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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楼月 清淮晓色 42681 字 10个月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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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1章 121 小世界(十六)

◎“您和少教主之间,到底出了什么问题呢?”◎

春末的风有些冷, 日光又有些热。

军帐正中,魔教三长老躺在榻上,身着锦衣, 满身西域风情的佩饰珠玉, 看上去不像个统帅,倒像个出来游山玩水的富家翁。

两个美姬站在他身旁,一个不停打着扇, 一个手捧果盘侍立在榻旁,娇柔婉转,煞是好看。

这幅画面充满了醉生梦死的颓靡气息,无论开战与否,在军帐里这般行事,都极为不妥, 容易使得军心涣散。

下方的中层将领依旧有条不紊禀报着战事, 丝毫未曾流露出不满, 神情反而更为认真恭谨。

这些中层将领当然也是魔教的中高层,只有寥寥几个是旧秦国保皇党,后来跟随衡阳公主来到木叶城。

但他们毫无不满,自然不是因为三长老以势压人,而是因为三长老真的很会带兵。

魔教中高手如云, 真正精通兵法的却不多。像三长老这样能担起东军主帅的能人更是罕见,这些将领们开战以来就跟随三长老, 足有一年时间, 早已经对他佩服得五体投地, 哪里还会因这些事心生不满?

天色不早, 将领们和三长老议论军务之后, 帐外夜幕已经降临。

三长老挥手, 示意他们先不急着离去。

帐外侍从鱼贯而入,从数个巨大的食盒中捧出菜肴,摆在下方将领面前的桌案上。

春末正是青黄不接的时候,两军对阵时条件更是极为有限。将领们在教中锦衣玉食,往日并不在意口腹之欲,今日见了这些菜也移不开眼。

三长老道:“这是少教主赐下的。”

帐外远处隐隐传来士卒欢呼声,显然是士卒的饮食同样有所改善,发出了快活的叫声。

将领们再忍不住,起身谢过少教主恩典,便依次落座,开始大快朵颐。

侍从们捧着食盒,将菜肴同样陈列在三长老面前的桌案上,摆满了整张桌子,甚至还有一壶酒。

酒香从壶中飘散,弥漫在整座帐中。

“好酒。”三长老陶醉道。

一名侍从拿起酒壶,小心地斟入杯中。

三长老眼眸微亮,从榻上坐了起来。

他最爱美酒,所以在教中有个绰号,叫做酒魔。

两名美姬自然不会在旁碍事,朝后退去,三长老朝前倾身,便要端起那杯难得的好酒。

侍从站在他身边,微微弓着腰,谦卑至极,像是随时准备为长老布菜。

他的面目寻常,神情谦卑,无论扔到哪里,都显得非常普通,绝不会有人多留意半分。

但极致的普通有时也是一种不普通。

就像他看上去寻常无奇的袖子里,其实隐藏着一把利刃。

他站的位置离三长老很近,只有一步之遥,抬起手就能碰到,却没有人会因此警惕,因为侍从本就该站在这里。

三长老端起酒杯。

侍从的手忽然藏进了袖子里。

下一秒,一道幽暗的流光出现在他的手中,向着三长老的胸腹间袭去。

这道流光角度极其刁钻,速度极其迅捷,更重要的是他与三长老的距离真的很近。

三长老是魔教中排行前列的高手。

但即使他武功再高,功法再强,都无法在电光石火之间做出应变,避开或是挡下这一击。

眼看这道流光就要没入三长老的身体,帐中忽然响起一声清脆的裂响。

啪!

一只雪白的手掌落了下来,印在了侍从的背心。

一道血箭喷薄而出,紧接着是更多的鲜血,源源不断汹涌而出。

那些血来自侍从的唇间。

三长老双手一拍桌案,转瞬间退出数步,避开了侍从的攻击范围,顺便端走了手边的美酒与菜肴。

直到这时,帐中的人们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何事,全都惊跳而起,如临大敌。

当啷一声,那道幽暗的流光从侍从手里滚落,摔在地上。

三长老低头一看,面色微变,喃喃道:“乌蛟刃?”

乌蛟刃是正道宗门琼台山的镇山至宝,会出现在这名刺客手中,证明这名刺客的地位和武功在琼台山中一定极高。而他方才出手时,三长老甚至都没有反应过来,更佐证了这一点。

如果没有背后袭来的那一掌,三长老今天一定会死。

三长老双手都端着酒菜,空不出手来,只好看了一眼身后的美姬。

那名美姬不耐烦地瞪了他一眼,然后走上前去,将乌蛟刃捡了起来,迅速退开。

如果是在往常,三长老敢这么使唤她干活,她一定要立刻跳起来拧着他的耳朵大骂,让三长老明白这个家里到底谁做主。

但今天她没有骂人,只是瞪了三长老一眼,足以说明她内心的紧张。

她的担心完全是多余的,因为那名侍从自从挨了一掌,就仿佛变作了一座雕塑。

明明他的手再往前送出一寸,刀刃便会刺进三长老的身体。

明明他只要收紧手指,乌蛟刃就不会掉落。

但此刻,即使是这么微小的两个动作,他都做不了了。

他只能站在原地,保持着那个脊背微弯,一手前伸的动作,像一座雕像,只能不断咳嗽,不断吐血,看上去既可怜又狼狈。

印在侍从背心的那只手掌撤开了。

僵立在原地的雕像摇晃两下,轰然倒地,砸进了自己吐出来的血泊之中,呼吸彻底断绝。

出手的那个人终于露出了真容。

她有一张极为秀美的面容,像是新月初照、霜凝清溪。

另一名美姬站在她的身后,看着她的目光满是崇敬。

三长老俯身拜倒,感激道:“多谢公主出手。”

帐中诸将方才因那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呆住,好不容易回过神,听到三长老的话,顿时又惊住了。

从数年前开始,魔教承认的公主就只有一位。

——旧秦国末帝之女,魔教推选的景氏正统,传国玉玺的主人,衡阳公主。

这位公主很少在公开场合露面,只有魔教真正的高层才见过她。许多魔教教徒暗自猜测,认为衡阳公主实际上是教中推出的一个傀儡,所以行动不够自由,很少出现。

但猜测归猜测,魔教的教徒自然不会有多余的想法以及不平。

直到今日,他们毫无预兆地见到了传说中的衡阳公主。

她竟然就在东路军的军帐里。

没有人看见她的动作,没有人注意到她的存在。

她一直停留在军帐角落里,不知为什么,走进帐中的所有人都忽略了她的存在。

直到那名身怀乌蛟刃的刺客出现,两名美姬同时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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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其中一名美姬正好挡在她的身前。

借着那名美姬身形的阻挡,她来到了场间,然后拍出一掌。

于是那名刺客就死了。

只看那名刺客手中的乌蛟刃,再加上帐中所有人都没有看出他的武功,就能说明这名刺客绝对是个顶尖高手。

然而这个顶尖高手,却连景昀来到他身后都没能发现,无知无觉地死去了。

四面八方投来震惊的目光,帐中将领相继拜倒。

无论衡阳公主是不是魔教推出的傀儡,只要魔教还想打着正统的招牌行事,那就必须对她保持绝对的尊重。

更何况,看到那一掌之后,没有人还能只把她当做一个普通的傀儡。

景昀没有理会相继拜倒的将领们,她平静地转头,目光落在了跪在最后的那人身上。

她的神情并不刻意冷肃,目光却有如实质,仿佛一座沉沉的山峰当头落下,令人几欲窒息。

那人承受不住如山般的无形威压,猛地抬首,竟然也不起身,双掌朝前拍出,掌风骤起,落向身前的两名将领。同时借着这一掌的力道,身形如风般飘然向后,撞破营帐垂帘,急掠而出。

帐中将领大多都是魔教高手出身,纷纷闪避,避开掌风。

他们来得及躲避,却来不及追击,闪避的身形又挡住了三长老与景昀的去路,眼看便要让那人逃出军帐。

景昀身后那名美姬身形急动,向外追去,却已经来不及了。

景昀面色丝毫未变。

她一步未动,仍然立在原地,随意地抬起手,从案上捡起一只瓷盏,丢了出去。

雪白的瓷盏有如闪电,急射而出。

一件死物,却比帐中任何一名魔教高手的速度都要快。

那人的身影撞破帐帘,转瞬间退出数丈,却终究不及瓷盏迅捷。

一声闷响,血花四溅。

帐外远处,急匆匆逃离的身影像棵被砍倒的老树倒在地上,惊动帐外的士卒,引起阵阵惊呼。

帐中的鲜血很快打扫干净,将领们怀着复杂的心绪各自退了下去。

三长老恭恭敬敬拜倒在景昀面前,神情无比敬重。

景昀对三长老的态度有些惊讶,却没有发问,只是令他起身。

三长老看了一眼他的妻子。

三夫人还没有换掉美姬的装束,一手拿着团扇,另一只手拿着乌蛟刃,奉到景昀面前。

这对夫妇过于恭顺的态度令景昀有些不习惯,摇摇头道:“送回去,不必给我。”

送回去自然不是指送回琼台山,而是送到教主或是少教主手中的意思。

三夫人连忙应下,感激不尽道:“外子愚钝,若非公主特意前来相助,哪里还有命在。”

三长老闻言有些不满,心想我是你夫君,在你心里就这般没用……好吧,就算真是如此,你也不能丝毫不给我面子,当着外人就说出来啊!

当然,他心里这样想,嘴上却半个字也不敢多说,无论是对衡阳公主,还是对妻子。

景昀摇摇头:“既然得到消息,总要亲自来看看。”

三夫人道:“那刺客竟然会假冒营中侍从,选在光天化日的军帐中下手,真是丧心病狂,想必是想要趁此机会和内奸一同动手,幸好公主亲身至此,否则还真是有些麻烦。”

她想起那突如其来的袭击,仍然心有余悸。

景昀的反应依旧平淡,看了眼帐外,问道:“何时围攻?”

三长老道:“定在明日丑时,与中路军一同动手。”

说到这里,三长老又小心地看了一眼景昀,犹豫道:“前两日少教主还派人来问过……”

景昀淡淡道:“和你们无关,实话实说即可。”

三长老松了口气,见景昀站起身来,连忙道:“公主……”

挽留的话还未出口,景昀便已经来到了帐外,在她身后,装扮成另一位美姬的左少护法急急忙忙跟上,百忙之中抽空对着三长老夫妇挥了挥手。

三长老夫妇挽留不及,对视一眼,有些担心又有些犹疑。

“难道公主和少教主吵架了?”三夫人不安道。

三长老摇着头,同样百思不得其解:“看少教主的态度,不像啊。”

他们夫妇都是魔教举足轻重的高层,又是教主以及少教主父子最器重的下属之一,对少教主与衡阳公主之间的关系知道的更多。

普通魔教教众或许会以为衡阳公主只是推出来的傀儡,但在三长老夫妇看来,将来少教主一定会迎娶衡阳公主,不仅是为了顺理成章地将旧秦国正统与魔教融合,更是因为他们之间的情分。

但现在看来,少教主和衡阳公主之间的关系似乎出了些问题。

“该怎么办?”三夫人忧心忡忡地望向丈夫。

倒不是她喜欢在别人的故事中占据一席之地,而是他们夫妇二人早就做出了选择并且站了队,少教主与公主之间的分歧矛盾很可能会影响到他们的未来,所以格外担忧。

三长老凝眉沉思半晌,皱眉道:“先看看中军那边的态度再说。”.

在三长老夫妇二人不知道的地方,左少护法和他们其实抱有同样的疑惑。

“您和少教主之间,到底出了什么问题呢?”

夜晚的山峰宁静如水,峰间有风来回穿行,枝叶簌簌起伏,从高处看去就像起伏的海浪。

漆黑的天穹上挂着几点星星,一轮弯月,柔和的清光映亮大地,分不清是星光还是月光。

星辰闪耀,像是明亮的眼睛。

月光皎洁,像是不染尘埃的衣摆。

景昀负手静静看着天边的星月,唇角微弯,不知是想到了谁。

身后,左少护法看不见景昀的表情,难过地问:“到底是为了什么呢?”

她的声音有些颤抖,像是难过到要哭出声来。

她是左护法的小女儿,左护法对魔教教主忠心耿耿,他的女儿自然走上了相同的道路。

左护法护卫教主,他的女儿便要跟随少教主。

这是教主赐下的恩典,是对左护法子女地位的保障,更是因为左护法极其忠诚,他的儿女担得起这份信任。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左少护法的一言一行,都是她父亲态度的反映,甚至是教主态度的反映。

教主对景昀一直提防,左护法也是如此。

左少护法自然也是如此,因为她年纪轻、沉不住气,便显得更为外露,只是因为江雪溪从来不吝于表现出对景昀的亲近,才使得左少护法竭力收敛了自己的态度。

但事情很快发生了改变,因为开泰六年四月,魔教与白氏皇族正式开战。

随着战事骤起,教主有意为爱子养望,便令江雪溪亲自坐镇中路军大营。

坐镇军帐,当然不能再随景昀一同外出。

以往二人外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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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历,江雪溪包揽了沿途一切杂务,包括定路线、找消息、联络魔教探子、准备随身物品。因为他是魔教少教主,做这些自然要简单很多。

所以景昀外出时,江雪溪就令左少护法随行。

从此,左少护法定路线、找消息、联络魔教探子、准备随身物品。

江雪溪做这些,是心甘情愿;左少护法做这些,则是愁眉苦脸。

起初左护法还要宽慰女儿几句,然而随景昀出行两次之后,左少护法的态度迅速地发生了改变。

左护法:?

左少护法站在低处的岩石上,望着景昀的背影,心情很是低落。

她崇敬景昀,并且仰慕景昀。

这种崇敬与仰慕的来源并不只是因为景昀的强大,还有着更深的缘由。

在左少护法的心里,公主智谋深邃如海,胸怀有若天地,少教主惊才绝艳,二人正该是天生一对。

可是如今,他们二人之间到底出了什么问题?

景昀道:“我们之间没有问题。”

左少护法伤感道:“可是您为什么不肯回去见少教主呢?不止如此,少教主派人过来,您也不肯出面。”

景昀听出了她声音中隐约的颤抖,在心底轻叹一声。

“乱想便会自寻烦恼,这是我和他之间的事,不要多想。”

左少护法吸了吸鼻子:“您和少教主之间真的没有问题吗?”

景昀说道:“是的。”

左少护法却更加伤心了:“难道您真的只是单纯不喜欢少教主了吗?”

景昀:“……”

她无言片刻,唤道:“怀鸢。”

左少护法抽噎着道:“请您吩咐,您需要我做什么?”

景昀道:“不要说话,现在沿着山路离开,我需要一个脑子正常的护法。”

左少护法:“……”

左少护法没了声音。

景昀静静站在山崖之畔,夜风吹起她的长发,月光毫无保留地落在她的身上,清丽如画。

她突然开始咳,断断续续,许久未曾停歇。

喉间泛起淡淡的腥甜,景昀确认那是血的味道,有些新奇地扬起了眉梢。

她很久没有尝过自己鲜血的味道了。

咳声戛然而止。

山道上传来几近于无的脚步声。

景昀将沾血的帕子收回袖中,捋起被风吹乱的长发,依旧负手静静立在崖边,目光投向崖外远处的林海。

来人停在她的身后,没有出声。

景昀也没有回头。

二人谁都没有开口,直到天边的星辰逐渐暗淡,那轮弯月开始沉落。

“还好吗?”江雪溪轻声道。

景昀想了想,说:“还好。”

江雪溪轻轻嗯了一声:“怎么不回去?”

景昀提醒道:“我们不久前才见过面。”

江雪溪纠正道:“不是不久前,上一次见面是在除夕。”

景昀平静地说:“我们当时聊了一夜。”

江雪溪黛眉微蹙,认真地问:“我说错了话吗?”

景昀说:“没有啊。”

江雪溪的叹息声像一阵风,又像一片羽毛,轻飘飘地从景昀心头拂过。

“那你为什么不肯见我?”

作者有话说:

字数还差一点,明天补上,希望明天能结束小世界。

评论区我都看了,等我确定要写哪些番外,会在作话说一下的。

第122章 122 小世界(十七)

◎江雪溪道:“既然你最看重我的愿望,那么便该知道,我最在乎的是你。”◎

为什么不肯见你?

这个问题拿去问不同的人, 会得到不同的答案。譬如数千年前的凤君的答案是见到你便会生出无限牵挂不舍,无法平静地迎接即将来临的劫难;譬如前任天君哭着对丈夫说我不是不想见你而是不能见你,否则见了你之后, 又如何能狠下心诛杀你呢;又譬如旧秦国那位皇后娘娘, 临终前要求以发覆面下葬,原因是觉得对不起唯一的妹妹,到了地下无颜见她。

归根结底, 一切答案无非指向三个词语。

不敢、不能或不愿。

千年前江雪溪除夕夜饮下那盏梅酒,而后销声匿迹二十年,不肯与景昀相见,再见便是生死之际最后一眼。

而今江雪溪的神魂正在渐渐恢复,眼看在小世界中大概再过二十年便能养好,真真正正重临世间, 为何景昀突然在这个时候选择避开他, 不再相见?

三千镜外, 凤君想起了小世界中除夕那夜发生的对话,眼神中浮现出明了的神色。

他微微一笑,对慕容灼道:“玄真用心良苦,我们也算捡了个便宜。”

慕容灼依偎在凤君肩头,闻言却摇了摇头:“才不止呢。”

“哦?”

做了千年的朋友, 慕容灼虽然时常跟不上景昀的思路,论起对景昀的了解却绝不算少。

“阿昀可不是那么无趣的人。”慕容灼侧首, 神情天真烂漫中隐隐带着一丝狡黠的戏谑。

凤君失笑:“我倒觉得玄真是为了实现拂微真人的心愿。”

他说话时长发微动, 一缕发丝落在慕容灼眼前。

慕容灼蠢蠢欲动。

凤君眼疾手快, 按住慕容灼想要揪住他发丝的手。

慕容灼鼓了鼓腮, 看上去便像一只气鼓鼓的河豚, 很是娇憨可爱。

她理直气壮道:“实现拂微真人的心愿, 和趁机小小报复一下他,这二者之间并不冲突啊!”.

夜风吹动江雪溪如雪的衣摆,送来冰雪般的清冽淡香。

他在外时常穿黛白二色,浓墨重彩的装束只有私下里才会换上。

景昀转过身看着江雪溪,向后退了一步,一步便退到了崖边。

她自然记得自己身在何处,后退是为了更好地打量江雪溪,而不是存心想要跳崖。

江雪溪黛眉紧蹙,出手如风,隔着衣袖攥住了景昀的手腕:“当心!”

景昀微微一笑,并不挣扎,温声道:“好。”

她没有回答江雪溪的问题。

二人相对静默。

“左怀鸢?”景昀问。

江雪溪沉默片刻,犹豫着要不要出卖为自己通风报信的左少护法,仔细想了想,却发现左少护法身上的嫌疑简直无可辩驳。

于是他干脆点头:“是。”

景昀并无怒色。

左少护法毕竟是魔教的人,忠于江雪溪是情理之中的事。景昀明知此事还要用她,行踪泄露就是景昀自己的责任,没必要为此为难左少护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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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是不愿意见你。”景昀轻声道,“我有些事要去做。”

江雪溪道:“战事正急,最后的时刻即将到来,还有什么事比它更重要?”

景昀平静道:“当然有。”

江雪溪道:“是什么?”

景昀望着他,道:“你的愿望。”

江雪溪怔住。

景昀想起了除夕那夜二人的谈话,唇角微扬,露出笑意:“你说过,你觉得这样不错。”

江雪溪回想起自己曾经说过的话,点头道:“没错,但那又如何?”

那又如何?

景昀静静想着,你觉得这方世界、这片天地、这里的众生不错,但这里的一切都只是虚幻而非真实,我们离开的那一刻,这里便会倾颓崩溃,化作尘烟。

景昀知道,师兄看似多情,实则极为薄情。

他对这方天地说不上多么喜爱,但终究觉得不错。

这已经极为难得。

既然如此,我替你把它留住,倒也不错。

要付出的代价,只是小世界中一具随时可以放弃的身体。

这很划算。

想到这里,景昀笑了起来。

她的眼眸微弯,唇角微扬,淡淡的顽皮从眼底一闪而过,有些得意,像个恶作剧的小女孩。

这是很难在她身上看到的一面。

江雪溪看着景昀。

他并未全然理解景昀话中的深意,却已经敏锐地察觉到了什么,静声道:“我最大的心愿是什么,难道你不明白?”

景昀微笑道:“我明白。”

江雪溪道:“既然你最看重我的愿望,那么便该知道,我最在乎的是你。”

说出这句话时,他的神情极为平静,但眼眸有如秋水,秋水深处泛起清浅的涟漪。

夜色不能遮蔽景昀和江雪溪的眼睛,却能够掩去一些很不起眼的细枝末节。

譬如江雪溪颊边泛起的绯色。

又譬如景昀急促眨动的长睫。

这些无形涌动的情愫与心绪,都被夜色尽数掩去。

天亮之前,江雪溪下山离去。

江雪溪趁夜离开中军大营,必须要在清晨之前赶回去。

景昀立在峰间,看着下方山道上时隐时现,飘摇不定的雪白身影逐渐远去。

天边渐渐泛起白色,景昀抬起头,神情若有所思。

她淡红的唇瓣此刻殷红如血,不知是咬着唇瓣的缘故,还是有其他原因。

在她身后,脚步声再度响起。

这次的脚步声远比江雪溪要明显,徘徊着不敢靠近。

景昀有些无奈,又有些好笑,淡淡道:“做什么?”

左少护法吓了一跳,期期艾艾走上前来,行了个礼,不敢说话。

江雪溪昨夜没有选择回护于她是正确的,因为此刻左少护法的脸上几乎写着心虚二字。

景昀静默片刻,平静道:“往后不许再这样了。”

左少护法先是一喜,然后又卡住——她们父女都是魔教的人,如果将来少教主乃至教主命令她回禀衡阳公主的行踪,她又怎么敢拒绝?

左少护法越想越着急,咬着嘴唇不知说些什么。

景昀叹口气:“罢了。”

说完这句话,她转过身,朝着山下走去,经过左少护法身旁时,注意到左少护法抖了一下,又愧疚又心虚地偷偷看着她。

景昀没有说话。

眼看衡阳公主就要走远,左少护法终于忍不住,蔫头耷脑地鼓起勇气跟上去。想了想,又悄悄落脚重了些。

足音轻响,清晰无比。

景昀没有回头,更没有开口,仿佛未曾听见。

左少护法心中一定,忐忑的心绪渐渐平复,加快步伐追了上去。

离开山峰后,景昀带着左少护法,径直向京城行去。

白诫已经过世,就在开战三个月后。

有趣的是,如今的皇帝不是他生前十分看重、精心培养的嫡长子,而是继室所出的嫡三子。

那位深肖其父、沉稳多智的嫡长子曾经被立为太子,距离皇位只有一步之遥,却在最后关头倒在了弟弟的屠刀下。

皇位争端自然在朝堂上掀起了一番动荡,也使得白氏皇族的名声更为狼藉,人心更加动荡。

如果这时朝野安宁,天下平定,白氏皇族花费几十年甚至上百年时间仔细经营,说不定可以抹去白氏得位不正的流言,重新书写史书。

但很遗憾的是,有很多人不想给他们这个机会。

比如魔教。

又比如世家。

望着京城寥落的街道,景昀哂道:“都不知道他们在想些什么。”

这样的故事她曾经看过许多次,早已很是厌烦。

她当然能猜出世家在想什么。

世家不会希望皇权太过强势,唯有皇权衰弱,大权落入世家手中,对他们来说才是最好的局面。

天下是他们的天下,皇帝是他们的看门狗。

对于世家来说,这是一幅多么美妙的图景。

只是现在,世家还满意吗?

景昀带着微嘲,静静想着。

华贵的马车从街道上驶来,浓郁的香风扑面而来,马车中传出不堪入耳的声音。街道上为数不多的行人看见马车,纷纷逃散。

马车车壁上的家徽极为明显,昭示着车中人物的显赫身份。

左少护法有些不悦,细细的双眉飞起,像两把窄而薄的小剑,她的手指情不自禁蜷起,抓握两下。

“想去就去。”景昀淡淡道。

左少护法微惊,旋即意识到景昀是在对自己说话,响亮地应了一声。

她站起身,从酒楼窗口跳了下去。

惊呼声中,左少护法袖间寒光闪烁,像只疾飞的鸟,直扑下方那辆马车。

马车旁护卫同时拔剑,几人从马背上飞身而起,迎上从天而降的左少护法,刀剑齐出,眼看便要将左少护法扎成筛子。

酒楼窗前,景昀八风不动,只平静地注视着下方街道。

刀剑划过空中,带出阵阵风声。

左少护法却比风还快。

没有一个护卫看清她的动作,只见左少护法身形如电,险而又险避过刀锋,足尖轻点一名护卫肩膀,在刀剑临身前硬生生中途转向,擦着凛冽刀光,在阵阵尖叫惊呼声中穿过狭窄的车窗,扑了进去。

女子的惊叫声此起彼伏,下一刻却尽数归于死寂,仿佛恐惧到了极点,已经叫不出声。

车厢正中,一名衣衫不整的华服男子双眼圆睁,眉心多了一个铜钱大小的血洞,鲜血汨汨流淌。

左少护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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杀死那名男子,运起内力护住要害,便要钻出车帘。

车外护卫层层叠叠,她即使有再大的能耐,也很难突破重围。

但她的神情却毫不慌乱,眼中甚至还跳跃着兴奋的火焰。

惊叫声从车中响起的那一刹,景昀从酒楼之上消失了。

酒楼中的人们看到这一幕,终于反应过来,无比惊恐,同样发出惊叫。

景昀来到了高空中。

白云皑皑,日光灿烂,碧空如洗。明媚的阳光下,京城显得那样明亮,那样堂皇,也那样寥落。

景昀负起双手,朝下看去。

整座京城此刻都在她的眼中。

景昀的目光飞快移动,分别落在不同的几个位置,确定了心中所想,满意地点了点头。

然后她回到了地面上,出现在马车前。

她的速度太快,因此酒楼内外看到这一幕的所有人都以为她从酒楼上跳了下来,落到了马车前。

没有人注意到,景昀从空中消失了一瞬。

这种速度明显不是凡人能有,甚至金丹境修行者都无法做到,景昀展现出来的力量已经超越出了这方小世界的限制,然而小世界却没有震颤,更没有任何即将崩溃的迹象。

看似已经过去了很久,其实只有短短的一刹。

数道灰影从她的袖中飞出,如骤雨般落下。

每一道灰影都是一颗瓜子,是景昀信手在酒楼的果盘中抓来的。

电光火石之间,护卫们根本来不及辨认,纷纷格挡。

与此同时,景昀抓住了钻出车帘的左少护法,带着她朝远处急掠而去。

世家出行所携护卫固然武艺高强、刀兵锋锐,却还没有张扬无忌到能够公然携带弓箭的地步。

既无弓箭,这些护卫连左少护法一人都无法追上,更不要说景昀了,只能面如死灰地看着二人飘然而去。

左少护法面颊绯红,眸光晶亮,兴奋之色难以掩饰,显然杀得意犹未尽。

魔教弟子生性总是更为凶煞、更喜杀伐。

她看向远处那些华丽的府邸,朝景昀投去询问的目光,跃跃欲试。

景昀说:“够了。”

这些人不值得刻意去杀,将来白氏皇族倾覆,大军入主京城,再行清算即可。

左少护法有些失落,却不敢表现出来,低着头站回景昀身后,像只乖巧的小猫。

“公主,我们去哪里?”

景昀凝视着远方最为巍峨的一座建筑。

那是整个京城最高的地方。

“我们去皇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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