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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11 章
凤栖望着马背上高塔似的人, 浑身俱裹在黑铁甲中,唯有弯刀的寒刃是雪亮的,映着晨光, 恍惚觉得是赤红的血色流动在其上。
说不害怕是假的, 然而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她根本就没有退路,他的每一句威胁这次大概都要成真了她第二次希图逃跑, 再想他轻飘飘放过, 自己也觉得是痴人说梦。
高云桐挡在她前面,轻轻推了一把, 用吴语丢下一句:“你到一边去。”
他手里也有一把刀。
但温凌居高, 而他位下;温凌浑身裹着最坚固的熟铁札甲,他只有一身简陋的皮甲;温凌在全民皆兵的靺鞨长大,他却是个江南水乡的读书人出身。
凤栖觉得他打不赢。
她木木地退了两步,深吸了一口气。看着东边天际的血色朝霞渐渐蔓延,映照得整片山坡都像凝结着鲜血。
温凌也是这样轻蔑地看着高云桐。
“小子,”他笑道,“就冲你这胆气, 你可以在我这儿留下个姓名。”
高云桐笑了笑:“冀王贵人多忘事,我叫高云桐,忻州城外劝过大王不要进犯我们大梁的土地。能和平解决的事,非要弄到动刀动枪的, 就彼此没有退路了,不好。”
温凌想了起来:“原来是你。你那套鬼话如今还想哄我?呵呵,今日不谈两国, 就谈你我,你以为是谁没有退路了?嗯?!”
高云桐说:“还不知道呢。你等一等, 不要偷袭。”
旁若无人地撕下一条衣襟,把受伤的手裹了起来,斑斑血迹渗出来,他张了张五指,试了试灵活性,双手握紧刀柄:“我准备好了。”
温凌当然不屑于偷袭他对付这样一个白面书生,简直是易如反掌。
听到他说“准备好了”,他尚且想猫捉耗子似的戏弄戏弄他:先砍掉他的手足,再给他开膛破肚,最后挂到旗杆上让他血尽而死。
用这个人的鲜血好好警示一下凤栖。
于是,他不自觉地冷冷望了凤栖一眼看到了她脸上果然有恐惧,但还有……一丝丝担忧。
温凌从来没有看见她担忧过他,无论是他外出打仗,还是和弟弟幹不思闹翻的时候,哪怕有时候他的虚弱已经展示在她面前了,她会虚与委蛇,解语花一样劝慰他,但从来不会有这样含情脉脉的担忧之色!
温凌四肢一阵发冷,但大脑是热的,沸腾似的燃烧着他的理智。
他要把面前这个男人剁成碎块,抛在军营里喂狗!他要让凤栖不仅恐惧,而且绝望!
他没有想好怎么狠狠地报复凤栖的背叛,但一定会是他平生所做的最狠的事!
温凌挥起刀,然后刀带着风声狠狠劈向面前的高云桐。
居高临下的刀刃劈过来,高云桐不敢怠慢,稳住下盘,握紧刀柄一个格挡。
金刃相碰之声震耳欲聋!
但高云桐挡住了,温凌的刀离他的左肩不过一尺,怎么用力都剁不下来了。
温凌收刃,但立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另一边挥动过来。但这次一劈,高云桐四两拨千斤一样,转柄一拨,然后躲开了。
居高临下的一方,力量是十足的,经验也是丰富的,很快发现对手很聪明。步兵的优势是灵活,这种一对一的情况下更是灵活,格挡得住就挡,挡不住就躲。而马上的人活动起来受限,凌厉的攻势其实也就几种架势,不被他初始的气势唬住,很快就能找到他的运刀规律。
而且,高云桐还找了一个罅隙,主动攻击了一刀。
但靺鞨人铁浮图的札甲优势就显现出来了。
高云桐这一刀也用尽了全力,火花都迸溅出来,但那熟铁札甲分毫未伤,只砍出了一条白印子,他的刀却卷了刃。
而且过于迫切于进攻,几乎把自己的弱点暴露出来。温凌反攻时,高云桐只能狼狈地从温凌的马肚子下滚了过去逃避。
靺鞨的士兵顿时哄堂大笑起来。
温凌不由也笑了:“小子,我的马也是披甲的,你想偷袭哪儿呢?”
这条山间窄路一边是山岩,一边是山崖,他可以瓮中捉鳖一样,慢慢把这个高云桐玩死。
高云桐站在路边荒草里,皮甲被温凌的锋刃砍坏了,半边身子都毫无防护;再看看手中的朴刀,刃口也卷了,和根棒槌没有什么区别。而他面前的温凌和乌骓马像整个儿裹在铁壳子里,铁片密密层层的,把每一处都防护住了,一点缺口都没有。
无怪乎之前北卢一场接一场地打败仗,靺鞨不仅士气如虹,还有这样的披甲精锐军,确实是所向披靡。南梁其实也有先进的战械,但刀兵铠甲早就在库房里放得落灰生锈,在面对这样的铁甲敌军和勇猛攻势时,完全没有自信。
高云桐看见温凌控着马在他身边绕行了一周,那刀忽而上忽而下,似乎在吓人,但也有可能找到一个机会就劈砍过来,这样的好钢刀,可以一口气把几个人并排斩成两截。他只能随着温凌的马转动身体,不让自己有破绽显现出来。
凤栖刚刚狠摔了一下,已经站不住了,只能侧卧在地上。
此刻她无路可逃,所以温凌也没有特意关注她。
她在一阵绝望情绪过后,在两个男人打起来之后,重新冷静了下来,跌坐在路边一片岩石和草丛中,先悄悄活动了一下胳膊腿的关节,感觉筋骨无虞。然后,就默默地观望现在这一对一的战局。
很明显,高云桐落下风,而温凌仿佛已经胜券在握了。
高云桐几近没有了武器,也没有盔甲的防护,更不用说他只区区一人;而温凌什么都有。
刚刚一刀她也发现了,铁浮图甲劈砍不破,除了让人行动迟缓些,几乎找不到弱点。
她还在温凌帐中的时候,温凌常有披挂铠甲操练完或攻战完,就直接到她这里换衣洗浴的时候。有时,还要求她伺候宽解铠甲,重得要死,她往往捧胸甲都捧不动。
有一回,温凌看她柔弱无力的模样好玩,就把他的兜鍪摘下来扣在她头上。
那兜鍪两边护耳的部分做成鹰翼的模样,头顶还有插雉羽的提梁,里面衬棉,软软暖暖的。但是仿佛有十来斤重,她觉得脖子都给压短了一节,伸手去摘,赌气说:“别开这个玩笑!头都压得疼。”
温凌笑着屈关节敲了敲兜鍪:“至于么!我打仗时要整天整天戴着,头也没疼过,更不会像你这缩着脖子的傻样。”
这坨铁疙瘩敲响,震得凤栖耳朵疼。
她硬要摘,他就格外兴奋地“当当当”敲他的铁盔,直到她捂着耳朵都快哭了才罢休。
凤栖默默在料峭的春风中解开了斗篷,又扯下了厚缯的披帛。
等温凌的马转过对面,而高云桐离她没有阻隔物的时候,她用他们俩都懂的吴语喊一声:“照头骷颅用劲攉!”
【这是吴语的谐音,选用苏州话,意思是“照脑袋用力打!”】
高云桐一回头,她把披帛丢了过去,里面缠着她能找到的最大最重的一块岩石。正好被他接了个正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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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攥着带着凤栖体温的披帛,紧紧盯着马上的温凌。
温凌没听懂刚刚凤栖那句话,也没看清披帛里的玄机,但看高云桐手里是凤栖的衣物,顿然大怒道:“把她的东西撒开!”马腹一夹,怒冲冲举刀朝高云桐而来。
两个人目光一碰,就像刚刚金刃碰到铁甲一般,火星四溅,以硬碰硬!
高云桐在温凌举刀扑来的瞬间,抡起凤栖的披帛尾,里面的岩石被抡圆了甩出去,狠狠砸在温凌的铁盔当额之上。
温凌突然遭这一击,眼前骤然一道极亮的光闪过,又像身处大铜钟里,而钟外大槌猛击,耳朵嗡嗡的,脑子里也嗡嗡的,瞬间失去了知觉一样,轰然就掉下了他的乌骓马。
落马之后人就醒了过来,但又未完全清醒,眼前还是一闪黑又一闪白,耳朵里还在轰鸣,嘴张了张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就是这电光火石的瞬间,高云桐已经丢了卷刃的刀,来到凤栖身边。
两个人都用吴语交流。
“山崖下是水。”
“是的,一条大河,水很深、很急。”
“……”
“你会水吗?”
“不会。”
“你怕吗?”
凤栖坚定地摇摇头:“不怕!”
高云桐说:“我在,我会水。不怕就好。放心。”
温凌已经被涌上来的亲兵扶了起来。
他眼前还有些模糊,但却能看见高云桐和凤栖紧紧靠在一起。
他胸膛里翻滚着沸腾的怒气,一口口甜腥的血仿佛要喷涌出来。
他咬着牙,指着他们俩好一会儿才说出话来:“拿下!”
而这两个人看了温凌一眼,目光坚定。然后手挽着手,一起奔跑到山崖边,下面是滚滚的春水温凌驻扎地方涨潮的溪流就是这条河流的分支。
高云桐没有丝毫犹豫。
完全不通水性的凤栖也没有丝毫犹豫。
两个人一并跳了下去,人们很快听见了落水的巨响“扑通”,只有一声。
温凌跨步想去追,当不住脑子里还在嗡嗡作响,刚竖直就颇有天旋地转之感,胸口烦闷作呕。他被两边的亲兵扶掖住了,尚且在咬牙切齿:“不用管我!立时追击!”
已经有人去崖边观望过了,过来怯怯回报道:“下面是一条大河,水很湍急。”
“绳索吊人下去追!”
回复的人期期艾艾的:“只怕下水就会给冲走了……真是很大的水呢!”
温凌怔了一会儿,咬牙道:“那就放箭,对着他们落水的方向放箭!”
这条不难答应,于是好些弓箭手冲到崖边,硬弓长箭,只管“嗖嗖”地往“哗哗”的流水里放。而那些羽箭,倏然入水,很快就被急流冲走了。
弓箭手射了一会儿,温凌也休息好了一些,挣扎着到路边的山崖旁。
崖下是滚滚的黄水,春汛来得猛,山上清泉尚且涨得厉害,何况是这主流。水中还有暗礁,一个一个的漩涡出现又消失,撞击到岸石边的浪头簇簇雪白,激起六七尺高的水沫,站在数丈高的山崖边的人,脸上都被喷了细水雾。
旁边的人小心地劝他:“大王,这水势,只怕是没有人能活着逃离的。”
温凌腔子中是说不出口的悲愤交织、摧心伤肝,一时间只觉得五味杂陈,而且每一种滋味都像这崖下惊涛般在腹腔里冲击到喉口。他死死地盯着水流半晌,才终于恶狠狠说:“便宜他们死得痛快!”
袖子一拂,拒绝了搀扶,自己踉跄笨重地重新上马。
头里还有些昏沉,看周遭万物好像都是白茫茫、空荡荡的。
天地间,一片都是这样的白茫茫、空荡荡。
纵有万物在旁,也茫然不觉,此身在马匹上被动地颠簸,来路杳杳,恍惚间竟不知道自己是去向哪里。
第 112 章
凤栖醒来时, 头特别疼,胸口也特别疼,眼前模糊看不清, 像无数的雪花在眼前闪动, 好一会儿才模模糊糊看清了自己面对着泥滩,背上被用力拍了一下,忍不住作呕一般, 吐出一滩水。
肺里的疼痛好了一些, 脑子也清醒了一些,这才发现自己狼狈地趴在谁的膝上, 扭头一看果然是高云桐。
她说不出话来, 摆了摆手,示意他把自己放下来,他却把她返身抱住了,吁了一口气的声音清晰地响在她的耳边:“水吐出来就好了。原来你真是彻头彻尾的旱鸭子。”
凤栖想捶他也没有力气,浑身软瘫瘫的,只能被他紧紧地抱着,下巴搁在他的肩膀上, 好半天才说:“你别勒得那么紧,我胃里好胀,想吐。”
“吐吧。”他简单的两个字,向后仰了仰, 松开了胳膊,让她可以舒服地趴在他怀里。
然后才又说:“你呀,一点下水的经验都没有, 一口气都没憋住,直接就灌了一肚子水。”
凤栖脑子里昏昏沉沉的, 隐隐约约记得她毫无畏惧地跟着高云桐往山崖下跳下面是湍急的水流,平时她都不会靠近。
落下的瞬间,时间好像都被拉长了,她的第一想法是:只要摆脱温凌,怎么死都会比在他身边被往死里折磨好;第二想法是:山崖怎么这么高?!水怎么这么急?!
然后就听见“扑通”一声。
高处落水,浑身震得痛到麻木,而后直线下坠,身体完全不受控制。天空变模糊了,晃晃悠悠的一片暗绿,早晨的稀薄日光穿过水面,幽幽的,她恐惧地张嘴大叫,水就呼呼地往嘴里灌。她毫无经验,虽闭住了嘴,但紧张又令她忍不住要吸气,鼻子里也立刻被水灌满了,酸得难受,呛咳起来。咳到越发缺氧,下一口呼吸也就越发忍不住,肺里也顿时被灌入了水。
她无法呼吸,只能胡乱扑腾挣扎;水流很急,她完全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在随波逐流,在水下的暗流里翻滚。
她唯只能望着上方寡淡的绿色日光,伸手向上想抓住什么。
当捞到一片衣襟时,她像缠附上去的章鱼一样,死命地揪着不肯松。
面前的人影活动自如,绕到她身后,手臂轻轻环着她的脖子向上拉。
而凤栖还在紧张得不断喝水,肚子里满了,肺里也满了,只觉得“我要死了”“我就要这样死了”……然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所幸,还活着。
虽然浑身都疼,死过一回一样残余着恐惧感,但毕竟还活着。
这会儿,她浑身都是湿的,斗篷和披帛都在山崖上解掉了,身上就是薄薄的、湿漉漉的丝绸褙子和衫裙,春风一吹就冷得打战儿。
所以即使刚刚她有些抗拒高云桐这不打招呼就揽上来的拥抱,现在因为贪恋他怀抱里的一点暖意,她也就没有说什么,没有挣扎开来。
倒是他抱了凤栖一会儿,说:“你这样会很冷的。那里有一片避风的岩头,先去躲一躲,我想办法弄点火。”
他递过来腰带上的褡裢,努努嘴:“里面有火镰、火石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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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绒。火绒要晾干,应该还能用。你负责晾它。”
凤栖呆呆的,从他手中接过三件家伙什儿王府里取火点烛之类的细务全不用她操心,灯烛好像理应就是那样亮起来的,温凌营地中的篝火好像理应就是那样被点着的。如今看着手中粗粝的一块石头,一块铁片和一块黑漆漆的绒布,完全不知道怎么使用。
好在天气作美,阳光已经照耀着大地,高云桐正在薅着荒草与枯枝。她便在向阳的一块岩石下,晒衣、晒发,兼晒火绒布。
高云桐捧着柴草到她身边,看她披散着头发,苍白的小脸被她乌油油的湿发衬着,缩着肩膀好像不胜其寒,一双修长娇嫩的手正把火绒抚平摊放在膝上晾晒。一阵东风吹过,她就是一阵哆嗦,连发丝都颤巍巍飘在风里。
高云桐心里是说不出的一阵紧缩感觉,此时又没有别的法子,只能把干草放下,叹口气说:“火绒布是湿的,要生火烤衣服不容易。你先过来帮我挖防火沟吧。”
“啊?”凤栖吃了一惊,“我没干过。”
他把他那把卷了刃的朴刀递过去:“很简单的,绕着这堆柴草挖一个圆圈,半尺深,防着火漫开来。”
凤栖挂着脸,看他刀柄上还残留着他的血迹,半日方说:“我不会。”
高云桐板着脸:“不会就试试。”
凤栖有些气炸了的感觉:这男人是觉得救了她有功了?这就颐指气使让她干活了?这些粗活儿,她打小就没做过,他这颐指气使的模样,是知道她现在走投无路,所以打算拿捏她了?
高云桐手上裹的布散开了,他解开看了看伤口,凤栖也跟着看了一眼,刚刚那些气又抽丝儿似的少了他的手心横七竖八都是铁蒺藜划开的血口子,深的几处皮肉都翻开了,又被水泡得肿胀发白,甚是可怖。
她不由问:“你手疼不疼啊?”
他说:“疼啊,不然也不好意思指使你干活。”
凤栖撇了撇嘴,然而看他确实伤得不轻,也矫情不起来了,只能无奈地接过朴刀,用刀尖用力在泥土地上划拉,半天才划拉出几道印子,都累得浑身发热,喘着气擦了擦额角的汗。
高云桐已经重新裹好了手,笑嘻嘻接过朴刀,说:“还是我来吧。”
凤栖说:“你的手!”
他说:“没事,熬得住。”
又笑道:“现在不冷了吧?”
凤栖愣了愣,才明白他原来是这个意思缩在那里吹风,只能越吹越冷;干干活儿,倒暖和起来了这个小贼骨子里真有把坏!
火绒很快晾干了。高云桐熟稔地用绒布裹上火石,火镰“咔咔”敲了几下,绒布就点着了火星,随即又点着了干草和枯枝,燃起一堆火。
凤栖搓搓身上半干的衣服,感觉甚是温暖。
高云桐又说:“你在这里看着火,我去河里看看能不能捞几条鱼充充饥。”
凤栖虽然聪明,但在野外真正是个毫无能耐的生瓜蛋子。也只能眼巴巴看着他的背影,挽着裤腿,在河里摸了不多会儿,就摸了一尾大鱼上来。
他弯着腰兴致勃勃地用卷了刃的刀划拉开鱼腹,拖出内脏和鱼鳃,又用流水把鱼身洗净,最后穿在一根湿润的杨枝上,光脚走到凤栖旁边,把鱼架在火上烤。
凤栖看着他问:“你真是个廪生么?”
他露齿笑道:“这会儿是不是更像一个农家小伙儿?”
光脚上的泥巴还没洗净,真是活脱脱一个泥脚杆子。而他好像也毫不以为耻,笑嘻嘻翻动他的鱼。边烤鱼边说:“可惜还是春天,要是在我们江南,夏天荷叶田田地长了老大,包着鱼或鸡,外头裹上一层湿泥再烤,熟了扒开荷叶,清香扑鼻,什么香料都不需要用,自然鲜嫩多汁。”
说得凤栖嘴巴里湿津津的,肚子也不争气地“咕”了一声。
高云桐看了她一眼:“饿了?”
凤栖脸微微发红。
她平时胃口不怎么好,在温凌身边,无论大荤大肉还是黑豆拌饭,她都不爱吃,也很少觉得饿,但今天死里逃生一回,反倒饿了上一回肚子饿,也是在他身边的时候。
她犟着不肯回答,只说:“敢情你在阳羡,还是个下河摸鱼、窝里偷鸡的主儿?”
高云桐笑起来:“我家境虽然不富裕,鸡,家里还是养得起的,用不着‘偷’。只不过家中祖训:‘读而废耕,饥寒交至;耕而废读,礼仪遂亡’,所以晴耕雨读,‘书蔬鱼猪’都不敢废弃。所幸不是须靠耕种才能勉强有饭吃的小门户,因而只是熟悉稼穑,还不算种田渔猎的行家里手。”
他边还观察手中烤着的那条鱼,大概感觉差不多了,离火吹了吹表皮的烟尘,说:“没有葱姜料酒,也没有盐,只能烤干一点才能不那么腥。”
撕下最肥嫩的鱼腹部递给凤栖:“别嫌弃啦,这会儿只有这个条件,不吃东西真的会饿死的。”
凤栖接过烤鱼,烤熟鱼肉的香味扑鼻而来。
她肚子又是一声“咕”,于是小心翼翼拈去鱼肉上的黑屑,又小心翼翼咬了一小口。
鱼肉很新鲜,那点土腥味在饿了的人面前并不算什么,甚至于没有盐,好像也不影响它的美味。凤栖虽然觉得烤得黑乎乎的焦皮有点膈应,但闭着眼不去想,本能的饥饿感涌上来,完全顾不上矫情。
高云桐看她闭着眼睛吃,估计她这娇滴滴的郡主对这简陋的野味是不大喜欢的。
他又开始聊天:“鱼肉最好吃的烧法,莫过于醋鱼。草鱼汆熟,淋上糖醋汁,入口绵软细腻,酸甜可口,特别开胃下饭。银鱼羹也鲜美,姜丝、蛋花做汤底,银鱼略煮就勾芡,鲜美细腻。……”
怔怔地听他说各种美味的鱼,口中的烤鱼好像也滋味丰富了起来,凤栖不觉就把一大块鱼腹都吃完了,嘴角带着一些黑屑,盯着高云桐手里的另一半烤鱼,问:“你怎么不吃啊?”
高云桐说:“其实我不饿。从忻州出兵前,好好地饱餐了一顿。”自然而然地撕下另一半鱼腹递过去。
凤栖是真饿了,而且居然觉得这简陋的烤鱼很好吃,都没多客气一句,接过鱼腹就吃了起来。而多刺的鱼脊背和鱼尾,对面那位便也欣欣然啃了起来。
吃完,哄得肚子不叫了,衣服和头发都烘干了,火焰也渐渐变小,凤栖拍拍手上的灰,起身问:“我们接下来怎么走?你认得往并州方向的路吗?大路上会不会有很多靺鞨人?”
高云桐沉默了一会儿,说:“忻州和并州的情况,你要不要先听一听?”
凤栖见他肃然之色,心跳也陡然急切了一些,于是又坐在地上,点点头说:“当然要听。”
高云桐说:“我这次搬的救兵,是郭承恩的人。”
凤栖没有多问,点点头:“像是郭承恩的做派。”
高云桐叹口气:“因为其他救兵,实在是搬不到了。”
凤栖便也沉默良久,才问:“是不是并州根本就不打算救忻州?并州节度使曹铮,也怕靺鞨?还是汴梁的命令,不许他与靺鞨为敌?”
高云桐知道并州情况的复杂性,犹豫了片刻后说:“你上次和我说,靺鞨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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逼官家禅位给你哥哥太子凤杞,他们确实这么做了。你想也猜得出来,官家勃然大怒。”
“我爹爹……怎么样了?”
“曹铮把兵权转递给宣抚使关通,然后打算带你爹爹换其他藩地。这意思……”
凤栖目中盈盈的,却笑着说:“这样明显的离间计,他们也全信了。”
高云桐没法回答,只同情地看着她。
凤栖扭过头看着柴草中最后几星火光,冷笑道:“我爹爹,我哥哥,我全家,想必和我一样,陷入水深火热里了。”
说完,两道泪痕倏忽滑过脸颊,但眸子有愤怒、有讥嘲,却无伤心害怕。
第 113 章
“忻州的民众, 也陷入在这样的水深火热里。”高云桐说,“郭承恩援助忻州,其实只搞了个花头, 杀敌也杀了点, 到底援军人太少,成不了气候。只怕接下来温凌会大怒,会拿忻州出气。”
他叹了口气:“也是我们的罪孽。”
凤栖抹掉眼泪:“温凌一直说要在忻州屠城, 有怒气会屠, 没有怒气也未必就放过。再说,屠城也是有目的的, 无非是用屠城的惨况吓唬要攻陷的下一座城池, 逼迫下一座城池尽快投降。”
高云桐面色凝重,好半日说:“忻州一屠,并州真的会被吓到,尤其是曹将军离开,关通简直和章洛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好大喜功而无能之至。”
“那我们去哪儿?”凤栖问,“回并州只怕是自投罗网了。”
“要是节度使曹将军还在,我说不定还能到并州尝试说服他。”高云桐摘一片草叶用力揉烂, “关通……就算了,肯定是把自己赔进去。”
说到曹铮和关通,自然就想到如今南梁的局势。
凤栖陡然想起一件事,又说:“昨夜三更时, 我听见靺鞨汗王的人到中军营给温凌传旨呢。来人用的靺鞨语,我只听到了句‘这样两路分兵,兄弟齐心, 其利断金!不怕南梁不纳降幡!’是不是靺鞨人的主要军力,打算放到攻打大梁了?”
高云桐脸色大变:“不错, 幽州、易州都在靺鞨手上,下中原几乎毫无阻隔。若是两路分兵,那就是剑锋直指汴梁了!”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那,我们去汴梁?”
高云桐看了她一眼,倒有了点笑意:“你倒是不避危险啊。我以为你会想着和我回江南靺鞨人即便骁勇,黄河、淮河、长江,三条水系足以阻隔他们很长一段时间,若是躲回我的家乡阳羡,我家有几亩薄田,多养活个人应该没有问题。”
凤栖啐了他一口:“想得美你!”
他是这样半开玩笑地说,见她一脸傲色,也就不必自取其辱了。手搭凉棚望了望远方,说:“不开玩笑了,无论咱们打算去哪儿,靠两条腿都不是容易的事,现在的当务之急,还是找户人家处理一下伤口。”
他看了看凤栖的右臂,箭镞给她割开了一条口子,鹅黄丝绸荡下来,洇着血迹。若是脏箭,必须处理,否则后患无穷。
他拍了拍荷包:“里头还有些金叶子答应了救出你来,才交付剩余的三成赏金给郭承恩的人。他们既然先逃了,这三成的金子就不给了。放心,咱们俩有钱。”
凤栖知道这是她的钱,其实亦是温凌在应州劫掠后交给她讨欢心的。她对金钱素来散漫,笑道:“那就你保管着好了。也真有你的,大浪里那么走了一遭,也不怕金子沉重,叫你沉了底。”
高云桐笑道:“阳羡靠近太湖,过邻近的无锡则是长江。太湖、长江,哪一段水我没有游过?从小水乡里长大,还怕这点浪头?”
起身拍拍衣服上的灰:“走吧,这附近靠水,会有好田,就会有山里人家。找个地方休整一下,再想出路。”
河边是泥滩,洗了脚也会再弄脏,高云桐干脆把脚上干了的泥巴拍一拍,穿进骑马的靴子里。抬眸看见凤栖撇着嘴好像很看不下去,他也只笑笑,指了指上山的一条野径:“我们被河水起码冲了三四里地,温凌和那帮旱鸭子士兵没那么容易赶上。这里山岭深,岔路多,除非我们运气实在太坏,否则也不容易被追到。但是上山路不容易,你咬咬牙坚持吧。”
娇滴滴的凤栖先还不以为意,翻了一座山头,真是累得双腿灌铅似的。
“歇一歇吧,我受不了了。”她说。
高云桐在根本看不出路径的树木下穿梭,此刻伸手给她:“不能歇,如果在最累的时候停下来,你就连站都站不起来了。来,我拉你。”
“可是,山里人家到底在哪儿?会不会走一夜,也找不到一户?”
他伸手拽着她:“但你不找,肯定没有。走吧,我拉着你。”
凤栖赌气甩开他的手:“我身上到处都是伤,再走,不是累死,就是疼死。反正是个死,我歇歇再死。”
高云桐看了她一眼,想说什么没有说。见她倚着一棵树,坐也不坐,肩膀一颤一颤的,好像在哭。
骂她一顿容易,但他心里只是同情她。
对于她而言,今天一天真是够难的:死里逃生虽是庆幸,毕竟还是遭了那么多罪;她父兄的消息只怕也是令她绝望窒息的;而此时茫然无措,不知这深山哪里可以找到出路。换作别的女孩子,只怕早就崩溃了。
他伸手轻轻触了触她的肩。凤栖却用力一甩肩膀:“别碰我!”
高云桐未免也有些馁然,好一会儿没说话。
凤栖今日小性儿也格外重,哭了一会儿,自己也觉得不可思议:她在温凌面前耍性子,是知道温凌的尺度,知道作到什么份儿上最能拿捏温凌;但在高云桐面前,却是把真正的脆弱一览无遗地展现了,装都懒得装。
她心里觉得这样的信任未免为时过早,不该轻易暴露,正想收泪说点什么,却突然听见马蹄似的声响。
“你听见没有?这是什么声音?”凤栖疑惑地问高云桐,“是不是……马蹄声?”
高云桐面色一凛,仔细地侧耳谛听,而后色变:“不错,是马蹄声!”
他不是说不可能有追兵吗?
凤栖有些紧张:“好像……只有一两匹马?声音有点奇怪。”
高云桐压低嗓子说:“也许是裹着马蹄,怕人发现踪迹。但是甭管是什么,咱们可不能干等着被他发现!山里寻人,这会儿可能只几个斥候,但一声呼哨,斥候鼓一敲,那可是方圆六七百步都能听清楚。靺鞨人是打猎的高手,围拢过来咱们就插翅难飞!”
他再次伸手:“快,咱们往山下那片坳子里去,这里有山泉,下面说不定有住人。”
凤栖想着温凌那十八般折磨人的手段,心里直发怵,宁可此刻摔死在山里,也不愿被温凌再次捉了去。她赶紧伸手拉住了高云桐的手,什么都顾不得,跟着他一路小跑着下山。
转过山坳,真的藏着一个小村落,分布着几亩田,七八户人家,世外桃源一样。
凤栖激动得眼泪都要下来了,扭头看看高高的来路,问:“他还有可能追下来么?”舒次
高云桐说:“追下来?你说刚刚那两头鹿?追下来正好烤了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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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栖嘴角一抽,愤怒地瞪他。
高云桐笑起来:“刚刚你背对着我没瞧见,我可是明明白白看到鹿角了。其实你眼神好,要是亲自看一看,哪能被我骗住?不过也好,总算飞似的下山了。”
凤栖自诩是个聪明警醒的性子,从来只有她骗人,从来没有人骗她。
但三番五次栽在这个高云桐手上!
只能怪她太信任他了,所以一点警醒都不剩了!
凤栖看自己的手还被他握着,气不打一处来,扯过来就给他咬了两个牙印。
高云桐“哎哟哎哟”叫了两声,其实也没往回夺自己的手,任凭她咬着,只等松了口才自己揉了揉说:“你好狠,属狗的么?”
凤栖犹嫌咬得不够,瞪着他说:“我属虎的。”
高云桐笑道:“我属狗。”
紧接着又说:“不过你不该咬我。”
凤栖“哼”了一声:“活该!”
“刚刚一路过来,可没地方洗手,烤了鱼,攀了山石树木藤萝,摸了好多脏东西;其他不说,你就不怕刚刚有虫子掉在我手上?”
每每被他气得噎在半截。凤栖嗔怒地瞪着他,他却一直在笑,笑得放肆又温暖,笑得她的气一点也发作不出来。
高云桐和她接触其实并不多,能文能武、胆略惊人是他最醒目的特点,但这特点未免泛泛,凤栖瞟了他一眼,对他有几分兴趣,但仍然板着脸。
而他自然而然继续伸手拉着她的手腕:“山里村民能自给自足,通常善良的多,走罢,先讨些汤饭,再讨点热水和盐。”
凤栖觉得他的手很暖,于是不吱声让他拉着,高一脚低一脚地往那小山村走。
到了最近的一户人家,瞧着有好几间的茅草屋,高云桐上前叩了叩门,出来一个抱孩子的少妇,荆钗布裙,朴素而面善。
高云桐退了半步,深深躬身叉手,客客气气说:“小娘子,我们是远道来的人,想借住一两天。”
那少妇拍着怀里的孩子,也不畏怯羞涩,倒打量了两个人一会儿,问凤栖道:“你们是什么人?”
凤栖大大方方抢先说:“我们是夫妻。遇到兵灾,所幸跳到河里没有被擒,也没有淹死,好容易逃到这里,又饥又渴,前路渺茫……”她咬咬嘴唇,眼泪不觉就挂了下来,向那村妇蹲身万福,抹抹眼泪说:“求您,帮帮忙。”
少妇顿时就被她的泪水打动了,叹口气说:“唉,前阵子我男人去城里卖山货,也听说在打仗,真是太惨了!能不能留你们俩住下来我也做不了主,不过这会儿先进来喝点水,灶上还有早晨烙的饼,我热一热端给你们吃。”
果然是热情好客,都不问有没有报偿,就张罗两个人坐进来。把那两三岁的小儿往凤栖膝前一放,少妇说:“他挺乖的,不认生,你帮我带着些。我去倒水热饼。”
自己就擦擦手忙活去了。
凤栖不料竟有人这么没有警惕心,就这么着把个活泼泼的小孩放在她面前。
这小孩果然不认生,走路还不很稳,挓开两只小脏手摁在凤栖的两个膝盖上,仰起脸,流着口水和鼻涕,“咿咿呀呀”开始和凤栖说话。
凤栖在晋王府见过的小孩当然不少,但无不是乳保抱得好好的,个个都是干净衣裳干净脸,也基本都很矜持。第一次看到这样一个乡下孩子,顿时浑身都痒痒了起来,也挓挲着手不知该怎么办,而后求助地看着高云桐:“怎么办?”
高云桐笑起来:“不需要怎么呀。”
凤栖对孩子好像没任何觉得有趣可爱的感受,那一张圆嘟嘟的小脸上,她看到的只有口水和鼻涕挂着,而且很担心那口水和鼻涕会不会挂到她的身上来。
高云桐对那小儿拍拍手,嘴里逗弄了几声,最后说:“来,叔叔抱。”
那小儿初始自然是被凤栖好看的容貌和精致的丝绸裙子吸引的,但她的张皇不安和生疏厌恶,小孩子也感觉得出来;于是那小孩犹豫了一下,再三看了看高云桐的脸,仿佛在猜测这个脏兮兮的男人有没有恶意,而后终于转身,两条小短腿踉跄着往高云桐而去,走两步不稳,高云桐伸手把他一抱,满脸笑得温柔。那小孩也很放心地伸手拨弄他的衣领。
凤栖以往只觉得高云桐一双眼睛亮得光芒锐利,叫人不怎么敢直视,没想到居然小孩子都不怕他。
正想着,那村妇端着大茶壶和大海碗进来了,笑嘻嘻道:“这皮小子,仔细弄坏了人家的衣服。”
放下茶壶,热腾腾倒了一杯粗茶,又殷勤地把碗推过去:“饿了吧,吃点饼。”
那小儿闻见香味,从高云桐身上扭下来,撒开小腿扒到桌沿,嘴里喊着:“饼饼!饼饼!”口水顺着下颌挂到脖子上。
少妇笑道:“馋鬼,你吃过午饭了!这饼饼是给客人吃的。”
凤栖笑道:“孩子想吃,就给他吃嘛。”撕下一块饼,递给那孩子,笑眯眯看着孩子吃。
少妇因而也笑道:“小猴儿,还不谢谢!”
小娃娃包着一嘴的饼,说话呜里呜噜的。
凤栖这才撕了一块饼自己吃。
饼是杂面做的,很粗,茶也没什么香味,但凤栖还是吃得满足。抬头见高云桐若有所思地望着她,她垂下头,撇过身,不愿意让他看见自己吃得好快的模样。
高云桐从褡裢里取出一小片金叶子:“小娘子,我们做生意远道而来,身上的铜钱都不剩了,这些金叶子是防着万一用的。今日知道必要打扰,还有好些事要相求。”
把金叶子推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