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0节(1 / 2)

“看资料是,不过我听说这户人家好像有点问题,也不知道具体什么情况。”

老干部叹气,“就怕是那种会把发的牛杀了吃肉的人……唉,难哟。”

即便是在姜沐前世的世界,精准扶贫也是一项一直在实行的项目,这个世界当然也会有,且更精准,更扶贫。

地震过后,张谑是他们班唯一活着的孩子,所以他便有了一整个班的爸爸妈妈,视张谑如亲子。

说来讽刺,张谑这个事实上的孤儿,却突然成了那种最有人脉的人,不论从政从商,总有“爸爸妈妈”帮忙。

这也是为什么,旁边这位退伍后开始干扶贫的老干部会带上张谑,有这份资历总归是好事。

而张谑得到这么多人脉的代价,就只有每年去看望一次这些人,听他们低声说一句“原来已经这么大了”。

大概半小时后,车辆终于行驶到了村子里,这里路本来就不好,密集的降雨更是把路浇成了泥流,张谑把汽车熄了火,从车后面拿下两把黑伞,撑开的伞面像是倒悬的黑船。

两双靴子踏入冰冷的雨水,路不算好走,好在车上的两人都是军队里训练过的汉子,别说走过去,爬过去也不在话下,张谑伸手想去扶老干部,却又被一手甩开。

“我还不至于走不动。”

老干部没好气说。

村子很黑,道路上看不到任何人,幸好路旁的房屋屋檐下有几盏灯,姑且能照亮前行的路,两人并着肩走,这里是座临海的村子,大雨中隐隐可闻潮声。

“就在前面了吧?”

张谑问。

“应该就是这里。”

老干部说。

他们站在一处小小的房子前,房子是砖制,只有大门是木门,木头的种类张谑看不出来,但象征着颜面的门框和门漆经历了太多风吹日晒已经老化,脱落了都没人补上,老得像是那种放猪油的铁缸脱了黄漆。

张谑注意到房子门前有几个巨大的土包,有些有点像乡下的坟墓,但连个碑都没有,多少太简陋了点。

张谑把米面粮油什么的放下来,正想伸手敲门,门突然被打开。

开门的是位老年人,灰黑色的土布衣服,缺了一角的草帽,皮肤那样粗糙那样黑,黑得像是太阳亲自落在了他的船旁。

老人正牵着牛准备出门,看到门外的两个人吓了一跳,下意识就想伸手拿板车上的铁杆。

好在这不是张谑第一次干类似的事,他当即展示出手里的米面,脸上挂着最亲切的那种笑容:

“同志!”

一番解释后,老人连忙把张谑和老干部请进屋里。

“坐,坐,家里有点乱,平时就我一个人。”

大雨被隔绝在门外,老人有些不好意思地给两人拿瓷碗倒了开水,那顶缺了角的草帽被放在手边,露出草帽下稀疏的白发,像是树干上挂着的枯枝枯叶。

老人姓陈,单名一个字光,陈光听闻两人的来意,连忙摆手:“不用,不用。”

“同志,你不用客气。”

老干部用最通俗的语言耐心解释,“我们不是骗子,是扶贫人员,执行的是国家的政策……政策你懂伐?免费!不交钱!”

这种解释是很有必要的,毕竟这种事儿说不明白就容易有误会——就算说明白也容易有误会。

具体例子隔壁医院就有,一位农妇人的孩子病危,病症极其严重,经历了漫长的治疗终于救回了人,妇人去医院结账,看到账单人都傻了,不是太多而是太少,少得人怀疑账单是不是假的。

院长路过那儿,亲切表示您不用担心,大部分钱是保险过的,你就当国家帮你付啦!

妇人人生大起大落当场失控,感动得坐地上就哭,哭得撕心裂肺感人至极。

然后她就被当成医闹,被保安人员架出去了……

快得院长都没来得及阻止。

院长人都傻了,好好一个“以人为本”的宣传材料,流芳全国的事迹,这么一场误会,流传得倒是挺广,但显然不是正面教材……

(注:真有这事。)

陈光闻言依旧摆手:“真不用,真不用,我不是贫困户,我家有钱。”

张谑和老干部面面相觑。

不怪俩人不信,不论是穿着,还是家里的布置,这位老人看着都像贫困户中的贫困户——尤其是那张风吹日晒的脸,分明才五十多岁,看着却已经快要到七十岁了。

见两人这副神情,陈光挠挠头:“我家真有钱,祖上流传下来的。”

这位老人似乎并不是那种很擅长言辞的人,他不再解释,重新把那个缺了一角的草帽带上,扭身走到门外。

张谑连忙追上去:“这么大的雨,您是要去干什么?”

陈光头也不回:“修港口。”

“修港口?”

陈光不再回答了,他面无表情地披上雨衣,重新走到门外,黄牛被从棚里拽了出来,绳子拉着板车吱吱呀呀地走,他坐上去,手里的铁杆在雨中呈现出墨一样的色彩。

张谑和老干部对视一眼,都从彼此的眼中看到了不解。

大概二十分钟后,跟在陈光身后的两人得到了答案。

因为陈光真的是在修港口。

这是座临海的村子,不远的地方有片乱石堆,大概是曾经经历过海啸,海边的房子被拍碎,这些石头就是房子的尸骸。

陈光拿着铁杆,从乱石堆里撬出巨大的石头,那双带着手套的手握住石块的边缘,将其一点点推上板车,再用黄牛运输到海岸边,卸下来,组成一小片最简陋的港口。

张谑和老干部长大了嘴巴。

他们震撼地望着海边,在那里,数不清的石块堆叠在海岸旁,狰狞却又错落有致,像是蜿蜒的灰龙。

“您干了多久?”

张谑不由问。

“记不太清。”

陈光的声音在雨中并不清晰,“可能二十年,可能三十年。”

“这……”

老干部看了看来时的道路。

他下意识就想说“为什么不借用机器”,随后便想起了这边糟糕的路况与崎岖的地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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