,也不是由某一个圣人或某一个英雄所能决定。

作为森鸥外的弟子,太宰治当然知道所有首领认为他应该知道的事。小林泉异能力的真实情况,咒术师的奇异世界,出发前都已经狠狠恶补了一回。眼下他所做的便是利用泉的配合制造出宿傩手指发挥作用的“事实”,这样一来所有人都会坚定不移的相信宿傩手指就在他手上,巧克力杏仁手指饼干将指挥着京都大小势力展开争夺战,彻底搅乱这潭沉寂了数千年的浑水。

作者有话说:

泉:发展下线

太宰:装神弄鬼

横滨臭要饭的来京都搞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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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4 ? 第 84 章

“那小子手里的货是真的!”

眉毛倒立的咒术师回到据点第一句话便是这个, 操纵傀儡的老妪以及脸上刺青纹面的女人对他的看法表示同意,“真狠,用同伴性命验证货的真假, 看来横滨那边作风彪悍一如往昔。”

无缘无故起火正是诅咒发作的一种形式,至于说咒灵为何没有现形……

拜托,那是两面宿傩的手指好吗?那家伙现出踪迹今天晚上全京都就别想有人活着看到太阳。宿傩手指被最强力的符咒严格封印者,看不到咒力外溢才是正常现象。

“既然他手里的东西是真的, 而且不止一个, 倒是值得冒险一试。”

纹面女人摸摸下巴, 背后背着的那把阔背大刀锋刃雪亮:“他们做的海上贸易, 平时和我们井水不犯河水,再加上那小子邪性得很,我的想法是两手准备。本来总监处那边有事没事就派人来找咱们的麻烦,没必要再与东京那边的组织撕破脸, 将来说不定还有用得上他们的地方, 总得给自己留条后路。”

“没错, 能换就换,不能换了也别惹他,我们大可以蹲守其他得到宿傩手指的人。”

男人紧着接了一句, 完全没有之前动不动就“全杀了”的硬气。

短短数个小时内已经有人试图从那少年手上抢夺过宿傩手指, 分明是个看上去弱不禁风的斯文大男孩,行事却老辣狠厉, 但凡舞到他面前找麻烦的人下场都凄惨到不忍直视,哪怕作恶半生的诅咒师也不愿意和这样的人为敌除非你能一波爆发带走他, 否则迟早被玩死。而那家伙手里还捏着两面宿傩的手指, 谁也不能保证穷途末路之时他会不会直接撕碎封印放出恶鬼。

以眼下的情况看, 逼急了他一定会采取这种同归于尽的打法。

“我还是舍不得孙子呦!”

老太太满是皱纹的脸看上去越发苦相, 她回头看看面貌憨厚的“儿子”,边叹气边摇头:“多好的孩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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