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60(1 / 2)

凤尘 未晏斋 42062 字 17天前

< "">哇叽文学网提供的《凤尘》 50-60(第1/15页)

第 51 章

应州城里和外间的地狱景象比起来, 已经不啻于天堂了。

大概因为城破得很快,没有经历苦守,所以城中百姓并无病饿之色, 仅只惶惶然。道路两边都是黑铁甲的靺鞨士兵把守, 城中几条路都很干净,两旁的屋子门户紧闭,偶尔有两声儿啼, 但也迅速被捂上了。

凤栖的车一路开到城中的节度使宅邸。

后院的哭声前面就能听见。凤栖待进了影壁之后才问:“哭的是节度使的家人?”

执戟站立在各处的士兵点了点头。

凤栖说:“我想去看看。”

那些士兵互相看看, 然后摇了摇头,其中一个说:“大王吩咐, 请王妃到后院休息。”

温凌必然防着她, 这在凤栖意料之内,所以没有多话,但是用力把车帘一甩,脸板得实实的,叫所有人都在想:啊,这位任性娇气的准王妃生气了!

溶月小心地觑了她好几眼,等到了收拾好的一间上房后才小心翼翼说:“这屋子挺宽敞、挺清爽的, 大概原来也是节度使家最尊贵的女眷的闺卧,也颇不磕碜了。要不,先要些热水洗浴一下?奴去看看有没有什么吃的。”

凤栖在阔大的屋子四周转了一圈,坐在榻上说:“你叫人把我的箱笼都搬进来, 热水也要,饮馔也要,只管捡好的来。”

她肯发话, 溶月就舒了一口气,脆生生答应了, 现在凤栖身边只她一个侍女,少不得全是她跑腿。一圈跑下来,汗流浃背,进了屋子就觉得热,干脆脱了外头大衣衫。

凤栖也已经换穿了家常的夹棉褙子,半趺坐在矮榻上,从箱子里取了小巧的一件香炉,正屏着气调弄里面雪白的香灰,见溶月回来了,她说:“正好,我需要银丝炭,可没有带出来,你问问去,节度使府上可有?”

溶月擦了一把汗,责无旁贷,笑道:“好,奴这就去问!娘子果然还有雅致!”

这些汉家女儿闲暇时的雅趣,很耗费时间,但也很有品位。溶月一直觉得主子调香、分茶、刺绣等等,才是贵室女郎的做派,所以和王妃一样,不仅不责怪“怎么此刻有这样的闲心”,反而乐于跑腿。

银丝炭要来,凤栖的全套茶具也准备好了,正擦洗得亮汪汪的。

溶月心甘情愿地说:“热水也着人送过来了,只是从涿州出来的匆忙,澡豆和蔷薇水都没用带出来,我去看看节度使府里的女眷用的是什么洗沐用品,若有全新没开封的,就给娘子取来。好好洗个热水澡。”

凤栖点点头,自顾自燃了炭火,小粒的银丝炭放在香灰里,盖上云母片,又放上荷包里带出来的梅花香饼;大粒的烧旺了,用小火钳夹到红泥炭炉里,银铫子里注水,炙过茶饼之后,又烧热水,准备点茶。

不一会儿,溶月带来了好些节度使家的洗沐品,自己先嗅了嗅才说:“娘子,这虽不如咱们晋王府的,但如今也讲究不得了,好歹也是干净新鲜的。奴伺候您洗浴吧。”

晚上,忙碌了一天的温凌信步走到节度使后院时,首先便是嗅到满院的清芬:混合着茶香、梅香、檀香、蔷薇香和说不出来的好闻气息,在这样寒冷的冬日里随着冷气一道弥散开,不甜、不腻、淡然、绵长、既清且暖。

他不由一痴,在院内停顿了步子,好好地深吸了几口气。

而作为凤栖寝卧的那间屋子里,暖气蒸腾,花香和茶香融合着妩媚的气息,袅袅炉烟升腾,碧水色的幔帐缓缓荡漾,其上刺绣的芦苇和仙鹤仿佛在翩翩起舞。

凤栖凝神看着银铫子里的水,执着大袖,用茶匙搅着炙好的茶末。俄而看见一声门响,门帘被揭开,她斜眸只一声:“怎么总是悄无声息地进来?像个……”

温凌笑道:“像个贼么?”

凤栖抿嘴微笑,看都不看他,只看小壶里的水拉成细细的一道,注入茶盏,茶末翻飞,激出香气。

她手持茶筅,击打茶汤的声音明快而富有节奏。凝神静气,毫不为“他来了”所动,仍是那种富贵已极带来的孤傲气。

温凌默默地在她身边坐下,凝望着她雪白的柔荑,她披着檀色半旧披帛,随意挽着的发髻上只有一把牙梳,她身上散发出木樨膏泽和芙蓉澡豆的气息,梅檀的幽然味道为佐。

温凌的呼吸不由变得深长而缓慢,静静地感受着,浑身说不出的舒适与无力。

溶月瞧他朦胧的痴色,心里又担心起来,怕他这样的粗鲁汉子又要心生邪念。

可又不知道说些什么,只能咳嗽了一声,又咳嗽一声,提醒凤栖注意些。

而这别扭的咳嗽声终于引起了温凌的注意,他眉头一皱,对溶月说:“你出去!”

溶月脸一呆,好一会儿才找到了一个借口:“那个……我们娘子点茶,还需要我洗茶具呢。”

“明儿再洗。”

“呃……还有,娘子的香也要清灰;娘子的头发还要上第二道膏泽;哦,还有,手有点皴,要细细泡过,涂上面脂。”她情急之下,找了好几条借口。

凤栖亦抬头说:“不错,好容易到了城里,安定下来,我可不能再像行军时那么马虎了。”

温凌深吸了一口气忍住心中的躁怒,说:“那你动作快一些,先上膏泽,再泡手,最后清香灰。”

溶月执拗地说:“不,要先清灰,火已经过了,香饼子燎焦了就会有苦味。”

温凌忍不住说:“哪里有苦味?”

溶月说:“现在没有,再不清理就有了。”

揭开香炉看了看炭火的状态。

“快些!磨磨蹭蹭的!”

溶月拿一把精致的银制小铲正在看里面埋着的炭火,听他一声,手一抖,香灰撒出了一些。

凤栖眼波横她:“毛毛躁躁做什么?香之道,在‘即将无限意,寓此一炷烟’,急如猴猱,岂能品鉴?”

指桑骂槐,说得温凌不好意思皱眉,只能过了一会儿顾左右而言他:“你那茶,怎么自顾自就喝了?我的那份呢?”

凤栖捧杯盏说:“我这里没有奶茶。”

温凌不快:“我也能喝团茶,你不晓得么?当年在汴京你家里,不是喝了你亲手点的茶?”

凤栖冷笑:“你不是嫌不好喝?”

温凌解释道:“那时候,不习惯南边的饮馔,另当别论;后来,我不是一直夸你的茶么?”

凤栖不大情愿似的给他倒了一盏茶。

温凌心里有点气,但又没脾气,垂头嗅这茶香,心里渐次平静了,啜了一口,感受那清芬。而后看溶月慢慢清理香灰的模样,也觉得雅致起来。

他说:“真是,不知你们怎么有这些闲心。”

凤栖说:“这算什么?人生一世,草木一秋,总得有无益之事来打发有涯之生。我们的闲情逸致远不止这些。”

她带着笑意,终于肯正眼看他:“你觉得这些享受是不是适意眼耳口鼻均有的适意?”

她大袖一挥,换了个坐姿,衣袖间的香气袅袅散开。

温凌周身一软,但很快镇定心

<font colorred>-->>(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font>

你现在阅读的是< "" >

</div>< "">哇叽文学网提供的《凤尘》 50-60(第2/15页)

神,暗自惕厉:不错,太舒服了!这大概就是南梁美人计的精髓了!美人消磨他的意志,这些南梁靡靡的享乐也会消磨他的意志。

但他岂可被消磨掉英雄志?!现在虽拿下了应州城,但获取云州、捉拿北卢皇帝依然毫无头绪,他内忧外患,背后弟弟还虎视眈眈,前头的大错若无大功来抵消,只怕自己都岌岌可危。他如何能在她的温柔乡里消磨英雄志?!这是要他的命的!

温凌“呼”地站起来,笑容已经一如既往的冷硬起来:“不错,是适意。不过我享用不起。”

他看着溶月手中的香炉:那么精致的天青钧窑瓷,隐然的莬丝纹,装饰的瓷环像玉琢般精巧玲珑;香灰雪白,香饼配伍得当,连铲香灰的小铲都是纯银錾花的这是怎样的奢靡!他简直想把这些物事丢到窗外砸烂!

但看那半趺坐在矮榻上的精致人儿,一样如玉琢似的纤丽精致,披帛上的暗花上隐着点点的金线,领口绣着与外衫同色的细巧紫藤萝,牙梳雕着彩云出岫、嵌着小粒的珍珠与紫晶……这些靡丽的东西与她相配,与她的故国相配,他又觉得无法动手扔掉她一切的靡丽的东西了。

唯只能自我克制而已。

温凌有些尴尬地摁着身边的高案,说:“我今日,只是来问问你……缺东西不缺?”

凤栖回答:“不缺。”

温凌用指甲掐自己的掌心,遏制腹中汹涌澎湃的热流,牙关咬得下颌骨都绷硬了,终于又说:“不缺就好。”

转身掀开门帘出去了。

溶月看着男人的背影,悄然从窗棂往外看,好一会儿说:“出了院门了!要不要把门闩上?不过闩上也扛不住他一脚跟。”

凤栖说:“闩上吧,至少心里安顿些。”

溶月说:“刚刚还有些吓人呢!”

“是啊!”凤栖抚膺道,“我刚刚其实手一直在抖,今日都没敢做‘水丹青’。”

“啊?娘子也害怕呀?”

凤栖说:“我怎么不怕?!你怕,不过怕他发火要打人。我怕他,是怕他……”

她咬了咬嘴唇,到底还有些不好意思直白说出来。

倒是溶月笑道:“那可迟早要来的,怕也无用。”

心里矛盾,既希望他们夫妻和谐,又希望娘子不要这么快就从姑娘家变作妇人。

矛盾到最后,叹了口气:“唉,希望早日交割燕云的十三个州,定定神神把合卺的大礼给办了,奴也就放下心了。”

凤栖讶异道:“你怎么会希望这个?”

溶月比她更觉得奇怪:“官家不是都出面下旨拴婚了吗?除非靺鞨人说话不算话,不然这不一定吗?”

心里还想:即便是他们说话不算话,现在郡主在他们手里跑都没地方跑,只怕这婚姻是结定了。

凤栖脸色沉下来,对溶月说:“这事,用不着你瞎操心!更不用你瞎掺和!你只管听我的吩咐,别像王妃似的,自以为是‘为我好’你们知道什么是为我好呀?!”

溶月察言观色,也知道不能再说什么惹她了,只能垂头道:“是。”

心里想:女人家的命和蒲公英似的,飞到哪里就是哪里,只怕一切由不得你呀!

又想:看那冀王刚刚的痴色,只怕确实是心动了的。只不知道怎么又半途而废了。男人家憋到这程度估计不好受呢。

凤栖好像知道她在想什么似的,说:“他目标明确,自制力惊人,我也只能暂时拖一拖他应该知道郭承恩南逃了,心神大乱;如等燕云十六州都到了手,这拖延的方法也就没用了。”

“啊?”溶月唯只听懂了郭承恩的名字,却不明白温凌不骚扰她的主子和郭承恩有什么关系。

凤栖说:“别‘啊’了。应州城西门那么明显的痕迹,你什么都没看到吗?我忍着那恶浊气味绕城一周,你真以为是为了给死人烧纸钱的?”

一如既往地对牛弹琴。溶月但知道挠头,不知道她说的是什么。

又听凤栖似乎在自语:“只怕不是节度使府的桌子墙壁要倒霉了,就是节度使府的女眷要倒霉了。”

果然,第二天听说冀王捶裂了他寝卧的一张楸木案桌,还喝叫把他刚盖两晚的一床丝绵被给扔掉了。大家战战兢兢,不知道他为什么发了那么大的火气。

第 52 章

雪霁之后, 连续是好几个晴天。应州节度使府邸中宛然一个世外桃源,温凌拨过来十来个年轻的侍女、年长的婆子,供凤栖使唤。

这些女子们虽有惊惧, 但个个勤劳能干, 把凤栖伺候得井井有条。只是都不肯说话,简直是十几个闷嘴葫芦。

不过溶月一下子轻松了很多,不用奔波, 能吃能睡, 几天工夫就白胖了好些。

她笑道:“终于过上了以前在晋王府的日子了!上次娘子还说这场仗会打得很难,我看没有, 这场仗简直太顺利了!这么快就攻破了应州城。”

她满意地晾着湿漉漉的衣服:“终于进城了!终于可以睡床而不是泥巴地了!终于有锅台烧出来的饭菜而不用啃烤肉和行灶煮的糊糊儿了!终于可以把捂得潮叽叽的衣裳被褥拿出来晒个好太阳了!”

她不自觉地来了一串排比, 实在是太激动了。

晾完衣服,溶月又捧了一大叠被子出来,边晒边说:“其实娘子猜错了也好的,这错得舒服!这仗打得漂亮,接下来让我们舒舒服服在城里过小日子吧。”

凤栖听她说了半天,这会儿方冷笑起来:“打应州是容易,下一场只怕就难了。”

“下一场?”溶月几乎要哭了, 怎么还有下一场仗?好日子还没过几天呢!

凤栖脸色肃穆得近乎凝重,半日道:“冀王又不是到应州来养老的,当然有下一场仗要打!唉,我倒希望是我猜错了!”

节度使的府邸里还养着许多鸟儿, 天气寒冷,娇贵的鸟儿需要有人移进暖房照顾,但前几天, 大概是打仗凶险、受降屈辱,府中没有人照顾鸟儿, 廊下就只剩了几只还勉强活着,其他都死光了。

凤栖趁天气好,把几只鸟挂在廊下晒太阳。其中有一只黑乎乎的鹩哥得了温暖的阳光,抖了抖翅膀,先“嘎嘎”叫了几声,又“咕咕”叫了几声。

凤栖肃穆中不由笑了起来:“这是什么鸟?叫声怎么又像鸭子,又像鸽子?”

在她身边捧着鸟食的那个节度使府小丫鬟一个忍不住,回答道:“这是鹩哥,它会学其他鸟叫。”

凤栖注目过去,笑道:“我还当你们都是哑巴。”

小丫鬟尴尬地笑了笑,又不敢说话了,警惕地四处看了看。

凤栖说:“大概是大王吩咐你们谁都不许和我交谈的?”

小丫鬟脸色更难堪了,咬着嘴唇陪着笑脸,低低地说了声:“也……不是……”

正好看见温凌穿一身锦襜褕,披着貂皮斗篷进来用餐,凤栖阴阳怪气道:“哟,大王来了,你们伺候大王去吧。”

转身进了屋子。

温凌还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问那小丫鬟:“怎么了?生气

<font colorred>-->>(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font>

你现在阅读的是< "" >

</div>< "">哇叽文学网提供的《凤尘》 50-60(第3/15页)

了?你们惹到她了?”

小丫鬟唬得几乎要哭:“奴……答了王妃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

凤栖的声音从窗户里传出来:“我问她廊下挂了什么鸟,她说了句是鹩哥,会学其他鸟叫,因为和我说了句话,就自己吓得战战的。真没意思,管囚徒也不会这么着管!”

恃宠生骄这种,于她几乎是本能,准确地判断人心,进而准确地拿捏自己可以“作”到什么程度。

果然,温凌无奈地一摊手:“谁说不能问问鸟雀呢!”

转脸对那丫鬟:“日常是你照顾这些鸟儿么?去,告诉王妃,这鹩哥有什么习性,爱吃什么东西,有什么本事……把你知道的都告诉王妃。”

里面传来吵架似的声音:“我又不养鸟,我要知道鸟的习性做什么?!我只是气有人小肚鸡肠、狼顾狐疑,把我当敌人的细作,处处防着管着!”

温凌哭笑不得,挠挠头说:“谁把你当敌人的细作!你别乱想。我忙活了半天了,饿死了,今日叫厨房开饭到你这儿来的,有新鲜的狍子肉和火室(温室)出的韭黄、胡瓜和豆苗,你不尝尝?”

“不饿!气饱了!”丢出这样一句。

凤栖悄然从窗帘缝隙里看着他挓挲着手立在院子里的阳光下,一脸无奈的模样。

如果他下一句硬邦邦说“不吃就不吃,随她去”,她就要稍微收敛一点,谨防他迁怒。鼠磁

但他对溶月低声拜托:“饭可不能不吃。快,用点软话,还有你们惯常应对她撒娇、发小脾气时的法子,哄着你主子到正厅来吃饭。”

溶月那傻丫头,抿嘴一笑:“好的,奴这就去哄。”

凤栖翻了个白眼,正襟危坐,等着溶月来“哄”她。

溶月“吱嘎”推开门,说:“娘子,这可就是您的不对了,大王肯定不是您说的那个意思……”

凤栖耐着性子听她谆谆地劝解了半天,终于朗声说:“行吧,都是我不对。可我不饿呀。”

眼睛望着窗帘缝隙处露出的那个人的身影:他居然还当庭立着,没有挪动,竖着耳朵偷听里面的对话。

溶月也被感动到似的,低声说:“不饿也去吧,给冀王一个面子。奴看他一向是说一不二、雷霆般的性子,肯和娘子这样子伏低做小的,够不容易了。”

凤栖冷笑一声,瞥了溶月一眼,慢悠悠说:“好吧。”

她娉娉婷婷走到庭院中,注目冀王温凌一眼,温凌顿时一笑。

凤栖没笑,转身往开饭的正厅走,嘴里还说:“烦死了,不饿还逼着吃饭!……”

丫鬟婆子们穿梭般把饭菜开出来,很快摆了满满一桌子。果然丰盛异常。

温凌用筷子指了指正中一盘肉:“这是山岭里打来的狍子,肉很香很嫩,一定和你日常吃的羊肉不一样,尝尝吧。”

凤栖嗤之以鼻:“日日都说自己很忙,居然还有闲情雅致到山岭里打狍子!”

温凌脸色略有些沉,但还是用宠溺小孩子般的语气对她解释说:“巡查应州四边的山岭,也是我的职责所在。打猎只是顺便的,看到了狍子就射杀了。”

又说:“你是怪我这段日子没怎么来陪你?”

“不用陪!”凤栖一口峻拒,“冀王自然忙您的,我这里能活着就行。”

温凌感觉她是还在生气,但他对女子一直是予取予求,从来不假辞色,竟不知道该如何哄女孩子,只能把求助的目光投向一旁侍奉巾栉的溶月。

溶月急忙低声劝道:“娘子!怎么回事啊?好好吃顿饭不行吗?”给凤栖使了个眼色,示意她别随便瞎作。

凤栖虎着脸,不情不愿地夹了一块肉,搛在筷子上左看右看,然后把上头一块肥肉撕掉,才慢慢吃瘦肉,中间有团筋,她又低头把嚼不烂的一大块给吐了出来,示意溶月收拾掉。

温凌问:“好吃吗?”

“还行吧。”凤栖点评,“肉新鲜,但是烧得粗粝。”

温凌说:“那这厨子不行,转日我叫人到应州府找好的厨子来做饭。”

他这温柔款款,和以往判若两人,所以连溶月都觉得凤栖简直是蹬鼻子上脸,作得太过分了。

饭毕,温凌嘱咐伺候的丫鬟婆子:“我也不是叫你们不许和王妃说话,只不过思忖思忖说什么罢了。她问些鸟雀、猫狗、花木,抑或饮馔、衣饰、书本什么的,该怎么应答就怎么应答,没什么好忌讳的。”

然后柔声对凤栖说:“我还有不少事要忙,你午后睡个午觉,起来后晒晒太阳,做些自己喜欢的事。”才恋恋不舍地离开了。

凤栖等他走了,在廊下看鸟儿,问了那养鸟丫鬟一大堆关于鹩哥的问题,最后笑问:“你说鹩哥会学鸟语,甚至会学人说话。可我怎么听不到它说人话呢?”

丫鬟说:“回禀王妃,这鸟儿也有灵性,前几天刀兵之灾也把它吓到了,几天都是只扑扇翅膀不出声儿。还是王妃带它晒太阳,它才叫了两声。大约再缓一段时候,它会说话的。以往这里住的是我家的四娘子,还会教它读诗……”

小丫鬟的眼眶突然红了,赶紧用衣袖吸了吸眼角的泪水,然后紧张地看了凤栖一眼。

凤栖很注意,问:“我在闺中时也是行四呢。你们家四娘子现在怎样了?”

小丫鬟左右瞥瞥无人看见,低声说:“求王妃救救我们家娘子!”

这也是个忠心耿耿的小姑娘,打开了话匣子就不再隐瞒了。

她悄悄告诉凤栖:应州节度使听信了一个自称是易州节度使,又称是武泰节度使反正就是很大的官,很受重用的人的话,打算闭起城门抗击靺鞨的军队。两个人称兄道弟的,几乎成了通家之好。应州节度使自知自己用兵的能力不强,把应州的防务就都交给了这个人管。这个人先也管得很认真,加固了城墙,操练了军伍,还把应州几座仓廪都检点清楚了,拍着胸脯说应州抗击靺鞨军队一年半载都没有问题。

然而,大家都晓得,应州都没有扛过半个月。

小姑娘抹了抹眼泪:“哪晓得那个人却带着自己的人,打仗之前就悄悄把仓廪里最精的稻米、最好的干肉都运出城外。破城那日,那个人说要陪着我们郎主‘与应州共存亡’,力主不能投降。结果,他为了自己逃得快,故意把北城门吊桥的铰链给弄坏了,靺鞨的大军发现北城的吊桥半悬,就齐心合力扑过去,用那个什么桥的硬攻破了北门,进门就是一顿烧杀。东城与南城没了斗志,也相继沦陷。那个人便从防守空虚的西门拍拍屁股逃跑了,缒墙而出的士兵身上还背着他们从应州城里搜刮来的金银细软。”

瞒天过海、声东击西、顺手牵羊……能把这些阴谋玩得炉火纯青的,必然是郭承恩了,也就他做得出来。

凤栖也跟着小姑娘恨得牙痒痒。

“后来呢?”她问。

小丫鬟哽咽着说:“靺鞨人进城,发现几座大的仓廪里余粮已经不多了,先把管粮仓的打得半死,后来晓得拷问兵丁也没什么用,就捉了我家阿郎(男主人),问他要粮可……哪儿变得出粮来?!”

她最后说:“家里

<font colorred>-->>(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font>

你现在阅读的是< "" >

</div>< "">哇叽文学网提供的《凤尘》 50-60(第4/15页)

女眷都被捉了,说是‘靺鞨士兵要出出火’。什么时候拿粮,什么时候放人;拿多少粮,放多少人。我们家四娘子……才十三岁!”

第 53 章

凤栖兔死狐悲, 一瞬间火气冲头,她深深地吸了好几口气,才安慰那小丫鬟道:“我晓得了, 有机会我来找冀王说打仗归打仗, 也不能做伤天害理的事情!”

当天的晚餐前,温凌又叫人先送了好些野味到节度使府里,传话的人说是好厨子过些时候才到, “请王妃稍安勿躁, 耐心等候。”

过了一会儿,又来传话:“厨子到了, 请王妃在屋子里先莫出来, 若是吵闹惊扰了王妃,也请王妃多担待。”

凤栖知道他必有幺蛾子,板着脸在屋子里缝制自己的寒衣,只说了句“知道了”。

果然,外头很快就一片扰攘,呵斥声、推搡声和啜泣声一并传来。

溶月悄悄到院门口看,回来说:“一群靺鞨士兵拿刀拿斧的, 押解着一群厨子到后厨去了。哭的就是那些厨子,有的脸上还有伤呢。”

“有没有厨娘?”

“也有几个。”

当时富贵人家流行使用厨娘,和男厨子共占半壁江山。

凤栖沉默地想了想,问:“刚说送来的野味中有些野雉, 我想起以前在晋阳吃过一道野雉山笋片,非常鲜美,我去问问厨娘会不会做。”

溶月一时没明白, 说:“那奴去问问就是了,您就别跑一趟了。”

“糊涂!”凤栖提高声音斥责她, 又道,“这样的山供清鲜你还尝过不成?你何从知道味道?到时候任凭她们吹牛胡说,你也都信了?必当我亲自去说,告诉她们菜色的底味和作料间的君臣佐使。” 而后使了个眼色给她。

溶月这才明白她另有深意,只是不能过于信赖节度使府里现在的人色,才必得用这样的借口。她忙点了点头:“好的,好的,奴陪娘子去。先叫男厨子回避,厨娘们等候您问话。”

凤栖安慰地看了她一眼,披上一件厚衣服,去了厨下。

男女有别,男厨已经都躲开了,四五个厨娘用干净布帕包着头,脸颊上泪痕宛然,又惊慌失措,见到衣衫齐楚的凤栖,听人说了句“那是王妃”,就一个个慌慌张张跪下了。

“不用多礼。”凤栖看了看厨下,果然堆着好多野获。

她和声说:“你们都是哪家的厨娘?”

这些厨娘们年纪不一,纷纷报了自己的履历,有的在悄然抹眼泪,几乎都是富贵人家的佣人。

凤栖问:“现在城中这些富户和贵人,都怎么样了?”

大家面面相觑,好一会儿有个嘴快的忍不住说:“唉,巢都覆了,哪里保得住鸟蛋?个个打得团团转,逼索一些钱粮。这如今,还是穷人家日子好过些。”

凤栖看她说了两句,也不敢深谈了,又问道:“那么,现在是不是城里抢得厉害?”

这话茬儿还真没人敢接,连面面相觑都没了,个个眼观鼻、鼻观心,低垂着头唯恐被凤栖指着问。

越不敢说,越坐实了凤栖的想法:郭承恩搬走了应州城里的钱粮,本来指望着在应州获得好大一笔补给的温凌军队,希望落了空。按照这些北边异族政权的特点,是没有一套谨严的军事政治体系的,战士们作战为了就是胜利后劫掠失败者的财物,所以才愿意拼命。

温凌要下头人肯为他卖命,当然也不会“饿”着他们,所以这残酷的劫掠必然是他同意的。

凤栖并非只有无知的善心,但恶举在自己面前而无所作为,心里也难受得慌。

“今日我茹素。”她只能这样吩咐道,“若大王问起来,你们只管回复,他想吃什么我不管,我只茹素。”

重重强调了这个词,然后甩手出去了。

她等着,晚上温凌果然沉着脸来问她:“哟,平日里也不怎么见你吃斋拜佛,今日也并不是初一十五,你什么意思啊?”

凤栖沉着身子端坐着,瞥着他说:“我确实谈不上多信奉佛法,但这段日子心里惶然,感觉吃些素也能为你减一些罪孽。”

“为我?”温凌果然呵呵笑起来,而且人凑过来,挑着眉峰热辣辣说,“我怎么不大信呢?”

凤栖躲开了一些:“你不信,我也没法子。”

她的下巴陡然被他捏住了,有些痛,而且挣扎不开。

温凌凝视着她的眼睛说:“别以为我不晓得你在想什么。你想用这一招来威胁我,我只能告诉你这是痴心妄想。我的士兵打了这么久的仗了,就盼着进城过几天舒坦日子然而应州城的仓廪给郭承恩搬空了,我的人吃什么喝什么?接下来要取云州,还要捉北卢那位缺德的老皇帝,总不能差遣饿兵吧?”

凤栖很怕疼,眼睛里已经含着一包泪水,但说话仍然娇而不怯,一丝屈服都无:“孽是郭承恩造的,你拿节度使的家人撒什么气?”

他的脸色顿时阴霾下来:“谁告诉你的?”

“我……我自己猜的。”

这个借口他明显不信,把她下巴一甩,到门口揭帘子大喊:“这几日在这屋子里服侍王妃的人,全部提溜过来!备好鞭子棍子,我要打着问话。”

凤栖急忙也赶到门边,拉着他的胳膊:“你干嘛呀!你把人打伤了,谁伺候我呀?”

温凌横目看了她一眼:“一路上没什么人服侍你,你不也挺好的?再说,处置了这一拨,也可以再给你找一拨。”

他着意看了看她的下巴,已经给他捏红了,两块粉色的指印上恰好垂着她的两颗眼泪,叫他心里悄然地有些一软,不由思忖着是继续这样给她立威,还是稍事顾及她的感受,哄她开心一点。

她哭起来很让人爱怜,听见外头鞭子一响,那些丫鬟婆子惨叫一声,她眼角的泪珠就坠落一颗,随着惨叫声的此起彼伏,她的泪珠也像有节奏似的落得越来越快。

最后,她撒开握着他胳膊的手,默默然回到屋子里,从行李中掏出一枚寸许长的弥勒佛玉佩,对着玉佩闭上眼睛念念有词。

温凌觉得胳膊上空落落的,跟进去说:“两国交兵,哪能像你这么懦弱慈悲?”

凤栖不理他,只盯着玉佩,好像是在念《往生咒》。

外头的小丫鬟被打得受不得,终于有一个说:“上次养鹩哥的莺奴悄悄和王妃嘀咕了半天话,还哭了莺奴原是我家四娘子的贴身丫鬟,想是为四娘子求情去了。”

养鸟的小丫鬟带着哭腔:“不是的……不是的。奴只是随口提了声我们家四娘子。”

温凌对外面说:“随口也不行。拔了她的舌头。”

凤栖猛地睁开眼睛,怒冲冲望了他一眼,然后握着玉佩,气冲冲到门口。溶月吓傻了,都没有拦得住她。

温凌道:“怎么,你还敢看?”

是挺可怖的。

只见温凌的亲兵笑嘻嘻的,手里拿一把尖锐的铁钩,正在火上燎着;另一个上前勒住小丫鬟的脖子,掐住她下颌的关节。

小姑娘既透不过气,又无力对抗下颌的酸痛,张开嘴,一条舌头微

<font colorred>-->>(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font>

你现在阅读的是< "" >

</div>< "">哇叽文学网提供的《凤尘》 50-60(第5/15页)

微地吐出来,眼睛惊恐地张大了,泪水不停地流在脸颊上,看着那烧红的铁钩越来越靠近自己。

凤栖问了句风马牛不相及的:“北卢皇帝,奉不奉行‘藏富于民’?”

温凌诧异地回答:“没有听说。”也不晓得她为什么在这个时候冒出这么一句话。

凤栖冷笑:“那现在无非是鹭鸶腿上割肉,民心向背毫不考虑你对应州,大概只打算劫掠一番,吃干抹净了丢给你那个负责扫尾的弟弟??”

眼看那烧红的铁钩已经到了小丫鬟嘴边,温凌却面色沉沉,手往下一挥说:“过会儿再处置她!”

转而一捏凤栖的手腕,拉着她往里间跑:“进去说。”

梢间的门在紧跟着的溶月面前重重关上了,溶月胆战心惊,鼓起勇气拍了拍门说:“那个……大王……刚刚娘子说要”

话没说完,听见温凌的声音:“你再离门那么近,听了不该听的,看了不该看的,我出来后就先挖你的眼睛,再拿热油灌聋你的耳朵!”

溶月咋舌,连滚带爬地躲开了知道这家伙毫无人性,真做得出来。

可又担心凤栖,在屋子外的寒风里急得跺脚,却一点法子都没有。

温凌捏着凤栖的手腕,她手背上传来他送的栀子花羊油面脂的气息浓郁得不大好闻,但袖子里的幽香却叫人心醉。

他低声说:“不错,我们那里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年景好的时候各自过得快活,年景不好的时候只能勒紧裤带求着老天别把自己饿死。我一直仰慕中原,亦仰慕学了中原制度的北卢,即便灾荒,也有一套相互赈济的法子。你刚刚一提,我心里就迫切想知道了。”

他很恳切地问:“求教,现在我这十万饿兵,还有二十几万的民夫,就剩这一座搬空了仓廪的应州城。你是有什么好法子助我军心稳定?”

凤栖却生气似的与他作:“你这个人不是好人。我不与你说。”

“你说了,我就放外面那些女人一马。”

凤栖冷笑:“哼,以后我们夫妻相处,你就可以次次这样子拿我身边人来威胁我?”

“你不要咄咄逼人!”

“到底是哪个在咄咄逼人?!”

怼了几句,他终于软下来:“我现在很难,如果你有好的法子,你就告诉我。我并不是以杀人为乐事,但是这么多人要吃饭,我现在也只能放任他们抢掠应州这地方虽没有天险,却是我得到补给的要塞,我当然不想杀鸡取卵,我也想把这块好地方留做自己的地盘,一步步稳扎稳打往北去。可是现在天不随人愿。”

凤栖默然了一会儿,说:“难道你不该找始作俑者算账?钱粮都在他那里。”

对于温凌而言,这几乎是一句幼稚的废话。他一时想笑,但看了看她认真的小表情,倒也笑不出来了,而是拱拱手说:“不错呢,得教。”

凤栖说:“郭承恩往哪里逃了,你应该有数?”

“我有数。”温凌说,点了点头,很慎重的模样。

凤栖估猜,郭承恩是一路往南去了,虽说应州旁边是黄花梁,藏匿不难,但是天寒地冻,只怕郭承恩和他的人也受不了。那么再往南,就是并州了,郭承恩名义上是投诚了南梁的,那么并州节度使曹铮应该肯收留他。

但毕竟和靺鞨结盟在先,如果温凌提出要拿郭承恩算账……她暗想,以郭承恩这样的小人,曹铮必然不会怜惜,只消把他交给温凌,自然是大功一件,应州的急难也可以解决,一举两得。

她目光闪动地望着温凌,等他接下来向她提要求。

举报本章错误( 无需登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