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华斜俩人一眼，也没反驳。

他道：“我一过去，就看到我表妹身边围着几个流里流气的男女，就是那种……额，头发和纹身一个颜色的人，能理解我的意思吗？”

“流氓。”

“差不多。”李华耸肩，“我是当哥的嘛，哥哥保护妹妹是天职，于是我上去就把我表妹拽走。”

“于是？”

“于是那几个人就不乐意了呗，有拽我的手的，有拽我妹妹的手的，还有想拉我的衣领的……我那天心情正不好，直接搁小巷里给他们一人抽了一顿，谁敢站起来就踹一脚，再站再踹，还把我表妹送回了家。”

“这不是很典型的狗熊救美剧本吗。”

“然后第二天我表妹她爸，也就是我舅舅就来我家告状了，说我对表妹的朋友下了毒手，旁边还站着那天我打的人。”李华扶额，“当天我就被我妈连抽三顿，按着一家家去道歉。”

“……不是你等等，你舅能接受你表妹身边有这种朋友？”

“我也是这么想的啊！”李华悲愤，“但鬼知道他们头上带假发，脸上是纹身贴啊！”

“我问表妹什么情况，表妹说那些人是网上认识的，其实都是腼腆的宅男宅女，那天她好不容易说服那群人出来见见新鲜空气，还特意给他们弄了伪装，防止被熟人认出来。”

“本来气氛好好的，几个话都不会说的社恐人都能开心玩游戏了，据说还有一对男女看对眼的想多交流一下的，表妹正看得开心，结果突然钻出一个王八蛋，上去就把他们的主心骨拉走，拉走就算了，临走前还给他们一人打了一顿；甚至打完还不够，谁敢起来还下脚踹……”

“我质疑说正常人怎么可能那副打扮，她说你这个现充懂什么二次元，二次元发色都这样……这他妈谁想得到啊！”

王八蛋李华说这句话时可谓情真意切，冤到杜鹃啼血猿哀鸣，让一向心硬如铁的姜沐难受得压不下嘴角。

一旁感性的艾拉更是哭出了笑声。

李华摆摆手，“算了，好歹算我亲戚，最后这家我一个人去。”

姜沐问：“不用我帮忙？”

“不需要，不用送，走了。”

姜沐随手把李华送出门外。

这幅场景他很熟悉了，假期永远属于活蹦乱跳的少年，他们去公园钓鱼到河边打水漂，找废弃的高楼爬到顶端俯瞰这座城市的人烟。

他们离地面那样远又离天空那么近，人生再无如此自由的一刹那，仿佛一刻很久很久，久到像是山川海洋。

姜沐路痴，李华也知道他路痴，所以后者每次都得送前者到神农氏族地。

他们肩并肩在漆黑的巷子里走，一边互相吐槽一边把路上的石子用力踢开，或者对一根又直又长的木棍评头论足。

每晚他们都是这么告别的，李华也总会潇洒地来一句“不用送，走了”。

或许有一天他们都长大了，有了自己的家庭，有了自己要做的事，姜沐可能成了作家，李华可能在相亲行业发光发热，男人们总是这样，相遇的时间越久，能相处的时间就越少。

或许就在某一次平淡的告别后，姜沐告别的就不是对面，而是自己的整个青春。

就像孩童时期看的最后一集少儿频道，一句普普通通的“明天见”便关闭了屏幕。

却不料想既没有明天，也没有再见。

但不论如何，至少这一刻是美好的，像烟花像流星，像是漫山遍野的花雨。

这就够了。

那么，忙了一上午，中午吃点什么呢……

啧，好穷啊，家里冰箱有什么原材料吗？

要不做个番茄炒西红柿？或者土豆炖马铃薯？

姜沐顺手关上门，思索着转身。

却见有个女孩不知何时已经换上了围裙，见他望来，眉宇如画，笑靥如花。

“来都来了，你今天带这么多材料，想吃什么，随便选。”艾拉自信扬眉，“让你尝尝我的手艺！”

她这样真是美极了，尤其是那股自信劲儿，整个人看起来就像束迎着太阳灿烂微笑的向日葵。

——这一刻，姜沐心中突然浮现出两个想法。

第一，她果然很适合家居的服饰。

尤其是穿着围裙的这一套。

那是和初遇时决然不同的的美，依旧张扬却添了温婉，每一寸骨肉又匀称又华丽，柔腻的颈像是易碎又精致的瓷器。

她眯起眼睛朝他笑，像是嚣张的野猫忽然摇身一变挂上了宠物牌，安静窝在你的腿上睡觉，还必须要你一只手放在她背上抚毛。

第二，某个孙贼临走前，绝对是故意用那句词的。

他知道他每次告别都用这句话，更知道姜沐知道他什么时候用这句话。

所以他特意拿出来用。

为的就是让姜沐下意识觉得自己是在家里。

……再再重复一次。

姜沐真的受够了这个人生志向是红娘的家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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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坐在客厅就好啦，菜很快就做好。”

“饶了我吧，八岁之后，我就没有坐桌边等人做饭的习惯了。”

姜沐开玩笑道，“会让我有种……我想想，对，你坐在房间中央但妈妈正在拖地，没有任何地方能让你下脚，只能坐那里等地面晾干的无助感。”

“……快住口，别说了，痛苦的回忆涌上来了。”

艾拉扶额做无奈状。

所谓炎暑将至万物长，日光明媚且张扬。

上午还好，到了这会儿，天光大亮，整片天地都被炙烤。

厨房亮堂堂地像是打了聚光灯，聚光灯下是身着围裙的高挑姑娘，挥铲的动作优雅又利落，优美得像是在跳芭蕾舞。

姜沐望着她的背影，心想她还真是个适合厨房的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