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怀恩也缓过来,他摆了摆手也道:“寻春放心,欢颜姑娘坦诚以待,我自当承情。”
“哼,我从来不撒谎!”欢颜甚至还骄傲地挺直了背脊。
沐寻春实在看不下去了,他猛地站起身子,一手扯着欢颜的后领一边解释道:“今晚为两位接风洗尘,我先和欢颜去准备些好酒。阿尘你给我好好照顾怀恩,把他安置在你卧房旁边的房间吧。”
看着沐寻春落荒而逃,寒玉尘知晓他又给自己安排了个差事,但他并没有不耐烦,而是配合地站起身子,笑着对霍怀恩说:“走吧,我们先去休息休息等晚饭吧。”
金缕阁的风雅的确是随四季变化之变化,依仗天地自然而衬托,金缕阁与自然亲近,便引来万物生灵栖息并为之装点,所以这惊鸟铃随处可见,与清风共鸣,倒也雅致,不显烦躁。在谈完正事后,寒玉尘引着霍怀恩往客房走时,霍怀恩绕过曲折的回廊,穿过几道石门,望着一路的亭台楼阁和紧紧相邻的湖水,霍怀恩忽然生出了这份感叹。寒玉尘熟门熟路地走在霍怀恩前面,在这金缕阁之中却也难得的沉默了一会儿,直到走到房门前时,寒玉尘才说道:“寻春为我至交好友,他的心性是何其疏离,但是他却愿将濯枝雨赠予你,想必是十分看重你的。”
霍怀恩抬头就将寒玉尘那一脸严肃看了进去,一时之间竟不知如何回答他,毕竟他对沐寻春的了解也只有江湖传闻而已,而更让他无所适从的其实是寒玉尘这样认真的神情:“寒公子的意思是?”
寒玉尘微微叹息:“只是感叹当初我是拿性命才换到这份情谊,而你这样轻轻松松就得到了,虽不知寻春是看中了你什么,但是这对比之下多少让我有些不甘心了。”
霍怀恩盯着他,只问:“那寒公子为什么拼了命也想与寻春深交呢?”
“那是因为……”而后这道声音猛地停住,寒玉尘半晌才道,“我不能说,但是绝不是因为我有所图谋。”
霍怀恩抿紧嘴唇,他歪头重新审视起寒玉尘来,之前觉得这人有太多谜团在身上了,但如今好歹也摸索出了他的一点心思,于是霍怀恩的唇瓣渐渐松开,随即露出了一个温柔的微笑,这笑容像是融化了他周身凛冽的气息,也是近日来展露出的最为真诚和温和的情绪,他轻声安抚:“寒公子放心,见你如此重视寻春,我也知晓了你是位重情义的人,况且寒公子助我良多,我自然也愿信任你。当然,我不会辜负寻春对我的善意。”
听到这儿寒玉尘忽然苦笑了声,也许是没想到自己现在才被信任,他抬手晃了晃然后无奈道:“知道啦,知道啦,你愿同我说些真心话,也算是亲近了。还是先进屋休息片刻吧,要不然寻春又要怪我没招待好客人了。”
也不待霍怀恩再说一句,寒玉尘就已经进屋关上了房门,寒玉尘那句话卡在喉中没有来得及说出来——既然都让寒公子来招待客人了,那不是代表着寻春早已没有把你当作外人了。
但沐寻春和寒玉尘之间的事情,不是一个刚认识他们的霍怀恩能够置喙的,他也不便搅和在两人之间,怕是其中各种情义两人自己都不自知吧。只是一路行来,自己平白受了寒玉尘这么些恩惠,无论是在开家帮自己周旋,或者是一路上对自己的照顾,甚至是替自己挡下沐寻春一鞭子的事,桩桩件件若不出自真心,都不会有当时那些反应,然而自己却一直多有疑虑,反倒是不磊落了。想来想去,纠结已久,霍怀恩觉得此事该有些决断了。
而另一边在卧室的沐寻春正在找更换的衣裳,方才与寒玉尘一战,不知不觉间竟被他刺破了衣摆,这让坐在镜前的沐寻春眯眼沉思起来,他越发不清楚寒玉尘功夫的深浅了。
这时欢颜推门进来,她看着放在桌上破损的衣裳,不由得说道:“可惜了这么好的料子。”
沐寻春透过镜子瞥了一眼欢颜的神情,他道:“我不会穿你手上那套衣裳的,我有衣服。”
欢颜有些可惜道:“那又可惜了这么好看的衣裳。”
沐寻春说:“你穿吧,你知道的我从不穿那些衣裳,我还是习惯穿我的旧衣。”
“好吧,那宗主别着凉了,快些换外衣吧。”欢颜说。
沐寻春点头,随后又嘱咐道:“若是阿尘和怀恩需要什么,你记得安排弟子准备。”
“明白啦,真不知道宗主怎么这么关心他们,那濯枝雨竟也是说给就给了。”欢颜说。
沐寻春无奈答:“因为阿尘救过我的性命,而怀恩是阿尘这么些年带来的第一位朋友,也是第一次他有求于我,我自当热情以待。毕竟,阿尘的情谊我是还不完的。更何况,阿尘反复强调我重视怀恩,我与他认识多年还不明白他的意思,不过就是想轻描淡写自己的功劳,也给怀恩少些负担。阿尘做事向来如此,越真诚待人时,越怕别人知道他的好,最后成了他人的负担。”
欢颜依旧是一副笑嘻嘻的模样,但有些事情她却看得分明,天生下来的敏锐能让她看到更多难以察觉的细节与情绪,她将手上那套新衣裳轻轻地放入沐寻春的衣柜里,而后转身对着沐寻春说:“宗主怎么做都好,欢颜知晓宗主向来不会走错一步的。”
沐寻春透过镜子看到了欢颜坚定的神情,似乎是将所有的信任与温暖都寄托在了自己身上,自然他也微微垂下眼睑,而一阵轻柔的笑意就这样被藏进了眼底:“知道了,快去找待好客人,你可是我最得意的门生,可别砸了我的招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