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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头窸窸窣窣,从假山上走出一个人来。

朝侍郎显然是在这里等久了。

他满头满肩的雪,宛如雪人。

迎棠故作惊讶:“朝侍郎,你怎么在这?”

朝冽冻地红彤彤的手拿过芝荷手上的盒子。

郎君轩轩韶举,像春天淙淙的雨。

他上前一步,与迎棠贴的那样近。

迎棠被一股子冷气圈地打了个寒战,她接过芝荷手上的伞,轻轻往前移去,遮住他头顶纷飞的雪:“朝侍郎怎的不打伞?”

她美目盯住他红红的手,把汤婆子塞进他手里。

滚烫炙热的气瞬间烫了朝冽一下,他像是一座冰山,忽而被融化开。

他眉目柔和下来,从盒子里拿起那根簪子,他轻轻把它戴到迎棠的头上。

冻红的手有些僵,颤抖的厉害,险些抓不住簪子。

迎棠任凭他给她戴簪,笑意盈盈。

他眷恋地望着她的青丝,最后坠在她娇艳的面庞上。

蓦地,他有些委屈地叹了口气:

“殿下说的那句纳我,何时才能作数啊。”

第74章 (一更)

迎棠心里像抛了一块水上漂, 扑通扑通掀起一片接一片涟漪。

她要是说一句“不作数了”,定能把少年人一颗心打得七零八落。

“那可要看朝侍郎称不称本宫的意。”她一双瑞凤眼笑出弯弯月。

他目光温温地看着她,喉间沉沉地:“微臣, 定叫殿下回心转意。”

隆冬, 天气发了疯似的冷。

御花园的红梅悄悄绽放,是皑皑银白下最傲然的红。

但在银装素裹的沧州大地, 最艳丽的,还是端月长公主。

迎棠如今心里心外都是热的, 热腾腾的,喜庆的像每天都在过年。换首饰如换袜子的迎棠,那些日子一直戴着同一根凤凰簪和耳坠。

她每天出门,都能看到新鲜的仙品海棠花躺在赤霞宫的门口。

她去正殿见越渡远,发现整个正殿都垫上温热的小毯子, 毯子里头冒着灵气, 跟地暖似的。

越渡远说:“是朝侍郎觐奉的仙鹤绒, 给各宫都铺上了。”

迎棠寻思那我怎么没有呢?

她气呼呼回到赤霞宫,一打开殿门, 温浪扑面。

好些个宫女嬷嬷小太监忙上忙下:“朝侍郎为赤霞宫准备了极品的暖毯。”

芝荷嘟囔:“听说是凤凰绒的,还是雪白的……这世上真的有雪白的凤凰吗……”

毯子如素雪将赤霞宫全全罩住, 迎棠上手细摸, 发现针脚处竟是手缝的, 还有一丝丝冷杉气。

想到那人挑灯替她缝暖毯的温和模样, 她面色飞红, 恍若身在春日:“有,肯定有。”

本来仙鹤绒的暖毯就够各宫美滋滋乐一个冬天了, 谁知道赤霞宫的是凤凰绒的, 据闻还是朝侍郎亲手缝制, 把各宫羡慕的眼睛滴血。

一周后的下午,迎棠实在憋不住,心里翘着尾巴就去找秦太后臭显摆。

赶巧银霜公主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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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渡远都在,几人乐呵呵喝了一杯下午茶。

银霜公主还说呢:“姑姑,朝侍郎先前作画一事忒敷衍,也没个下文……”

话音刚落,那头小太监小碎步跑过来:“朝侍郎赠给端月长公主殿下一套十二钗。”

一钗一副美人图,无论是钗还是画像,皆出自朝侍郎亲笔,随便拿出一幅,意境缥缈,情意深深,均堪称大家之作。

十二幅画十二样情态,把迎棠的每一帧美貌都定格其中。若非观察细致入微,绝不可能描绘地如此栩栩如生。

银霜公主一句话死死咽回喉咙里:朝侍郎这家底未免过于丰厚,才华过于横溢了。

越渡远陷入沉思:怪不得这家伙七日都没上朝了……

迎棠扬了扬下巴:“一般般吧。”

她十分臭屁地端着架子坐下来,挥挥手:“都是些样子货。”

众人:……

这只是个开始,一整个冬日下来,赤霞宫焕然一新。

尤其是迎棠的衣柜,她从此再也看不上尚衣局的衣裳了,本就讲究的审美被养得越发刁钻。

春风为大地染上一层新绿,惊蛰的雷雨后,不久便迎来寒食节,公子们相约踏青作诗。

迎棠望着大好春光,朝芝荷直叹气:“你说他怎么不约我出宫呢?”

芝荷:殿下你不是不喜欢寒食节嘛,说这是一年中最素的节日,还只能吃冷食……

芝荷还没发表意见,那头小太监跑过来了:“见过端月长公主殿下。”

“免礼。”

“殿下,朝侍郎给殿下发了请帖。”

迎棠眼眸一亮,装作不在意:“放那吧。”

“是。”

等小太监走了,她方矜持地拿起帖子。

芝荷凑过来看。

迎棠忙把请帖丢给她:“芝荷,梳妆!”

芝荷蒙蒙的,再看请帖,原来朝侍郎已经在宫外等着了。

本着今日是寒食节,迎棠着一身白裙,把朝侍郎送的簪子统统拿下来,换上一头翠玉,难得朴素了一把,独自赴约。

外头太阳高高的,些微亮烈。

迎棠揣着小暖手,穿过蜿蜒的小石子路,到御花园前。

可巧,朝侍郎今日一身淡淡的素采衣,远远站着,像一棵新生的小笋。

他举着一把翠伞,自她出现在他视野内的那一刻起,视线再也没挪开过。

他看上去有些局促,又期盼地不行。像是第一次正式约会的少年郎,目光紧紧追着迎棠,仿佛一个不注意,女伴就跑了。

迎棠仰着小下巴走过去,钻进他的伞里:“朝侍郎。”

少年人的目光温温地看着她:“殿下贵安。”

他声音是无与伦比的柔和,柔地迎棠魂不守舍。

迎棠笑眯眯的:“本宫今儿不想坐马车了,朝侍郎陪本宫骑马可好。”

“好。”

他牵来两只马,仔细检查过马鞍确认无误,方将缰绳递给迎棠。

迎棠翻身利落地上马,拉紧缰绳,马蹄哒哒地叩着汉白玉大道:“渊都城外的明音阁见,看朝侍郎能否追上我。”

少年人望着她,眼里那盏灯明晃晃地亮起来:“好。”

“驾——”

迎棠不屑用灵力赢他,她穿越以来生在尚武的越家王朝,马术自然不差。

娇俏佳人骑马带了点分花拂柳的味道,但迎棠眉梢微扬,春风得意的小脸硬是将纤瘦的躯体映衬地意气风发,颇具飒爽女侠的豪气。

如雪如月的裙摆在身后飞扬,随着她扬鞭的素手上下飞舞。

“朝侍郎,可别谦让。”

朝冽粲然一笑,忙追上去。

朱雀大街够宽敞,但二人赛马也有所顾及,等出了渊都城门,迎棠才像是撒了欢,尽情驰骋。

她微微回头便能瞧见朝冽,他非常有水平得坠在她身后,追得很紧,偶尔还会超过她,叫她斗志昂扬,但他实则会悄悄谦让她,让地不留痕迹。

他总给她一种暮气沉沉的感觉,如今却真真是少年了一回,真可谓是“当时年少春衫薄,骑马倚斜桥,满楼红袖招”,叫人心动不已。

迎棠只晃了一下神,对方便超过她:“殿下若再走神,微臣便不让了。”

“你!”她有种被抓包的恼羞成怒,“我怎么会输你!”

两只马儿一前一后追逐着,等到达明音阁,已是一盏茶之后。

薄汗微微湿透了迎棠的后背,她忽而有些后悔如此认真地赛马,忙捏了个清洁咒:“我赢了。”

朝侍郎浅浅莞尔,他先行下马,朝迎棠伸出手:“殿下的马术,举世无双。”

就会拍马屁。

迎棠很受用,很嘚瑟。

若仔细看,能发现他手腕初有浅浅的伤疤,叫他心没来由地一跳。

这手太过清秀,伤疤让人怜惜,偏生洁白干净的指尖却又有些清冷的禁欲。

她轻轻握住,心头顿时跳得更猛了。

“嗯哼。”她一跃而下,赶紧甩开手,小脸漫上情窦初开的绯红,“走了。”

好家伙,她一抬头,朝侍郎脸红得比她还厉害。

啧。

她不自在地抠抠脸:“走不走。”

“走。”他追上来,为她撑伞,朝她温柔地笑,“殿下去哪,微臣跟到哪。”

明音阁外有一条小河,寒食节的小摊贩于两边摆摊,热闹非凡。

迎棠高兴地蹦跶过去:“朝侍郎,我要那个花茶。”

“朝侍郎,我要那个青团。”

“朝侍郎,你瞧那有个漂亮的秋千,赤霞宫怎么没有。”

朝冽一一应她,把她想要的东西都拿着:“好,明日便给殿下做一个。”

迎棠笑嘻嘻地坐过去,看四下无人,朝他招手:“快来。”

朝冽把东西都放放好,走到她背后,轻轻握住秋千绳。

清冽好闻的香气环绕着她,阳光下像刚洗完澡的大猫咪。迎棠仰起头,偏生要看看他的表情:“我要轻轻推,摇一摇就好。”

“好。”

朝冽轻轻地推,绳不离手。

迎棠就这样抬头瞧他,瞧他密长的睫毛,瞧他红得滴血的耳根。

“哎呀,本宫觉得没什么意思,太安静了,朝侍郎要不哼首歌给本宫听听?”

他无奈地笑:“好。”

他没听过什么歌。

万年前,海棠林里,迎棠总喜欢哼不着调的歌。

他记得这些曲调,便缓缓哼来。

他的声音很轻,像哄孩子似的,慢慢哼。

迎棠听着听着,觉得怎么好像听过,但咋就不对味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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哼着哼着,他梗了梗。

左手轻轻往下,罩住她的小手,却不敢牵她。

迎棠疑惑地仰起头。

她的发髻轻轻靠在他的衣衫上,微风把她额前小小的碎发吹地乱扬。

她忽而红着脸站起来:“伸手。”

他依言照做。

“本宫赏朝侍郎一样玩意。”

她神神秘秘地把手背在身后,刷地拎出一颗琉璃铃铛:“登登登登!这可是本宫的本命法宝。”

说罢她还得意地扬了扬脚上的。

用一根带有灵力的红线把铃铛串起来,她为他系在手腕上:“从此以后,我叫你干什么,你就得干什么。”

冰凉凉的铃铛碰到他的手腕,朝冽眸子一颤,眼神微霁。

他忽然想起那个三岁的小娃娃,为他系铃铛时说过的话。

“挂了这个,你就是本公主的虎了。”

思绪回笼,朝冽深深望着她:

“殿下这是给微臣发信物了?”

他忽而倾下身,迎棠只觉被冷杉气扑了面,耳边尽是他低沉的呼吸:“从此,微臣就是殿下的人了。”

第75章 (二更)

这话说得忒歧义。

迎棠脸红成个大桃:“是跟班, 我还没答应纳你进赤霞宫呢。”

等等,怎么就要纳他了,八字还没一撇呢。

忽视她的纠正, 朝冽笑逐颜开, 温润的眸子里都是她窘迫的模样。

他干嘛笑这么开心!

迎棠暗暗“啧”了一声:她好像中计了,又好像没有。

她扭头就走:“不坐秋千了!”

含怒地朝明音阁走, 少年紧紧跟着她。

伞面投下的阴影把她温柔地保护进去,风从身后往前吹, 把她的发丝儿都吹得扫脸。

她不耐烦地别了一下头发,下一秒风忽而小了许多,她回头,那人正站在她的正后方,朝她温温的笑。

好像只要跟她在一起, 他便高兴得紧。

迎棠觉得自己越走越热, 被盯得走得越来越僵硬:“天好热, 朝侍郎不戴顶帽子吗。”

赶紧戴个帽子遮遮视线吧,她都要不好意思了。

少年真诚道:“若微臣戴上帽子, 怎能看清殿下呢。”

迎棠:……

起初叫你看你不看,现在紧着看!烦死人。

“随你!”

她加快脚步, 恨不得把他甩开。

铃铛声一串急促一串稳健, 听得她耳朵都红了。

明音阁幡幢缕缕, 赭墙香饰称得宝殿深宏庄严。

迎棠正色迈入。

此间供奉的是九天玄女。

传说三界之外有天神界, 九天玄女娘娘便是神界主宰, 她仁慈善良,度化苍生, 法御万物。

殿内静谧, 不行跪礼, 只行鞠躬礼。

迎棠双手交叉贴在锁骨前,恭敬地朝九天玄女娘娘行了个礼。

透过余光,身旁的少年竟直直站着,分毫未动。

“你干嘛不行礼?”

朝冽摇摇头:“我从不行礼。”

嘿,臭脾气。

迎棠傲气地扬起下巴:“骗谁呢,你见我不都行礼?”

他温柔又讨好的眸子像殿内徐徐的春风,送来的暖意化开了一池春水。

迎棠被他看得怔住,忽然明白了他眼神里的意味。

原来他真的是早早就盯上她了,否则怎么会每次都恭恭敬敬朝她行礼。

呵,朝侍郎啊朝侍郎。

殿中空当了一瞬,幽幽的檀香充斥在空气中,金黄的长幡足猎猎作响。

旖旎的光晕打在他的脸上,迎棠看得慌了神。

他总是这样凝视她,好像多眨一次眼,她便会消失似的。

忽而,朝冽的笑意凝住了。

他走到神像跟前蹲下来。

信奉九天玄女的教派十分古老,可以追溯到几万年前,所以时至今日,整个沧州类似明音阁的地方屈指可数。

“怎么了?”迎棠凑上去,倾身顺着他的视线往香炉上看。

那是一个十分古老的香炉,她隐约能瞅见炉上有灵力,能维持它万年不腐,但寿数也快到头了。香炉肚子上有一个奇怪的图案,复杂玄妙。

迎棠对阵法一类的东西向来不感兴趣,阵法书才学到中级,也看不出这图案的奇特之处,也许只是一众教派的代表符号呢,像商标一样。

但朝冽记得,烙在心里似的,叫他永远也不会忘记。

这符号正是豫港被照晏扫荡前,家家户户墙上都画的,也是所谓“万朝归宗”阵法的核心。

据雏阳所说,创造万朝归宗时,她只负责将各个小阵集成大阵,相当于修建“桥梁”,桥梁中间的“柱子”,却由照晏提供。

那符文太古老了,就连朝冽都没见过。

也正是这符文,夺走了三界大部分的灵力,助照晏一飞冲天,重伤迎棠。

朝冽一想,周身便散发出一股杀气,气息紊乱地不行,疯狂压制住怒意似的。

指尖甫一碰到符号,便忽然烧起一团灵火。

“小心!”迎棠投去一个灵气波,灵火忽然乱窜起来。

霎时间,滚滚黑烟从明音阁里冒出来,极重极猛的风裹挟着一股久远的上古灵力炸开来。

迎棠被热风吹了满脸,忙捞起朝冽的衣领,把他带着往外飞,踉跄地落到远处的树枝上。

爆炸如闷雷,好在没伤及百姓。

但冲天的上古混沌的灵力却蔓延开来,惹人不快。

“那是什么东西?”

朝洌把嗓音压得很低,极力不让自己的情绪暴露:“臣送殿下回宫。”

送迎棠回宫后,朝冽摇身飞回天阙宫。

彼时青茷正在摸鱼打瞌睡,司命一听到脚步声,立马一本子把他揍醒。

“天,天尊。”

朝冽视若无睹,直直往天阙宫后院走。

早前这里是一片草地,后来他为了讨好迎棠,在此处种上一片仙品海棠。

如今海棠林蓬勃朝气,内有一魔域海棠林一比一复制的小木屋。

卧房内置一张玄冰床。

当初迎棠被冰封进玄水深渊,经过万年修炼,躯体已与玄水相融,所以放眼整个三界,只有玄冰能救她。

但玄水对古血脉来说,却比邪气还厉害。迎棠下界渡劫后,朝冽亲下玄水深渊,受了整整七七四十九日的侵蚀方取得一块玄冰。

上岸的那日,他的肉身将近腐烂,把青茷吓得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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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个屁股蹲。

朝冽布下玄冰床,于周围安置密密麻麻的恢复阵法,力求早日修复她的肉身。

迎棠的本体静静躺着,呼吸气若游丝。

朝冽到门口前,焦躁地像一团火,甫一站到此处,便如被冷水淋头,彻底平静下来。

他轻轻敲门:“阿棠,我进来了。”

门内寒气逼人,非常人能忍。

朝冽关上门,走到迎棠身边。更多免费好文在【工/仲/呺:xnttaaa】

他匆匆而来,额上沁出些许密汗,当下竟细细结出了冰渣。

迎棠静静躺着,好似只是睡着了。

朝冽为她掖好被角,轻轻握住她的手。

拇指在她手心慢慢摩挲,她的手背上,因为当年被迎头一击,浑身遍布邪气烧灼出的上古印记,每治愈一些,印记便消失一两个。

她的手背上,正有一个淡淡的印记,与明音阁香炉上的一模一样。

叫他今日看了,险些控制不住情绪。

莫非这是神界的符文?

若弄清其中奥秘,便可打开神界,引照晏下界……

他越想,周身的煞气就越奔腾。

直到他目光一抖,落在她的脸上。

他轻轻握着她的手,柔声道:“阿棠,今日,我们赛马了。”

“我们一起荡秋千,你还叫我哼歌给你听。”

“我们还一起去了明音阁,你问我为何不行礼……”

朝冽忽然哽住,再说不下去。

水样的眸子蒙上一层泪膜,他低头,轻轻吻住她的手背。

明音阁的爆炸,官方用后厨失火敷衍了群众。

迎棠左思右想,觉得心下有些慌。

好像见过那符咒,但又想不起来了。

啧,她都怀疑这世界是不是少给她配个系统。

芝荷见迎棠兴致缺缺,连食欲都下降不少,怀疑昨日朝侍郎惹公主殿下生气了。

岂有此理!

她气哄哄地叫小太监给丞相府捎去一封信。

明音阁的事儿害整个朝廷的官员纷纷加班,芝荷这封信,到午后都没个消息。

太阳沉下来,迎棠闷头与玉简里的小人精聊天。

“对,那个符咒就是长那样。”

青茷:“我知道了……姑奶奶,你以后看见可得躲远点,那是上古留下的符咒,和十七年前的那场三界暴动有关,不过……我没想到,竟然还和九天玄女扯上了关系。”

“你是说那个传说中一飞成神的照晏吗?他会和九天玄女有关系?”迎棠捏捏下巴,“回头我也查一查。”

话音刚落,赤霞宫外的小太监大喊:“朝侍郎求见!”

他怎么来了?!

迎棠一个鲤鱼打挺从榻上坐起来,顺手掐断玉简,朝铜镜左看右看。

哼,要不是她天生丽质,哪里经得起他这样突击。

她捻起团扇,装作不经意道:“他怎么进后宫的。”

小太监:“回殿下,朝侍郎拿了太后娘娘早前赏花宴发的令牌,说要为殿下做个秋千。”

他果真守信。

迎棠的心情又美了。

她偷偷伸脖子朝窗外看。

年轻的少年顶着晚霞的余晖,在院子里敲敲打打。

“你们都下去,让他一个人在院子里弄。”

“是。”

说罢,她提溜着,裙子,飞到赤霞宫的屋顶上去。

芝荷等小宫女们纷纷扒拉着柱子,偷偷朝院子里看。

“芝荷姐姐,你说这朝侍郎,对殿下可是真心?”

芝荷很为难:“早前花神节好像和殿下互相讨厌,如今她俩又亲近得很,我也不知。”

“要我说,她俩一对璧人,配极。”

迎棠仗着自己会灵力,翻上屋顶坐下,大喇喇地撑着脸观察他。

朝冽耳朵微微一提,继续手上的活。

流云彩霞,照得他烟红的袍子似火。

迎棠觑起眼睛,视线坠在他身上。

他的衣橱怎么有这么多好看的颜色,她以前还以为清冷的少年郎只喜欢穿白色呢。

他为她忙碌,巧手很快造出一个华丽百倍的秋千。

还没完,他为她修缮了整个院子,装了许多漂亮的夜明珠,还给她的海棠树都照应了一番,手艺娴熟,真像个园丁似的。

迎棠笑若灿阳。

待一切做完,朝冽净手毕,冷不丁抬起头回望她。

迎棠:???

原来他早就知道她在上面。

夕阳把他的脸照得晚霞般绚烂,他面容平和,多得是温柔如水的笑意,包容她所有的任性和刁难。

像一杯水,又像一团棉花。

迎棠眉眼弯弯。

对了,逐月师父曾说过,她的本命铃铛可以控制所有的分铃。

假如对方的修为高于她,就无事发生。但若对方心甘情愿臣服于她,或修为低于她,就会被她控制。

她坏心眼地催动脚踝上的主铃:做你当下最想做的事。

她满心期待地想知道能不能看见他的笑话,他发窘的样子。

蓦地,迎棠眼前一黑。

暗中围观的小宫女们吓得纷纷捂住嘴,吓得瞳孔都地震了。

那人不知何时飞上来的,清冽的冷杉气瞬间围困住她。

迎棠大脑一片空白,还没来得及反应。

他的窄袖为了方便做事撸到手肘处,露出结识莹白的小臂撑在她两侧,略紫的青筋若隐若现。

手腕上的铃铛持续发力。

他轻轻靠过来,背却紧绷着,仿佛在抗拒迎棠主铃的操控,却不知为何完全无法抗拒。

夕阳最后的余晖倾斜而下,勾勒出一圈鎏金的发丝光。

他如聚繁星的眸子水润润的,倒影出她懵逼的小脸。

迎棠无措地眨巴眼。

他该不会是想……

他倏然用尖锐的虎牙咬破了下唇。

一滴,两滴……

香甜的,诱人的鲜血滴到迎棠的唇角,叫她瞳孔一颤。

他的血怎么这么香!

她剧烈地呼吸着,感觉浑身的细胞都在叫嚣,都渴望他的血:“等等……你放肆……”

耳边尽是他急促的、克制的呼吸声,还有紊乱的吞咽声。

夜幕四合,灰黑色的天空下,他反抗地仰起头,鲜红血却沿着他线条清俊的下颌线向下,在白皙的脖颈上划出鲜红,虚虚坠在疯狂滚动的喉结上,啪嗒啪嗒滴到她的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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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惹得她睫毛颤颤。

眸色晦暗,面颊的绯红羞上了耳尖,他像一颗熟透了的樱桃。

朝冽的筋脉疯狂跳动,他抬手,用虎牙狠狠撕咬琉璃铃铛上的红绳,却像一只虚弱的小猫,完全奈何不了它。

声音哑地不行,也颤地不行:“阿棠……别……”

第76章 (一更)

小宫女们互相捂眼睛, 吓得不敢看。

却又面色绯红地移开一两根手指:再看一眼,就一眼!

迎棠很少用铃铛,她催动铃铛全靠本能, 却完全不知道怎么“收回成命”。

她怎么知道表面看上去温温柔柔的朝侍郎, 内心如此……

她还以为他最多就告个白表表心意呢,是她天真了!

迎棠强行镇静, 念了两三遍静心咒,红着脸别过头不看他:“你, 你冷静一点,我给你摘下来。”

这谁顶得住。

朝冽的脑子是清醒的,但身体完全不受控。

他羞地那抹红从耳廓蔓延到脖颈,眼眶里快要渗出水来。

迎棠后悔给他打死结,这该死的红绳怎的如此结实!

他轻轻“唔”了一声, 眉目似水柔情, 惯来清冷温润的面上, 浮现出从未有过的贪恋,鲜红的血染上湿润的花瓣唇, 叫人情不自禁想去亲。

迎棠好想逃,又不想逃。

他的血像是致命的诱惑, 可劲勾.引着她。

他喉间沉沉地往外吐气, 眼底渐渐幽暗。

迎棠用力扯开红绳, 这才长舒一口气。

等等, 她什么时候躺下的。

“让, 让开。”迎棠装作生气了,“朝侍郎, 你放肆。”

铃铛分明已解, 他却仗着如今占尽优势, 不想离开:“是殿下让臣放肆。”

“你!”

她恼得脸透红,“起开!”

燥热下压,迎棠瞪他。

他束紧的衣襟因为方才的失态松垮下来,露出发红的锁骨,一下子撞进迎棠的视线,他的喉结上,一滴血珠摇摇欲坠。

迎棠心噗通噗通跳。

原来他只是去够她手里的铃铛。

他拿了铃铛,与迎棠平视。

他靠得那样近,她能瞧见他每一根修长的睫毛,瞧见他剪水瞳孔里的自己。

朝冽忽而眼眸一闪,他再次压下来,离她越来越近,唇上的血珠摇摇欲坠,血腥香一缕一缕冲进迎棠的鼻腔。

迎棠:这丫的,是破罐破摔,不装了?

在与她的唇只差毫厘的距离时,他忽而收住,起身。

迎棠吓得很怂地往后挪了好几步:“本宫乏了……”

她话还没说完,他忽然倾下身子。

迎棠只觉脚踝一温,打了个寒战。

他轻轻吻住她的本命主铃,印上了一个鲜红的血唇印:“殿下,微臣告退。”

迎棠的脸一定烫地能煎鸡蛋。

不仅是她,偷偷观望的宫女们一个个面红耳赤,奔逃四散。

芝荷左右逃不开,只能抓起旁边盆里的湿巾往脸上扑,让自己冷静些。

迎棠呆呆坐在屋顶上,望着那个人恢复一水的温柔,朝她抱歉地一笑,然后离开。

徒留她独自凌乱。

心跳地依然很快。

她翕动鼻翼,轻轻擦下脸上的血。

他一定是在诱惑她!

迎棠哪里受过这等刺激,在赤霞宫的屋顶上坐了整整炷香。

她忽然想通了,她一定要把他纳进宫。

“芝荷,去正殿。”

芝荷瞬间清醒:“啊?殿下您这时候去正殿……”

“我要皇兄赐婚,我要朝侍郎当我的驸马!”

芝荷:!

且说朝冽走出赤霞宫,便浑身发颤。

他紧握那颗铃铛,心头七上八下,面红耳赤。

他沐浴着最后的光,忽然想到,按照迎棠如今的修炼速度,再不出两年,她便会化神回归。

那时候,她会如何看现在的他。

她又如何自处。

每走一步,朝冽的面色都白一分。

他忽然感觉到灵府有一丝暴动。

方才情急之下,他曾强行动用法力压制铃铛,奈何无用。

哪怕他有滔天灵力,金仙修为,也敌不过对她的眷恋。

但他动得狠了,灵府又撕裂开来。

这几年,没有一日是好过的。

隐隐的疼痛日日夜夜,分分秒秒折磨他,他都习惯了。

他就近回到丞相府,给自己的院子罩下一片结界。

撕裂的痛意穿上来,他扯住脆弱的墙体,用灵力把周遭一切毁得七零八落。

他还不能退却,等她醒过来。

一切都会好的。

痛意烧灼他的心脉,他颤抖地拿出那颗琉璃铃铛,紧紧攥在手里。

不知道过了多久,丞相府的灯笼亮了。

朝冽听到脚步声。

他动用灵力还原了整个院子,轻轻拭去额上的冷汗。

咚咚咚。

“朝公子。”

朝冽打开门,脸色惨白:“何事。”

管家吓了一跳,好不容易才缓过神来:“宫,宫里来圣旨了。”

圣旨?

朝冽的灵府疼得厉害,他的思绪有些乱,脑子里一片浆糊。

丞相府的所有人都跪在厅内。

朝冽被赐特权不用跪拜,可以站着听旨。

小太监清清嗓子:“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端月长公主行孝有嘉,秀外慧中,品貌无双。今有丞相之子,刑部吏部侍郎朝冽,轩然霞举,文武双全,才貌堪配,故朕下旨钦定为长公主驸马,择吉日大婚。钦此!”

丞相府一片沉默。

朝冽愕然,心跳逐渐变快,乱了好几下。

他垂在身侧的手紧紧扶住身旁的柱子,显得茫然又无措。

她竟想让他,当她的驸马。

她真的心悦他。

喜悦与悲伤同时涌上来,几乎要压垮他。

那些思念,那些爱恨交织,仿佛一瞬间淹没了他。

如果可以,当下他只想接过圣旨,告诉她。

他也想娶她,做梦都想。

众目睽睽下,朝冽忽而吐出一口鲜血。

迎棠在正殿里端坐。

她不回赤霞宫,就是在等丞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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