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文工心里当即一凉。
“校尉。”
秦书文轻呼一声,内房穿出来位军爷,手捧着一张包袱皮,里头安置着一应器物。就这么走到了胡英面前,也不递过去,只是让他看着。
“哪样器物?”
在那校尉出声问询之前,胡英就已经找准了东西,伸出手虚指了一下。
“回大人,您看那锭银子。”
校尉知道,可不是让自己看,赶紧回过身去,将手上包袱皮现给秦书文去看。
“可是这一方?”
雪白的银子自然是扎眼,秦书文拿起来那银块,也是立刻感觉到了不对劲。
一上眼,先瞧见的就是那银锭上的戳记。
正中一戳上书“五两”,左一竖列“岭南府库”,右一竖列“张旻工”。
一枚标准的府库官银。
这可不是能随意流入民间的东西。
正常需要动用府库银时,至少也得将这府库的戳记给毁了,大多时候这一锭银子都得绞碎了做碎银才能用于采购付晌。
一锭完整的库银这会从那胡英的手里拿出来,这可不是什么小事。
“胡英,我问你这岭南库银你是从何处得来?”
“这还用得着问?除了那吴老狗给的,还能从哪得来?”
一点矜持也没有,吐出来的每个字都显得那么得失礼,听的秦书文是连连地皱眉。
但这话一说出来,问题可就又着落在了吴文工的头上。
“吴大人,对这岭南官银,你可有解释?”
对着底下跪伏的人问出了一句,可那说出的话,脸上的神情,说话的语气,哪个也不像是在问询。
吴文工这会也是有些焦头烂额。
这银子他还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自己知道吴府是私藏了不少库银不假,但自己甚至都不知道这库银是哪次给到的虎头寨。
只能大概的猜到是下人准备珠宝礼物时,可能拿了两块掺进去凑了个数。
“大人,这穿林鼠胡英乃是江湖匪类,绿林的响马,什么东西从他手里拿出来都不奇怪啊。”
“放你的屁!这分明就是你先前差人送来那一车的珠宝,想让我众家兄弟松松手,放你那一车的硬货出走!”
又是一句粗言出口,但这一回吴文工可不恼了,这胡英的话可给他提了醒了。
自己给虎头寨那一车珠宝是为了放那镖队通行吗?
还不是早听闻秦大人的诱贼之计,害怕自己手上的这枚黑棋折损在这,特地送上珠宝通风报信来的嘛。
谁料想这群笨贼自诩什么绿林豪杰,自己坏了绿林道的规矩不说,这会还跑到这来参他一本。
现在若是把这一点点明,或许还能有些转机。
想至此处,立刻对着上首座的秦书文开了口。
“大人,这虎头寨诸贼横行三川岭南诸道,横路劫财,欺男霸女是无恶不作,自三川水患以来,这作案数量更是只增不减,不少的官家车队也难逃其手,劫这一锭官银,又有何难!”
还不等身后的胡英再抢言打断,吴文工调高了几分嗓音,又是说了一句。
“更何况当初秦大人定那诱贼之计要诱杀那虎头寨诸贼时,下官可是头一个站出来赞同的。”
这一言出,身后胡英一嘴的脏字全堵在了嘴里,愣在了原地。
那吴老狗说的什么?
这眼前的秦大人定的诱贼之计要诱杀我虎头寨众家弟兄?
那吴文工送来的一车珠宝……
头上的秦书文不傻,先前默不作声是为了观察二人的神情话语。
那胡英虽说言语粗俗了些,但自己与这些草莽之人多少也打过些交道,了解过一些绿林的脾性,再从那胡英脸上真切的怒色看来,其所言多半是实情。
但这吴文工一句话说完,那胡英的脸上是当即变了颜色,原先的盛怒消失不见,转而变成了副错愕的面孔。
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自己,嘴巴支支吾吾说不出来一个字音。
这里面定是有问题。
“下官可与那虎头寨诸恶斗了不知多少年月,这会虎头寨被秦大人的妙计所破,那胡英便伪造了这许多的证据,来诬陷于我,秦大人可绝不能中了那贼人的离间之计,令亲者痛,仇者快啊。”
瞧着那胡英一脸不可置信的模样,正一点一点挪蹭着在远离自己。
秦书文这会才回过味来,对啊,是自己定下的计策,用那安远镖局做饵,引得虎头寨上钩。
瞧那胡英的模样,恐怕早前还不知是自己的计策,只当是吴文工要卸磨杀驴,这才上得自己这来告他吴文工。
这会让吴文工先一步点出了这关窍,自己反而陷入了被动。
“秦大人啊,下官自上任上谷城中,便……”
“住口!”
想明白了这许多事情,秦书文哪还敢让吴文工再开口,当即是一声呵斥打断了吴文工的话。
再一抬眼,那边的胡英也回过神来,作势要从跪姿站起。
“校尉,拿下那贼人!”
也来不及将手上的包袱皮好好放下,随手往地上一撇,大踏步冲上前去,两只铁钳子似的大手,找准了那胡英的胳膊,牢牢地钳住。
还没来得及站稳,手臂便让人抓牢了,只得抬起腿来对着那校尉的腰就踢了过去。
踢中了那腰腹,却觉得自己的脚踵踢上了铁板似的生疼,这校尉的外功也算是练到家了。
没来得及再做什么挣扎,便被校尉腾出空来,将手臂背到后身,整个人跪压在地,不得动弹。
“狗官!狗官!”
身子动不了,嘴上可不停。
“大人,果真是这贼人歹心不死,竟然还想行刺大人,这贼子罪大滔天,当诛之啊。”
吴文工也抓住这会功夫赶紧进了些话。
只是这话说出来,秦书文却不理会。
“校尉,将这贼人带下去,好生看住了,绝不能让他出半点差池。”
“诺!”
随着这秦书文的居所内传出来打斗动静,这整座城主府都开始沸腾了起来。
就在那校尉押着满口叫骂着的胡英下楼时,一众兵丁军士也都到了门外,一个军官模样的人走进了门内,到了秦书文跟前行了一礼。
“大人,下属来迟。”
来这人秦书文认得,是那岭南道的都尉,也是那诱贼之计的执行人。
从军职上来讲,比先前那位校尉要低上一品,直属于山阳郡郡守,与那吴文工平级。
这会过来倒也算是正好。
“都尉。”
“在。”
“将吴大人请回吴府好生看护,吩咐所有手下人等,直接接管上谷城城主府衙。”
这话一出来,莫说吴文工,就连秦书文面前的都尉都是一愣。
“大人!大人!这是为何啊!”
“诺。”
大人遣词用上了个请字,那自然是不能和那胡英一样硬押着回去。
伸出手去搀起吴文工的胳膊,将那不习武艺的吴大人像提溜只狗崽似的,整个拎起,堪堪站了个稳当。
“大人!我何罪之有啊?”
何罪之有?还得查过之后才能清楚你吴文工头上到底戴了多少罪名。
“请吴大人回府!”
“吴大人,请吧。”
都尉手上使劲,半拖着将那吴文工拽动。
可怜那吴大人的两只脚拖曳在地上,还不住的扑腾。
一袭威风的官袍都被折腾得狼狈不堪。
“大人啊!可莫听信那贼子的谗言啊!”
“大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