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凡阶尽头，透过层层云雾，两人探出头来。

四周一望无际，云海绵绵，抬头星光闪烁，远在天边，近似眼前，耳旁微风徐徐带起寒气拂面而过。

感受到些许凉意，张百楼往右挪了挪，背靠着写有仙人渡三字的巨石上静静等待。

没过多久，便听远处有喊话声传来。

“离凡阶，仙人渡，云海深处，求财？问路？”。

“小孩才做选择，我两样都要”。张百楼挪出来转身向远方喊道。

向来温声说话的他此时虽然扯开嗓门，可声音还是稍显短促，穿透力显然没有对方持久，不一会儿便淹没云海。

然而对方竟也能听到，回道:“小师弟这么久没见，还是这么油腔滑调，叫大师兄好生挂念”。还故意在‘小’和‘大’字上加了重音。

随后远处一坨黑影，如隔空传送一般，嗖嗖驶来，直到张百楼身前几丈距离速度方才慢下来。

两人循声望去，有一舟雾气化实，一高大魁梧的汉子，头戴斗笠踏舟而来。

舟至身前，施瑶脚一点，身形一跃率先落到舟上。

“咦，小师妹也来啦？”。大汉故作惊讶，诧异的问道。

施瑶白了他一眼，意思是就他那生硬的表情，赶紧别演了，照计划行事就得了，想想又觉得哪里不对，一手拽过大汉胳膊，抬头挺胸嗔怒道：“小师妹也不许喊”。

大汉被施瑶拽得一晃，略微弯腰，讪讪的回了一个心领神会的表情，然后偏头望向小师弟。

张百楼脚踩云海，慢悠悠的走到舟上，看到在施瑶那吃瘪了的大汉打趣道：“师兄好久不见，你这划舟都不用桨，全凭浪吗？看来这云海浪子真不是浪得虚名啊”。一连几个‘浪’字都是重音，算是对之前‘小’字的回应。

大汉没有正面回应，却也不甘示弱反口问道：“小师弟你身为半步仙大管家，向来无利不起早，无事不登三宝殿，什么风把你吹来了啊”。

“春风啊，师兄，十层玲珑坊又培养了一批新的怜人，待会见过两个师傅后，师弟带你去潇洒潇洒”。张百楼微眯双眼坏笑道。

大汉眼冒精光，俯首贴面捂着嘴对张百楼轻声问道：“难道又有新的花样？哦不，姑娘们又有新的才艺？”。

“葱葱玉手，妙手回春，那手法冠绝天下，让人欲罢不能啊”，张百楼露出一副回味无穷的样子。

大汉舔了下嘴唇，眼珠子咕噜直转，感慨道：“可惜小师弟体弱，竟要遭受这些，为兄恨不得感同身受，替小师弟代为受罪”。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越聊越起劲，不说惺惺相惜吧，简直狼狈为奸。

施瑶在一旁气的咬牙切齿，白瞎她前几日专程上来给几位师兄跳了一段星光明月舞。

就这？

得亏她今日上来的急，没有佩剑，不然当场就扎死他，要他一个大师兄在这里没脸没皮。

哎哟！

还春风几度玉门关，还挺诗意！

施瑶终于忍无可忍，重重咳了几声。

被施瑶这一打断，聊天的两人才止住势头，大汉方才想起，原先商量好是故意找茬，然后直接撂担子，不做这摆渡人，怎么聊到兴起，把这事忘了，眼看雾舟都驶出半截路了。

得了，破罐子破摔吧。

啊咳，汉子润了润喉咙，抬头侧脸仰望星空，月华洒落，影影绰绰，只听一声响指，一束月光打来，他换了一个姿势，屈膝弯腰，单手托腮，做沉思状，一脸忧郁落寞，沉声说道：“师弟，你听师兄一句劝，别再做自掘坟墓之事了，为一个蛮城不值得”。

来这一招？又听一声响指，那束月光转到张百楼身上。

他莞尔一笑，眼中温和深邃，面无血色的脸上道不尽的委屈与无奈。

啊咳，张百楼也咳了咳，胸口不停的起伏，身体微微颤抖，一副病入膏肓的样子好似只要一阵轻风就能将他卷入这无边夜色，当真我见犹怜，口中却坚定的说道：“有什么值不值得，我心之所向啊”。

若不是靠师兄摆渡，施瑶恨不得立马就将他踹进这漫天云海，摔他个粉身碎骨。

跟张百楼讲道理，能讲得通？还轮的到他?

汉子感受到了师妹的怒意，索性不装了，急的跳起脚来：“张百楼啊，张百楼，你怎么这么冥顽不灵呢，与师妹在这九霄云外做一对神仙眷侣不好吗?”。

张百楼看师兄不装了，他也放开来，学着市井泼妇吵架姿态，插着腰指着汉子骂，哪里还有半点病入膏肓的样子：“李士铘，我呸，你还有脸说我，为了一个青楼女子在这云海画地为牢，摆渡十多年，来来来，有本事你这就跟老子去玲珑坊”。

俗话说，打人不打脸，骂人不揭短，汉子显然气急败坏，话都说不利索，得亏名字上占了便宜搬回一点颜面：“张百楼，你..你..孙子，你再叫声爷爷听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