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陌坐在公共椅子上闭上双眼，仿佛小憩一般。

芽衣坐在身旁，眼神时不时的往旁边望去，抿紧嘴唇，双手放在颀长浑圆的大腿上，十指来回交错，不知该安放何处。

不知是不是一夜未睡的原因，很快，睡意袭来的芽衣闭上了双眼，脑袋靠在李陌的肩膀上，惨白的嘴唇轻启。

她宁静的睡着了，没有打扰到李陌。

纤长的睫毛微微颤动，如同一朵沉睡的薰衣草，被清凉的微风吹拂摇曳。

精致素雅的小脸上漾起一丝内敛的安详，深紫色的长发披散腰间，垂落到椅子上杂乱分布。

在芽衣睡着后，李陌才重新睁开双眼，低头看了一眼又将目光移到墓园上。

荒芜、凄凉、破败、老旧……和笔记本描述的一模一样。

难怪被称为旧世界。

不过旧世界之前的繁荣又是谁在维持呢？

李陌不清楚是他看到真相后世界不再伪装，还是诡琪做了什么让世界无法伪装。

如果旧世界有存在维系着虚幻，那么新世界一定也有。

是芽衣残留下的诡异衍生物的规律？

诡琪如何处理那种存在？时空锁定，还是单纯的吃掉？

李陌尝试着通过过去的事件推理诡琪与诡芽之间的对抗情况。

至于对于目前的他来说，诡芽越强越好，如果拖不住诡琪，那么一切等于白搭。

离开旧世界后他会失去理律核心与伊甸之星，虽说死亡三次后的奔跑速度也相差无几，但在地上跑的，和天上飞的总是有一定差距。

从小木屋逃到山洞，需要时间。

这短暂的时间如果被诡琪抓到的话……

“唔……”

芽衣的眼皮颤动，发出梦一般的呓语。

忽然间睁开了双眼，眼神之中明显流露出恐惧色彩。

她做噩梦了。

“……”

芽衣抬起头望着李陌，当李陌扭头与之视线交汇时，她又心虚的移开视线。

“想说什么就说，以后没有机会了。”李陌淡淡道，冷冰冰的声音不掺杂一丝一毫的感情。

阳光穿过树叶间的缝隙，洒在地面上形成斑驳的光斑，如同一幅抽象的画作。微风吹过，树叶轻轻摇晃，阳光穿越树梢，形成梦幻般的光影。

“不说就算了。”李陌平静的说。

终于，芽衣开口了。

她低着头，小心翼翼的问道：“哥哥，你觉得我是虚假的么……”

“这个问题你自己比我更清楚，只是你一直在逃避而已。”李陌选择揭穿真相。

“是，是啊……”芽衣攥紧的小手止不住颤抖。

“我是被虚构出来的人，是虚假的人。”

“我有雷电芽衣全部的记忆……我以为我就是她，和大家一起在旧世界里快快乐乐的生活……”

“可我偏偏要来到这里，去到新世界，身体不受控制的进入小木屋。”

“在那里被跟哥哥长得一模一样的人残忍对待，却还觉得开心、兴奋……甚至一度享受着这样的过程。”

“我明明不想要被虐待，想要和大家一起和睦相处，可为什么……”

李陌：“因为你不是雷电芽衣，也不是人，是一只拥有雷电芽衣人格的鬼。是雷电芽衣美好的记忆，让你觉得你也能过上美好的生活，但你本质并不如此，所以才会自我矛盾。”

“你遵循着鬼的规律，却拥有人的人格，身为鬼，想要反抗却无法反抗；身为人；想要沉沦却无法沉沦。”

“说到底，鬼不具备自由意志，只是规律的奴隶而已。”

李陌的话像是一把锋利的手术刀，一层一层剥开芽衣的皮囊，露出最真实的模样。

“哥哥，你口中的鬼……也会哭吗？”

芽衣抬起头，正对着李陌，凄美的脸颊上早已布满两行莹泪。

声音像是绷紧的琴弦，一颤一颤。

“我所有的情感，行为，家人全都是虚假的吗？我的所思所想，喜怒哀乐……都是吗？冱”

“就连愧疚，也只是因为雷电芽衣对哥哥心怀愧疚，所以我才这么听哥哥的话对吗？”

内向的芽衣一口气提出好多问题，她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鼓起所有的勇气向李陌询问。

脸上的表情，流露的情感，都与真人毫无差异。

“是。”李陌一如既往，冷漠的回答道。

完全没有一点委婉的措辞，死亡三次后，他的情感也随之生命而沉入失落之都，被永久的封存。

“对不起……”

“我是不是给哥哥填了许多麻烦……”

“芽衣现在是不是很难看？”

芽衣一边吸着鼻子，一边用手背擦拭着脸上的泪痕。

她很难接受这样的事实。

所有爱她的人是假的，所有她爱的人也是假的。

因为她是假的，所以一切都是假的。

李陌保持缄默，他完全感受不到对方的痛苦，也无法与之共情，就连安慰的话都说不出。

当真相是快刀的时候，理性的人说出的事实，每一句都比刀子更加锋利。

“晚上八点回到原来的世界，我要彻底结束这场绵延的噩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