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主的启示什么的吧，切。”男人对此嗤之以鼻，“这是你自己要收养他们，给无家可归的人一个归处，别什么都往那个根本不存在的‘神’或是‘命运’身上推，很无聊。”

“……”

“啧，随便你，反正这是你的疗养院。”

男子似乎察觉到修女没有变化的表情下隐藏着些许的情绪波动，他偏过头去，没再说什么，而修女在注视着他的背影离开之后又与小女孩交谈了起来。

她温柔的话语抚平了女孩的不安。

“那个戴面具的大哥哥是不喜欢我吗？”小女孩怯生生的问道，没有家人的她对外界比较敏感，能够察觉到刚才的对话是针对是否要收养她的问题。

“不是的。”修女展露出温和的笑颜，她轻轻地抚摸女孩的头，“他只是……不善言语……跟你一样，他还在学习怎么和人正常相处，在那之前，他都没办法很好的表达出自己的想法。”

“不过，他绝对没有讨厌你，他对很多人都很温和，对你也是一样的。”

“是、是吗？”

“嗯。”

修女叹了口气，她想要去触碰那些丑陋的条纹，但还是停下了手。

那些条纹不会痛，它们就像只是在身体上画上去的纹路一样，可却实实在在的扎根于人们的体内，夺取他们的生命。

在她开始收容这些人的一年多的时间里，已经有十多个人包括小孩，死去了。

他们从一开始的没有异常，到后来的出现器官衰竭、视力下降、休克溢血等症状，无论是什么药，什么医生都对此束手无策。

她能做的，只有在他们临死之前，为他们祈祷，希望他们的灵魂能够安息。

“到底，要怎么做呢？”

她喃喃着，衷心的祈祷着，祈祷能够回应她。

但是，她不知道，谁会回应她，就像男子所说，她连祈祷，都不知道是向谁祈祷。

第九章 人、律者

“做客？”正在把从林身体里提取出的血液放入器皿中的梅比乌斯抬起头，挑眉瞥了规规矩矩站在一旁的林一眼。

这个词，是谁说出来她都不会意外，唯独那个除了任务还是任务的家伙说出来，她确实感觉到了些许的惊诧。

“比起那个，还是在你身上发现的东西更有趣一点。”梅比乌斯对此并未做出更多的表示，她轻车熟路的用投影放出想要的画面，而后指着上面形象的图形道，“从意识和身体两方面来说，你都与过去相距甚远，在物理概念上你和之前的林甚至可以说是两个人。”

“首先是我曾经交给你的两种药剂，它们的成分构成相似，只不过前者的效果没有后者稳定，在崩坏病血清将你的身体里的崩坏能驱逐干净之后原本崩坏侵蚀的部分就恢复了正常，但是那些药剂的改造却不属于这个范围，且你本身在胚胎阶段就被改造过加强了耐药性。”

“直接说结论就是……你对药物产生了抗性，无论是正面效果还是负面效果都基本失效了，血液中也多了部分药物沉淀的杂质，残留着部分药剂对思维活性的影响。”

梅比乌斯递来一面镜子，林接过后通过平面的反光看到了自己漆黑的瞳孔中多了一些淡淡的莹绿，没有在药效完整发作时充斥整个瞳框的样子，但也在仔细观察时给予人渗人的错感。

“很有意思不是吗？瞳孔变色的小白鼠。”

林放下镜子，莹绿在眼中流转，渐渐黯淡。

“不过这种变化还在我的预料之中，能从必死的结局中存活下来，身体内部的改变还只是小事，重要的是你在进入律者核心后的意识也出现了一些……‘小问题’。”

梅比乌斯把她的转椅抽了过来，坐在软塌的垫子上，抬高下颚，用一种掺杂着狂热的诡异眼神注视着林的双眼。

“说吧，你在进入律者核心后，有什么‘特别’的感受，注意，我说的是‘特别’，而不是你的个人感受，一定是人类无法体会到的只属于律者的感受，那才是我们追寻的答案。”

林甚至感觉下一秒她就要扑上来把他的大脑刨出来。

于是林开始回想在那片与第六律者的意识交锋的漆黑空间内，他体会到的那种对人类来说意义非凡的……共感。

“第六律者对我说过一句话。”那个一直在饰演人类和律者最后取名为希儿的第六律者意识曾经说过的话未必全是真也未必全是假，但想要让人相信谎言，那么就一定要再谎言中添加真实的部分，而林认为，其中一些透露出线索很可能就是真实的部分。

“……”梅比乌斯也知道这是关键时刻，没有出声打断，颇有些期待的望着林。

“‘我和你现在是一体的，所以你也是律者’。”

梅比乌斯敏锐的嗅觉令她第一时间就察觉出了这句话的非凡意义：“这句话的意思是……你在那个时候的意识其实在种类上已经属于律者意识了么？”

“我在那个时候除了与第六律者的意识对抗，还能通过第六律者的权能模糊的感受到一个‘存在’。”

“……”

林沉声道：“我无法说明那是什么感受，也许是意识的连接，也许是独属于崩坏的连接，但我能够感觉到律者核心连接上了一个相似的‘东西’，可那‘东西’比律者核心更加的庞大，律者核心可能才是这个连接中的次体，相当于主机与子机的关系。”

比律者核心更加庞大的‘东西’？

其实在此之前就有不少人猜测崩坏是否有可能是一个或多个更高维度的意识在进行操控，可没有任何的证据和迹象可以表明这种猜测是正确的，因为就崩坏的表现来看它更类似于对人类的‘应对’，每一次大型崩坏都会为了针对人类某部分或多个部分进行进化，是一种单一的反应方式。

于是，另一种猜测应运而生，那就是崩坏中的最高位存在——律者其实是崩坏集合体的子体，不断地分出子体对人类进行打击，直到最后整个崩坏的真正具象化表现降临到人类的世界将毁灭带到人间。

那个具象化的实体，暂时名为“终焉”。

如今林的感受，无疑是加深了这个说法的正确性，可这对人类来说并不是一个值得庆祝的情报，甚至可以说是极为糟糕的消息。

因为，人类根本没办法抵抗整个崩坏的具象化。

单个的律者逐一出现就已经对人类产生了重大的打击，每一次大型崩坏都是在给人类本就不坚硬的外壳上划开一道伤口，而“终焉”若是真的降临了，那么就相当于给予人类致命一击，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而且，那根稻草的重量，很可能比之前的所有负重加起来都更加沉重。

“有意思。”只是，梅比乌斯像是没有意识到这一点，或者说她意识到了，却根本不在意，诡笑了一瞬，“既然你能够连接上那个存在，就说明了一件事，第六律者没有撒谎，你的确在那个时刻成为了律者意识，得到了崩坏的认可，而且是保留了人类人格的状态。”

崩坏的认可？

这更像是用伪造的门禁卡恰巧进入了正确的禁门，崩坏本身不会认可。

“那就可以确认一件非常重要的事了，哼……跟我来吧。”

梅比乌斯从椅子上站起身，她没有拿起桌上的任何东西，而是径直走向了她私人办公室更深处的私人实验室。

在“梅比乌斯”的实验室里，有一个独属于梅比乌斯的梅比乌斯实验室，它是梅比乌斯的私人区域，她可以在这里进行一些不同于逐火之蛾要求的实验项目，大部分都是一些小项目，当然，更多的是……做一些不可告人的事。

梅比乌斯把手放在触摸板上，确认完指纹后，红外线扫过了她的眼瞳，确认了瞳纹，然后在机械的咬合声中，不算大的机械门缓缓打开。

“我在逐火之蛾的权限可以说高也可以说低，具体还是得看那群老家伙们因时而变的对待我的态度，当然，我是没有兴趣，也没有必要跟他们啰嗦什么，我想要的东西一般会在他们警告之前就拿到手。”

“所以，用谦卑和蔑视的正确态度来欣赏有史以来最精致的自然造物和有史以来最恶劣的人类邪物吧。”

“第二律者的……律者核心。”

在那小小的实验室中，一个透明器皿中存放着的，正是闪耀着扭曲空间的光芒的……灰色宝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