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公捧起酒盏,凑近鼻尖一嗅,眉宇间涌现些许陶醉。
“慢着。”青年缓缓将手掌搭在十八公肩上。
在十八公疑惑的目光中,他笑着指了指墙角边上缩着脑袋的数道儒衫身影。
“那几位是?”青年笑吟吟地看向眼前这老树精,嗓音中带着些许微不可查的冷意。
十八公未曾开口,那个热情的书生就连忙摆手道:“许兄勿怪,我虽是一介孤魂,多赖十八公等人相助,方可稳住魂魄。”
“我见十八公潜心修行,唯好吟诗作赋,便自作主张,在这儿引过路书生一叙,绝无歹意。”
许岁瞥了一眼书生身后浑浑噩噩的几道身影,道:“那他们?”
那书生解释道:“许兄莫见怪,这些本是与我一同遇难的同乡,只是时运不济,失了七魄,这才如此模样。”
那十八公帮腔道:“老拙乃是荆棘岭土地神,许先生大可安心。”
许岁闻言,似笑非笑地看了十八公一眼。
这话术骗骗见识有限的游魂野鬼倒也还成。
虽然的确是清修的精怪,但若说是土地神,许岁可在它身上瞧不见半点香火气。
很显然,对方说得不全是真话。
不过他现在还没揪住对方的证据,隐瞒身份也算不得什么恶事。
毕竟山野精怪嘛,无依无靠道行浅薄,扯张虎皮也是常有的事。
许岁缓缓将搭在十八公肩上的手收了回来,自顾自斟酒。
剩下的树精也是凑上来,颇为好奇地看着这个胆大的书生。
毕竟它们扎根在荒山僻岭,平日看见个活人都难,连腹中诗书都全靠向那些飘荡到荆棘岭的孤魂野鬼打听请教。
骤然遇见这么个看起来挺有学问的俊俏书生,他们不禁都生出几分好奇之意。
“难得遇见许先生这等有胆识之人,畅快。”十八公笑着放下酒盏,这才想起来还没向许岁介绍自己的同伴。
他抬手指向剩下几个容貌各异的老者,道:“这位是孤直公,拂云叟,还有凌空子。”
“我等一直此山中结伴修行,至今怕有五百个春秋矣。”
许岁并未如它们预料中那般大呼小叫,甚至连眼皮也未曾抬,只是打了个哈欠。
四棵老树倍感意外的同时,对这位举止怪异的许先生才是真正来了些兴趣。
眼前青年怕就是那些说书人口中的真正高人?
十八公将最后一口酒液吞下,只觉得浑身暖洋洋的,面庞都略微涨红,语气昂扬道:“许先生,借此佳酿,容我赋诗一首。”
几棵老树和书生魂魄纷纷起哄似的拍起手掌来。
许岁默默地看着这一幕,余光好笑地瞥见那那孤直公悄悄地将酒盏捧起,将几滴残余的酒液倒进嘴里。
抬头时望见许岁看来,孤直公顿时涨红了脸。
“我……”不等孤直公出言辩解,许岁将酒壶抛过去,贴心地将目光挪到十八公身上。
那十八公晃晃悠悠地站起身,朝四面作揖道:“老拙且抛砖引玉,作一首……哎呦!”
庙门突然发出咯吱的磨牙响声,一只纤纤细手按着庙门,恰好撞在眉飞色舞的十八公脑门上。
直撞得他面色发苦,抱头蹲在地上叫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