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似乎是在问伊甸，却又不是在问她。

伊甸沉默，这个问题，她回答不上来。

“我的愿望从来都很简单，我只想让枫和铃都可以继续活下去……仅此而已。”樱的目光变得缥缈了起来，“就只是这样而已……很难吗？”

第三百一十七章 战后（二）

女孩自噩梦中惊醒，她猛地睁开了眼睛，下意识想要从床上坐起来，但是却发现自己的四肢有些乏力，费了她很大一番功夫才从床上坐了起来。

她低头看向自己的胸口，发现自己穿的是病人的衣服，她又摸了一下自己被律者使用锁链枪贯穿的地方，隔着衣服并没有感受到什么疼痛的感觉，仿佛锁链枪贯穿造成的伤口不曾存在一样。

但是……

自己现在的虚弱也是真的虚弱，崩坏能的流转受到了阻碍，呼吸也稍微显得有些费力。

“我……活下来了？为什么……米迦勒……”黛丝多比娅双手抱着自己的脑袋弯下了腰，她还记得在自己失去意识之前，已经被萨忒洁儿掏出了律者核心的米迦勒来到了自己的面前，说了一些什么话……

她没有听清米迦勒具体说了些什么，只记得，米迦勒对她说了一声“谢谢”。

谢谢……我？

忽然间，病房的门打开了，科斯魔提着做好了的流食走了进来，看到黛丝多比娅醒了，迟疑了一下后，出声唤到：“……你醒了，黛丝多比娅……”

黛丝多比娅抬起头，看向科斯魔：“阿魔……我……”

科斯魔走到病床边，将手里提着的流食放下，伸手帮黛丝多比娅调整了一下枕头的位置，让她靠着更舒服一些。

黛丝多比娅看着科斯魔帮自己做好这些，然后打开了装有流食的罐子，沉默地坐在病床边上，喂自己吃下这些流食。

在这个过程中，两个人都没有说话。

等到罐子里的流食见了底，科斯魔收拾东西站起身准备离开的时候，黛丝多比娅开口到：“阿魔……米迦勒她……怎么样了？娅丝塔罗忒呢？大家……都怎么样了？”

科斯魔身躯一僵，他背对着黛丝多比娅，没有回答。

“告诉我！阿魔！大家……都怎么样了？！”黛丝多比娅伸手去抓科斯魔的衣角，却因为身体的虚弱差点从床上摔下去。

科斯魔转过身，眼疾手快地将黛丝多比娅扶住，黛丝多比娅抓着科斯魔的衣服再一次问到：“回答我，阿魔……米迦勒……在逐火之蛾基地的大家，都怎么样了……”

科斯魔依旧是沉默，过了一会儿才伸手想要将黛丝多比娅抓着自己衣服的手掰开，只是说到：“你在神恩结界内受到的伤太严重了，即便枫之后对你进行了治疗修复了你的身体，但约束之律者对你身体内的超变因子造成的杀伤，短时间内无法恢复……你……先安心养好身体吧。”

少年的手一如既往地温柔，但是这一次却带上了几分不容置疑的坚定。

但是黛丝多比娅没有罢休，科斯魔掰开她的手她就再抓一次，她一定要从科斯魔的口中得到答案。

最终是科斯魔抓住了黛丝多比娅的手制止她的动作，黛丝多比娅抬头看着科斯魔，科斯魔垂眸，没有对上黛丝多比娅的眼眸，而是继续选择了沉默，两人就这样僵持了下来。

科斯魔从来都不是一个擅长应付女孩子的人，在两个人僵持了许久，在科斯魔内心挣扎了许久之后，科斯魔才开口到：“……米迦勒、seele以及逐火之蛾本部的绝大部分成员已确认死亡，幸存者寥寥无几，包括Einstein博士在内的许多研究人员也在此事件中牺牲了，这一次，我们遭遇到了前所未有的打击与损失。”

说完，他用着带有极为复杂的情绪的眼神看向黛丝多比娅，他看到少女的眼中有什么东西在慢慢地消失，一如当初第九律者事件后的自己那般，也有可能，会更加彻底……

黛丝多比娅是一个非常容易陷入矛盾漩涡当中的女孩，这也是科斯魔不想告诉黛丝多比娅这次惨剧的结果的原因之一，她的责任感很强，也正因为这股责任感，接下来要说的话，不知道会造成怎样的后果。

乛　但如果自己不说，黛丝多比娅的倔性子就会让她自己去找答案，哪怕她现在的身体虚弱地不能再虚弱，如果让她去问枫或者凯文的话……尤其是枫……

“那娅丝塔罗忒呢？格蕾修和布兰卡前辈呢？痕前辈呢？”黛丝多比娅连珠炮一般地发出了问题，说完这些后，虚弱如她也开始大口地喘气起来。

科斯魔静静地等待她的呼吸平缓了下来，然后尽量用平静的语气说到：“娅丝塔罗忒暂时……没有什么大碍，格蕾修没事，痕他……他顶着神恩结界的压力，不顾一切地向外赶路向我们传递求援信息，虽然枫及时赶到，挽救了他的生命，但是……他现在，也已经彻底没办法再作为一个战士了。”

“格蕾修没事的话……布兰卡前辈也一定没事的吧……”黛丝多比娅看着科斯魔的眼睛，接着，她的一颗心渐渐地沉到了谷底。

娅丝塔罗忒的庇护是有极限的，当初丹朱苍玄两人带了一些研究人员转移到别墅的时候，看着其他在神恩结界内苦苦挣扎的家属区的其他人，她最终还是心软了，将他们一起带到了别墅内，接受娅丝塔罗忒的庇护。

后来约束之律者萨忒洁儿从米迦勒这里夺去了她的律者核心，神恩结界直接大幅度加强，作为正面和萨忒洁儿交锋的人，那个时候黛丝多比娅自己都不敢想娅丝塔罗忒那边会面临什么样的压力。

科斯魔闭上了眼睛，与其由别人告知黛丝多比娅这个答案，还不如自己来告诉她，于是，他开口说到：“娅丝塔罗忒没办法保护下所有人，那个时候她也受到了重创，为了保护孩子们，布兰卡……和其他的家长一起，主动离开了娅丝塔罗忒的保护范围……”

他感受得到，自己手中的少女的手最开始僵硬了一下，然后渐渐地失去了力气。

许久，他睁开了眼，看向黛丝多比娅，此刻少女原本总是闪耀着光芒的眼瞳，此刻却如一潭死水一般，没有了任何的光和生机。

黛丝多比娅慢慢地收回了自己的手，像是喃喃自语一般说到：“所以……是我害死了布兰卡前辈吗……我……还害死了米迦勒……娅丝塔罗忒也因为我受到了重创……”

科斯魔低头，不知道自己接下来要说些什么，当初从伊甸和樱那边知道结果的时候，科斯魔整个人都是懵的，在那之前，他只看到朱雨枫被爱莉希雅扶着，沉默地来到了重伤濒死的黛丝多比娅身前，用自己的权能为她倒退时间，修复身上的创伤……

那个时候他看到朱雨枫还几乎是恳求般希望对方救一下黛丝多比娅，而在了解到了事情的经过之后，他都不敢想那个时候朱雨枫是什么样的心态去救的黛丝多比娅。

朱雨枫光是用权能将黛丝多比娅的时间回退修复了创伤就已经有咳血的症状了，足以说明当时他的状态也好不到哪去，他强撑着把黛丝多比娅从生死线上拉了回来后，看向了仍旧跪坐在黛丝多比娅面前，呈祈祷状逝去的米迦勒。

他伸手将米迦勒平放在地上，凝望着少女苍白而恬静的面容，久久没有说话。

从那之后到现在，朱雨枫已经把自己独自关在房间里很久没出来了。

无论是爱莉希雅还是莉莉丝，都没有选择去打扰他。

现在痕估计也刚刚醒过来，凯文去看了痕，科斯魔都不知道自己接下来要怎么去面对痕和格蕾修，到现在他都不敢去见这两个人。

黛丝多比娅做错了吗？站在黛丝多比娅的视角，她没有经历过上一世的约束的惨剧，更不知道在合并律者核心之前的约束之律者是个残缺品，只是那样的程度的神恩结界的话，就算是加上了家属区的其他人，也确实还在娅丝塔罗忒足以保护的范围内……

对于黛丝多比娅来说，她根本想象不到真正的神恩结界有多恐怖，换做是自己，如果未曾经历约束的惨剧，在这种情况下他也一样会做出同样的选择。

如果娅丝塔罗忒没有撑住，当时受娅丝塔罗忒所保护的莉莉姆、格蕾修、铃都会遭殃，如果真的发生了这件事，科斯魔想不到自己要怎么面对其他人。

“为什么……”少女低声说到，“为什么……会是我活了下来？什么都做不到，帮不了米迦勒，连累了布兰卡前辈的我……有什么资格……活下来？”

“黛丝多比娅……”

少女抬头看向少年，她的眼中闪烁着泪光，她像是在对自己的恋人发问一般问到：“为什么……活下来的会是我？！”

科斯魔沉默，他只是伸手抱住黛丝多比娅，将对方的头靠在自己的胸口，轻声说到：“可以了，黛丝多比娅……暂时不要去想这些了，好好睡一觉，好吗？”

所有的一切，我都会和你一同承担。

少女靠着少年的胸口，最初是细小的呜咽声，接着逐渐变成了嚎啕大哭，少年只是紧紧地抱着少女，一言不发。

病房门外。

不知道什么时候来了的凯文和苏都站在离门不远处的地方，凯文靠在墙上，苏则是刚刚过来的样子。

“量子之海……有找到她的踪迹吗？”凯文问到。

“没有……量子之海本就辽阔无比，更何况那场爆炸实在太过剧烈，即使是这个计划的提出者罗弗寇，也只是说，她是大概率会坠入量子之海……现阶段，逐火之蛾失去了大量的研究员，我们没有过多的精力放在这方面……”

凯文低着头，忽然又问到：“苏，你觉得这一次，我们真的可以救下枫和爱莉希雅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