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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01 章
高云桐当然也立刻明白:如今晋王府里全不由晋王做主, 晋王虽然享受的待遇并不差,可是已经全无自由可言,百年生死哀乐皆由他人, 即便是尊享着富贵荣华、锦衣玉食也没有意义。
但他今天要交谈的话题很难全部隐晦地表达, 凤霈也看出了他的意思,与他闲话了几句之后突然说:“晋王妃上次得了几匹好缎子,只是花色比较娇嫩艳丽。给我那长女都嫌不够稳重, 家中两个幼女也不宜, 给丫鬟又嫌浪费。我思来想去,高将军的夫人应该是二十上下, 正适合这些鲜艳的颜色。难得来京一趟, 高将军无法陪她,就带几匹缎子回去,也表表想念的意思吧!”输赐
高云桐脸色微红,笑道:“这如何好意思?”
凤霈慈和笑道:“这有什么不好意思?我如今也不在乎这些身外之物了!”
扭头对身边服侍的人说:“这些丝绸绢缎的,我也不大懂,现在都交由王妃收贮着,你们带他到王妃那里去挑吧。晚上吩咐厨房里多做几个菜, 另叫府里唱歌弹琴最好的家伎晚宴来助兴。”
其时女子年岁大后,就不大讲求“不见外男”的规矩。
高云桐到后院中王妃所居的地方,见晋王妃周蓼头发里居然也有好些银丝夹杂着,端庄之容下是憔悴的神色。
他不由动容, 而王妃却欣慰地笑起来。
“跟我来,”她说,“我身边几个丫鬟还算挺懂得颜色搭配的。”
目光如有深意。
高云桐见几个僮仆模样的都不能不在王妃正院门外退避这是彼时大家族“内外有别”的规矩。但王妃年纪大了, 又能不用避讳来客,恰是个见面交谈的缝隙。
他进了门, 不怎么斜视。
周蓼笑道:“放心吧,内宅我用的丫鬟养娘等等女眷,还是原来的一批他的手还没有伸到这么长。只是大王又不得不纳了几个新妾,却是宫中兄长赐下的,真是害人家女儿家!”
牢骚之意,溢于言表,也只有在这后院里才敢放肆地说。
高云桐以前听说过凤霈与周蓼关系冷淡,但此刻夫妻同患难,不能不同舟共济。果然,周蓼客气地请他落座喝茶之后,下一句便直截了当地问:“大王把你安排到我这里,想必是有什么在他那里不便于说的话?亭娘如今怎么样了?我们现在一无外面的消息,闭目塞听,宛然囚徒。”
高云桐道:“王妃放心,亭卿很好,现在在磁州,与曹铮将军一道,曹将军也很敬她。我手下的是河东的义军,直接统领的三千多人,但另有太行各处山寨的三万多人亦肯遥遥相应;河北沦陷处,我汉人百姓民不聊生的居多,被逼到遁入山林逃徭役、逃苛税、逃乱捉签军的不知凡几,很多聚啸之后,也愿意在朝廷的组织下向靺鞨一战。民心澎湃,难道不正是反攻的绝好机会么?”
他显得有些踌躇满志,接着道:“但今日北方信息不畅,听闻靺鞨有清理投降的汉官的意思;而汴梁这里亦只是催促进兵,却拖延军饷。我不得不亲临汴梁,探一探情况。”
周蓼沉吟了片刻,说:“不知你在河东可曾听说过这样一条消息:大王尚未禅位时,前任的平章事章谊之子章洛,出任靺鞨劝降我朝的使节,从河北一路走一路放言,把劝降议和的要求沿路昭告,说什么淮河以北俱割让,江南财赋半作岁币;又说什么我家大王是冀王岳丈,又是胆怯之人,只敢卖国投降,不敢反抗半分的。”
高云桐蓦然想起了,点点头:“有听说过,河东河北遗民大哗。当然,我晓得大王不至于如此。”
周蓼又问:“他当然不是这样的人!这件事的后续,你听说了么?”
高云桐摇摇头:“没有听说,后来不是……”
后来便是凤霈迫于舆论的压力,禅位给了兄长吴王凤震,自己重新当回了晋王,至今都被软禁。而凤震是强硬的主战派,大家都推测章洛当然不敢再往汴梁来自取其辱了。
周蓼冷笑道:“章洛没有来与我家大王和谈,但悄然渡过黄河,悄然谈了和议,倒是一件不少。”
高云桐便也怔住了,半晌问:“难道是……”
“我二哥不是与宋相公是诗友么,听说宋相公随吴王上颍州,便也从秣陵跟了去,也是想劝劝宋相公保全九大王。我兄长曾做过朝中学士,与朝臣家的子弟大多打过交道,章洛不学无术,但和他爹爹一样善于察言观色,眉目狡黠,给我二哥很深的印象。那天他在颍州酒肆,就见到了章洛与歌伎调笑,当时一副行商装扮,正打得火热,未曾注意到我二哥。我二哥也不动声色,打听起来说这是在颍州‘贩茶’的富商。他贩了什么茶无人知晓,但吴王行营很快传言招茶商送团龙团凤的茶饼子,这么好的借口,进行营的不是章洛又是谁?”
章洛在吴王登基之前,便先乔装通问,背后原因叫人不寒而栗。
周蓼继续道:“后来我家九大王要投敌的消息便大肆传开了,他本就是得位不正的皇帝,忍辱负重的苦楚委屈又不能为外人所道。”
她吸溜了一下鼻子:“虽然,我并不后悔那时候逼着他登基那是为了大梁的社稷百姓,不能不忍辱负重,但是我也心疼他一直在这样的死胡同里,连委屈都无人可诉、无人知晓!”
高云桐连起来一想,很多地方都通顺了:
凤震嘴上喊着要和靺鞨决一死战,但训练军队、运送粮草从来不积极,就是根本不想凤霈所领的大梁打赢;
凤霈夹杂在“傀儡皇帝”“必然议和”的不利舆论和调动不了全国军队、打不了胜仗的现实压力之下,最后只能被逼退位;
温凌敢在黄河岸边磨叽,慢慢先对付他的弟弟幹不思,大概率也是因为晓得凤震登基,南梁自然会投桃报李,所以他首先要把幹不思弄倒,功劳才能归于自己。
幹不思和曹铮被指挥得团团转,胜负均在温凌掌握,正是因为作为正统的皇帝官家凤震,在其间亲自作间,向温凌透露消息,又指挥曹铮奔命,曹铮不过是棋子而已。
他脊背发寒。
原来只以为凤震靠吹牛皮来赢得人心,是个眼高手低、纸上谈兵的家伙,现在突然发现这个人的阴险果然如凤栖所说,而且是卖国求荣,阴险得毫无底线。
高云桐胸口起伏了半晌,方切齿道:“他若有一分是肯为国筹谋的,我都不至于恨到如此!”
紧握的拳头都颤抖了:“河东河北,盼望王师的百姓有多少!数万义军、十万并州军,还心心念念为他而战!”
“嘉树!”周蓼声音不高,却很严厉,“忍住!天大的气,现在也要忍住!你在汴梁!在他眼皮子底下!”
高云桐深深地吸着气,让自己冷静下来。
周蓼目中莹莹,却很坚毅,嘴角一直带着嘲谑的笑:“我与大王深谈过,他迟早是被逼退位一条路,没有第二条。既然如此,尽早禅位给他三哥,让他心满意足去,是他唯一自保的法子。和谈投降,不是九大王亲自签下的文书,他对社稷的罪过就没有那么大;及早抽身,三大王也无法进一步嫁祸给他。”
“但是手中没有丝毫权柄,不危险么?”高云桐问。
周蓼张嘴犹豫了片刻,说:“我只庆幸,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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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大王之前没有做下对不起社稷百姓的事,没有犯下不可饶恕的大过。如今这位官家虽想要他的命,但做哥哥的无辜杀弟,也是怕千秋万代的言论的。只能赌一把,赌官家还想要点名声,也赌他看不起兄弟的懦弱无能,不把他当做威胁。”
周蓼的分析有理有据,但高云桐还想到了一层,很久很久才说:“大王禅位,或可自保,但凤震嫁祸无人,和议就要僵持,或者,他主战的意思就没办法坚持下去了……唯有一个办法……”
他抬头看了看周蓼,周蓼皱眉,还没想明白。
他只能很努力地把想法说了出来,说得断断续续,不似他平日里流珠泻玉般的侃侃:“如果死战不赢,就只能签城下之盟,下罪己诏说点什么‘朕不忍社稷宗庙,更不忍百姓涂炭,唯有作此罪人,泣告天地’……”
他咬着牙笑起来。
不敢久谈,高云桐很快抱着几匹丝缎从王妃正屋出来,依然由领他进门的丫鬟送出去。
再见到晋王凤霈,他叉手道:“九大王见恕,旅次奔波辛劳,想早些回行馆休息,今日赐宴卑职愧领了,但伎乐就求免了。”
凤霈自然明白,点点头说:“如此,以后再一起听曲吧。高将军是词坛高手,若有玉田新声,还望赐作一二。”
晚宴后天空星辰淡薄。
高云桐望着天宇,最东边升起一钩新月,清光洞照人间。
他抱着缎匹,在马背上缓缓前行,心里提醒自己:虽然周蓼的这些消息能够把一切困惑都讲得通,但自己仍然不应该偏听偏信,朝中格局波诡云谲,而凤震卖国求位的说法实在太匪夷所思。消息一旦出去,他与新君就只有你死我活两条路可走;而若是因此而造成南北大乱,北地不肯服从汴梁,又将是国家的大灾祸,不啻于靺鞨来袭。
怎么处理才能寻到证据,不动声色稳步过渡对他一个从未在政治中打过滚的人来说,也太难了。
他一路沉思,不觉都走过了头。
等发觉不对,是个都巡检使喝住了他:“喂,兀那是谁?大晚上在御道上骑马乱晃?!”
他没有穿官服,看起来就是个平民,急忙下马说明:“我才回汴梁,还以为没有宵禁呢。”
都巡检使冷笑道:“都宵禁多久了!你又是多久没回汴梁了?你是何人?如今进出汴梁也是可以随意的么?”
突然手一挥,喝道:“押下说话!”
高云桐的胳膊被两个衙役擒住了,他一甩胳膊,这段日子在军中锻炼,膂力已经可以,顿时把两个衙役甩开了,其中一个还跌了个屁股蹲,捂着快要掉下来的帽子骂道:“贼攮的!敢摔你爷爷!”
高云桐不愿在这些小人物身上耗费时间,伸手去扶:“对不住,手劲控不住。您几位是府尹治下么?我是”
另一个衙役则指着他打断了才说了半截的话:“我看见了!他耳朵后面有刺上的金印!他是个贼囚!”
众人目光一凛,而高云桐未及解释。
那都巡检使退了几步护住自己,然后喊道:“快拿下!”
这下,差役们的腰刀、铁尺、木棍和皮鞭都亮了出来,腰刀在前,直指向他的头面和要害。
高云桐心里本来有些烦躁气,又本就是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他鼻子里一声冷哼,颊边月牙随之而出,扬眉道:“我是太行义军统领高云桐,官家亲封的游骑将军。”
第 202 章
“高云桐”这个名字, 本就曾因为弹劾章谊而名动汴梁官场、文坛;又因如今指挥义军在河东的几次胜利,汴梁民众更是视他如英雄。
几个差役相互看看,而后问:“你是……那个河东抗击靺鞨的高将军?”
仍然有些惊疑:“高将军进京来了?未闻官家有郊迎?”
高云桐只能苦笑道:“我区区五品的游骑将军, 没有这样的待遇。”
倒是那个都巡检使又问:“当年因上书弹劾章谊而名震天下的太学生高云桐, 也是你吗?”
眼界自不相同。
高云桐点点头:“是我。所以耳后有这青印,是为当年少年狂妄的后果。”
“不不!”那都巡检使不由叉手一拜,“如果弹劾章谊的是高将军, 那就不是狂妄, 那是敢为人所不为,敢为天下先!”
他甚至有些崇拜:“投笔从戎, 而‘了却君王天下事, 嬴得生前身后名’,我辈愿也,只是无从实现。”
高云桐道:“有一颗报国之心,就是真儒士作为。”
那都巡检使道:“今日能见着高将军,简直是卑职三生有幸!本不该耽误将军休息,不过近来官家命我们严查宵禁,谨防宵小。今日查将军的动静未免大了一些, 可否请将军明日抽空到府尹衙门递帖,我们手续上也好消一消案?”
都巡检使今日想把高云桐抓进牢里蹲一夜都没有问题,现在只需他第二天去做个手续。高云桐忖度了一下,觉得自己此番入京不应该太过悄然, 如果要为北伐造势,为晋王正名,自己该光明正大地拿出自己的才学和胆略在这里和新君打舆论之仗, 和在河东河北与靺鞨军打刀枪之仗也差不太多。
于是他笃然点点头:“不错,我不会为难官人, 明日上午来府衙拜会。请问如今府尹是?”
都巡检使道:“是官家从藩地带来的,姓钱。”
高云桐不易察觉地皱了皱眉。
但即便是凤震的私人,他也必须见上一见。
他重新上马,回到自己居住的公馆。公馆陈设不错,晚上还供应了一顿宵夜,让他填饱了肚子。
但孤衾难寐,脑海中涌起无数念头,是耶非耶,一时也无从探求。忽而想到凤栖,只觉得被子好像也有了温度,春夜不寒,不由把被子卷起来裹入怀里,这才茫茫睡去。
第二天,他起身后独忖了一会儿,又在公馆的小庭院里练了一组刀法、一组枪法,浑身微微出汗后,简单洗换,就赁了一辆牛车往府衙而去。
在角门递了名帖,没一会儿里面就毕恭毕敬来接待,昨日那位都巡检使像遇到了老熟人一样,挽着手把他引进去,扬声叫“点壶好茶!”接着又说:“府尹在处理事情,马上就来问候。”
高云桐倒也感念,摆手道:“不必麻烦,等府尹空了,我去拜见。”
都巡检使亲手给他捧来了茶水,道:“快了,是安置一户官员家的一家老小。老的走路都颤巍巍的艰难,小的还抱在手里吃奶,又没有兄弟帮扶,全靠官家娘子孝顺伺候老的、照顾几个小的,真是不容易。”
高云桐随口问:“官员家属进京,一路不是例由驿站招待?入京或住公馆,或直接到官人那里?怎么还劳府尹亲自照应?”
都巡检使道:“这家人太重要了,官家亲自吩咐不能出差池,府尹岂敢不放在心上?就是因为男人不在京里,所以一家人六神无主,一个官家娘子再能干,也管不了太多外场的事,只能全靠府尹吩咐细节。”
“当官的男人不在京,何必把一家子接到京里来?要么随任迁徙,要么在老家等候,为什么偏生要进京?还是这样艰难的一家子,老的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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体不便,小的还在哺乳,而且还不止一个小的吧?旅途劳累,简直不敢想象!”
“官家一定吩咐,谁有办法?”
高云桐越发觉得疑惑,但这本不是他应该管的事,所以没有深入地问下去,两个人又聊了一会儿其他。
他也颇谨慎,不多言语机要的事,倒是这个都巡检使健谈而无甚防备,把京里现在的情况都与他说:比如汴梁自开国之后,几乎都是没有宵禁的,但自这位官家上台,便强令宵禁了;又比如汴梁的官员替换不少,大多是新官家的私人,但他原是藩王,也没有多少私人,府里的阿猫阿狗都当了官了,汴梁中枢的不少位置也依然还空着,所以原来的官员也还任用了大半;又讲如今的民心,别说河东河北盼望王师,就是汴京的百姓,自打城破后被靺鞨一顿劫掠,深知国家兵马强盛的必要,也支持和靺鞨决一死战,倒是朝臣还有些不以为然的,但舆论滚滚,也不敢多说什么;……
正聊得入港,突然听见门帘响动,一个小厮弓着身子揭开帘子,新汴梁府尹进门来爽朗笑道:“这位就是高将军了?”
高云桐起身,叉手为礼:“不敢不敢,卑职见过钱府尹。”
这位钱府尹长得浓眉大眼,笑意融融,打量了高云桐几眼道:“原来高将军这么年轻!”
口音是吴地的,想必也是凤震安插在这样要紧的位置上。
彼此相互客气了几句,钱府尹也大谈了一番对高云桐、曹铮和北方抗击靺鞨的军民的赞许,又大谈了一番当今圣上如何支持议战,愿用举国之力进行北伐,收复故土。
讲得激动之时,外面那个小厮悄悄进门,在他耳边说了句什么。
钱府尹脸色一变,那和善的笑意瞬间消失,又瞬间回来,道:“你和沈夫人说,如今困难肯定有的,她舅姑身子骨不好,我想办法替她找郎中吧,实在不行,看看能不能说得动御医给她舅姑诊诊脉但也就那么多了,她想要回润州肯定是不能够的,官家让她千里迢迢回来,肯定不是来京里看看就再回去的。去吧。”
钱府尹转脸见高云桐正在注目他的小厮,仿佛若有所思,他便笑道:“高将军不用担忧,小事而已。一个官员的妻子父母到京,闲事极多,我不能不敷衍着。”
高云桐笑了笑:“她是润州人啊?丈夫不在京么?”
钱府尹道:“润州人,没随着丈夫就任,如今生离死别,也是官家仁厚,念及她丈夫被掠夺北上,不知在靺鞨的占领区里是死是活,所以召她全家入京,一旦有她丈夫的消息就可以尽早通知她。”
高云桐笑着拱手点头:“官家圣明!”
心里咬牙,忍着不露出来,对自己暗暗道:高云桐,你这狂狷之病不能再犯了!丈母娘的嘱咐还是应当记牢的,该忍的必须要忍。
钱府尹又问:“高将军入京多久了?怎么不觐见官家?”
高云桐道:“也刚刚到京呢。求见官家的奏书已经上了,官家或许繁忙,尚无回音,只能在京里逛逛古书肆打发时间。所以昨晚弄晚了,叫您见笑了。”
钱府尹笑道:“古书肆关门挺早的,不过教坊里会有些私窠子不顾宵禁,悄悄开着,寻思着能收官税、卖官酒,朝廷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不很禁,爱那一口的也不少。”
都巡检使凑趣道:“高将军是投笔从戎的,原来可是汴梁有名的才子!”
“哦哦哦!”钱府尹一阵爽朗的笑声,却有些猥琐感。
高云桐心道:这水泼下来虽然不够干净,但浑水藏身倒也不妨。自己何必这么干净?
于是赧然地应和着也笑。
钱府尹会了高云桐一阵,自感对他已经心里有数了,陪喝了一盏茶就拱手道:“高将军见恕,我那里还有些烦心事,只能先行告辞一下,您再坐着喝两盏茶,觐见的文书我让宫里熟识的大珰帮着催一催,官家能早日见你,你也好了了心事。失陪,失陪。”
高云桐起身送了他出门,回身又说两句闲话,才向都巡检使问道:“那官员家姓沈啊?我老家阳羡,离润州倒不远呢。”
都巡检使劝道:“哪怕是老乡,还是少管人家的闲事。”
顿了顿,大概是找了个合理的解释:“虽然是官人,家里没有却没个成年男人,全靠女人家忙里忙外,可毕竟男女有别,还是要当心流言蜚语的。”
高云桐道:“那,能不能告诉我沈家人住在哪里,我叫人送点白米和菜肉过去,表表心意。”
都巡检使不疑有他,倒真把他当可信赖的人,立时就答应了,写了个地址给高云桐。
高云桐销了案,看了看手中的地址,立刻吩咐牛车把他送到地方去。
那里也是一处公馆,但门面窄小,门房一脸不耐烦,跷着脚坐在门口发呆。
高云桐不敢贸然上前,等了一会儿听见里面女人的声音:“大哥儿,你去门外街市上看看,有没有新鲜的蔬菜和豆腐,昨日官中送来的实在没法吃,还是自己买吧。”
稍倾,里面出来一个十岁左右的小少年,眉目里果然像。小少年数了数手里的大子儿,哼着歌儿一蹦一跳地往里坊外而去。
高云桐下了牛车,吩咐御夫不要离开,自己跟了上去。
少年手中的钱不太多,所以在街市上有些犹豫,买了一方豆腐,又去问蔬菜的价格,问到贵的,小大人似的摇摇头:“太贵了!”
而商贩则道:“小娃儿恁的精明!汴梁的物价就是这么贵呢,大难之后更是贵,不买,你只有喝西北风去。”
少年板着脸,嘟嘟囔囔不知在说什么,一会儿停在一家烧饼铺子前,吸着烤香的胡麻的味道,也吸溜着口水。
高云桐上前,在少年背后喊:“沈瓒是吗?”
少年吃惊地回头:“我认得你吗?”
高云桐笑道:“你不认得我,但你爹爹和我是好朋友。你是琅玕的长子,壬午年四月出生的,你爹爹那时候刚刚到京做部曹,高兴得要命,亲笔写了‘瓒’字为名寄回润州老家,作为你的大名。你还有一个妹妹和一个弟弟,分别叫沈琳和沈珺,新得的那个小的”
他抱歉地笑笑:“只知道你爹爹很期待呢,但不忍你娘亲千里奔波进京生产,准备忙过一阵,大假时就回润州去看望。哪晓得还没见上一面,就……”
他突然也不忍心说了。
沈素节一直念着这个孩子,不知是男是女,不知顺利不顺利,一直唠唠叨叨的。没等休沐回老家看望,汴梁被破,他被掳。
现在虽然还活着,忍辱负重在靺鞨为官,悄悄把信息递到高云桐这里,为义军和官军胜利决策做出了很多贡献。但他如今无法回家,无法见到父母妻儿,无法见到嗷嗷待哺的最小儿。而且这一分别尚不知要到何时结束,甚至不知他还有没有生入汴梁的机会。
高云桐不觉眼眶发酸,蹲下来对那孩子说:“我给你买些汴梁有名的酱肉,夹在这胡麻烧饼里会特别好吃。”
那少年却很警惕,看了看说:“不用了,我不爱吃肉,也不爱吃胡麻烧饼。娘说:青菜豆腐保平安。”
然而又一炉烧饼出炉,他情不自禁地咽了一口口水。
高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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桐说:“好,你去买青菜豆腐,回去后悄悄和你娘说:琅玕的好兄弟姓高的,从河东回汴京,前来拜会伯父伯母和嫂氏。悄悄说,告诉她:我在一旁的明月楼三楼雅间等候。”
不知道沈素节的妻子有没有胆量摒弃女子“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旧俗,前来见上一面?
第 203 章
高云桐在明月楼等了好久, 面前一壶热酒渐渐转凉,最后入口冰冷,宛如他的心情。
但突然听见门响, 店小二揭开帘子, 道:“高官人,沈娘子来了。”
高云桐急忙起身,不肯直视, 而是躬身行了个大礼。
门帘放下, 门关上,转而店小二的脚步声也橐橐地下了楼, 离得远了。
他听见陌生的女声:“是……高嘉树公子么?”
他把头垂得更低:“是, 正是学生。”
女子淡淡地笑声音:“不敢不敢,常听夫君说过您,深明大义,颇叫人感佩。您在妾的面前可不是学生。”
“高某与沈府尹算是忘年之交,但亦算是师友。”高云桐作着长揖,“多谢恭人今日肯来。”
一番礼数之后,沈素节的妻子倒很大方落落地坐在离高云桐较远的一张圈椅上, 声音有些疲惫:“我家琅玕在书信里不止一次地提到过您,所以今日听见小儿说,我心里虽然有些打鼓,想想还是来了。琅玕不在京城, 他们却非把我一家子弄到京城来,先是哄着说让我举家团圆,后来我们才知道被骗了。其实琅玕先也有家信来, 但送的是蜡丸,家中小子不知道打开的法子, 用油灯灼后,打开绢布上的字全都花了,所以我真真是两眼一抹黑,又是没脚蟹一只,只能任着人哄骗摆布。”
她虽带着温和的笑意,说到这儿,到底还是掏出手绢抹了抹眼角的泪花:“舅姑年岁大了,旅途奔波两次实在受累不起,几个小的又毕竟还是孩子,所以如今我不上不下吊在京师,也不知道怎么办。听闻过高公子的大名,今日我自己窘迫,只能有求于公子了。”
高云桐问道:“是谁派人来接你们全家入京的?大约是什么时候的事?”
沈恭人想了想说:“就是一个月前吧,说是我夫君的上司。我本来在润州听说北边打了胜仗,也跟着欢欣鼓舞,以为汴梁安全后就可以和夫君团圆了。所以一听说他来接全家入京,就没有多想。”
又盯着高云桐问:“你是不是知道我丈夫的去向?你能不能告诉他如今是生是死?人又在哪里?你实话告诉我就行,我自到京而看不见他,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高云桐暗暗算了一下时间,这差不多是他打赢幹不思的时候,靺鞨传出了“汉人中有细作”这样的话,沈素节的蜡丸密信来得顿时就稀少了,何娉娉干脆就没有了音信。听说靺鞨人加强了对北地汉人的盘查哪怕是沈素节这样已经在靺鞨当了官,得到靺鞨皇帝宠信的人。
沈素节那里遭到严查,而汴梁这里又莫名其妙把他的家人接来,当高云桐晓得了凤震的阴暗,就让人不得不怀疑这位官家的企图。
高云桐沉声道:“沈恭人,尊夫在汴梁城破、官家与宫人一起被俘的时候,也没有能逃脱被掠的大难。但他还活着,现在在靺鞨析津府做官,据说很得靺鞨皇帝的信任。”
“苍天!”沈恭人一时变化了几种脸色,一时是羞愧难当,一时又是激愤无言,最后捂住脸,“他怎么可以这样!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吗?!他日后怎么有脸见他的父母、他的子女、他的乡亲、他的祖先?!”
高云桐连忙劝慰道:“恭人理解错了,沈府尹并没有叛国,相反,他正在析津府做着对我们大梁最重要的事。”
沈恭人这才抬起头,疑惑地问:“他在……在做什么?”
高云桐说:“河东军几次获胜,少不了对靺鞨前锋军情况的了如指掌。琅玕兄身在曹营心在汉心在汉,悄悄透出了不少消息,所以说居功至伟。而他受的委屈,我更是感佩无比,却不敢对外人说,亦暂时无法亲口对他说。”
他深深一躬:“只能先向恭人表示谢意!”
沈恭人忙偏身避礼,眼圈却红了,含泪笑道:“如此,他也对得起家国了。”
“但是,恕我说句不得当的话,汴梁这里对您全家此请,比鸿门宴还要不怀好意。”高云桐道,“无论朝廷知不知道琅玕兄的身份,这样子的惺惺作态,总让我感觉不合常理。恭人见恕,我觉得您和全家人还是想办法回去的好。”
沈恭人犹豫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我们只有老家润州好去,然而那难道不是官家所辖的领土?若是他要捉拿我们,我们也无处可逃啊?”
高云桐思忖了一会儿:“‘申生在内而亡,重耳在外而安’,沈恭人还是宁可在京城外的好,天下之大,总有地方可以存身。”
沈恭人撮牙花子思考着,半晌不发言。
高云桐看出她有为难之意,而自己的见解毕竟毫无依据,确实难以服人。所以也只能说:“请恭人先考虑吧。我把客栈的地址写给您,但书信或人的往来请恭人多加小心。”
沈恭人又是敛衽下拜:“如此多谢高公子体谅!实在是家里老的老、小的小,穷家富路上要考虑的事太多太多了,我一个妇道人家免不得左右为难,须容我再考虑。想明白了,会小心与高公子详说。”
说不服沈氏,又不能不体谅,高云桐心中烦闷,回到自己所住的客栈门外,却见一个内官执着玉麈正在门口眺望。那内官见到他,顿时把不耐烦换作了笑面孔:“是高将军么?”
高云桐心里一跳:“中贵人是?”
那内官笑道:“官家今日才听说高将军回到了汴梁,左右问提塘官是否看到高将军觐见的上表,却都说没有,想来是那些不长进的又出了纰漏哪有外官回京,不先觐见官家的?今日特意叫奴来看一看是不是高将军回来了,官家一直想念将军,也急切想知道北面的局势如何,义军和并州军的情况如何呢!”
高云桐心里一紧:他这番回京,先悄悄去见了宋纲,又去了晋王府,再约见了沈素节的妻子,而没有递书觐见皇帝,从礼法上来说确实是不合适的。
不知道皇帝凤震已经知道了多少,他此刻只能装傻充愣,说得半真半假:“投递给官家的上书已经写了呢,只是臣初回汴京,知道官家接见不易,所以去拜望了几位旧友。”
那内官似笑不笑地说:“先拜友去了啊?这其实并不合规矩呢。”
高云桐只能道:“中贵人见恕。下官是半路当这个将军的,实在不谙朝廷的规矩,等官家接见时,定当向官家当面请罪。”
他想了一夜,暂时还不能与官家闹翻,不仅为自己,也为晋王、沈氏等其他人。
第二天,他天不亮就去了宫城,按着规矩递上书求见官家,因着职品低,又是武将,没有资格参与朝会,所以在群臣等候的文德殿外值廊坐候。
这日不是朔望,没有大朝,参加朝会的群臣和各部的官员吏员在文德殿值廊里翘腿而坐,喝茶吹水,等候着大臣们的朝会结束,下来给各部传达任务,或由皇帝在侧殿转对、轮对、引见①等。
高云桐喝了半杯茶,冷眼打量着来往的人色,他以往在太学读书,偶尔有跟随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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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iv>< "">哇叽文学网提供的《凤尘》 200-210(第5/16页)
臣参与经筵的,对朝臣略识得一二,很快就认出了有几个原就是朝臣,侥幸躲过了靺鞨对汴梁的大劫,如今又披上衣冠继续在朝了。
倒是昨晚那位内官,来值廊传旨时恰看见他,于是完成自己的事情之后,特为到高云桐身边笑着问候:“高将军,今日递书求见了?官家下朝会之后估计很快要召对呢。”
他说完就匆匆去了,而旁边一道等候的几个官员对他注目了一会儿,终于有上前打招呼的:“您就是在河东率领义军打败靺鞨太子的高嘉树高将军?”
高云桐矜持笑道:“正是在下。”
围过来好几个人和他见礼:“久仰高将军大名!今日在此见到!”
还有那几个本来就在汴梁任官的,更好套近乎:“高将军真是太不容易了!投笔从戎,和班定远(班超)一样身立奇功啊!”
“可不是!高将军高风亮节,某早有耳闻!当年弹劾章谊那叛贼人都畏惧他手掌平章事的权柄,又是前一位官家的佞幸之臣,都是敢怒而不敢言,唯有高将军当年以太学生的身份弹劾他,真正是钢筋铁骨!”
高云桐笑了一会儿,顺着意道:“可不,章谊的混蛋行径,当时有几个人敢直言?也就是我后生小子敢冒天下之大不韪罢了!”
“高将军今日回京陛见?”
“河东局势究竟如何呢?”
……
高云桐从容道:“河东局势现在极其关键,因为往来书信都要绕道洛阳,实在等不及,所以高某亲来汴梁向官家汇报。现在与靺鞨胶着,实在是一招胜而全局可定,但也是一招败而全局溃。”
他不疾不徐说着,河东现在的局面、义军的长进、并州的坚守、靺鞨的内斗、遗民的盼望、民心的向背……所闻者时而咋舌,时而点头,时而叹息,时而掩涕,他周围的人越围越多。
凤震散了朝会,到侧殿喝了一盏“团龙”,花白的胡须翕动了两下,漫不经心问身边的宠宦:“那高云桐果然来了?”
“来了。不过……”欲言又止的。
凤震斜眸道:“怎么?”
“官家晾着他,他却并未见畏惧。”那宦官道,“这会儿和一群官员聊得入港,大家都被他的话题吸引了。”
凤震问:“他聊些什么?”
“聊得可多。刚刚奴去听,正在讲河东的民心,说遗民们盼望王师北定中原,收复山河,盼得可苦!”
凤震冷哼一声:“谁不想北定中原、收复山河!但对手是什么样的人?靺鞨军队‘掳人如虎,使马如龙,上山如猿,入水如獭,其势如泰山,中国如累卵’,两国交战这几年,百姓流离,创痛剧深,七哥及后妃帝姬被掳北方苦寒之地,直是我做兄长的心中至惨至痛之事!然而群臣与愚民哪里懂得其中的艰难!他们以为喊一句‘打’,就一定能打赢了么?铁浮图和拐子马横行四处,连如此强悍的北卢都不敌投降,我朝多年未战,哪里是他的对手!”
他悠悠啜了一口茶汤:“所以,不能听信愚民和宋纲那些固执蠢材的意思。要先谋汴梁、洛阳、并州之保全,再进而谋河东河北,即便划河而治,也是古来早有的定数。倘犹能以和议而结束战事,如当年发岁币于北卢,保百年之平安,岂不妙哉?如此,则国家之存亡方可保!②”
那宠宦躬身道了声“是”,但紧跟着又支支吾吾的:“但听那高云桐的意思……”
凤震一副乾纲在握的表情:“他亦是宋纲一路货色。他要折腾就让他折腾,正好也为朕做个遮掩,与靺鞨和议也可缓缓推进,还多些谈判的筹码。”
“他这会子和朝臣们大概在大谈用兵用人之道呢,特别是说什么不拘一格,说什么民心可用。那些个蠢材也应和得高兴,纷纷说要上奏朝廷,及早给河东运粮运军械,说要和靺鞨下战书坚不退让,还说……晋王无过于朝廷,为靺鞨布下疑局,安排间谍,都是居功至伟,只是无人而知,应该给他翻案。”
凤震脸色开始变得阴晴不定。但他定力极好,慢慢地品着茶,慢慢地说:“这家伙,确实凭一张嘴,是张仪苏秦之流的搅屎棍。容他再活几天,容他胡言乱语,只注意叫人记下他每一句僭越的话,每一句为凤霈等人说情的话这些将来就都是他的罪证!现在应和他的那些人,将来看他自身难保了,绝不会有一个人敢站出来为他求情的,你信不信?!”
“怎么不信!官家圣明!”侍宦老公鸭般尖锐、兴奋的声音回响在侧殿里。
第 204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