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常抱歉!我错了,再也不敢了!”
春泷一面无比熟练地道歉认错,一面暗忖着,真田同学刚才提起的“相似之处”,大概是习惯于察言观色、以及对每一句话语都花费心思分析理解。
就事实而论,她说的没错。
“其实,说你脸皮厚的那句话是开玩笑。”
她又补充说。
“无聊的笑话也很像?”
“我倒是觉得挺有意思。”
她指的是“无聊的笑话”,还是“讲无聊笑话的星川春泷”这个人呢?
思考着这个问题的时候,真田同学已经洗完了餐具,正在将碗盘挨个摆开晾晒控水。
瞧见这一幕,他顿时便感到忍俊不禁、噗哧一声笑了出来。
“有什么好笑的?”
她脱下不久前还在为他服务的嫩绿围裙,随手套到冰箱旁边的墙壁的挂钩上。听到笑声后,投来疑惑不解的目光。
“原先没有洗碗机的时候,我也喜欢像这样在台面上摆开碗盘晾干。妈妈每次见到塞满厨房岛台的碗盘都会忍不住发笑,爸爸则是唠叨我只摆盘子却不收进碗柜。”
回想起曾经的事情,春泷说话的语气中难掩怀念的意味。
真田同学闻言也轻轻扬起嘴角,仿佛读心一般念出了他藏在脑海深处的秘密文字:
“毕竟把碗盘放进碗柜必须弯腰,不仅很麻烦、而且之后需要使用的时候还得再弯腰捡出来。”
解决掉所有餐具后,她从冰箱冷藏里拿了一大瓶撕掉标签的深褐色冰镇饮料,分别倒入两只玻璃杯内。
没有标签,显然不会是可乐。
“喏,家里只有可尔必思和乌龙茶,你凑合一下吧。”
“谢谢。”
他接过稍微冻手的玻璃杯,跟着那金发摇曳的背影跨越推拉门的滑轨、走到阳台上面。
咕嘟咕嘟。
“呼……”
凉冰冰的液体自咽喉滑入体内、浸润着沿途能够触及的每一个角落,清苦浓郁的茶香令心情不由自主放松下来。夏季的夜风温热且轻缓,不着痕迹地拂过少女微微泛红的白皙脸颊、撩起了披在背后的柔顺金发。
顽皮的风息不仅中和了乌龙茶的凉意,同时也带来了远方隐约可闻的电车行驶的声响、以及附近某户人家悠长低沉的萨克斯演奏。
说起来,她大概是印象里头发最长的女孩子。
在这莫名虚无缥缈的静谧意境中,时间为她那靓丽的长发染上夜色,如今不言不语、眉眼低垂的她,不禁给人一种恍若大和抚子的梦幻感觉。
“期末考试差不多还有半个月的时间,要一起组织学习会吗?”
春泷模仿她趴在阳台护栏上,找了个既不疏远、又不会显得太过亲近的话题。
眼前的视野被黑漆漆的墙壁塞满,完全不知道真田同学在这里看什么。
当然,这种时候可不能傻乎乎地问出来,问了,便是不解风情。
“如果我没记错,星川你是年级第一吧?”
“学习会并非是为我或你组织,野上同学和四方……还有纱英——”他喝了口冰镇乌龙茶,然后继续说道:“纱英成绩不合格,肯定会被禁止社团活动。而且她不久之后要参加全国大赛、最近也在努力备战,期末考试什么的、对她来说重要性都比不上一顿晚餐,大概早就忘掉有这么一回事了。”
他说完后,真田同学抬起脑袋、仰望那长方形的夜空,犹如井底的青蛙。
“嗯嗯。”她似是有点不舍地轻轻摇头拒绝,“——有你在就足够了。”
“真田同学只需要旁观休息,辅导方面由我来负责,所以……”
“呼——”她轻吁了口气,打断尚未结束的话语,自己接着说了下去:
“坚持做这种费力不讨好的事情、可不是你的风格。”
“你姑且当我不希望我的……咳咳,野上公主的后宫少人吧。”
"无聊的笑话。"
她一眼便看穿了这故意说错的地方——嗯,肯定是故意说错的。
“真话呢?”
“你逞强的样子很像以前的我。”
他说着,又灌了一大口乌龙茶,“库呋,好爽”的感慨颇有一种浅间老师的即视感。
“这是乌龙茶,不是啤酒,拜托你不要发出像中年大叔一样的声音。”
这一举动莫名戳中了真田同学的笑点,惹得她哧哧笑了起来,噗哟噗哟,垫在栏杆上的胸部随着笑声不住颤抖。
她似乎察觉到了投去的视线,于是春泷为避免被拆穿的尴尬、赶忙另寻话题:
“今天晚餐的体验如何?”
“有种‘不如干脆跟那个人结婚、就这样一起生活下去’的想法。”
这出人意料的话语打得他措手不及。
然而还没等他组织完回答的话语,她却是侧过脑袋、望向这边。在对面公寓的某户人家客厅顶灯的映照下,嘴角翘着肉眼可见的弧度,弦月一般弯起的碧绿双眸里也仿佛有波光流转。
“我倒是挺喜欢家庭煮夫的活计。”
他绕过锋芒、小心翼翼地斟酌着言辞说。
“每天在办公室里辛苦工作,回家后再穿好围裙下厨烹饪晚餐。吃完晚餐孤零零地站在水池前清洗餐具,紧接着找到无人照顾的孩子逗弄陪玩。收拾卫生到23点才开始洗漱睡觉,半夜听到旁边的哭喊声必须起床换尿布、擦屁股。然后第二天清晨五点起床、准备一家的早餐和中午在公司吃的便当。”
“只是听着就不想活了。”
春泷忍不住吐槽说。
“还有妻子呢?”
“享受婚后的幸福生活。”
“喂,不要把幸福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啊。”
真田同学侧眼看着他绝望地趴在栏杆上的模样,接着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