辽东是半岛,亦是肥沃的平原,为何成了野地?
土是沃土,而高纬度的气候,适合农耕的时间,不超过半年。
像江南、荆楚、巴蜀适合农耕的区域,早夏收麦,稻分早、中、晚,且可见缝插针套种油菜、蚕豆、高梁,土地的利用率极高。
哪怕是土地贫瘠的豫省,一年四季见绿,也不会让耕地撂荒。
亦因此,辽东成了野地,任由野树、杂木丛生,成了野物的天堂。
林荫小道名副其实,高大的乔木遮天蔽日,斑驳的散射阳光稀疏地照射地面,又有次生的灌木丛匍匐伸展,孱弱的草丛艰难地存活。
阔叶、枯枝淤烂,千百年的堆积,泥土黑漆漆的。
千百年的堆积,怎未闻辽东燃过山火?
牧羊摸着鼻子,是将最熟悉的河套走廊,与辽东野地作比较。
其实,河套走廊是一条大大的大峡谷,没有之二。
天水山脉横亘北六省,将黄河中上游雍河段,撇在北边。
与天水山脉相对应的,是漠北南端的布拉石山脉,将凛冽的寒流隔阻、消散,才形成了相对湿润、温暖的流域环境,类似江南。
布拉石是光秃秃的石蛋子山,有一条沙化小径通向大都;
天水山脉则是草木丰盛,且通透、向阳,堆积的干草、枯枝见火就燃,而沿着地势一路燎去,风助火势,一旦燎原,则不可收拾。
辽东野地?
遍地沃土长满了参天大树,不但有阔叶乔木,更有数不清的针叶大木,如此密集的乔木,除了争夺肥力、水分,更要争夺阳光。
年复一年,腰以下的树枝缺光枯萎,继而胸腹,直抵脖子。
假如,顶篷的树叶也被遮住,生命走到尽头,成为枯树!
中原常见的灌木丛,仅蜷缩大树底部,靠稀疏的阳光苟活。
而杂草,更加稀少,存活的机会更加渺茫。
落叶?
阳光射不透树叶,长年的潮湿环境,早将枯叶腐成了黑土。
更绝的是,一棵棵大树除了顶冠,脖子下,几是裸树,想燃很难。
牧羊进了敌占区,行动十分谨慎、小心,速度不快,也不慢。
出乎意料,回程的车队络绎于途,规矩相若,大约百辆。
拨浪鼓不停地敲,牧羊与车夫套近乎、拉关系,窥见一丝内幕。
活跃辽东野地的车队,承载廊桥仓廪的车队,仅是一部分。
大多数,不经廊桥直接进了山海关。
走了几天林荫小道,牧羊颇有心得,对辽东野地不再懵懂。
辽东野地,是一片巨大的平原,脚下是厚实的黑土地。
有不高的山头、不宽的河流镶嵌其间,却不损大势。
作为燕云十八州,与高丽棒子的连接纽带?
取直线、等距建兵站,是最省力、且高效的运输、补给模式!
而林荫小道非直线,像是蜿蜒、崎岖的山路,是傍山延伸的弯路。
牧羊望了望密密匝匝、一望无际的裸树,心里有了揣测。
其一,辽东平原太过辽阔,又被无际的参天大树遮蔽,进了平原再无方向感,短距离无妨,可参考特定的地理景物校正,长了会迷路;
其二,辽东有野人,有村庄,有部落,甚至,是氏族。
劫掠,是改善生存条件的捷径,野人头领不会独厚高丽棒子。
几天的观察,活跃林荫小道的,不止成规模的车夫,还有狩猎者。
有气机晦涩的高手、专业杀手,还有与环境融为一体的野人。
才一百五十里的路程,竟有十八个瞭望哨、五个野人狙击组、三处高水准的陷阱,不是兜猎野兽的陷阱,而是猎杀高手的死亡陷阱。
牧羊、艾思是行商,财未露白、身手一般般的行商。
是野人也没瞧上的组合。
返程的车夫携带的货物稀罕、却不昂贵,像是熊胆、鹿茸也没有。
野山参?
甭想了,连筷子粗的毛参,也没见一枝。
蓦然,花熊一僵,把“看”到的,分享给牧羊。
前方,是一处幽深的胜景,一瀑小溪飘下,撒落、冲击成了一洼浅潭,小道不再是泥土,而是铺垫了石块,浅水漫道趟过,没有不妥。
丰沛的水汽,朦胧了景物,视野、感制受到限制。
更妙的是,沿着小道,还铺设了人工方石,供倦乏的旅人歇脚。
浅潭、顺流的溪水,呈现碧绿的色彩,雅致而宁静。
不是黑衣,而是浅灰、浅绿的彩衣,完美的融合大自然里。
错了!
不起眼的旮旯角落,还有浮松的浅土,也蹲了不该有的生灵。
鹰,辽东野地的特产土著鹰,大名鼎鼎的海冬青。
同样,海冬青不是野物,而是特驯过的猛禽,伪装、潜伏的猎手。
牧羊反复核对,潜伏的杀手约千,而海冬青,则有八百数!
围绕水潭的千丈范围,已是一处绝杀的死亡陷阱。
只要踏进陷阱,无论天上、地下、水中,都会遭遇致命一击。
水不再是净水,而是入腹毙命的毒剂,空气中,漂浮着毒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