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禅茫然抬头。
这一条死尸铺就的长路尽头,是白日里还束着高冠,一派光风霁月的谢柏舟。
昔日的贵公子此刻脸色极白,他看了?一眼虞别夜怀里的山猫小妖,再看向虞别夜,苦笑?一声:“我确实做过了?头,你要道歉,我道歉便是了?,至于吗?”
虞别夜笑?了?笑?,慢条斯理道:“怎么不至于?我要你一只手,这些人都来拦我,那?我便也只能都杀了?,否则怎么要你的那?只手。”
凝禅慢慢眨眼。
这一幕,落在任何人眼里,都像是虞别夜杀心过重,欺人太甚,不过小小一件事?,竟然也要大开?杀戒。
但事?实上,她能听到在场还有一个声音在与谢柏舟对话。
——“杀了?他们?!杀了?他们?,你才可以得到你想要的东西!没有比现在更好的机会了?!损失几个家丁算什么?哪怕整个谢家都为此而亡,只要能杀了?他们?,这也是值得的!”
谢柏舟脸上毫无异色,仿佛听不到那?道声音。
但若是他听不到,有怎么会下令让这么多手下和家丁来填满虞别夜前?行的路。
一只手而已,就算被砍了?,也有无数种重续的办法,甚至还有生肌丸,断肢也能重续,大不了?休憩一个月,便也什么事?都没有了?。
原来他却竟然是故意的。
凝禅想了?想,看了?眼地上的血,到底不想站在那?些血污之中,于是继续窝在虞别夜怀里,然后伸出舌头,舔了?舔他的手指。
虞别夜的手指微微一蜷。
他敛去所有情绪,垂眸,用眼神询问,脑中却倏而有了?一道声音。
“他是故意的。故意用这些人来消磨你的力气,只待你力竭,他就要杀了?我们?!”
是凝禅的声音。
看来,舔他那?一下,是某种妖族的秘法,可以通过这种方式来与人直接沟通。
虞别夜轻声道:“那?又如何?”
他看向谢柏舟,唇角露出了?一个早就洞悉了?一切的讥诮笑?容:“谢柏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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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是早就想杀我了?吗?否则你又怎么会无缘无故招惹凝禅?不就是想要等我杀上门的这个机会吗?”
第44章
奕剑宗小师兄虞别夜。
十三岁破九转天, 一人一剑杀穿半座魔窟,据说那日的魔血将魔窟的墙壁都染了个通红,残阳如血, 他却兀自纤尘不染,是当之无愧的奕剑宗年轻一代最强战力。
甚至可以说,他一人便肩挑起了奕剑宗的宗门大旗, 只要有他在,奕剑宗便?绝没有宗门绝断的可能。
同样也是奕剑宗小师兄。
这位提剑便?能震慑半座魔窟的少年,体弱多病,常年畏寒,肤色苍白,一张清俊无双的脸,却反而加重了这种脆弱易碎感, 看起来就?像是个十足的病秧子。
病秧子平时?懒懒散散抱着手炉,一脸疏离,人畜无害,看上去好似对什么都不在意的样子, 除了那些震撼人心的传说,几乎快要成为与书舍湖心亭融为一体的画中人。
但只要他抬手握剑, 奕剑宗所有的人,哪怕在入定,也?会睁开眼。
便?如此刻。
虞别夜三息屠尽谢柏舟所在的谢氏别院的时?候,“小师兄为了他的山猫妖提剑去找谢家少主了”的消息,甚至还没有传遍整座奕剑宗。
剑气漫卷, 杀意冲天, 凝禅悄悄缩了缩身子,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却忘了自己如今命珠滚烫,连带着眼底都泛起了一丝微红,分明是个烫手山猫,哪里可能不惹人瞩目。
只是虞别夜这一剑,到?底没有挥出去。
“这一整座别院的一百多条人命,还不够赔谢柏舟的一次罪吗?”一道近乎空灵的女声响起,从?天而降的女子分明还是一张少女的芙蓉面,却梳着夫人的发髻:“看在我?的面子上,宽宥他这一次,好吗?”
挡在谢柏舟面前的这人凝禅认识,叫祝婉照。
这人是谢柏舟的表姐,据说两人青梅竹马一并?长?大,幼时?还有婚约。可惜后来奕剑宗的楚宗主想要续弦时?,看上了祝婉照,不知许了谢家什么好处,十里红妆,硬是将祝婉照娶了回去。
结果洞房当夜,据说还没礼成,楚宗主突然走火入魔,不得已闭了死?关,到?现在还没出来。
祝婉照像是白捡了一个宗主夫人的名头。
只是事发突然,她?尚未在奕剑宗立威,虽然全宗上下都尊称她?一声“夫人”,但楚宗主到?底什么也?没给她?留下,是以她?看似权力很?大,实则身份处境都颇为尴尬。
而奕剑宗的楚宗主便?是谢柏舟的师父,昔日的未婚妻一夕变成师娘,据说祝婉照出阁那一夜,谢柏舟也?曾对她?说过,只要她?想,他便?带她?远走高飞。只是那日他在谢氏别院枯坐一天一夜,最终还是没能等?来她?回头。
真是好狗血好缠绵悱恻好令人唏嘘。
也?难怪凝禅偶尔下山的时?候,看到?山下小镇书店销量最好的爱情本子,总是离不开这两位主角。
后来在奕剑宗中,两人自然免不了碰面,据说两人都保持了谢氏一族的
楠諷
体面,在一众明里暗里的看热闹目光里,维持了完美的仪态。
除了今日之前,无人知道他们之间再有什么交集。
但今日此刻,若非祝婉照一直暗中关注着谢柏舟,又?怎会在第?一时?间便?来到?这里?
凝禅竖起耳朵,从?虞别夜的怀里探出脑袋,悄摸摸看了过去,露出了八卦的目光。
她?捂住胸口,分不清自己的命珠是突然又?灼热了几分,还是她?想要八卦的心跳得更快了些。
是余情未了,还是死?灰复燃?
是爱别离,还是憎相会?
她?还在乱猜,便?听虞别夜的声音带了几分倨傲地响了起来。
“看在你的面子上?”虞别夜牵唇笑了笑:“你算什么东西??”
祝婉照脸色骤白,身体微晃。
“但我?可以给闭死?关的楚宗主一个面子。”
虞别夜干脆利索地收剑,扬了扬下巴:“只要你亲手捏断他的腕骨。”
祝婉照沉默不语,倒是谢柏舟终于笑了一声,松了剑,抬起手来:“何必劳烦她?。”
他右手按住左手小臂,眼眸落在虞别夜脸上,近乎偏执地与他四目相对,五指用?力。
一声骨碎。
谢柏舟的小臂以一种奇异的姿态耷拉了下来,他的头上有细密的汗珠滴落,嘴唇紧抿,却硬是一声没出,强忍了下来。
虞别夜颔首,表示满意,说话算话,转身就?走。
凝禅听着身后莫名的老头长?吁短叹的声音。
——“失去这个机会,想要再杀他,就?很?难了。谢柏舟啊谢柏舟,虽然我?也?没了记忆,但我?早就?告诉过你,这个世?界……”
后面的话,凝禅听不清了。
她?抬头看了看天上的括号和句号,心想,这个世?界有什么问题吗?
她?没能有太?多其他的念头生出来。
因为在回到?奕剑宗以后,凝禅就?笑不出来了。
原因很?简单,虞别夜觉得她?会被逼到?显原形,究其原因,离不开一个弱字。
并?且以他虞别夜的身边不应该有这么弱的山猫为借口,压着她?练了足足五年剑,说是不到?九转天就?别出去丢人了。
凝禅无力反抗,练剑练得昏天暗地,不光要和已经有了天下第?一剑之称的虞别夜对招拆招,还要陪着他四处降妖伏魔,力挽狂澜。
——准确来说,每一次都是她?在前面拼死?拼活顶着输出,快要不行的时?候,虞别夜再从?天而降,一剑做个了断,干脆利索,收工回家。
力是她?出,功是他领。
怎么不说一句虞别夜打得一手好算盘呢?
换做是谁在他身边,逼也?能逼出来一个天下第?二剑。
如此五年下来,十七岁的凝禅已经八荒天,从?“虞小师兄那只招惹不得的山猫妖”变成了“天下第?一剑那只会用?剑脾气不太?好招惹不得的山猫妖”。
……没好到?哪里去。
这五年来,凝禅被压榨到?一滴都没有了,就?连奕剑宗的八卦都只能在溜出去贪嘴的时?候,听昔日的几个小妖朋友提两嘴。
小妖朋友叫阮龄,本体是山雀,收集八卦的本领是比别人强了那么一些。
譬如别人的八卦就?只有简单一句“据说谢家那个少主谢柏舟频繁进出宗主夫人祝婉照的院子!”
但到?了阮龄这里,就?会多一句“但衣服还算整齐,我?猜暂且还没有越界。不过前几天,祝夫人的房间里有砸碎瓷器的声音,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瞧瞧,脑补的空间这不就?大起来了。
作为回馈,凝禅也?偷摸摸教了他两剑。
阮龄极为高兴,他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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着手里的木剑,脸上闪烁着从?未有过的光。
“小禅,有朝一日,我?是说有朝一日。”他斜斜刺出一剑,摆了个架势:“说不定我?也?能和你一样,能除魔卫道,保护自己在意的人和这个世?界。”
凝禅没当回事,她?刚刚跟着虞别夜从?一场恶战里回来,有气无力地摆摆手:“安安稳稳才是福,就?算真的有这个机会,就?你这点儿三脚猫的功夫,你也?别冲在最前面啊。”
阮龄嘻嘻一笑:“谁说我?是三脚猫,我?是山雀妖。”
凝禅又?给他纠正了两个动作,时?间不早,她?不能久留,回去还要继续没日没夜的练剑,两口吃完阮龄带给她?的大肉包子,凝禅马不停蹄地先走了。
虞别夜果然已经在剑舍等?她?了。
凝禅磨磨蹭蹭上前。
虞别夜看她?一眼,低头擦自己的剑,随口问道:“刚才去哪里了?”
凝禅哪里肯说实话:“去看剑谱了。”
虞别夜没什么,只是在接下来与她?对招的时?候,轻描淡写掏了块手帕出来,在将剑点在她?咽喉,昭示她?又?一次落败的时?候,俯身将她?嘴角的油渍仔细温柔地擦干净了。
凝禅:“……”
有点脸红,但因为这样被拆穿的次数太?多,她?莫约脸皮也?厚了起来,想红,但红的不是很?好。
倒是胸口的命珠依然滚烫。
尤其在虞别夜距离她?这样近的时?候,还会比平素里,要更炙热一些。
这么多年来,她?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烫。
她?甚至想过,如果哪天突然不烫了,她?可能还会觉得有点冷。
凝禅自己也?忍不住有点觉得好笑,然后告诉自己,可能是因为奕剑宗的夜太?凉,又?是一年秋风起,虞别夜早早披上了大氅,她?却还能一身夏季道服活蹦乱跳。
问就?是她?们山猫毛厚不怕冷,完美借口。
但就?算她?再不怕冷,如果有可能,凝禅绝不想在被虞别夜暴虐以后的深夜,独身一人收敛气息,悄无声息地走在奕剑宗伸手不见五指的夜。
朔月。
凝禅在心底叹了口气,面上的神色却收敛了起来,直至变得与平日的她?大相径庭,简直仿若换了个人。
直到?行至一道高大的黑影面前,凝禅有些敷衍表面却很?到?位地行了个礼:“怎么突然叫我??”
“再不叫你,你怕是都忘了自己是谁,为什么来奕剑宗的了吧。”那人转过来,露出一张英俊却上了些年龄的中年面容,他神色淡淡,颇有些不怒自威:“六年过去了,你还记得你的任务是什么吗?”
凝禅低眉:“接近虞别夜,杀了虞别夜,然后喊你来剖尸。”
那人看她?片刻:“别的没什么长?进,修为倒是涨了不少。”
凝禅沉默片刻,从?善如流道:“不涨怎么杀他?”
“用?他教你的剑杀他吗?”那人笑了一声:“凝禅,你可真行。”
凝禅眉头一跳,没忍住反唇相讥道:“比起你还是差远了。都姓虞,你们应该是一家人吧?有多深仇大恨才能连尸体都不放过?”
那人垂眸看她?,不辨喜怒。
“凝禅,别忘了你是来干什么的。”半晌,他的声音里倏而带了几分讥诮:“他如此这般对你,全大陆都知道虞别夜有只捧在心尖的山猫妖。你呢?你不会真的爱上他了吧?”
第45章
这问题来得太过突兀。
凝禅觉得荒谬, 下意识就要翻个白眼。
谁会爱一个五年?来不舍昼夜不间断地逼着自己练剑打怪冲在最前面无怨无悔还时不时就要一脸血的人啊!
可反驳的话到了嘴边,她?心?头却莫名一窒,不知怎地, 完全说不出口。
她?顿了顿,面无表情地抬眼看向面前的男人:“怎么你一个修无情道的长老?,还要来干涉别?人的感情问题?看来你距离太上忘情还很远啊。”
虞姓长老?并不追究这个问题的答案, 他压低身子,似笑?非笑?看向凝禅:“你别?忘了,如果不是?我,你这条命,连带着你们这一支妖脉上下的两百多口妖命,早就没了。素闻山猫一族有?恩必报,希望你信守诺言, 切莫失手。”
凝禅没说话。
虞姓长老?又道:“当然,在我手上的,还有?你自己的命。别?管你是?九转天还是?无极境,十年?一到, 生机绝断。若是?你不信,大可赌一赌这毒到底有?没有?这么厉害。”
他微微一笑?:“掐指算来, 距离十年?之?期,还有?两年?。凝禅,留给你的时间,也不多了。”
“虞画澜,有?人说过吗?”凝禅沉默片刻, 突地开?口:“你威胁人的样子真的很恶心?。”
被叫了全名, 虞画澜也并没有?什么生气的样子,他眼中?甚至带了点儿戏谑的笑?意, 负手而立,倨傲地看向凝禅。
“是?吗?”他说:“比起你动了感情却还要将他捅个对穿的情况,我觉得我还好。你说呢?”
言罢,他又语焉不详地补了一句:“尤其想想之?后你们的反应,一定很有?趣。”
凝禅脸色极差,却强撑着一脸冷漠,转身就走。
后山的路她?走过很多遍。
在灿阳高照的白日下,在微风徐徐的春色里,在皑皑覆盖的厚雪中?。
这是?她?第一次觉得冷。
胸口的命珠滚烫,但?她?还是?冷。
凝禅一边走,一边抱紧了自己,牙齿却还是?有?点止不住地打颤。
直到一件还带着余温和熟悉味道的大氅将她?从头到脚包裹,厚实的软毛刷在她?的脸颊,她?才有?了一种回到人间的真实感。
是?虞别?夜的味道。
她?反手攥住大氅的毛绒边,有?些怔然地抬头。
虞别?夜不知在这里站了多久,好似连脸颊和发梢都落了一层薄霜。
他那么怕冷的一个人,此刻却仿佛对自己的情况毫无所觉,也毫不在意,只微微弯腰看向她?。
“怎么哭了?”
他音色偏冷,说这样的话也很难温柔,凝禅看着他,不知道是?今夜没有?月色,所以便显得他的眼眸格外柔和,还是?自己的错觉……她?竟然从他的神色里看出了几分从未见过的缱绻。
是?的,缱绻。
凝禅一边怀疑自己脑子可能被夜风吹得有?些迷糊,一边下意识顺着虞别?夜的话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
竟然果真一片湿润。
她?哭了吗?
凝禅有?一刹那的无措,她?抬起袖子想要擦掉脸上的泪渍,却率先被一只温暖的手抬起下颚,然后擦掉了她?脸上的泪。
凝禅忘记了所有?动作,只怔然看着虞别?夜。
她?说不清自己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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哭。
可看到他这样,她?的眼泪忍不住又开?始往外冒。
虞别?夜眼看这眼泪怎么还能越擦越多,无奈道:“怎么好像惹你哭的人是?我一样。”
凝禅心?道这么想也没错,嘴上却说:“你想得美。”
说完以后,心?里那股奇妙的酸劲反而没了。
虞别?夜弯了弯唇,见她?终于不哭了,才道:“回家??”
凝禅有?些迟钝地“嗯”了一声。
她?在想,家?这个字,真的可以用在自己和虞别?夜之?间吗?
可是?每次她?和阮龄道别?的时候,也都说是?回家?……
好像也没什么不对。
只是?这个词,这个字,从虞别?夜嘴里说出来,怎么感觉好像特别?格外不一样?
她?正?这么想,却发现虞别?夜非常自然地牵起了自己的手,带着她?向寝舍的方向走去。
“你怎么不问我去哪里了?做什么了?”凝禅眨了眨眼,到底忍不住问道。
虞别?夜牵着她?的手,走在她?稍前面一点的地方,为她?挡去所有?夜风:“这件事很重要吗?”
凝禅愣了愣:“嗯?”
“如果很重要,我问你,你未必会说实话。”虞别?夜轻声道:“若是?不重要,那我又何必要问。”
凝禅抿了抿嘴,悄悄抬眼。
这是?她?第一次见到虞别?夜的衣衫如此单薄,他长发散落下来,薄衫下是?线条均匀漂亮的肌肉线条,并不夸张,也并没有?她?过去想象中?的因为常年?体寒虚弱而造成的形销骨立。
难怪她?每次靠着睡的时候,也没觉得有?多硌。
她?跟在他的身后,有?点别?扭地被他牵着,虽说妖身的时候睡在一起也不觉得有?什么,但?……
到底是?不一样的。
凝禅觉得自己要说点什么,打破这种别?扭。
牵着自己的手与平时覆盖在自己身上的温度完全不同,不再是?仿佛千年?寒潭的彻骨,反而像是?有?暖流顺着他的指尖,没入她?的指腹。
凝禅盯着两人交握的手看了会儿,问道:“你不是?怕冷吗?为什么把大氅给了我,你的手还可以这么热?”
虞别?夜语调一反常态的温和:“偶尔也可以燃烧一下灵息和神魂,毕竟我的小山猫现在很冷,看起来还不想让我抱着。”
凝禅确实不想让他抱着。
但?她?也不想因为这个原因,就让他燃烧神魂。
凝禅想了想,快走两步,和他并肩,将绕在自己身上的大氅打开?一点,再扯了扯虞别?夜的手。
虞别?夜侧头过来,用眼神询问她?怎么了。
凝禅有?点别?扭地小声道:“也不是?不能分享给你一点。”
又补充一句:“毕竟其实说到底还是?你的……”
虞别?夜垂眸看她?,片刻,他弯下腰,任凭凝禅踮起脚,将大氅绕在他肩膀上。
两人的发梢在擦身的一瞬交错,凝禅甚至觉得他的呼吸铺洒在了自己的颈侧。
虽然这不是?第一次这样了。
有?时候,她?也会把自己团成一个毛茸茸,蜷缩在他身边睡着,他若是?侧过头,呼吸变也会吹拂她?的毛发。
但?这一夜,此时此刻,却变得好似尤其不太一样。
凝禅看着眼前一抹黑:“……”
可恶,这个人怎么这么高!
怎么披到他肩上,她?就被劈头盖脸地彻底遮住了啦!
“你有?想过吗?”虞别?夜睫毛翕动,看不清他眼底的神色:“其实你不必化作妖身,我也可以抱你的。”
凝禅一愣,努力从毛边里探出头来,头发被弄乱了几缕,显得平时多少略带妩媚和攻击性?的长相多了几分天真纯然:“……是?吗?”
虞别?夜于是?松开?她?的手,俯身,将凝禅打横抱起,将自己的下巴贴在她?的额头:“你不想化作妖身也不想走路的时候,自然是?可以的。”
凝禅抬眼,即使?是?这样的角度看过去,虞别?夜的五官依然优越到几乎没有?瑕疵。他的睫毛很长,在眼下落了一片扇形阴影,就像是?这个宁谧到能听到树叶落在地上的夜。
她?怔然看他,突然道:“虞别?夜,是?我的错觉吗,我觉得你今晚特别?不一样。”
“是?吗?”虞别?夜声音淡淡,细听却也还含着笑?:“也许是?我今夜特别?高兴吧。”
凝禅“哦”了一声,不再多问。
她?心?想,若是?虞别?夜听到了自己今晚和虞画澜的对话,特别?高兴恐怕就要变成特别?愤怒,说不定会连夜拔光她?的毛,镇去奕剑宗的魔魂塔下,直到神魂俱灭。
毕竟,他可是?出了名锱铢必较的虞小师兄啊。
她?这么想着,歪头靠在虞别?夜的身上,竟是?不知不觉睡着了。
虞别?夜的脚步在夜色中?清晰可辨。
他没有?用灵息遮掩自己的身影,也并不在意那些黑夜里暗中?窥伺的目光。
他确实很高兴。
因为她?没有?反驳虞画澜的话。
她?接近他是?假,对他好或许也是?假,不得不听他的话,提剑练剑也可以是?假。
但?她?的心?是?真的。
就像他唯一的一点真,都是?对她?。
第46章
“这个世界, 不是真实?的。我都给你说了多少遍了不是真实?的,你为什么还这么执迷不悟!”
谢柏舟御灵而来,落在奕剑宗的山头, 再向?山内走去。
他的耳侧,有十?年如一日的老头子声音叽叽喳喳。
“你这么给宗门卖力也没有任何意义?,你要做的, 只有一件事。”老头的声音絮絮叨叨:“杀了?虞别夜。”
谢柏舟的目光微移,向?着书舍的方向?扫去一眼?。
虞别夜就在那里。
五年过?去了?。
奕剑宗又开了?一次宗门,昔日的虞小师兄如今也有人会称一声小师叔。
更重要的是,他已是当之无愧的天下第一剑。
五年前?,虞别夜的那一剑被祝婉照拦了?下来,他以腕骨为代?价,侥幸从他手下离开。
至此, 这件事就成了?他无人言说的心魔之一。多少次午夜梦回,他猛地从床上坐起,许老头问他怎么了?,他也只能说一句做了?噩梦, 却无从提及噩梦的内容。
五年后,他自认天赋本也过?人, 昼夜不停地练剑,接任务,降妖除魔,甚至已经连破几境,直入九转天。然而时至今日, 他回想到?当初虞别夜将手按在剑上时满身的剑意, 却依然难掩震撼。
他做到?了?自己所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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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有人在提到?他的时候,不再只说他是谢家嫡子, 未来少主,而是也会尊称一句柏舟仙君。
但那又如何,他心头挥之不去的那个想要战胜的对象,已是天下第一剑。
而他甚至不是天下第二剑。
天下第二剑的名号,被赋予了?虞别夜怀里的那只山猫妖凝禅。
每每想起此事,谢柏舟都觉得荒诞至极。
“那你告诉我,什么是真实?。”谢柏舟收回目光,显然早已习惯许老头疯疯癫癫的胡言乱语,平静问道:“真实?的世界,又该是什么样。”
许老头悻悻道:“都说了?我记忆也不全了?!其他也就算了?,我只记得外面的世界里也有虞别夜。虽然身份或许与现?在完全不同,但既然确定了?这里并非真实?世界,那这里要么是须弥洞天,要么是某位前?辈以通天之能撑起来的,无论是哪一种,原因必然都只有一个,此处有灵宝。这一场不真实?都是对你们的考验,你们注定厮杀。”
谢柏舟负剑走过?小径。
秋风吹起他的发,风自剑湖来,所以他也自然而然侧脸看向?剑湖。
恰逢凝禅蜻蜓点水般自湖面滑过?,长袖翩跹,落下的时候,冲着湖心亭中的人粲然一笑。
她手里没有拿剑,湖心亭原本十?年如一日的简单陈设里,不知何时多了?一只小小的木傀,此刻正双手高举,托着木盘,上面放着茶盏,有点笨拙的可爱。
谢柏舟有所耳闻。
这位被戏谑称为天下第二剑的山猫妖,其实?对剑的兴趣并不是很大,反而喜欢捣鼓一些手工玩意儿。
比如那只举着茶杯的小木傀。
又比如据说最近虞别夜的院落里,还多了?些高大奇怪的玩意儿。
——但因为也没多少人敢靠近,只能远远看一眼?,而没有搞清楚到?底是什么。
谢柏舟淡淡道:“注定厮杀吗?”
许老头的身影比之前?还要更虚幻,几乎像是一抹残影:“是的,注定。这就像是养蛊,最后活下来的蛊虫,才能获得最终的胜利。”
湖心亭一身白衣的青年似有所觉般,在与面前?的少女说话的间隙中,漫不经心抬眼?,与谢柏舟遥遥对视一瞬。
“既然是养蛊,定然不会只有我和他。”谢柏舟颔首示意,并没有要刻意避开他的意思?,然后才转过?视线,继续前?行:“我等别人先来杀他。”
他在等。
虞别夜也在等。
等那个十?年之约来临之前?,终于?会有人来破局。
或许是凝禅,也或许是虞画澜,当然也可能是别的人。
比如祝婉照。
楚宗主最终还是没有从死关里出?来,而这位楚宗主的“遗孀”,在这五年里,以一种强势的姿态,收拢了?奕剑宗明?面上的势力,让所有人都承认了?她这位夫人的存在。
甚至因为她的存在,奕剑宗至今都还没有选出?下一任宗主。
新一次召开的宗主推举大会,凝禅也去了?。
祝婉照一身华服,妆容浓烈,气质已经与五年前?大不相同。
她坐在上首,神色淡淡,红唇轻抿。
“不妥。尚未无极,如何坐得我奕剑宗的宗主之位。”
“姿容不佳,我反对。”
“楚宗主的儿子?倒是没听说我们奕剑宗一个修仙之地,竟然也要搞父父子子君君臣臣这一套,怎么这个位置还是继承制吗?”
……
上下暗潮涌动,多少人对那个位置垂涎欲滴,布置了?无数暗手,只等被提名时,在无数浩大的声势之下顺势上位。
结果?那么多阴谋阳谋,都败在了?祝婉照的红唇之下。
凝禅看得津津有味。
然后转眼?就看到?下一个候选人是虞画澜。
这位修无情道的虞长老并不冷面冷脸,反而时刻带着春风般和煦的微笑,让人如沐春风,见之而生好感。
凝禅心底一个激灵,连坐姿都变直了?点儿。
该不会最后宗主的位置落在这个人手里了?吧?
她心底难免有些担忧,看向?祝婉照的目光就带了?期盼之色。
却见祝婉照上下打量虞画澜一瞬,红唇微勾:“朱雀无极,仪表堂堂,滴水不漏。虞长老一切都好。”
虞画澜唇边不懂,眼?中却到?底带了?志得意满。
他埋下的暗线眼?中微喜,就要上前?,多讴歌几句,趁热打铁,将此事做成定局。
祝婉照话锋一转:“可惜没有心啊。”
虞画澜不动声色:“楚夫人何出?此言。”
“我观典籍,所谓太上无情,是博爱于?天下,是心怀万物,太上多情,太上无情。”祝婉照道:“而虞长老呢?这五年来,屠尽天下多少妖族?又踏平了?多少村落?”
她一瞬不瞬盯着虞画澜,扬腕拍手。
有侍从罗贯而入,将手中长长的清单小册发在了?每个人手里,里面正是虞画澜这些年来所造下的桩桩件件的杀孽。
“正好今日宗门中大伙儿都在,我便也趁今日的机会……”祝婉照说到?这里,语气已经倏而转厉:“来问一问虞长老的道心何在!替奕剑宗清理门户!”
“砰——”
她手中的茶盏随着她的话语一并落在地上,一片瓦碎之声刺破空气。
整座议事堂以落下的破碎茶盏为中心,倏而变成了?一座困字大阵,将虞画澜束缚其中!
虞别夜在茶盏脱手的瞬间已经将凝禅塞到?了?自己身后,旋即他便感觉到?,这大阵之力,竟不止落在了?虞画澜身上,而是想要连他也一并悄然困住了?。
入议事堂之前?,为表对历届奕剑宗宗主的尊重,他解了?剑。
不是不能召剑回来,只是如果?他强出?手,那么这座困字大阵,也会因为他而破。
出?于?某种原因,他暂时还不想破了?这个阵。
而且不知为何,此时此刻,虞别夜的心头莫名有一种很奇特的预感。
就像是这么多年萦绕在心头的一些不解,或许终于?要揭开最后的谜底。
祝婉照起身,华服摇曳过?地面。
大阵将虞画澜困在整座议事堂正中,一动不得动。
祝婉照在虞画澜面前?站定,慢慢开口:“你还不动手吗?还要等到?什么时候?虞长老早已无极,这困字阵,也不过?能困住他一盏茶的时间而已。不杀他,你要如何做这奕剑宗的宗主?”
随着她的声音,一道身影自议事堂后慢慢走来。
是谢柏舟。
谢柏舟单手提剑,另一只手上还攥了?一大把灵符,眼?中周身都是杀意,如此一步步走出?之时,他周身的杀意显然已决。
虽然早就知道,祝婉照能收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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