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一路以来的发现，也确实让众人的心情越发低沉。

第一片记忆的冰晶被琪亚娜所收集，在琪亚娜的手上融化，接下来的第二片、第三片终于是落在了幽兰黛尔等人的手上，众人这才发现安娜作为人类的记忆正在不断消散的事实，而作为人群之中应该算是了解的信息最多的琪亚娜，也不得不向众人说明了情况。

“安娜是被崩坏强行选中成为律者的，正如莱奥妮所说，她在一开始并没有放弃和崩坏的搏斗，为雪莲小队争取来了撤离的时间，缩小了灾害波及的范围，但是……”琪亚娜伸手又接住了一片自冰柱所在方向飘落的冰晶，“如你们所见，一路以来你们看到的收集到的冰晶，就是安娜的记忆，她的记忆会在与崩坏的搏斗中不断地丧失，直到最后只剩下那些最让她痛苦的回忆……”

“难道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幽兰黛尔开口到，“比如在她的记忆彻底消散之前……”

“没有别的办法，变成律者这件事情本就不可逆转。”琪亚娜说到，“安娜的记忆变成冰晶消散也只是加剧了这个过程的速度，意味着她作为人类的人格正在消散……人类一旦变成律者，我们所能做的，要么就是将希望寄托于她能否战胜崩坏的意志，要么就是……根除后患。”

所有人都看向了琪亚娜。

琪亚娜却没有理会其他人的目光，而是将目光放在了安娜所在的冰柱上，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她不知道这一次她体内的圣女之力还能不能起到作用，但在和芽衣于长空市相识的时候，她就是在枫的指引下用自己的圣女之力压制了芽衣体内的崩坏能，阻碍了芽衣进一步变成雷之律者的过程。

可那时，是芽衣的人类人格并没有消散，雷之律者的人格尚且弱小，权柄也不完整，仅仅是由征服宝石引导诞生的律者。

眼下，冰之律者可不是由宝石做介导诞生的，她自诞生起便具备了完整的权柄，只是因为安娜对律者人格的反抗而导致权柄被压制。

更何况，要让自己的圣女之力效果最大化，还得接触到安娜才行，而现在安娜将自己冰封在冰柱之中，要想触碰到安娜，就得打碎冰柱，可是打碎冰柱之后，放出来的是冰之律者还是安娜那就两说了。

“一定还有别的办法的……安娜她是沙尼亚特家的人，如果沙尼亚特家所信仰的先祖路西法真的存在，如果祂真的在第二次大崩坏中回应了塞西莉亚大人的呼唤……”莱奥妮低声说到，“为什么这一次祂就不能……”

“第二次大崩坏里，路西法……大人给予塞西莉亚大人力量，但塞西莉亚大人最后也仍旧因身体无法承受路西法大人的力量而逝去，路西法大人会回应沙尼亚特的愿望，但他实现愿望的方式往往与毁灭无异。”琪亚娜尽力让自己的语气保持平静，“除此之外……为什么要将所有的希望寄托于路西法大人的身上呢？崩坏是能只依靠一个美好的愿望就战胜的吗？”

琪亚娜说话的时候，也一直在警惕自己背后的夜枭，她不知道夜枭对安娜究竟有一种怎样的执念，但是这个时候小心一点总是没有错的。

不管怎样，只要有那么一点可能，她还是愿意为此去尝试一下的，除非事情真的到了万不得已，为了现在珊瑚岛上还没有撤离的其他幸存者的生命，她都必须拔剑。

到这时，她忽然才理解了凯文那句“救世绝非易事，有时我们甚至连挽救一个人都做不到”之中到底有多少的无奈。

但，如果不去尝试，就永远不会知道结果会怎么样，就算尽力了也未能救下一人，也好过对一个人的见死不救。

“先按原定计划进行吧，渡鸦、夜枭，黄泉之杖的布置就交给你们了，不管安娜此时是一个什么样的状态，先用黄泉之杖压制她的权柄，让她暂时失去反抗能力。之后我会尝试破冰，争取一击命中。”

……

她还记得自己行走在毫无生机的废墟当中时近乎绝望的内心，她联系不上自己的战友们，所有的联络手段在崩坏爆发后就失效了。

“放心，有我在，绝对不会让任务有什么意外的。”

这次任务开始前，她是这么对队长还有其他人说的，她是沙尼亚特家的一员，她认为这对她来说本就是理所应当的事情。

沙尼亚特是守护人类的剑，我们的血脉继承于自天空坠落的神之使徒，我们天生高贵，我们理应为了守护弱小者而举起手中的剑，向那自诩神明的【崩坏】发起抗争，这就是我们的责任所在。

“可是，到最后，你又保护好了谁呢？”

“……”

“你可以说，你救下了那些平民，你可以以此来安慰你自己说你至少保护好了他们，但是你又怎么不是在借此逃避一个事实呢？”

“……”

“你其实一直都在逃避，逃避你在崩坏面前，看着你的战友、你的队长死在你的面前，你却无能为力，甚至……你可耻地逃跑了。”

“……”

“就算你最后将那只帝王级崩坏兽击杀了又怎么样呢？你改变的了你在最初选择了逃避的事实吗？你改变的了你在崩坏爆发时，你因为第一次直面崩坏爆发的恐惧，而没有挡在当时就在你身边的一位战友的身前的事实吗？”

“……”

“承认吧，你玷污了荣光的沙尼亚特之名，你可耻地胆怯了，你没有保护好你身边的战友，反而产生了卑劣的退缩之心。”

是的，她当时是和小队里和她最要好的女武神一同行动的，但是在崩坏爆发的时候，她因为一时的恐惧和迟疑，产生了退却之心，如果她在那个时候没有那一下的迟疑，她完全可以挡在朋友的面前，凭借自己体内的沙尼亚特圣血，为她挡下大部分的崩坏能冲击，这样一来自己的朋友很大概率就不会死。

“这些年来，你一直都在自我催眠，催眠说就算你挡下了这一次崩坏能的冲击的大部分力量，你的朋友也不一定能活下来，但是，你很清楚，尽力去做了却失败了，和从一开始就没做，是两码事。”

“我……”

少女的面前出现了其他族人的身影，他们都这样看着她一言不发，他们的眼神仿佛都在斥责她一时的懦弱令沙尼亚特之名蒙羞。

她仿佛又听见了外界的各种流言蜚语，质疑、嘲笑、怒骂不绝于耳，她捂着自己的耳朵，却根本阻挡不了那些声音如同潮水般涌入她的耳中。

“安娜。”

一个熟悉的声音穿透了这喧嚣的噪音，伴随着这道声音的响起，其他的声音也都消失了。

有些迷茫的少女抬起了头，此时站在她面前的是另一个少女，那个她未曾保护好的朋友。

对方就这样凝望着她，一言不发。

……

珊瑚岛外围。

“路西法·沙尼亚特？”芽衣将雷之律者的权柄完全激发，天亟之钥上面闪烁着雷光，虽然在路西法带走希儿的时候她并没有在场，但是瓦尔特还是将他们看到的路西法的影像给自己看过了，所以她还是认出了对方的。

那么，现在的自己面对路西法有多少胜算呢？

瓦尔特先生说过，路西法和凯文都很强，琪亚娜在长空市的那一击不及凯文，但那一击也确实是自己所扛不住的，路西法只会比那个时候的琪亚娜还要强得多，自己面对琪亚娜都没什么胜算，就更别说是路西法了。

所以，为什么要拔刀呢？

因为，她至少要向路西法证明，她有与琪亚娜同行的资格，她要证明她可以做得到。

长空市的那场战斗，让芽衣再一次认识到了自己和琪亚娜之间越来越遥远的距离，那不仅仅是来自于实力上的差距，还有着眼界的差距，琪亚娜知道的比自己多太多，在双方信息不对等的情况，自己永远不可能追得上琪亚娜。

甚至连理解她都做不到。

所以，她才在会知道珊瑚岛崩坏爆发之后，第一时间尽自己最大的速度赶到珊瑚岛，因为她知道琪亚娜一定会来，如果不能追上她，那就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去理解她，理解她所背负的一切。

这就是芽衣的想法，她已经做好了之后再次与琪亚娜爆发战斗的准备，她一定要让琪亚娜看到自己的决心，如果琪亚娜一定要向自己隐瞒，那自己就用自己的毅力让她看到自己的选择。

“你还真是固执啊，雷电芽衣。”路西法双手抱胸说到。

“我只想要求取一个寻找真相的资格。”芽衣低声说到，“我想要看到她眼中所看到的世界，去理解她所背负的一切。”

“所以你就这样轻易地抛弃了你在圣芙蕾雅的同伴，一意孤行，孤身来到这里？”路西法说到，“如果这一次，琪亚娜还是选择了拒绝，你是不是还会有下一次？”

芽衣沉默，她的沉默就是她的答案。

她想起了自己出发之前，德丽莎看向自己那复杂的眼神，明明那个时候学园长犹大都拿出来了，要是学园长愿意，加上温蒂和瓦尔特先生也都在旁边，他们要压制下自己简直不要太简单，但最后德丽莎还是选择了尊重自己的选择。

“你倒是倔强……”

路西法对芽衣的表现不置可否，他墨镜下的目光越过芽衣，落在了不远处的某个掩体之后。

到底是故意的还是不小心的呢，跟过来藏也不知道藏好一点，犹大都露出掩体了啊，德丽莎，难道……转世还会降智商的吗？

算了，反正芽衣原本就会进入乐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