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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她想,余堇好像爱她。

余堇出现在明日的那一刻, 旋转的旖旎灯影恰好打在她身上,深深浅浅,衬得她眼波流转间全是媚意。

注意到门口的人里有几个被吸引, 端着酒就往余堇的方向走。余堇没躲,浅浅笑着和对方说上几句,最后摇摇头,拒绝掉对方递过来的酒杯。她看一眼台上发愣的谢君瑜,找了个灯光暗淡却能看清舞台的位置坐下。

谢君瑜脑子锈掉了。

好狗血……

她脑子里只有这一个念头。

她把周沫招呼过来,想说几句什么, 但向舒言望着她, 余堇也盯着她,她嗓子一堵, 张张嘴,最后只说出一句“我先走了”。

“诶诶诶!”

周沫哪儿能让谢君瑜临阵脱逃, 在谢君瑜即将下台时把人堵了。

“你跑什么?你别管余堇,但舒言师姐你不能不管啊,人都追明日来了,你话都不跟人家说一声就跑, 你俩同一个师门呢,别弄这么尴尬。”

周沫正愁找不到能让谢君瑜忘记余堇的新人, 随便拉来的品性不定,金玉其表败絮其里的多得是,她怕谢君瑜才从火坑出来就又进一个。

但向舒言的出现让她有了目标。

温柔体贴,耐心周全, 跟她和谢君瑜认识多年, 简直是绝佳人选!

舞台准备得差不多了,暖场嘉宾也开始上台, 周沫把谢君瑜拉下来,和向舒言一起找了个位置坐。

周沫特意让她俩坐一起,自己坐对面看,越看越觉得般配,甚至还偷偷叫了季洁过来,结果季洁什么话都没说,拍拍周沫的肩就又忙去了。

几分钟后,周沫收到季洁的消息。

『别太逼君瑜,看她自己。』

周沫不认同,谢君瑜表面乖乖,但实际轴得要死,发起狠来跟头狼一样,如果让她顺其自然,她怕是一辈子都跟余堇断不干净。

周沫叫了酒过来,两杯血红色,一杯微微发绿。她自己端了发绿的那杯,把两杯血红递给谢君瑜和向舒言。

“舒言师姐,我没在明日见过你,你应该是第一次来吧?尝尝这个,绯梦,君瑜最爱。”

向舒言酒量一般,可以说是一杯倒,谢君瑜知道,向舒言在师门聚餐时说过。

她正要让酒保换杯度数低的果酒,“当”,手中的酒杯清脆一碰。

向舒言看着她,不知是灯光作用还是如何,她觉得向舒言的笑容里多了些半遮不掩的涌动。

向舒言稍稍靠近,在音乐的间隙里,柔柔开口问:“君瑜,我喝醉之后,可以送我回家吗?”

不等谢君瑜回答,向舒言扬扬手里的绯梦,咽下一口血红。

谢君瑜跟着喝一口,她有些无所适从,见周沫一副看热闹的样子,她踢踢周沫翘起的二郎腿,哼着:“还看呢,没发现你的林西姐姐没跟着你吗?”

周沫的嬉皮笑脸顿收,紧张地四下张望,忽然,她不动了。

“我靠!姐姐她怎么坐余堇那桌去了!”

余堇背对着谢君瑜那桌,看也不看那边,就捏起一杯酒自顾自喝。林西替她瞥了好几眼,添油加醋道:“你真不去看看?人家靠得可近了,喝的还是同一种酒。”

余堇把酒杯往桌上一扽,睨林西一眼,没好气地说:“林西你烦不烦!赶紧找你小女朋友去,别在我这儿啰嗦。”

林西笑得杯中酒都在震,她颇有兴致地盯着余堇,锲而不舍地打趣道:“诶,当初你来我这儿看病的时候,一脸苦样儿,嘴角都快耷拉到脖子里去了,一提‘君瑜’两个字你就哭,谁见了不说一声可怜。再看看你现在,还装平静呢。”

余堇要炸,林西扬扬眉,敛住神色,先她一步开口:“小沫过来了。”

于是余堇的火气就那么半途没了支撑,唰一下掉进地里,她更闷得慌了。

“姐姐,你怎么坐这儿了?”

周沫想拉林西走,林西却指指余堇,说:“前不久我们在医院见过的,这次又碰上,我跟余小姐聊聊天。”

周沫点点头,黏在林西边上坐下,然而三秒后,她脑袋突然灵光了一下。

“姐姐,那天在医院,你出去买吃的之前,君瑜好像没有介绍过余……她吧?你怎么认识的?”

周沫越说越灵光。

“还有,你那天买的米线也是三碗,给了君瑜和……她一人一碗,你怎么知道君瑜和她是一起的?”

林西和余堇都是一顿。

林西揽住周沫,把人往怀里揉了揉,在周沫忍不住要黏上来的时候,她说:“君瑜那天不是拿着病历本吗,我看到上面的名字是余堇,余小姐的吊瓶上也写了名字,所以我就当她俩认识了。”

周沫只顾嗯嗯,林西说了什么她根本没听进去,满脑子都是姐姐身上好香……

周沫林西的黏糊样儿余堇实在看不下去,在俩人快亲上的时候,她立刻起身,往谢君瑜那桌走。

然而,谢君瑜并不在。

只有向舒言盯着谢君瑜留下的那杯绯梦出神。

余堇四下看看,没看到谢君瑜,倒是向舒言不咸不淡说一声:“有人不小心把酒洒君瑜身上,君瑜去洗手间处理了。”

余堇没应,在卡座里坐下。

两人没什么话说,向舒言抿一口酒,把酒杯和谢君瑜的并排放着。两杯同样的血红紧挨在一起,余堇看向自己面前的深蓝,只觉得扎眼。

她仰头一怼,把剩下的深蓝饮尽。

谢君瑜就是在这个时候过来的。

她穿的是白色,那人的酒又恰好洒在胸口,暗色酒渍在她胸口铺开,模模糊糊的,那点点滴滴竟然聚成一朵玫瑰的形状。

玫瑰在她心口盛放。

余堇盯着她,望过来的眼神像融入暗夜的深沉,铺天盖地,将她缠绕。

可谢君瑜不看余堇,她往向舒言那边走。

一步一步,犹犹豫豫,于是被别人抢了先,有人先她一步在向舒言身边坐下。

脚尖顿住,再一拐弯,她终于走向那朵真正的暗夜红玫。

可玫瑰最终没能如愿。

在谢君瑜距余堇一步之遥时,舞台上的灯光忽然疯狂闪烁几下,“噔”一声,斑斓光影打向谢君瑜。

与此同时,主持人高昂的声音响起。

“第一位幸运儿出现!”

人群的欢呼声此起彼伏,台上有人下来,拉着谢君瑜就往台上走。

主持人借了鼓手的鼓槌敲一下,灯光配合地再次疯狂闪烁。

“让我们来听一听,她要给大家分享是什么故事呢?”

分享故事?!

余堇、谢君瑜和向舒言同时看向舞台,灯屏上那一行扎眼的“前任什么的都见鬼去吧”让她们仨的心都凉了半截。

主题是告别前任的交友会,自然是分享前任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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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君瑜很烦躁,余堇就在台下坐着,她不想讲。

余堇有点冒火,这不是让谢君瑜离她越来越远吗?!

向舒言开始急,谢君瑜本就没有完全放下,还要她说以前的事,得猴年马月才能等到她走出来?

正在酱酱酿酿的周沫往台上一瞥,旖旎心思瞬间没了,她赶紧从林西怀里钻出来,坐得比钢板还直,活像是表情包里的土拨鼠,下一秒就会“啊”得惊天地泣鬼神。

娘嘞,怎么把谢君瑜弄上去了???这前任和未来现任都在现场,让她说这个不是自断前路吗!

这主持人是周沫找的,整气氛业界一流,本是想请人家来活跃活跃场子,没成想啊,场子是活了,但谢君瑜她们仨……可能还有周沫她自己,怕是活不成了。

周沫一个劲给主持人发消息,还在下面疯狂打手势,那主持人只觉得兜里的手机震得她腿麻,于是找了个幌子背过身,去看手机消息。

谢君瑜已经被拉上舞台中央,头顶的白光晃得她眼睛疼。

“呃是这样,”主持人握着话筒,像只苍蝇般尴尬地搓搓手,“咱们这个环节呢,也不一定要分享故事,毕竟主题是告别前任嘛,大家来这里是为了认识新朋友的。”

主持人往周沫的方向看,了然地点点头。

“有什么才艺吗?不如唱个歌吧,给大家表演一段,让新朋友们认识认识你。”

说着,主持人就要递过来另一只话筒,谢君瑜想说那还不如让她讲前任……

她这人别的都还行,唯独唱歌,五音不全,唱歌像说话。

谢君瑜正要拒绝,无意往后一瞥,看到乐队里摆放的电钢琴。

“我唱歌不行,弹琴可以吗?”

“当然可以。”

谢君瑜在电钢琴前坐下,她背对着余堇,灯光柔下来,淡黄的柔光渡在她身周,模模糊糊的,像是天堂的圣光。

余堇对着谢君瑜的背影凝瞩不转。

她好像有些瘦了……余堇想起落水那天,谢君瑜在她身上发泄,她箍紧谢君瑜的肩胛骨,谢君瑜的身体和不管不顾的发泄,都硌得她好疼。

谢君瑜不知道要弹什么,她看不到余堇,面前只有光影。她微微抬起头,看到灯屏上闪烁的字。

告别前任。

刹那间,脑海里响起一句话——

“余堇,我再也不要爱你了。”

十个字,抹开尘粒,穿越时光,连带着彼时她的恨意,她的眼泪,她的发泄,完完整整地,分毫不差地,侵占进她以为已经麻木的心。

然后,心被吞噬,血溅当场。

她低下头,指尖一落,砸下低沉。

哗——

余堇的心也跟着那道重音沉进水底。

……

谢君瑜曾经在书上看到过。

书上说,初恋是永不落败的春。

余堇是她心里最明媚盛大的春日,那些年,她无数次确认。

她慕春,也惜春,可春光不垂首。

她在春光里自由穿行,却也只是穿行。

春不怜她,春不留她,春不爱她。

春是春,却不是她的春。

在经久不息的暖阳里,在葳蕤旖旎的风光里,她只身过,她两袖空。

春日好,春日好,只是春日好。

2027年的谢君瑜时常想,她对余堇来说算什么?

余堇记得所有与她有关的大小日子,再送上她期盼已久的精致礼物。

余堇在看家庭影片时不会抱她,而是一个人坐上沙发,可当她从地毯上起来回头时,却能看到余堇在凝望她。

余堇也曾在她初来S市人生地不熟受到流氓欺负时突然出现,她把她揽进怀里,恶狠狠地踹上流氓的腿。

她想,余堇好像爱她。

可余堇从来不承认她们的关系,从来不认可她们的感情。

余堇总是冷嘲热讽,说她的感情是小孩子的过家家,说她的爱是飘泊不定的风,说她撑不起她的以后。

余堇只有在喝醉后或是想要时,才会主动吻她主动抱她,纠缠的那一年里,除了做|i的夜晚,余堇甚至不让她们睡在一起。

她想,余堇一定不爱她。

她为了那一点“好像”忍了又忍,她伏在余堇身上吻了又吻,她跟在余堇身后走了好远好远,还是等不到余堇伸过来的手。

感受不到的爱就是不爱,不知劝了自己多久,她终于承认。

2028年的小满,周六,正好是5月20号。

那一天是S大的毕业晚会,她钢琴弹得好,被邀请加入室内乐团演出。

她叫余堇过来看她弹琴,余堇说好,可直到她即将出场前的倒数第二个节目登台,她还是没在台下看到余堇的身影。

她给余堇打电话,没接,又打过去视频通话,铃声都快结束了,那一端才被接通。

可画面里出现的却是一个男人的脸。

谢君瑜记得他,2026年林宥嘉演唱会上,余堇给她看过合照,那个时候,她说他是她的男朋友。

男人不认识她,看她一直不说话,问:“你找小堇吗?她——”

谢君瑜没听下去,直接挂断。她不再期盼余堇的出现,行尸走肉般弹完下场。

晚会很长,她们乐团的节目在中间靠后的位置,弹完后她没跟着乐团的人去聚餐,就一个人坐在乐器室,坐在钢琴前,一动不动地出神。

乐器室外的长廊响起鼎沸人声,又渐渐彻底消弭,她知道,晚会结束了。

一切都归于死寂,只有窗外的黑夜陪着她。

那一天的夜很浓,没有星星,连月光也只有一丁点,照不亮她心上的阴霾。

鼻子忽然有些发堵,她埋着头强忍,然后扯出一个笑来。可那笑接不住她的眼泪,她还是难受得发颤。

就在那滴泪要掉不掉时,乐器室的门被人用力推开,有喘息在她身后响起。

“小君瑜……”

余堇要说话,谢君瑜看也不看她,背对着,自顾自开口:“余堇,你来迟了,没听到。”

谢君瑜抬起头看一看窗外的月光,好淡啊,像余堇的爱。她吸吸鼻子,眼泪打在白健上。

“余堇,我给你弹一首别的吧。”

指尖下落,溢出一声又一声低沉。

又重又缓的音调在乐器室内堆叠,将沉闷积聚,听得人喘不过气。

余堇听出来了,是水星记。

她不想再听,她去叫谢君瑜,可音调忽然之间变了,狂风骤雨般砸下来。

滂沱的、急切的、汹涌的、窒息的,一切狂乱在那一刻悉数释放,将余堇的声音吞没。只有几近埋在钢琴上的那道背影起起伏伏,她的双手用力砸下去,肩头跟着耸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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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明没雨,可她的指尖落下去时,却像真的砸进雨里,自琴键上溅起晶莹的水滴。

汹涌澎湃,歇斯底里。

她不出声,可她已经嘶哑。

最后一个音落定,两个人都没有说话。

谢君瑜再次抬起头时,月光已经被暗夜彻底吞没了。她没看余堇,就盯着漫漫长夜,哑着声音开口。

“余堇,我再也不要爱你了。”

那一天,是小满,是她们在明日重逢前的最后一次相见。

谢君瑜记起书上的那句话。

初恋是永不落败的春。

——可现在已经是小满。

……

明日里的灯影在摇晃,晃过余堇眼前,终于将她晃回神。

谢君瑜还在弹奏,一首水星记快到尽头,余堇听不下去了,她站起来,找酒保要酒喝。酒保问她要什么,她喉头艰涩,说不出话,只是指指桌上那两杯紧挨的血红。

“绯梦吗?”酒保明白了,立刻端来递给余堇。

余堇没再坐回去,就自己扒拉住吧台一角,没有任何过渡,一杯绯梦一口气灌进去。

好烈的酒,像刀在喉管里割。

“余小姐,你在这儿喝可没用,君瑜她看不到,不会心疼你的。”

余堇抬起眼睛看,锁骨处爬着一条蜈蚣刺青的女人晃着一杯酒在她身边坐下。

“我是季洁,明日老板,也是君瑜的朋友。”

余堇点点头,示意听到了,转头又要了一杯绯梦。季洁也跟着要了一杯,不过不是绯梦,而是一杯叫海鸣的酒。

余堇有些耳熟,等两杯酒都上来,她看着绯红边上的深蓝,才想起来,海鸣就是她点过的那杯酒。

“余小姐,你今晚喝的第一杯酒就是海鸣吧?绯梦直接猛烈,海鸣醇厚清凉,一般不会有人同时喜欢这两种酒的。”

季洁取来一个空杯,把绯梦和海鸣都往里倒了点。

深蓝不断往下沉底,血红像雾纱般渗入下探,试图钻入那片深海。可血红只与深蓝交融了一小部分横亘在当中,依旧是泾渭分明。

“你看,连它们自己也做不到相融。”

季洁劝完就走,把那杯海鸣也留给了余堇。

余堇默了会儿,伸手过去,没拿绯梦,也没拿海鸣,而是端起两者混合的那一杯。

酒杯微举,台上的曲调也在这个时候停下。她透过高脚杯,看到谢君瑜望过来的眼睛。她笑一笑,将酒吞尽。

好涩啊。

谢君瑜回到卡座的时候视线还在余堇身上,向舒言拉住她的手,轻轻一扯,把人拉过来。

“君瑜,你好久不弹琴了,还是跟以前一样好听。”向舒言把酒递过来,眼神中的涌动彻底没了遮掩。

谢君瑜在台上这一露面,好些人想跟她认识,可见到向舒言眼神炽热,都识趣地不再打扰。

谢君瑜有些心不在焉,喝酒也是有一搭没一搭地喝。向舒言看出来了,她不爱喝酒,但还是闷头一口气把杯里的酒喝光。她靠近谢君瑜,小声叫她:“君瑜,你还想玩吗?”

向舒言醉了,她望着谢君瑜近在咫尺的脸,克制着想要吻她的念头。

谢君瑜看出来向舒言的醉意,她本来也没想着参加交友会,她把向舒言扶正,拿好两人东西,搀着向舒言往门外走。

路过吧台,谢君瑜不动了。

“君瑜,怎么不走了?”

向舒言在明知故问,因为谢君瑜的眼神实在太过明显。

余堇坐在吧台最边上,她微微倚着墙,浑身散发出寂寥,模糊不清的目光像是落在谢君瑜身上,又像是落在面前一红一蓝两杯酒上。

“没事,我们走。”谢君瑜收回眼,搀着向舒言继续往外走。

在出租车上,向舒言的确醉了,她困得厉害,只微微攥了谢君瑜的外套一角,然后浅浅睡过去。谢君瑜望着窗外的街灯,摸出手机,发过去一条消息。

周沫看见谢君瑜和向舒言一起走掉,心里高兴到不行,连林西都暂时舍弃了,几下跑到缩在一边玩平板的季洁那里。

“小季姐,看见没,君瑜她好起来了!”

季洁眼皮没抬,专注地玩平板上的地铁跑酷,“嗯,好起来了。”

“你看见没,君瑜她没管余堇,而是和舒言师姐一起走了!”

季洁失误了下,险些就被追上,她皱着眉,回答愈发心不在焉:“嗯,走了。”

周沫叹为观止,这游戏有那么好玩吗?在终于等到季洁操控的角色挂掉后,她赶紧抢过平板,屁颠屁颠继续:“你别玩了别玩了,你刚刚到底看见没啊!”

季洁叹声气,把手机拿过来,“看见了,君瑜送她师姐出去了。”

周沫正要大谈特谈,季洁把手机屏幕怼她面前,“那这个你有看到吗?”

是微信消息,谢君瑜发的。

『小季姐,你看着点余堇,别让她一个人走了。』

『我很快过来。』

“靠!!!”

周沫把手往腋下一插,气呼呼就往林西那边走。林西把人揽进怀里,笑着逗她:“小沫这是怎么了?都气成小包子了。”

周沫在林西唇上狠狠亲一口,皱着张脸感叹:“有些人实在是太装了!”

林西去蹭周沫的脸,眼神冲余堇那边晃一眼。

是呢,有些人,确实很装。

谢君瑜送向舒言回到家时,向舒言已经睁不开眼了,但手还是抓着谢君瑜的外套,不想让她走。向舒言的父母就在门口看着,谢君瑜也不好多说什么,只能把外套边轻轻拽回来,嘴上说一声:“师姐,我们明天见。”

再次回到明日,已经是将近一个小时后。

谢君瑜的酒量也算不上有多好,但好在她今天喝的酒不多,现在顶多有些发昏。

一进明日,她直接去吧台找人,余堇不在。

该死的!

谢君瑜立刻给季洁打电话,刚嘟两声,背后就被人拍了一下。

“你倒是往后看看再打电话呢?”季洁无奈,指指谢君瑜身后卡座的角落,“喏,那不就是吗?”

余堇没再喝酒,她面前是一杯冰块,她正一颗颗地嚼冰吃。

机械地,失神地,呆滞地,嚼冰块。

谢君瑜看到过余堇这样。

余堇吃冰有两种状态,一种是很正常地吃冰,还能说说笑笑,跟平常没有任何差别,另一种就像现在,呆呆地捧着冰块嚼。

她几步过去,居高临下看着余堇。

“余堇,现在天这么冷,吃冰是想再去医院吗?”谢君瑜把那杯冰块抢了,余堇只看她一眼,没反应,继续嚼嘴里的冰块。

谢君瑜有些冒火,以前也有过这样,她说什么余堇都不听,自顾自去冰箱里拿冰饮冰块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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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君瑜本想再说,林西忽然过来了。林西蹲在余堇面前握住余堇双手,不知道跟余堇说了些什么,余堇的眼神动了动,跟着林西去了外面。

周沫也来了,她和谢君瑜站在一起,惊讶呢喃:“这什么情况……”

手里的冰杯冻得谢君瑜手疼,她把冰杯放下,眼神看向门外余堇的方向,心不在焉问周沫:“怎么?”

“我是不是没有跟你说过,姐姐是心理医生。”周沫说,“姐姐刚刚做的那些,我看见过。”

“那是姐姐安抚病人的小动作。”

……

十月的S市格外冷,夜里的风很大,谢君瑜刚出明日大门,正赶上一阵风刮来,吹得她脑袋顶疼。可她只吸吸气,眼神黏在街边那道身影上,步伐依旧迈得极快。

街边立着几个挡车石球,余堇坐在其中一个上面,揣着手,垂下眼,乖乖听林西说话。

林西见谢君瑜不仅过来了,而且走得像跑,自家那小女朋友还跟在后头要追,她明白谢君瑜知道点余堇的情况了,所以没有立刻停下安抚。

“深呼吸,别着急,我就在这里陪着你。”

谢君瑜过来的时候正好听到林西这一句,她盯着呆呆的余堇,忍了忍,在林西不再开口后问她:“余堇她怎么了?”

“有一种心理疾病患者,在高度焦虑状态下,会机械性重复某个动作。余小姐刚刚的表现,很符合。”

终于追上来的周沫也听到了,她也问:“那她什么时候恢复?”

林西望向余堇,几不可闻叹声气,说:“她会这样,源于她内心的紧张不安,多加安抚,让她慢慢放松。”

“余小姐现在已经差不多安定下来了,君瑜,既然你们认识,你可以再和她说说话。”林西把周沫勾过来,“小沫,我们先进去吧。”

周沫还要再说,林西直接亲上她的嘴角,半勾半拽地把人往酒吧里带。

余堇坐着没动,眼神掉在地上。她坐的方向正好迎风,谢君瑜要她换个地方,不动,要她换个方向,不动,谢君瑜没办法,干脆蹲在余堇面前,让风往自己后背吹。

“余堇,你看看我。”

余堇反而把眼神移开。

谢君瑜张张嘴,忽然软下声音,轻轻柔柔地叫她:“姐姐,看我好不好?”

眼神一颤,余堇看向谢君瑜。

脑子里原本想好的安抚说辞,在余堇看过来的这一瞬间,谢君瑜忘了个干净,她反倒将目光坠下,看向余堇因她的话而微微往前探的手背。

思量来,思量去,谢君瑜用指尖碰一碰余堇的指骨,只问出一句:“冷不冷?”

余堇干脆将两只手完全探出来,指尖轻挠几下,似乎是想抓住些什么,但最后还是彻底泄力。

她微微坐直,闷闷应一声:“冷。”

谢君瑜又是一阵无声张嘴。

最后,她站起来,把手揣进口袋,“那进去说。”

谢君瑜走一步,余堇就跟在她身后走一步,亦步亦趋的样子,让谢君瑜想起三年前她跟在余堇身后的时候。

回到明日,桌上的冰杯还在,谢君瑜立刻叫人撤下去。

周沫在吃炸薯条,她一屁股挪到谢君瑜边上,贱兮兮感叹:“你完了,我看你是断不了了。你现在是不是心疼坏了?”

周沫往嘴里塞进一整根薯条,含糊不清地恨铁不成钢:“你能不能出息点!”

谢君瑜听得耳朵起茧,她白周沫一眼,问:“这薯条哪儿来的?”

“明日的啊。”

盘子里还剩最后两根,周沫要去拿,被谢君瑜一口气吃了。

“我是明日老板,以后你来明日都没薯条吃了。”谢君瑜快速嚼几下,不解气似地,凶巴巴冲周沫强调:“都没了!”

周沫一句国粹当即就要骂出口。

我去他爷爷个熊!谢君瑜你也就这点出息了!!!

……

自交友会那一晚后,谢君瑜觉得自己的生活没什么变化,一切照旧,她依然忙得脚不沾地,学校公司两头跑,感觉下一秒就要猝死。

但她又觉得好像确实有了些变化,向舒言的示好不再遮掩,却始终在进退有度的范围之内,让她没法拒绝。余堇对她依旧别别扭扭,像是想靠近,似乎又因受不起她的冷淡而匆匆远离。

工位上总是有一盒提拉米苏,谢君瑜有时候吃,有时候扔,于是余堇养成了习惯,每天下班看一眼谢君瑜工位下的垃圾桶。

谢君瑜看得出来,余堇想温水煮青蛙。

但她不愿意一直陪余堇玩下去。

她承认,知道余堇也许有心理疾病的时候,她确实有那么一些心软,可这世上有病的人太多了,她们早就没关系了,余堇怎么样,又哪里轮得上她去操心?

时值下午,人又困又饿。

谢君瑜把桌上的提拉米苏往角落一推,拆开自己带的面包咬一口。

面包是在小区附近新开的面包店里买的,专做橄榄面包,咸酸软嫩。

刚刚拆开包装,浓郁麦香和橄榄的果香交融,再配上迷迭香的清凉和微微苦涩,复合立体的香味直往谢君瑜边上的夏寻鼻腔钻。

夏寻实在没忍住,脚下一蹬,连人带椅子滑过来,眼睛亮亮的,问:“君瑜,你吃的什么面包啊,好香啊。”

“橄榄面包。在我家附近新开的面包店买的,小寻姐你要是喜欢,我明天给你带。”谢君瑜乖乖回答。

夏寻说了一连串“好好好”,眼光瞄到角落的那盒提拉米苏。

“君瑜,你怎么天天都买一盒提拉米苏放着,也没见你天天吃啊?”

“它这个……”谢君瑜有些词穷,“呃我不爱吃。”

“不爱吃还天天买?”

“我家楼下还有家新开的面包店,两家……抢生意呢,提拉米苏是送的。”

夏寻半信半疑,但她确实饿了。

谢君瑜看出来了,她瞥一眼余堇办公室,确认门关紧了,把提拉米苏推到夏寻工位,“小寻姐,这个提拉米苏应该味道不差,你先尝尝看,喜欢的话,到时候我把这个和橄榄面包一起带给你。”

夏寻美滋滋开吃。

当天下班的时候,谢君瑜因为学校有事,离开得很快,余堇出来的时候没赶上。

看见谢君瑜已经不在公司了,余堇往外走的步伐很快,只在经过谢君瑜工位时稍稍缓下脚步。她往桌面上瞄一眼,心情有点好。

今天的提拉米苏她吃掉了。

“余堇姐,拜拜。”边上的夏寻和余堇告别。

“嗯,拜——等等。”

余堇看到夏寻的垃圾桶了,里面疑似装有提拉米苏的残骸。

夏寻一条腿都迈出去了,被余堇这一声硬生生叫回来。她问:“怎么了余堇姐?”

余堇深吸一口气:“我就是想问问,你们想吃什么下午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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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我请。”

夏寻立刻把谢君瑜吃的橄榄面包说了,末了还不忘夸张宣传:“哇,那香味简直了,那家面包店的老板一定很有品!不过那家店在君瑜家那边,公司应该点不到外卖吧?那家店的提拉米苏也不错,就是味道苦了点。”

余堇半天没说话,夏寻叫她一声,她才一字一顿地问:“所以,那块提拉米苏是小谢给你的?”

夏寻直觉余堇不高兴了,但她想不明白原因,只能犹犹豫豫回答:“……对啊。”

余堇差点被气笑了,她给谢君瑜买蛋糕,谢君瑜不吃就不吃吧,还转头送给别人吃。

“没事,橄榄面包对吧?我记住了。”

余堇不再停留,抬脚就走。

当晚,在谢君瑜做完文献笔记洗好澡后,收到了余堇三条消息。

『听说你家附近面包店的橄榄面包和提拉米苏很好吃。』

『明天上班给整个项目组的人都带一份。』

下面跟着一条转账。

没有表情包,也没有任何emoji表情,光看到“提拉米苏”四个字,谢君瑜知道,余堇一定是冷着张脸打下的这些文字。

余堇知道了,她在折腾她。

第二天,谢君瑜起了个大早。

两家面包店相隔有一段距离,谢君瑜一刻都不敢耽搁,终于踩点把橄榄面包和提拉米苏甩到余堇办公桌上。

她喘着气,恨不得瞪死眼前人,咬牙切齿问余堇:“余经理,是这些没错吧?”

余堇数了数,点点头,“嗯,没错。下午我不在公司,所以辛苦小谢现在和我一起把面包分给大家了。”

谢君瑜哼一声,还是听话地一份份分好,并从里面留出一份放余堇桌上。

分的途中,谢君瑜不经意问:“你下午去干嘛?”

“你以什么身份问的?”余堇看着谢君瑜,“如果是实习生小谢,我作为你的上司,没有义务告诉你。”

“但如果是小君瑜……”余堇从办公桌抽屉里拿出今日份的提拉米苏,“我下午去接人。”

“提拉米苏你吃不吃都好,但不要给别人。就算要给,麻烦瞒好一点,别让我知道。”

夏寻终于吃到了心心念念的橄榄面包,恨不得原地转上几圈。她又把办公椅蹬过去,夸一句面包店老板,再夸一句谢君瑜,最后对余堇大夸特夸。

“我昨天就提了一嘴,没想到余堇姐真的买了!公司附近的糖水铺好像上新了,下午买来给她尝尝!”

谢君瑜被迫听了半天夏寻对余堇的彩虹屁,当下听到这一句,她终于找到机会可以把话题岔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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