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大可以对我进行审判,但是所有的感染者们你当如何去拯救?整合运动和罗德岛是你的棋子吗?但他们同样深陷于这场战争中,我千年的寿命已走到尽头,而你会有很多时间,你可以去救他们,那么下一个呢,下下个呢?最后他们又会变成什么样子?”
“你会看到整合运动与罗德岛变成下一个乌萨斯,他们起初的理想满是光明,他们最初的领导者光辉万丈就像太阳,但是他们的继任者会堕落,会变质,理想这种东西最后一文不值。只要我们的面包喂饱了那群愚民,统治阶级的所作所为便是正义。”
科西切微笑着感慨:“真是奇怪,你怎么会产生推动时代变革的想法?”
他的语调打了个转,仿佛很体贴般地做了个解释:“就算是我,这个国度的意志化身,也很难动摇你的思想,但如果只是真相本身呢?你会代替我留在这里,看接下来泰拉大地的运转,直到你厌恶这一切,将生命本身交给下一个满怀理想的人为止。”
“我曾用容器的双眼看过你,你不是曾经借过我的名吗?那你应当能理解我啊——我来自大山,我来自河畔,我来自草原,我来自荒漠,我来自边境无人的小村庄,我来自毁于天灾的小城市。我的性命在滚滚向前的历史车轮下渺若尘埃,谁会关心它究竟碾过多少骸骨?”
李林沉默一瞬,这在科西切眼中是思考的表现。
“你想说你要主动放弃活下去?”李师傅转进如风。
李林的语调渐渐升高:“你以为正义的人民警察会相信你的鬼话吗?”
“你认为要如何才能认清一切?唯有给文明以时间。”科西切不紧不慢地解释起来,“早在我还有躯壳——不是以使徒之名存世的容器,而是真正的肉身时,我得到了权柄,或者是某个描述世界真实的知识。在我不曾了解它的时候,我对此一无所知,我甚至无法形容它,也无法想象它,它对我而言遥不可及。”
李林眉头微微皱起。
系统界面上没有丝毫变化,唯有象征科西切的卡牌在微微泛着白光,尽管边缘带有两道裂痕,却依旧还没有到破碎消逝的程度。
在密教模拟器打的游戏机制中,一个长生者要身受三次创伤才会死去,但那仅仅是游戏机制所提供的便利而已,那几个在使徒局跳出来和主角作对的长生者,可谓是砍了无数刀的简装版。
可见科西切这个老逼登多半是装的,蛾相的长生者一个字也信不得,但这不妨碍李林拖时间,等年从外面轰进来。
布满镜面的天空已经满是裂痕,年已经找到了维系这个世界的中枢,很快便能将科西切连同这片以切尔诺伯格为基底的世界一起打碎。
“这份知识直到我的肉身被毁灭才起效,那一刻我完全理解了这个世界。我就像一条不断蜕皮的蛇,也像是一只蛾子,这条道路要求我不断地抛却自我,直到转变为其他的东西,有时我模仿他人活着,有时我将真实的自己掩藏在表皮之下,直到旧我在仪式中成为一具空壳,成为新我的资粮。”
他笑了一声:“这很不容易理解,因为哪怕我用模糊不清的言语来描述它,也有失控的风险。因为知识本身既有其力量——结果显而易见,我成了这份知识本身唯一的受益者。”
科西切打了一个响指,风从废墟高塔的四周左右迅速流过,那些悬在天空中的镜子左右摇晃,像是海潮。
有什么东西将他和李林联系在了一起,超越肉体也超越灵魂,从某个时刻起,他们似乎已经能够感知到彼此的思想。
李林淡漠地笑了笑:“与其说是受益者,不如说是奴隶。”
科西切眼角微微挑动。
“我在拖延时间,你也在拖延时间。谜语越答越膨胀,秘底越解越难消,不如让我们开诚布公地来谈一谈吧。”
李林摊开双手,平静地开口:“我曾听说,其实不是人在不断追求知识,而是知识在不断地追求人。但我知道那是错的,知识并不是在追求人,而是在追逐人啊。它的追逐残酷而没有感情,就像猎鹰和猎狗捕捉兔子一样。”
翻译模块将这段话原原本本地传达给了科西切。
“知识是污染,知识是毒药,知识是描述世界真相的一角,知识是禁忌,而禁忌自有其力量。不是你掌握了知识,而是知识塑造了你。科西切,塔露拉是你的容器,而你是这份知识的容器。”
“但这不意味着容器就毫无反抗的权利,就算是使徒也能通过种种手段反抗导师,又何况因此而长生的你呢?”
李林用没有表皮的脚点了点废墟筑成的高塔,用温柔又怜悯的语气说:“你要分享这些知识给他人,首先就必须要在听者脑中塑造出一个大致的认知。你先将自己的三观灌输给我,再对我讲述这份秘传,实际上便是将我变成你的形状。”
“但这没有意义。”
“因为我对这份知识早有认知。而且你之前讲的那些东西,对我而言就是狗屁。”
李林直视着面前升起的墨绿色桌面,平静而又低沉地说出了这个仪式的名字。
“蜕变:鳞虫。”
科西切笑着颔首:“但你已经逃不走了,既然如此,何不接受永生呢?”
他的形体愈发破碎,仿佛只是一堆濒死的蛾子在竭尽全力的挣扎,而他的笑容仿佛来自遥远而又诡秘的世界尽头。
长生者癫狂地笑着,其面容阴影开始逐渐蠕动,变得颇为熟悉,就像是一面立在李林面前的镜子。
他抛却了上一个自我,转而藉由李林的形体而存在,一个仪式就算没有主持者,也会自动寻找最为合适的持有者,在泰拉大地,在明日方舟世界,没有比黑蛇科西切更适合这份秘传的人了。
现在他已经通过李林的认知,逐渐与其同化,尽管受到李林的影响,将来或许会变得疯癫,但不重要。
亚伯拉罕·李林既然能提供那份象征着洞开和拆解的秘传,就一定还拥有其他类似的知识,科西切就像痴狂的蛾子扑向火焰一样,已经难以遏制自身的欲望了。
“我是谁,一点也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与我一样,都不执拗于抽象的道德或真理。我们都站在善与恶的彼岸上,品尝着无人能理解的孤独,直视着我们的欲望,嘲弄所有的一切。”
李林的呼吸渐渐急促,吐出的气息像是被点燃一样滚烫,身体深处被压制的疼痛开始反扑,面孔也不受控制地变得扭曲。
唯独他的眼睛依旧淡漠,没有多少情绪,像是永夜下不化的冰海。
他凝视着面前和自己愈来愈相似的长生者,意识迅速开始穿过思维的空洞上升,而在逐渐抽离的过程中,李林听见了自己口中发出的叹息。
“在寂静的居屋中,于无水的陆地上,我们寻求蜕变的契机。我须得在每个冬日的尽头苦苦等待蜕皮的可能性,我的四肢萎缩如同枯枝,我的皮肤褴褛好似鳞片,但我的生命将再一次延长,如蜕变的有翼生物——”
墨绿色桌面上,象征着科西切的卡牌骤然亮起,所有的卡牌都在轻轻颤动,而在桌面的最上方,一个黑色的窗口浮出,一张灰白色的卡牌在黑色窗口中安静地躺着。
黑色窗口打开,灰白卡牌骤然翻转,模糊的卡牌自最上方一闪而逝,飞向李林的身边。
【你掌握了一个高阶秘传!】
【当前高阶秘传为仪式!】
【当前仪式为蜕变:鳞虫。】
【主导何人?祝词为何?呈上何种法力?我可变为何物?】
【当前仪式需求为主导者、秘传、对应影响、欲望。】
【当前仪式主导者:亚伯拉罕·李林!】
“还有一件事要告诉你,科西切。”
李林举起了手中的撬棍,炽热的火焰与明亮的辉光一起从棍身上的螺旋纹中溢出,天空中的镜面忽然静止了,所有凌乱的光全部定格,就像有人仓促地按下了暂停键,飞速倒退的胶卷在此卡带。
下一刻,整个天空的镜面全部崩溃,银色的碎片如同暴雨一般坠落。
整个切尔诺伯格都下起了大雨,每一滴雨水都折射出无数道光芒,简直像是整个世界都在火焰中燃烧。
一只燎燃着火焰的手掌伸过来,握住了李林伸出的撬棍,随后年从世界外一步来到了李林身边。
“老子是控制台党!你个阴阳人烂屁股白嫖怪不爽不要玩!”
李林像狮子匠一般发出幸灾乐祸的大笑,朝着天空举起火炬震声:
“拜请白日铸炉,终结所有夜晚之神!”
46 回收简介
下一刻,墨绿色的桌面开始剧烈地震荡,所有的卡牌都在这场震荡中绽开裂纹,大量的秘氛和躁动出现复又消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