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侄儿不明叔父所指。”
包神威拿出官报念了一句,“齐氏于谷雨前结清税款,福润商行收购港口失利。”
“侄儿知晓此事,可齐氏毕竟也是公卿豪族,凑出来税款还是容易的。”
“哼。你个蠢材!我们包氏联合张王韩三家围剿齐氏,他们哪儿能拆借到这么多资财。那破港口被我们这些挤对的入不敷出。你就不会想想,那数百饼金玉是他齐氏说拿出来就有的?”
包守一低头委屈地看着包神威,“这与侄儿有甚关系。”
包神威拍拍桌子,“贾家商会!你个蠢货,这么一条大鱼在你地头儿上过去,你竟然一点儿作为都没有。”
“他们也没入城,走的都是乡间小路。侄儿难不成还出门去拦住人家去路?”
“哼?为何不拦?就是要拦住他们。他们不是有钱么?既然肯借给齐氏,也得借给我们包氏。”
霍哦。包守一马上明白了包神威的意思,这是有借无还。
包神威眯着眼说着,“包氏子孙,不论人在何地,都要时时关心家中之事。若通讯不便,则万事以官报为准。你不会写信便算了,连读报都不会么?”
“侄儿独自在外为官,要打点郡城官员,要照顾手下亲随。也不能总跟京都往来,否则让人晓得,还以为我是仰仗着包氏名头作威作福。不问家中索要,这是阿爷认可的。”
“阿兄认可你为官之道,没认可你为人之道。你先是包家子孙,而后才是鹿朝官吏!你可知这些年为了围堵齐氏,我包氏投进去多少资财。若不能把齐氏的港口吃进嘴,前头的钱财都要打了水漂。你过往读书,你迎来送往,花得是谁家的钱!你想做你那清官儿?做梦!这三年你这清官到底做得怎样,拿出些本事给我看看。现在就去查,查那贾家商会到了那儿。不论如何,把人给我留下!”
“侄儿明白了。”
包守一出了大门,抬头看天。这天这么亮,太阳这么暖,怎地这么冷呢?
福润商行,是包氏的祖产。经营了也有七八百年。主要向外出口木材,与齐氏是竞争关系。但林辞口岸被齐氏把持,许多年来,没少受到齐氏的欺压。
但如今户部尚书韩重与齐威公彼此不对付。齐氏京中没官儿,而包氏京中有侍郎一位,学士两人,还有一个外放做县太尉的包守一。
这也是包氏敢去围剿公卿豪族的底气。
包神威铺上一张鸢纸开始写信。纸面书写。贾家商会已从金日郡里口县离开,当下不知去向。小儿定然谨慎行事,不会轻易得罪其人。请阿爷准备向兵部献礼,劝谏兵部封锁东番林场交通要道,不准通过。拦下贾家商会之人,我等才有谋取资财可能。
将鸢纸折成纸鸢,打开窗子放飞。包神威摸了摸胡须。他知晓贾家商会武力超群,罗朝种种秘闻高层已经通过各种渠道得知。有城隍干预,有大妖演法。不可强求,只能智取。
能动方为财。
包神威心中的计划是吸引贾小楼郡主对福润商行投资。他眼中更看重贾小楼手中的珍宝。毕竟这贾家商会好似一个无底洞,什么样的珍宝都能掏出来。中州外放的探子已经查出来贾家商会最初显露身影是在何地。
在南罗国,原名西岐国,还是要靠着一个捕快的赏钱买马车。待到了出海港口之时,便典当了许多珍宝换了钱财去买船票。而后到了周上国,更是以珍宝互换流转钱财。生意越做越大。他们身上一定有一个装满了珍宝的纳物宝贝。
包神威捻了捻胡须,这纳物珍宝,若是能落入包家之手,包氏也能成为鹿朝巨富。什么齐氏,不过是路边野狗。
至于贾家商会的武力。哼。包神威眼睛一眯,罗朝那些只会倒卖粮食的蠢才,满心都是强取豪夺的心思。只要动用商业手段,将贾家商会困住。而后弄明白他们藏宝于何处,官商合谋,钱财还不是要老老实实交出来。难不成这贾家商会敢冒人道的大不韪,伤人性命?若他们当真起先动手,那便是死了也值了。
驾!一群马快从里口县出发。撒网一般扑向四周的道路。
刘醒也在其中。包守一果真是说话算数的,说把刘醒调到县里做事,太阳还没落山,调令便来了。
拿到了调令,刘醒大喇喇地来至刘家村。他一脚踹开了里长家门,“老头儿,昨儿那壮士给的通票在哪儿呢?”
里长眯着眼看着刘醒,“侄孙啊,踢坏了门,是要修的。两个折页,六个丁卯。拢共要十七文钱。”
刘醒嗤笑道,“叔祖,您这钱是怎么算的?两个折页三文钱,六个丁卯六文钱,怎么就变成了十七文?”
里长抻着脖子,“我一直用它们,有了感情。这不要钱吗?你弄坏了物件,伤得是我的心呐。要赔钱。”
刘醒摇头,“老头儿,爷们儿如今要去县里当值了。懒得跟你计较。昨儿那壮士给的通票要当做证物,你痛快地交出来。爷们儿不难为你。”
“你这孩子,跟谁爷们儿呢?”
里长的小儿子跳出来,“大侄子,别给脸不要脸,这地头儿上我们家说得算。”
刘醒低头搓了搓手指,吹了口气,“别逼我动手。咱们都是亲戚,伤了情分不合适。”
那小子歪着嘴哼着来至刘醒面前,“哟呵。给你脸了。你就算去了县城当值又能怎么着?我家可是有典史在县里呢。”
刘醒低头看着小娃,“本捕头提醒你,我来你家中办案,你若与我不敬。就是藐视朝堂。警告一次,若是再无礼,当心某家无情。”
那小娃抬头看了看捕头的兜帽,帽子上还有一块玉石。他伸手就要去摘。
刘醒抽刀,一刀砍掉了小娃的一条腿。
小娃顿时疼得哭喊,“阿爷,他要杀了我。阿爷,救命啊!”
刘醒抬头看向里长,摸了下脸上的血渍,“叔祖,你儿子藐视朝堂,欲要袭击县衙捕头。本捕头防卫得当,砍掉他一条腿,收费一文钱。”
里长哆嗦着嘴唇说不出话。
刘醒也平复了一下心情,鬼使神差地说,“一条腿一文,咱们屋里一共五条腿,所以本官收费拢共五十文。您把昨儿收的路费通票交出来,再给本官一张五十文的通票。这事儿就这么算了。不然贫道把你们都押进监狱。典史面子上也不好看,是与不是?”
里长赶忙从怀里把钱掏出来,“都在这儿,你都拿去。饶了我儿子,饶了他。”
刘醒笑眯眯地上前抽走了一张五十通票,而后又把季通给的那张罗朝通票拿出来。
“叔祖,这事儿就这么算了。日后我那小叔叔就搬着马扎拦路收费,莫要乱跑了。”说完刘醒拾起地上的一条腿走了。
刘醒把这条腿放在了包守一的桌上。顺带把帽子上的监察玉石交了上去。包守一点名他为刑狱司捕头。
如今刘醒拿着季通的那一张通票。奔着东边骑马飞快。他从小就与别个不同。他鼻子特别灵。这也是他一个刘家村的小娃能走出村子当上捕头的原因。哪怕刘典史压着他,也不耽误他屡次破案立功。
有了季通的这张通票,他拿出放在鼻尖上闻一闻,似乎前程更远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