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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1章 101
◎又见辞巢燕子归,阮郎何事绝音徽。◎
殿宇宽广, 烟雾袅袅。
夜明珠柔和的光照亮了整间大殿,大殿中装饰不多不少,恰到好处, 每一件都是世间罕有的珍奇宝物。
大殿的地面铺满了雪白的绒毯, 沾水不湿,浴火不焚。
慕容灼垂下□□的双脚,轻轻蹭着毯子柔软的绒毛。
她美丽的眼睛盯着雪白的绒毯, 心中满是好奇,眼底跃跃欲试,很想用离火烧一烧,看这浴火不焚的毯子能否扛得住凤凰离火。
她坐在榻边,榻正中摆着一张乌润木的小几,小几对面坐着另一个女子, 霜衣乌发, 容貌极美, 有如雪夜月光般清冷。
坐在慕容灼对面的自然是景昀。
“天雀羽浴火不焚,说的是寻常凡火。这么好的质地,道殿中也寻不出多少,烧掉可惜了。”
慕容灼眨眨眼,遗憾地放弃了想法。
殿外传来轻而清的铃声。
道殿使用悬风铃作为提示的习惯, 正是从玄真道尊景昀时起。当年纯华被抱来时还很小,小到不懂事, 有时很是吵闹, 云台上下都回荡着小女孩的咯咯笑声, 像风铃一样。
景昀就命人在檐下挂了很多风铃。
后来那些风铃渐渐成了出入云台求见道尊时的方式。
想到这里, 景昀有些感慨, 又有些微微怅惘。
纯华是她养大的, 从纯华还是个摇摇摆摆的极小幼女,一直养到百余岁接任道尊。从某种意义上来说,那孩子便是她的延续。
延续不是指血脉,而是指意志与精神。
对于修行者来说,这种延续比血脉的延续更为可贵。
慕容灼赤着脚跳下地来,高高兴兴朝殿门处跑去,很快拎着一个精巧的食盒跑回来。
打开食盒,她秀眉微蹙,有些不满意。
食盒中摆放着许多珍贵的食物和最上好的甘露,用的食材无一不是修行界极为珍贵之物。并且做的极为精巧,甚至有些为了最大限度地做到精致无暇,牺牲了食材本身蕴含的灵气与功效,拿到外面去会被人大骂暴殄天物。
不过道殿的厨子这样做,当然有其道理。毕竟没有人会认为殿内这二位还需要通过天材地宝中自带的灵气提升修为,这些珍贵的食物最大的作用其实是用来彰显诚心与恭敬。
淡雅的香气飘散在空中,可以想见,这些食物的味道一定极好。
慕容灼却蹙起了眉。
这些食物千好万好,完美符合世人对仙神的想象。但事实上,仙神本身——至少慕容灼,是不会顿顿餐风饮露,非醴泉不饮,非竹实不食的。
她现在只想认认真真啃一只街头酒楼里烧得肉烂骨脱的肘子。
慕容灼下意识去摸自己的储物袋,这才想起储物袋中所有东西都被她抛了出去。
仙器还能自动召回,那些食物、玩器、话本却是再也找不回来了。
话本。
慕容灼手又是一僵。
“好看吗?”景昀问。
这不是一句恐吓或威胁,而是很认真的询问。
慕容灼轻咳:“就……就那样吧,主要看个新奇。”
她没好意思说有几本确实写的非常动人,缠绵悱恻勾人心弦,倘若主角的名字不是景昀,她一定会看得更加投入,再买两本带给天君。
“还有吗?”景昀问。
这句话该如何回答慕容灼心里非常清楚,立刻提起储物袋往下一倒,铿锵有力道:“没有了……嗯?”
话到中途,原本铿锵的气势忽然归于无踪,慕容灼来不及掩藏,尾音转为无助惊慌的悲鸣。
几件仙器掉了出来,没有启动时,它们就像真正的寻常物件一样,看上去漂亮精致,毫不惹人生疑。
仙器之间,夹杂着一本漏网之鱼。
慕容灼眼前一黑,心中竟不由得生出些许感慨敬佩——她当时打开储物袋天女散花,整个储物袋中的东西都倒了个精光,仙器还是她召回的,然而这本书竟然能顽强地留在储物袋中,就为了今天突然在景昀面前跳出来取她性命。
小小一本话本,居然潜藏如此之深,真是令人另眼相看。
景昀伸手,将那本封面精致的话本取来,信手翻了翻。
说实话,这本话本辞藻极为典雅秀丽,但终究只是情爱小道,其中多有臆测不实之处,但景昀却翻得很认真,也并没有动怒。
片刻,她随手放下书册。
这本书确实没什么特殊之处,景昀会多看它两眼,无非是因为印制精巧的封面下方,以簪花小楷刻印出的一句词。
又见辞巢燕子归,阮郎何事绝音徽。
景昀望着那句词,忽然笑了笑。
那笑意有如水面荡漾的涟漪,旋即敛没。
她低下头,喝了一口甘露。
慕容灼如蒙大赦,连忙趁着景昀低头那片刻的功夫,点起离火把话本烧了个干净,连灰都没有留下半点。
一半是为了转移话题,一半也是真心疑惑。慕容灼问:“有很多人想求见你,你真的不见?”
景昀嗯了声。
慕容灼疑惑道:“为什么?”
她望向榻外长桌边那一叠墨迹淋漓的书册:“你愿意亲手将散失的典籍默写出来交给道殿,为什么不愿见见你的徒子徒孙?”
景昀似在沉思。
她低垂的睫羽掩住了眼睛,或许是因为千年不曾视物的缘故,眼底总是没有什么情绪,仿佛两条清澈的溪水,看似一眼见底,实际上半分也琢磨不透。
想了片刻,景昀道:“有些烦。”
是的,有些烦。
她不喜欢接见外人,不喜欢听花样翻新的颂词,不喜欢她不关心也不熟悉的人出现在自己的屋子里,那样真的很烦。
但从前没办法。
“你是道尊啊。”慕容灼不解道。
成为道尊的要求有很多,但归根结底只有一个——足够强。
道门历史上有很多位道尊本身极为强大,对于处理事务却不擅长或不关心,自有许多阁主真人为其分忧,只需要闭关修行就好,哪管什么尘俗事务。
但景昀不一样,她常常闭关,有时一闭关便是很久。然而即使闭关,她也仍能做到始终谙熟道门事务,大事决断都由她来做主。
这样做的原因很复杂,一部分是因为景昀即位时不太平静,闹出些事端,道殿当时人心不齐,另一部分原因则是因为责任。
这是道尊肩上应担的责任,所以景昀就要把它做好。
仅此而已。
景昀没有就此多解释,慕容灼也没有追问。
“好吧。”慕容灼拍拍胸口,“我替你回绝他们。”
景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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点头,说声多谢,又指了指一旁长桌上堆成小山的书册。
“……好吧。”慕容灼叹口气。
慕容灼踏出殿门之前,景昀的声音再度从身后传来。
“帮我带一句话。”.
希夷峰上那座宫殿的殿门,终于打开了。
伴随着殿门开启,消息像长了翅膀般,迅速飞向四面八方。
无数焦急恳切的目光汇聚在希夷峰上,尽管道殿没有公诸与众,但道门上下同气连枝,许多大宗门探听出隐隐约约的风声,再加上社稷图中亲眼见过景昀的人虽不多,见过慕容灼的却不少,尤其是那双金红色的凤翼虚影,甚至都不必细想,便能猜出来历。
社稷图还是倾塌了。
抢在最后一刻,景昀出手把容嬅的残魂捞了出来。
社稷图对容嬅的残魂而言,既是延续生命的所在,又是天地间最大的囚笼。
囚笼一朝倾覆,容嬅虽然悲痛,却也解脱,她带着穆真人留下的两只鸡,被迎进了道殿,送进洗练池养魂去了。
既然千载前便已身陨的上清宗圣女还能存留于世,已经飞升的仙人再度降临凡间,似乎也没有那么难以置信了。
人族所有知情者,此刻都注视着希夷峰。
然而希夷峰的宫殿中,始终没有动静。
直至今晚,殿门终于开启。
出现在世人面前的,唯有一叠墨迹未干的典籍书册,以及一句简单的吩咐。
“什么吩咐?”钟离正使问。
道尊缓缓地道:“仙尊要去看一看碑林中的衣冠冢。”
钟离有些诧异,细想却又感觉很合理。
她细眉微蹙,有些不安。
道尊似是看出了她心中所想,淡淡道:“仙人心思,岂是你我能够猜度?”
钟离道:“我怕的是,祖师会不会对我们心生不满?毕竟祖师不愿见人,道殿却……”
道尊声音平缓地道:“魔族大军压境,欲借幽夜君之死攫取好处,此次社稷图变故,倒让我们察觉魔族侵蚀九州已深;妖族蠢蠢欲动,若非社稷图最后倾塌时妖族按捺不住露了行迹,说不准他们真能从中浑水摸鱼。拔除魔族奸细,打压妖族气焰,都需要徐徐图之,我等后辈,暂借祖师声名威慑南北亦在情理之中,若是祖师怪罪,我自一力承担。”
他顿了顿,又道:“明日你我一同随行。”
钟离颔首,想了想又道:“祖师行事如羚羊挂角,高妙深远无迹可寻,希夷殿门紧闭三日,而今突然开启,祖师会不会另有打算?”
道尊不语。
片刻之后,他缓缓道:“祖师行事,我等不必探究,遵命便是。”
与此同时,殿内。
慕容灼端详着景昀颈间银链悬挂的月华瓶,满意地叹了口气。
“三日过去,你师兄的魂魄养得差不多了,我们也差不多休息够了,明日去看过你徒弟,是不是可以准备招魂了?”
景昀点点头:“看完纯华,就请凤君下界吧。”
作者有话说:
又见辞巢燕子归,阮郎何事绝音徽。——李珣《定风波·又见辞巢燕子归》
明天师兄(回忆版)出现。
第102章 102
◎景昀静静道:“走吧。”◎
重峦叠翠, 芳草如碧。
泉水沿山石汨汨而下,汇入清澈见底的溪流中,顺着溪流沿山道前行, 走到山谷尽头, 是一片漆黑的碑林。
中州道殿历代道尊正使,都葬在这里。
与世人的想象不同,道尊的坟茔并不华贵, 更没有宏大的陵寝,而是不封不树,简单到了极点。事实上,平地上每一块漆黑的石碑,就代表着一位魂归天地的道尊或正使。
霜衣微动,景昀来到了碑林之中。
慕容灼紧跟在她的身侧, 身后数丈之处, 一名穿着布衣的中年男子和面容清秀平淡的女子静静垂手立在那里, 神情平静有如无风无浪的湖水,细看之下却能在眼底极深出看出一丝隐没的敬畏。
他们看上去很普通,很寻常。男子的眉心有三道浅浅的皱痕,唇角习惯性地抿着,女子的容貌并不出色, 道袍有些旧了。
但这二人便是人族道门的道尊与正使,九州之上最至高无上的存在。
哪怕是一国君主, 见到他们也要恭敬拜倒。
哪怕是魔族大祭司, 见着他们也要心生忌讳。
他们是尘世的仙人。
然而他们此刻就这样静静立着, 像两个普通的随从那样。
因为在不远处的碑林中, 有两位真正的仙人。
碑林中每块石碑都有着相同的高矮大小, 大约一人高, 碑面上端正地刻着这座碑主的姓名道号,生卒年月,以及生平大事纪。
景昀先叩拜过凌虚道尊的衣冠冢,而后很轻易地找到了属于纯华的那座石碑。
她在纯华的石碑前停留了很久很久。
这倒不是说她看重弟子多过师尊,在她飞升时,凌虚道尊已经陨落百余年,景昀早就接受了这个事实。
然而她最后一次见到纯华时,纯华还生龙活虎地站在她面前,牵着她的衣摆,像个惶惶不安的小孩子一样,央求她承诺自己一定会回来。
道尊纯华,纯华三百五十一年陨落。
景昀很认真地看着碑文,不知是不是因为长久不用眼睛视物的缘故,她看得很慢,时有停顿,长长的睫羽垂落下来,遮住她的目光。
碑林更往里的地方,还有属于江雪溪的一座衣冠冢。大乘境强者死后化归天地,均以随身衣物佩饰葬入其中,便于后辈悼念。
慕容灼小心翼翼蹲下来,从下方仰头观察景昀的神色,想看她有没有哭。
景昀当然没有哭。
但慕容灼能感觉到,她的心情不太好。
景昀只是想起了从前的纯华。
师兄可以回来,纯华却再也见不到了。
她忽然想起来,纯华小时候格外缠人。
景昀收下纯华做弟子后,江雪溪很快回了云台。
道尊收徒是大事,而纯华更是道尊即位以来收下的首徒,很有可能便是未来道尊。
所以各宗尊者都要齐聚,各国帝王都要相贺,道殿要用一场最盛大的典礼,朝世人宣告道尊首徒的存在。
江雪溪来得最快,消息传出的第二日,他就从从容容走进了云台。
因为他是道尊师兄、道殿正使,景昀做很多事都会事先与他商量,所以早在更久之前江雪溪就知道了这件事,并以最快的速度从遥远的南方赶了回来。
正值春日,天气和暖。
小小的纯华坐在云台后的崖边,好奇地伸出双脚去追逐崖外翻涌的流云。
“小心。”一个飞泉鸣玉般的声音从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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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传来。
纯华回过头,然后睁大了眼。
黛色衣袍的年轻正使分花拂柳而来,笑眼盈盈,有如春水,朱红唇角扬起动人的弧度。
“纯华?”江雪溪问,语气非常和软。
纯华愣住了。
她怔怔地望着面前这个突然出现,笑意柔和顾盼生情的美人,愣了片刻,终于艰难地从江雪溪柔和的语气中挣脱出来,警惕反问:“你是谁?”
云台是道尊起居之所,等闲弟子执事不得擅入,即使是道殿各阁阁主这样的大人物,也只能按律求见道尊,不得擅自进出,更别提走到云台深处。
她一边问,一边连滚带爬从崖边爬开,生怕对方将她推下去灭口。
江雪溪失笑。
“师妹!”他回首唤道,尾音稍稍拖长。
不远处云台二楼的窗子推开了。
景昀出现在窗边。
江雪溪抱起纯华,轻快地来到殿内。
纯华一落地,飞快跑到景昀身后,从景昀腰侧探出头,好奇又羞涩地看着江雪溪。
“这是师伯。”景昀拍拍她。
纯华就甜甜地喊:“见过师伯。”
她怀里抱着个小小的木盒,显然是江雪溪给的见面礼。
等纯华蹦蹦跳跳沿着台阶跑出殿门,江雪溪才失笑道:“你的小徒弟还挺机灵。”
景昀:“嗯?”
江雪溪道:“一路上嘴比蚌壳还要严,半个字也不肯说,这么小的孩子,戒备心倒是很强,这样很好。”
景昀说:“不见得。”
江雪溪疑惑道:“什么?”
景昀说:“纯华很有礼貌。”
江雪溪扬起眉梢。
景昀果然接着道:“半个字也没听到恐怕不尽然吧,至少收礼的时候,肯定说了谢谢。”
江雪溪低眉失笑。
很快,他又问:“你拿定主意了?”
景昀明白他的意思,点了点头:“这孩子天赋不错。”
江雪溪只是静静地望着她,话未出口,景昀却明白他想说的是什么。
——“只是因为天赋吗?”
景昀轻声道:“师兄放心,我心里有数。”
江雪溪探过身来,轻轻环抱一下她的肩膀,像无言的安慰。
这次轮到景昀失笑:“我不是小孩子了,师兄。”
江雪溪眨了眨眼:“那又怎么样?”
他笑起来,对景昀道:“你不是快闭关了?我要去瀛洲一趟。”
江雪溪这句话的意思非常明确,他在向景昀提出邀请。
景昀很认真地想了想,说:“好。”
江雪溪微微讶然,而后笑了。
“师妹。”他抬手抚了抚景昀的发顶,有些感叹,又有些怜惜。
当时的时局并不稳定。
这里的时局不稳,不止指妖魔二族与人族之间的关系,更指道门内部的局势。
景昀在凌虚真人灵前破境,夺回了道尊之位,但百足之虫死而不僵,道殿内部总有些人想要发出不同的声音。
这让景昀感到很烦,所以她决定彻底解决这个问题。
比如,先让对方跳出来,然后一网打尽。
道尊和正使同时离开道殿,就是个再好不过的时机。
这是个很简单的谋算,却也是对方很难挣脱的诱惑。
所以江雪溪的声音里才带着感叹以及怜惜。
因为他知道,景昀会这些,却从来不喜欢这些。
收徒大典结束后,景昀和江雪溪很快准备离开。
离开之前,发生了一点小小的波折。
——原本被景昀托付给药阁阁主清宁真人的纯华冲了出来,紧紧抱住景昀,眼泪汪汪地要和她一起走。
这孩子简直是水做的,哭起来没完没了,景昀叹了口气,还是心生不忍。
江雪溪甚至不必瞟一眼景昀的神色,就明白她的心意,无声笑叹口气,过去把纯华抱起来。
“你师尊同意了。”江雪溪微笑道,“别哭了。”
正如江雪溪了解景昀,景昀也同样了解江雪溪。
她知道江雪溪并不喜欢孩子,伸手要接过纯华,江雪溪却笑吟吟避开:“我来抱吧。”
纯华很用力地点头:“师伯抱。”
她觉得自己不太轻,师尊一直抱着会累,相较之下,她不大心疼师伯。
然而她年纪还小,心里想的什么几乎都写在脸上。江雪溪无言地叹口气,含嗔望向景昀——看看,你的好徒弟!
景昀默默别开了头。
令景昀惊异的是,江雪溪待纯华居然一直很温和耐心,远远超出了景昀所想。
景昀一度怀疑江雪溪是不是在外养育了儿女,所以才对缠人的幼儿如此有耐性。
到最后,她深夜里甚至听见纯华故作老成的羞愧自言自语:“我真是太对不起师伯了,师伯待我那么好,我却怀有私心。”
景昀:“……”
然而次日乘剑赶路时,纯华还是自觉朝江雪溪伸出双臂,然后竭力伸长双臂,非要给另一把剑上的景昀喂点心:“师尊吃,我特意给师尊留的。”
尽管如此,纯华也还是个很懂感恩的孩子,往往关怀过景昀之后,就会掉转头去关怀江雪溪。
瀛洲之旅,成功使得原本完全不熟的江雪溪和纯华关系亲近了很多,乍看像是其乐融融的一家,也因此使得民间多出一些莫名其妙的流言。
景昀和江雪溪都是容色罕见的美人,纯华年纪虽小,已经能看出很不错的相貌。大概长相出众的人总能寻出些相似,流言渐渐发酵,从‘拂微真人在外娶妻生子’到‘道尊与拂微真人有个私生女’,再到‘道尊那徒弟是她和拂微真人所出’,种种流言不一而足,为街头巷尾的闲人增添了许多乐趣。
景昀抬起手,指尖拂过石碑表面。
她唇角极其浅淡的笑意仿佛寒冰表面薄薄的积雪,转瞬间随风消逝。
像是多年以前,玄真道尊低下头来,柔和地摸了摸纯华稚嫩的小脸。
这是一别千年后,师徒二人的再一次相见。
如果衣冠冢也能称之为相见的话。
景昀缓缓收回手。
她静静道:“走吧。”
作者有话说:
明天请假一天,下章凤君下来招魂。
年底工作忙,很抱歉总是请假,下周可能还要忙几天,所以元旦假期会努力多更,鞠躬。
因为写到纯华了就发散一下思路。江雪溪本身对他和景昀之间的追求,是一种凌驾于他人之上的感情。因为两个人修的道,他不会奢望从景昀身上得到相同的爱的反馈,他追求的一直是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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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之间超出所有人的亲近,就是说无论维持什么关系,他希望景昀永远第一眼看向他。
因为这种原因,所以江雪溪其实不喜欢孩子,更不喜欢精力充沛会分走景昀很多注意力的小孩子,但是他不会因此针对孩子说什么或者做什么,相反他会加倍对孩子好,好到完全不用景昀插手,小孩子也不会闹的那种。这样一来景昀会很放心,就不会经常关注孩子,所以她的注意力还是大部分落在江雪溪身上。
所以纯华一直觉得师伯特别好,她的理解是爱屋及乌以及我真可爱,但是吧,对于江雪溪来说这么多年感情肯定有,但是重心还是在‘你乖乖的别打扰我师妹’这方面,主打一个鸡同鸭讲。
第103章 103
◎凤君◎
走出山谷时, 慕容灼忍不住回头望了一眼。
袅袅烟雾从山谷尽头的碑林中升腾而起,转瞬间,整片碑林都隐入了雾气中, 朦胧白雾渐渐弥散, 模糊了谷中一切景物。
钟离正使走在最后,她踏出山谷前界碑的那一刻,白雾笼罩了整片山谷。
回头看去, 雾气渐浓,竟连半点山谷的影子也看不见了。
山谷外,几十位道殿阁主、炼虚境强者分立山路两旁,齐齐垂首,直到景昀霜白色的衣角完全消失在他们的余光之中,才抬起头来。
道尊在前引路, 忽然, 他听到身后传来了景昀的声音。
“何必兴师动众。”
道尊恭谨地道:“祖师勿怪, 实在是道殿上下日夜期盼亲眼得见祖师仙容。”
景昀沉吟片刻,而后却没有回应道尊话中隐隐的期待,反而道:“我下界以来,游历多地,曾入过几座玄真观, 发觉玄真观初立时,观中曾有拂微真人与玄真年间各少使并立, 及至承钧年间, 却又废除此制, 所为何意?”
道尊脊背微僵。
承钧道尊废除拂微真人与众少使列入玄真观受香火祭祀, 是削除正使权力时下的一步棋, 并非对拂微真人有什么意见。
天可怜见, 承钧道尊这样做的时候,可万万没想到飞升了的祖师还有回来的一天。
但道尊是承钧道尊嫡传爱徒,总不能在祖师不悦时将自己已故的师尊抛出去顶雷。
道尊垂首道:“回禀祖师,师尊此举确有不妥,但并非心中对拂微真人有不敬之意,而是时势使然不得已而为之。弟子未行劝阻之责,请祖师责罚。”
景昀不语。
道尊何等灵敏,立刻又道:“弟子会传令九州,即日起恢复各处玄真观中拂微真人祭祀。”
景昀淡淡道:“不必兴师动众、劳民伤财。”
一旁的慕容灼还惘然不知所以,尚未读出景昀话中深意,道尊已经明白过来,低头道:“祖师放心。”
与此同时,他不动声色地同最后的钟离正使对视了一眼。
——景昀提起此事,不是真的要求各处玄真观恢复拂微真人江雪溪的香火祭祀,诚如她话中所言,何必兴师动众。
她话中的意思与其说是问责承钧道尊,不如说是提醒。
——承钧道尊拿她的师兄来作争权的筏子,这让景昀很不高兴,很不喜欢。
所以往后,不要再这样做了。
景昀继续淡声道:“今日之后,我要离去一段时间,等我离开此方世界前,会在希夷峰上设下道坛,再讲一场道。”
道尊有些惊讶,还是连忙谢恩道:“祖师厚爱,弟子感激不尽。”.
景昀行事一向迅速。
来到群峰之外,她抬手示意道尊留步。随后携了慕容灼,碧色剑光自天际一闪而逝,转眼间没入云中。
她和慕容灼属于仙神的力量仍然没有恢复,天君替景昀抹去了一次天罚,却不能因此便肆无忌惮,时时刻刻都引动天罚。
所以春风渡仍然不能归还道殿,很有可能再也不会归还道殿。
因为这把剑的主人是江雪溪。
属于江雪溪,和属于景昀是一样的。
“我们去哪里?”慕容灼大声问。
景昀说:“承天台。”
承天台在九州正中、中州要地,距离道殿所在的岳山并不远。
这块土地同样属于道殿,道殿每十年一次开坛祭天,便是在承天台举行大典,广邀道门各宗派各世家以及九州各国朝廷来此观礼。
千年前那场关乎整个世界未来走向与人族命运的决战就发生在这里,将整座山峰化为平地,平地上又有个深达数丈的大坑,坑里堆满了妖魔的尸体,地面上浸透了各种颜色的血液。
据说妖王与魔君的脑袋,就掉在那大坑里。由于他们修为格外的高,所以死的比较晚,脑袋落在尸体堆叠的最上方,一眼就能看见,很是好找。
为纪念这场战事,道殿前后派了一位大乘境强者和十位炼虚境强者,平地之上再起山峰,恢复承天台旧貌。
碧芒消泯,春风渡落下云头。
能以承天为名,承天台自是极高,台下流云聚而复散,景昀负手立在正中,打量着眼前那座重修的祭坛。
道殿重修承天台果然下了极大的功夫,这座祭坛上的阵纹竟与千年前那座祭坛毫无差别。
当年重修承天台时,经过那场动乱,道殿中的天材地宝损失极大,故而修这座祭坛时用的石料不再是极品青阳石,而换成了略逊半分的极品长青石。
两种石料名字只差一字,实际上长青石的硬度却比不得青阳石。所以经过近千年风吹雨打以及灵力洗练,祭坛本身已经清晰地铭刻下了岁月的痕迹,连带着祭坛上的符文都有些磨损的痕迹。
正与千年前的那座祭坛一般无二。
景昀有一刹那的恍惚。
她抬起手,碰了碰自己的面颊。
人的血分明不是滚烫的,但师兄的血溅落到她颊边的瞬间,景昀却仿佛感受到了烈火烧灼般的剧痛。
那足以令她痛彻心扉的景象,再度在她眼前清晰浮现出来。
鲜血喷溅,江雪溪跌落,像一只黛色的蝶。
景昀跌坐下来,江雪溪落入她怀中,染血的唇角极轻地往上扬起,弧度清浅近乎于无。
下一刻,那双秀美的眼睛合上了,再不曾睁开。
景昀千年来辗转反侧,都不曾想明白,他到底是想如同往常般露出一个若无其事的安抚笑意,还是想对她说些什么。
她下意识按住衣襟下重新取回的月华瓶,呼吸有一瞬间的急促。
下一刻,慕容灼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
“那我叫少师下来啦?”
景昀回神,点点头:“好。”
凤凰一族身为上古神脉,有许多景昀不曾探知的秘密。她自觉地避了出去,还不到一盏茶的功夫,慕容灼已经唤她:“阿昀,好啦!”
她颊边绯红使得娇艳的面容更为动人,眼底喜悦的光芒几乎要迸射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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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昀下意识朝她的身后看去。
“……等一等。”慕容灼掩面道,“少师已经动身了,走东天阶下来。”
即使捂着脸,景昀还是能从她指缝中看见她绯红的面容和扬起的唇角,禁不住笑了笑。
明明等着凤君下来招魂的是江雪溪,然而更急切的那个人却是慕容灼。
景昀坐在祭坛边,看慕容灼原地转来转去,像只兴奋又羞涩的小鸟,只差拍打起翅膀来了。
不知过去了多久,天边聚拢的流云忽然散开了。
一道难以言说的玄妙气息,忽然出现在此方世界之中。
景昀若有所感,仰起了头。
金红的流光划过天际,分外夺目,分外绚丽。
慕容灼快乐地叫了一声。
她喊:“少师!”
金红的凤翼虚影出现在她身后,转瞬间她的身影消失在原地,掠入云端。
两道金红流光交织在云端,没入云层中,自天际掠过,在云层之上时隐时现。
景昀毫不意外地叹了口气。
“没人记得我还在这里。”她喃喃道。
她一手撑着下颌,闭上眼靠在了祭坛边,等着凤君夫妇想起她折回来。
流光越过天际消失无踪,很快重新出现,再度折返。
景昀缓缓睁开了眼,起身行礼道:“凤君。”
承天台边缘,凤君低头还礼,微笑道:“景司主。”
凤君有一双极为美丽、流光溢彩的眼睛。
他的眼底似乎闪烁着淡金色的火焰,又美的像一对折射了天光水色的金色宝石,甚至都不必望上第二眼,绝大多数意志不坚定的仙神就会在他那双光华流转的眼中被摄去所有心神。
凤君还礼时,动作不大标准。
那是因为他正牵着慕容灼的手,眼角眉梢全都是流泻而出的笑意。
景昀和他们相识千年,早已经习惯了。
她想了想,还是决定先客气一下,于是道:“凤君亲自下界,实在辛苦。”
凤君正色道:“下界还好,倒是南方诸世界的事更辛苦一点,不知道玄真你有什么安排?”
景昀沉思道:“我或许可以尝试尽快回去……”
凤君十分满意地颔首,立刻伸出手来:“神魂。”
景昀摘下颈间的月华瓶递了过去。
凤君习惯性地抱了抱慕容灼,松开了牵着她的手,从袖中取出一面镜子。
“这就是唤神镜?”景昀问。
凤君道:“正是。”
他先不急着去接景昀递来的月华瓶,反而示意景昀接过唤神镜,而后开始从袖中取物。
他的袖摆宽大飘逸,乍一看十分风流潇洒,然而他取物时简直没完没了,也不知这袖中到底放了多少东西。
景昀眼睁睁地看着凤君从袖中拿出了一支笔、一只小坛、一块淡金色的石头,以及一些奇形怪状的零碎物品。
他拿一件,慕容灼就接一件,最后眼花缭乱又茫然地抱着一堆东西站在一边。
凤君拍拍手,从慕容灼怀里接过一半,冶丽带笑的神情敛起,化作沉凝与肃穆,凝视着地面上的祭坛,语气平静,说出来的话却极直白。
“你师兄死在哪里?”
作者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