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渊终于意识到这只不可信了。
乐乐在卡尼拉空间上端, 既欣慰又担心。
他们进入了考场, 莹莹光线吞没了他们的身影。
乐乐无端感到凝重，皱起眉，实时监控着测试系统的数据。
冷渊选的这条路……
着实不太简单。
入学测试全星际选择“不惜一切，拯救世界”的考生, 共计九百七十万。
比起总数虽少, 按比例算下来也是千军万马独木桥了。
褐色视线稍垂，盯着考场通道上的甄新。
这家伙丝毫没有意识到, 考试应该保持安静。
依然喋喋不休，语气聒噪。
“我觉得你这样的小猫, 肯定没有这么大的本事，怎么老想着拯救世界啊。”
甄新随手就能把冷渊一头白毛, 揉得乱糟糟。
怀揣着慈悲善良的人类, 揪着绒毛感慨道：
“小坏猫, 你知不知道这个世界, 只有勇敢仁慈的大英雄，才能够拯救？”
“哎, 果然还是要靠我！”
乐乐闻言，勾起笑意。
虽然是他不想听的话，怎么这么有道理，害得他含笑无声点头。
确实。
相信冷渊不惜一切拯救世界, 倒不如相信他就是毁灭世界的罪魁祸首。
现在坐在冷渊头顶, 揪着那些白绒绒恶毛, 手舞足蹈的甄新, 很有救世大英雄的魄力了。
真是不怕死的。
入学测试开启，考生们都做出了选择，进入了对应的考场。
时至今日, 百年不变的提问，仍较监考会场的考官们，感慨不已。
都是一些年幼孩子罢了，遵从本心做出选择之后的一切反应，才是他们真正的选择。
大部分屏幕，都在随机播放考生的情况。
但考官都会分出一丝注意力，去关注那位冷少将的儿子。
“冷渊，选择了不惜一切呢。”
克彬许摸着自己的短胡须，十分感慨。
“和冷知寒一样。”
他身旁的考官，笑着出声，“不愧是父子啊，做出了相同的选择。”
他们的闲聊之中，主考官席位持续发出嘶嘶、嘶嘶嘶的响动。
偶尔视线瞥来的考官，都觉得今天的小饼干，异常话多。
瑞特奇凝视冷渊，见到年幼的猫族，立着一双警觉的白绒耳，尾巴机敏的晃动，每一步都走得十分慎重。
面对他的沉默，小饼干半眯豆眼，往前一纵——
“再等等。”
瑞特奇顿时出手，摁住准备飞奔的小饼干，唯恐它不听劝告。
“至少，先看看他们的表现。”
不长的迷雾走廊，冷渊走得谨慎，没几步，就清楚见到了同行者。
“这里就是考场吗？”
“前面吧，我哥说会有一座迷宫，我们可以组队过去。”
“组队？这么好？”
小朋友叽叽喳喳，按捺不住本性的热闹，惹得甄新转头看去。
那些穿着运动服、小裙子，可爱花哨的小学生们，比起她这位沉闷的小坏猫，有趣多了。
“他们说可以组队。”
甄新耳朵尖，听得一清二楚。
“我们也去和他们组队吧，拯救世界的大英雄，都应该有伙伴哦。”
冷渊抖抖耳朵，嫌烦。
即使身旁的考生，已经接连达成同盟，冷渊也独自前行。
脚步还更快了。
然而，走出那道不长的通道，眼前骤然开阔。
不是迷宫，而是广袤阴沉的天空。
黑压压乌云如浓墨泼洒大地，一条湍急河流横跨陆地，拦住了他们前行的方向。
哗啦。
哗啦啦。
刺耳汹涌的水流，拍击岸边巨石，声音刺耳轰鸣，连身后嘻嘻哈哈的小朋友响动，都听不清了。
迎面而来的狂风，吹得甄新眼神微眯。
过于真实，甄新不喜欢。
“好大的风，好冷啊。”
她悄悄抱住小坏猫的耳朵，试图用尖尖绒耳挡风。
甄新整张脸埋在温暖柔软的绒绒毛，小声抱怨道：“这不是我上次来的地方，都怪你没选C。”
人类甩锅，信手拈来。
冷渊澄澈浑圆的灰绿眼眸，也在河风吹拂之下，痛苦眯起。
“没指望你。”
冷渊为曾经指望过灵长目感到羞愧。
他还是太年轻了，竟然真的上当受骗。
但现在，后悔也来不及了。
眼前映照着漆黑乌云的河流，狂澜深邃，估不清河水深浅。
只能隐隐约约见到河水对岸，层峦叠嶂的高山，与一座模糊不清的城门。
难道，那就是迷宫入口？
入学测试百分百的迷宫选择，没道理在他这儿出现变故。
即使人类不够靠谱，刚才做出同样选择的考生，也提及了迷宫。
冷渊灰绿眼眸一眯。
稚嫩脸庞写满凝重，眺望滔滔河水。
除了渡河，似乎也没有别的选择。
冷渊身随心动，走向湍急的河流。
他为了通过考验，能够超乎想象的勇敢。
小坏猫要勇敢了，人类抓着他的绒绒耳立刻放声尖叫。
“你不会想游泳过去吧？不不不，拒绝拒绝，这水又黑又冰又急，你进去绝对变成落汤猫猫，绒毛全都湿漉漉黏糊糊。”
甄新没有吃过冷水滋滋滋的苦，当然也不会愿意吃冷水泡澡的亏。
她抱住小坏猫耳朵，恶狠狠的威胁道：“你那么小一只，会被河水冲走的。”
冷渊不管，他已经伸脚试探。
如果这是学校的测试，那么这种程度的河水，也许会随着他的胆量凝结成冰，供他平地渡河——
于是，众多进入河岸的考生，亲眼见到了陌生生的白绒绒，胆大惊人，奔赴黑河。
众人神色惊恐慌张，眼神不定。
端详着他的蓬松尾巴，克制不住惊讶与好奇。
“……那是猫族吧？”
“他难道不怕水吗？”
“还是说这河里其实还有路可以走……”
猜测质疑，随风飘到冷渊耳畔。
他灰绿眼眸凝重。
猜错了。
黝黑的浪涛卷过冷渊的鞋底，依然看不出河水会凝固的迹象。
他怎么会不怕水。
不会有猫族不怕水的。
但他都走到河边了，做出了勇敢决定了，就算游，也要游到对岸去！
小猫咪在做心理建设，甄新藏在他耳朵尖，都觉得自己要晕水了。
她虽然是游泳健将，但她可不喜欢在这狂风大作天气，挑战自我。
人有乐乐，肯定不会淹死。
但罪孽深重的小猫咪就说不定了！
“等等、等等，既然是考验，肯定有别的过河办法。”
甄新抱着温暖熟悉小猫耳，必定要抢救一下。
她左顾右盼，上看下看。
这么危机四伏的时刻，乐乐不会看不见吧，乐乐就不能给点暗示吗？
或者暗示太暗了，这种狂风大作阴雨乌云天，她没有看清。
那就给点明示啊，还想不想拯救世界了？
“乐乐乐乐！”
甄新大喊出声，忽然，她眼睛一亮，抬手一指。
“小坏猫，看那！”
冷渊皱着眉，完全不想搭理人。
来到入学测试现场，他已经看这看那看遍了全场。
发誓再也不会上当受骗，无视人类从今天做起。
既然这条河不会随着他的脚步，变成坚硬冰面。
那他决定简单粗暴游过去，让学校看看他惊人的勇气——
“啊！”
勇气小猫还没跳河，头上耳朵痛痛痛。
被甄新狠狠揪住，大声嚷嚷。
“船！你这笨蛋！看那有船！”
冷渊怒火中烧，如果不是在测试现场一定要把甄新捏死。
这河岸一览无遗，他们刚进来就看完了空旷岸边，汹涌河水。
连个港口都没有，又怎么会有船……
灰绿眼眸狠狠一瞪，正要发作，却见一团模糊漆黑的影子，隐隐绰绰，飘浮在岸边。
船？
说那是船，不如说那是一块浮木。
从小在星船战舰的庞大世界里长大的冷渊。
无论在哪个世界，都没见过这么简陋、狭窄、连舱室都没有的“船”！
可甄新见过。
不但见过还经常会坐，所以她超级气愤，揪着猫猫耳朵不肯松手。
“怎么这么固执，说不定你淹死了，学校直接把你淘汰，还要给你写上评语——”
“笨蛋一个，不懂变通，有船都不坐！”
冷渊一句话没说，黑着脸走向那艘刚刚才出现的“船”。
乐乐简直要乐死了。
应该把这段录下来，烧给L看看，冷渊这样的恶魔，为了通过入学测试，有多努力。
他没发现这艘船很正常。
毕竟在入学测试系统设定中，需要十个人溺水而亡，才会隐约出现这艘破旧的小船。
现在，乐乐给甄新开了门。
免去了前赴后继的叠加麻烦，直接就能登船渡河。
于是，将信将疑的冷渊，顺利带着甄新，走到了那团灰黑脏乱犹如黑影的船旁。
那是一艘若隐若现的破船。
狭长窄小，在阴暗河水飘荡得如一只枯叶。
角落，还蹲着一道漆黑的身影。
破旧的袍子，裹住了全部身影，只露出一支细长的船篙，足够说明他的身份。
“是船夫呀。”
甄新一点也不嫌弃对方破旧肮脏。
比起亲身试水、小猫游泳，有船哪怕是破船，都是谢天谢地。
她揉着小坏猫的头发，还帮猫猫吹了吹绒绒耳朵聪明毛。
“快去快去，我们叫船夫带我们过河，不会打湿绒毛，又不会失去考试资格，多好啊。”
冷渊很不情愿。
从小就有洁癖的猫咪，对于这种莫名其妙凿空浮木，充满抗拒。
但是灵长目很吵，她还揪头发。
实在是痛痛痛。
冷渊不情不愿走过去。
不情不愿的出声：“我要从这里过河。”
那团佝偻的身影，闻声而动，骤然从窄船角落站了起来。
肮脏漆黑的袍子，在阴冷狂风之中瑟瑟飘浮，衬得袍子里面空荡得没有人形，只有黑袍猎猎作响。
他漂一样靠近，在阴沉天空之下，露出了帽子之下的脸。
冷渊呼吸一窒，皱起眉来。
甄新却看得眼睛放光，“是骷髅耶！”
完全不怕的，还觉得很酷！
人类喜欢毛绒绒的东西，也喜欢很酷的东西。
虽然在Mlex的副本里，她见多了地底涌出的亡灵逝者、为非作歹的骷髅海盗。
但眼前这只势单力薄，冲他们伸出白骨皑皑的指掌。
一看就特别礼貌！
冷渊随时都能暴起反抗，根本看不懂骷髅船夫的动作示意。
甄新竟然福灵心至。
她快乐伸手，大声呼唤：“投币！”
陌生的词汇，冷渊完全没有听懂。
乐乐听懂了。
他啧了一声，迅速调集卡尼拉空间资源。
怎么入学测试里面的A选项还要投币付钱的，谁会带钱进考场，幸好联通了宽广的卡尼拉空间，立刻搞到了一枚纪念币。
转换投递，也就一瞬。
后门人员就是迅速。
甄新虚空一抓，硬币在手，那太有拯救世界的感觉。
“给你，一人票！”
她将硬币抛给骷髅船夫，跟上公交记得带猫投币一样熟练。
船夫细长惨白的骨节一握，黑袍一抖，又随着风晃晃荡荡，回到了刚才的小角落。
继续抱起他的船篙。
冷渊白绒绒的耳朵，抖了抖。
终于迈步上船。
小小窄窄的船，在他进入之后，发出猛烈的摇晃。
冷渊颤颤巍巍扶着矮窄的船舷，与黑袍骷髅对坐。
半晌，狂风呼啸，河水滔滔。
冷渊不理解，盯着黑袍出声：“为什么不开船？”
“嗯？”
甄新快乐的揉耳朵，觉得猫猫太小啦，完全不懂社会规则。
“你没坐过公交车吗？我们又没包船，他肯定还要等别的顾客呀。”
别的顾客？
说的理所当然，一听就是经常坐公共运输交通工具的家伙。
然而，冷渊眺望不远处，河岸已经站满了踌躇犹豫的考生。
这群人站在河边，竟然有船不坐，到底在耽误什么时间？
冷渊丝毫没意识到，自己骂到了之前的自己。
他只是皱紧小眉头，稳居破船一沿，眺望这些在河边想办法的考生。
有的像他似的伸脚试探。
有的已经脱下外套，勇猛的要来一场横游狂浪！
扑通扑通的落水声，伴随着哀嚎惊呼。
给冷渊展示了勇敢的下场。
有的考生惊慌喊叫，跌落水中。
有的考生纵身一跃，再也不见。
留在岸边的考生惊慌失措，声音窃窃。
“这条河真的没办法过去吗？”
“……他们都被淘汰了吧。”
“可是，刚才那个人去哪儿了？”
刚才那个冷渊，心中渐渐升起疑惑。
他以为自己上船，那些考生都会蜂拥而至。
谁知，他们好像看不到似的，依然在河岸边徘徊。
冷渊暗中观察，确定那些考生视线多次扫过他们这边，却没有一个人动作。
冷渊灰绿眼眸，再度看向对坐的黑袍。
怀抱船篙的袍子悄无声息，像是一缕恪守破船的残魂，在等甄新所谓的：客满开船。
年幼小猫单方面凝视骷髅船夫，整个监考会场，气氛格外紧张。
虽然屏幕之上，不惜一切拯救世界的考生们，正在一个接一个的牺牲自己的性命。
但是，考官并不担心。
入学测试而已，掉入河水之中的考生，也不过是冷冷冻冻，随河逐流，去往下一个测试地点。
或者被系统宣布不适合入学。
他们担心的，是那艘冷渊乘坐的渡船。
漆黑的长袍，惨白骷髅船夫。
大多数考官穷极一生，也许只听人说过。
“试炼之河居然又出现了。”
瑞特奇眼神惊喜，与周围凝重气氛格格不入。
“我还以为这是一条普通的护城河呢。”
普通？
考官眼神无奈，也许只有身经百战的瑞特奇先生，才会觉得这样的河流，出现在入学测试里，可以称为“普通”。
乌云密布，天气阴沉。
河水湍急的卷走了七八个人影。
无论是谁，都会在这样的一条河流面前，心惊胆寒。
然而，真正叫考官们担忧的，不是这条河。
是那条悄无声息的小船。
只有登上那条简陋木船，经由黑袍船夫船篙划破的河面，才算是真正进入了试炼之河。
见证过试炼之河的克彬许，眯起了眼睛。
他端详着阴沉乌黑河水，再度卷走了两位勇敢的考生，骤然发出喟叹。
“人够了。”
伴随着他这一声感慨，惊慌失措，留在原地的考生们，忽然视线一转。
“你们看，那个猫族！”
那个绒毛白皙、沉默寡言的猫族，坐在狭窄破浮木的一角。
似乎胸有成竹。
在经过了不少同伴，落水、失踪之后，他们对这样安稳宁静的等待，格外向往。
几乎在发现冷渊的瞬间，无数考生浩浩荡荡奔来。
小小的破船，在数十、上百名考生的围绕之下，更像是狂浪之中无根浮木。
随时都会掀翻似的！
然而，等候许久的黑袍船夫，漂到了他们面前，依旧伸出了枯槁指骨。
惨白可怖的骷髅，立刻引起了阵阵尖叫。
无数温室之中的年幼孩童，哪里见过如此特异的生物。
有的考生出言不逊，有的考生强行上船。
无一不是船篙一摆，扫落水中。
“唔……”
克彬许推了推眼镜，看得十分清楚。
“这么一对比，好像冷渊是有些聪明了。他当时给了船夫什么？”
瑞特奇听到这声疑惑，点开了清晰的屏幕。
回播、放大。
“……联邦动物园成立一百周年纪念币。”
嘶嘶。
嘶嘶嘶。
瑞特奇抬手摸了摸大声嚷嚷的小饼干，笑着夸奖道：
“冷渊考虑得如此周到，竟然连纪念币都带在身上。超出了我的想象。”
纪念币在联邦极为稀有。
日常花销都以数字积分形式流通，各处发型的纪念币，都作为收藏摆件，小心珍藏。
从来不会有人随身携带。
更不可能带进入学测试的。
瑞特奇这么一夸。
有人不禁猜测道：“是不是冷知寒告诉过他？”
嘶嘶。
嘶嘶嘶。
他的猜测，伴随着小饼干吵闹的声音。
无须瑞特奇帮忙出声。
克彬许已经摸着胡须，认真解释道：“冷知寒的考验里，没有试炼之河。” <center><font color="red">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font></cente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