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指着兰楼儿说道:“我老酒鬼呢有些私事需要去处理一下,估计你也能看出来,这个小鬼头本事不大吧脾气倒是不小,如果让他与我同去很可能会坏了我的事儿。可是他本事实在是不济,如果扔下他一人独自闯荡估计没几天就翘了辫子。小道士啊如果你不觉得麻烦就看在我的面子上,先帮我照顾照顾他吧。”
眼看历练结束的日子就要到了,青泽琢磨着到时候总不能带着这么个活宝上蜀山吧,他微微皱了皱眉头说道:“眼看家师定的回山日期已近,只怕到时候有负于前辈的嘱托。”
老人笑着回答道:“哈哈,没事没事,等你什么时候要回蜀山了,就忙你的去吧。到时候你就找个市镇扔下他便是,他知道怎么联系我,我自会去寻他。”
青泽一听这话无奈地心想:“这个拖油瓶看来是扔不掉了。”接着青泽问道:“这……不知道兰兄要去往何方?”
兰楼儿仿佛生怕老人说错话一般,赶忙答道:“我……我是要去找我的家人。”
青泽纳闷道:“找你的家人?他们在哪?”
这一问倒是戳中了兰楼儿的伤心事,他低下头语气幽幽地解释道:“哎,说来也是我命苦!小弟原是阳关人士,因战乱与家人失散,因此这才四处寻找,至于他们现在在哪或者该去哪找,我自己可真是毫无头绪可言。如果道兄方便,就先在这长安城附近找找看吧,我想他们最有可能还是往东逃了,长安乃是天下最为富庶之地,他们路过时在这附近落脚也说不定。如果再没有,那道兄你去哪我便跟着去哪打听消息就是了。如若最后真是找不到了,那我也只好……哎,只好选个风景宜人的地方自行安家罢!”说到此处,兰楼儿悲从心起,不由得落下两滴泪来。
青泽听兰楼儿讲得悲苦,便也想起了自己凄惨的身世,心中不免有些同病相怜起来。他深吸一口气对老人施礼说到:“既然如此,晚辈听从前辈的安排!”
青泽又转过头来拍了拍兰楼儿的肩膀说道:“兰兄我陪你去找你的家人,你放心,我一定能帮你找到!若真是仅凭咱两人找不到的话,那我回蜀山请蜀山的各位同门帮咱们一起找!”
兰楼儿泪眼婆娑地抬起头,看着这个比自己高一头的年轻道人,心想:“听这小道士的语气真挚,应该不是信口胡说。我与他萍水相逢没想到他却肯为我如此付出……”想到此处,兰楼儿羞愧地不敢直视青泽的面庞,只好低下头幽幽地说道:“道兄你可真是个好人!我之前那般捉弄于你,可你却不计前嫌对我这般好。之前是我不对,小弟在此赔罪了!”说着两腿膝盖一弯竟跪了下去。
青泽赶忙扶起兰楼儿,说道:“兰兄不必多礼!你我都是江湖儿女,有困难出手相助原是应该的!”
老人欣慰地点点头,说道:“不错不错,不愧是虚宁教出来的好徒儿!”老人说完提起了装满酒菜的包袱,顺手把自己的酒葫芦也塞了进去,转身对青泽说道:“小道士,今天咱们也算是认识了,以后但凡用得到我的地方,我老酒鬼必会助你一臂之力!”说完便转身朝林子深处走去。
青泽看着老酒鬼渐渐消失在树林深处的背影,对兰楼儿说道:“兰兄,咱们也上路吧。”
兰楼儿定了定神平复了自己的心情,一拱手问青泽道:“敢问道兄,咱们这是要往哪里去?”
青泽回答道:“咱们往北走,去谢家。我们蜀山跟他们家有旧,经过长安理当前去拜会一下。如果幸运的话,在谢家能够打听到兰兄家人的下落也说不定。”
“谢家?!你说的可是那个位于长安城北面的长安谢家?!”兰楼儿整个身子像受惊的蚂蚱一样弹了起来,嗓门也变得特别大,林子里成群的鸟儿被惊得像是大风卷起的尘土一样在树林上方集结起来,仿佛有人指挥着一样有序地飞往远方,最终消失在了遥远的天边。
青泽莫名其妙得看着兰楼儿,不解地问道:“没错啊,兰兄有什么不方便么?”
“不不不,方便、方便,很方便,咱们这就启程吧。”青泽还没搞清楚状况就被兰楼儿拉着袍袖往北走了。
看日头大概还没到申时两人就到了谢家。谢家在当地是有名的富豪,家有良田千顷还经营着当铺、镖局、绸缎庄、金银首饰等等各种生意,江湖上还有传言说他们跟官府有来往。
兰楼儿站在谢家大门前,看到那谢家的院墙向两边不断地延伸出去,竟一眼望不到边,他偷偷地咽了下口水,心里默默盘算着:“好家伙,这谢家的院子到底有多大啊!”。谢家大门两边的两个石狮子足有一人多高,门口板正地站着两个衣着光鲜的家丁。青泽走上前去,拱手道:“在下蜀山派青泽,前来求见谢老爷子,麻烦两位小哥帮忙通禀一声。”
“哼,你以为你是谁啊?!还想见我们家老爷。别以为你穿着一身道袍就可以冒充蜀山派弟子。怕不是想来我们谢家蹭吃蹭喝的吧?小子,趁着小爷心情还不错,赶紧滚蛋!否则可别怪我们兄弟下手狠辣了!”那个稍显年轻的家丁怪里怪气得说。
看那家丁语气揶揄,纵使青泽涵养不错心里也还是很不痛快,他压下心头的不悦,耐心地说道:“在下不明白小哥什么意思,我确实是蜀山青泽。”
年纪稍长些的家丁语气略带嘲讽地说:“哼,就你,蜀山青泽?哈哈,笑话!我说你就别装了,这个月来我们谢府装蜀山派弟子的你已经是第十三个了。我说,你们来之前也不打听好,至少冒充得像一点吧!你知道嘛,蜀山派大名鼎鼎的青江道长是我们家老爷的恩师,他老人家可已经是古稀之年啦,你一个连毛都没长齐的小毛孩儿,还敢冒充蜀山派青字辈道长,真真让人笑掉大牙咯。我看你最好抓紧走吧,省得一会儿惹我们哥俩心情不好再打你一顿,到时候可没人搀你去看郎中!”他说完话,很不耐烦地冲青泽摆了摆手示意二人离开,而另一名家丁则在放肆地哈哈大笑。
青泽一时愣在那里,他来之前完全没有料到自己会被人误会成招摇撞骗的江湖骗子,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
兰楼儿听了这三人的对话心里直冒火,他可是从小娇养惯了的,任谁也不敢在他面前这么说话。兰楼儿低声嘟囔道:“哼,呆头呆脑的,跟他们废什么话,真是麻烦。”
青泽只听得耳边一阵风声吹过,兰楼儿已从他身后窜了出来。还没等在场的其他人反应过来,兰楼儿一抬手就用折扇扇了那个年纪稍轻的家丁一记响亮的耳光。兰楼儿耳听得身后风到,身子轻轻向左边一歪,刚巧躲过了身后那个年长家丁的拳头。接着兰楼儿一拧身,侧身躲过了年轻家丁的腿,顺势右腿膝盖一用力,右脚便扫到了老家丁的脑袋上。兰楼儿双脚刚刚站定,身子还未站起,腰部用力一抻,整个人仿佛伸了个懒腰一样,而他的左拳却结结实实地击中了年轻家丁的面门……这一切在外人看起来就像是兰楼儿喝醉了在耍酒疯一般,可是青泽已经看出来,这是他俩刚刚才学的醉拳,不由得心生佩服,“兰兄之前完全没学过武功却能在短短的时间内掌握这么复杂的拳法,这武学天赋绝对远超于我,若能得到名师指点,前途不可限量……只是这脾气是稍有些顽劣了。”
正当青泽准备上前制止时,大门吱吖一声从里面打开了,“混账,什么事这么吵闹?若是吵到老爷休息你们担待得起么!”话音落下才从门内走出一个五十岁上下的男子。
眼前的景象出乎这男人的预料:两名家丁和一位十五岁左右的年轻公子厮打在一起。说是厮打可是那两名家丁的拳脚无论如何都碰不到公子的半分,他们自己的脸上却已经是青一块紫一块的了,尤其是那年龄更大的家丁,他的嘴唇已经又红又肿,如同过年灌的香肠一般看上去很是滑稽。好在兰楼儿出手并没有下死力,才对他们没有造成太大伤害。
那男人心说:“我府上家丁都是从小就请拳师教拳的,这两人少说也有十几年的功夫了,两人打一个却完全不是对手,看来这两个人果真有些来头,不像是一般的江湖骗子。”
“停手!”那男人快步跑上前来,拱手道:“公子、道长,在下姓吴,是谢家外府的管家,不知二位来到蔽府所为何事?”
青泽抬眼打量了一下来人,见吴管家面色和蔼知道是个讲理的人,连忙喊道:“兰兄快停手吧!”兰楼儿眼见来人说话甚是客气,再打下去倒显得自己无礼,可心中还有气没撒出去,又转过头对着那二人的屁股上一人补了一脚,这才心满意足地停了手。
青泽拱手施礼道:“吴大管家您好,在下蜀山青泽,这位是我的好友兰公子。在下作为蜀山门人路过长安,特来叨扰谢老爷子。”
这位吴管家服侍谢家多年,平时待人接物甚识大体,他趁众人还未注意的时候快速地上下打量了青泽,心里盘算道:“这青泽身上的青色道袍不论从颜色和款式上都与当年青江道长来府上做客时穿的一样,虽然他年纪较其他青字辈的道长小了太多,可……说不准真的是‘蜀山三老’近些年收的关门弟子也不一定。如果他真是骗子,那也是这些年来我们谢府的最有说服力的骗子了。嗯……无妨,蜀山的弟子按理说都应当带了些信物或者法宝之类的东西,一会儿他要能拿出来那必然是真的,若是拿不出来……”
吴管家主意已定,遂拱手施礼说道:“原来是蜀山青字辈的道长,失礼了。这两名家丁是我管教无方,怠慢之处还请多多担待!”
兰楼儿听到这儿没好气地打断吴管家的话头,说道:“管教无方是你的事又不是我的事,凭什么让我多多担待?这么着吧,我把他俩腿打断了也请你们谢家多多担待!”兰楼儿说完便要冲上去再打,多亏了青泽及时拦住。
吴管家尴尬地笑了笑,也不答兰楼儿的话,继续说道:“呵呵,二位有所不知,只因我家老爷与蜀山派颇有渊源,最近江湖上时常有些蟊贼冒充蜀山的道长来蔽府招摇撞骗,这两个不识相的家伙见您这么年轻便误以为您也是来骗吃骗喝的江湖骗子了……额,呵呵,那个……道长,在下有一不情之请,如果不当还请见谅。”说完,吴管家又是一揖。
青泽回了一礼,说道:“吴管家但说无妨。”
吴管家清了清嗓子,小声说道:“我三人一直都很仰慕蜀山派的威名,都盼望有朝一日能有幸瞻仰一下蜀山派的精妙法器,今日有幸能遇见道长,不知道长可否请一件蜀山法器出来,一来让我三人长长见识,二来我也好向我家老爷禀明,如若冲突了尊驾还望道长谅解。”
青泽听了这话点头说道:“青字辈几位师兄都大我很多,也难怪两位大哥怀疑了。”说着青泽解下自己背后的木剑,双手捧着递给吴管家,说道:“此剑原是我大师兄青江所持法器,在下下山之时大师兄亲手赠与。”
管家双手接过,轻轻地从剑鞘中拔出木剑,剑身周遭泛出微微的黄光,剑身隐隐现出“蜀山青江”四个字,用手触摸剑身,那四个字既没有凹凸感也没有掉色,仿佛木剑生来就有的。可见这四个字绝不是刻上去或者用笔写上去的,确实是蜀山法器,做不得假。
吴管家笑呵呵地双手捧剑还给青泽,并对青泽和兰楼儿说道:“烦请二位府内休息片刻,我这就去请老爷!”说完,管家接着转头对那两个家丁吼道:“你们二人是如何待客的?怎么能将客人挡在门外,还和人家动起手来,真是不像话!待我腾出了空再来收拾你们!”
“哈哈哈,哎呀,我的小师叔,你可想死我啦。不肖师侄不知小师叔大驾光临,有失远迎,望小师叔恕罪啊!哈哈哈……”突然不知道在什么地方传来一阵爽朗的笑声,吓得兰楼儿浑身一哆嗦,差点儿把还没完全咽下的龙井吐出来,胳膊一颤手中的茶杯又险些掉落,茶杯里的茶水撒在了兰楼儿胳膊上,烫得兰楼儿龇牙咧嘴。
仆人刚收拾好打翻的茶水,门外一个身影窜了进来,倒头就要下跪,“师叔在上,受我谢雕一拜。”
“使不得啊,谢老爷子。”青泽快步上前,一把扶起了谢雕。“您这么大礼,青泽年幼实在是担待不起啊。”
谢雕握住青泽的手,说道:“小师叔,这师徒即是父子,哪有晚辈见了长辈不行礼的道理啊。”
青泽连连摇头,说道:“大师兄曾对我们说过,您的功夫主要是家传的八卦剑法,他跟您顶多算是互相切磋、探讨,说是师徒关系已然是夸张了。他要我们师兄弟在您面前绝不能有师叔的架子,况且我年纪太小,您叫我师叔我已经受之有愧了,若是对我行如此大礼,回到蜀山师傅和大师兄定是不能饶了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