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汴京小面馆 松雪酥 41671 字 5天前

但沈渺没有灰心:虽然现在吃不上海鲜面,但她可以先做手打鱼丸和鱼面。这样,过几日就能品尝到美味的鱼丸粗面了。

沈渺咽了咽口水,把这几条鲥鱼先放回灶房,又嘱咐福兴:“一会儿唐二要是回来了,让他取两条鱼片成鱼脍,两条杀了改花刀,等我回来蒸。福兴,你看着时辰,把粥也熬上。”

福兴在碎花围裙上擦了擦手,应道:“好,娘子放心吧。”

她心里已经盘算好了,晚上家里就做鱼片粥、清蒸鲥鱼和鲥鱼生鱼片。等明日于鲟送来鲜活的鲤鱼和鲈鱼,就开始做鱼丸和鱼面。鱼丸用鲈鱼或者鲅鱼做最好,而且最好是活鱼现杀,这样做出来的鱼丸肉质紧实,腥味也小。

之后铺子里便能上新菜鱼丸粗面了。

春天暖和了,便不宜日日吃上火的羊肉了,吃点鱼鲜,营养清淡,正好。

沈渺想着鱼丸和鱼面,顺手搬了两张小板凳,把胳膊穿进凳子腿里,准备带去洗衣时坐着,另一张用来暂时堆放搓洗好还没冲洗的衣裳。

才走两步,她一扭头,又看到湘姐儿、砚书、刘豆花、李狗儿又蹲在土窑前等着了,便笑着扬声说道:“我烤了芋泥烤奶,又被你们发现啦?”

湘姐儿和砚书回过头,对着沈渺弯着眼睛嘿嘿笑。他们俩鼻子可灵了,刚才烤得喷香的牛乳香气和甜甜的芋头味飘出来,他们俩就立刻扔下手里的草,溜到土窑前了。

“还没好呢,起码还有半刻钟。”沈渺想起这土窑前头因馋嘴小孩越来越多,长期放着的一排小凳子,不禁好笑地摇摇头,“阿姊先去洗衣裳了,一会儿好了让阿桃给你们取出来吃啊。”

说完,她手上挂着板凳转过身,却发现放在院门边的脏衣木桶不在地上,而是被人提在了手里。

视线上移。

她看见了谢祁,还有稳稳蹲在他头上,假装是一顶大毛帽子的麒麟。

他今日穿得又是很有魏晋之风的直裾袍,衣襟是枣色,衣衫底色是飞雪一般的白,上头用青蓝色的丝线绣得万字纹,腰带也是枣色,纤薄的春衫贴合着他挺拔高瘦的身形,虽不比谢叔父的衣裳昂贵华丽,却很适合他这样身段颀长的人。

哪怕拎着塞满衣裳的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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桶、额头上被两只猫爪子左右合抱,光是静静站在那儿,都仍有种亭亭物华的出尘之感。

谢祁拎着她的桶,眼神游移,看天看地却不敢看她。

沈渺走过去,仰脸想说什么,却先瞥见他绯红的耳。

他鬓边有刚生长出来还无法束起的碎发,几缕掖在耳后,几缕遮在了耳上。可他耳廓上的皮子格外薄,一旦泛起红晕,便近乎半透明,沈渺甚至能清晰地看见那红晕里渐渐浮现的几道细细的青筋。

不知为何,她便又想起上月不慎与他撞了满怀之时闹出的糗事——当时,她下意识便想撑着他的手臂站稳、后退,却因实在靠得太近,人又慌张得头昏脑涨,结果猛地一抬头,嘴唇又蹭到他的喉结。

当时沈渺只觉着空气都静止了。

那时,他颈间轻轻滚动的喉结旁,也像今日这般,霎那间浮现出一道紧绷的青筋,随着肌肤下滚烫而充盈的血液,一直延伸到他紧束的衣领之下。

不知是不是她眼花,只觉着那颗小痣也泛着红。

那天之后,沈渺与谢祁之间的话便猛然少了许多,原本习惯而自然的相处忽然便像破裂的玻璃彩灯,两人见面时,总会莫名地局促而沉默起来。

可越是如此,似乎越容易注意着、捕捉着、暗自窥视着对方的动静。

这样的别扭一直持续到了今日。

沈渺镇定地收回了目光,想伸手去接木桶:“我去洗衣裳,给我吧。”

“我来提吧,你还拿着凳子呢。”谢祁稍稍往边上移了半步,后脑便碰上了院门顶上的防雨檐,惹得麒麟不满地喵了声。

他又不得不微微低下头来,嘴唇动了动,又把话咽了回去,率先钻出了门,往水房走去。

沈渺握了握手心,又松开,便只好跟上他。

她盯着眼前头上顶着猫的少年,猫尾巴还在他脑后滑稽地一荡一荡。

终究没忍住,低头一笑。

这样不早不晚的时候,水房里一个人也没有,井栏左侧专砌来洗衣的长条形水槽里搁着半个葫芦瓢,还躺着一只不知是哪家遗留在此的木刷子,那猪鬃刷毛都已刷得卷曲起来。

井沿边的石砖上,有一片葫芦苔静悄悄地生长着,矮小的细茎和叶片攀附在砖缝薄薄的泥土里,又在沈渺与谢祁先后踏入的脚步声中颤动。

谢祁将木桶放在了水槽边,接着,默默摘下了麒麟放在地上。

麒麟站在地上抖了抖毛,又伸了个懒腰,便蹲在原地舔爪子。舔了几下,忽然发现一只蝴蝶,又撇下人,兴奋地追着蝴蝶跑了。

谢祁转身走到井边,为她汲水。

他将水提过来,一言不发地把水槽倒满。

沈渺走过去把凳子放下,自己坐了一个,另一个本来她是用来放洗好的衣服的,如今她也没放,就搁在那儿,但也没说什么,只是自顾自把衣裳倒出来,浸泡在水里,摸出猪胰子在湿衣裳上来回涂抹,用手揉搓了起来。

没过一会儿,身边落下一片阴影,谢祁默默坐在了她旁边的小凳上,举起棒槌,带着几分困窘与笨拙,帮她捶打已经擦过猪胰子的衣服。

沈渺低头抿嘴一笑。

暖风送来西巷不知谁家烙煎饼的油香味,食物的味道立刻中和了沈渺心头那点因喉结事件而萌生出来的羞恼之意。她揉着衣裳,先打破了沉默:“九哥儿,你明日是不是要去书院了?”

“嗯。”谢祁沉沉地应了声,语气中透着些许低落。

随后,沈渺洗完衣裳,将手冲干净,便托着下巴,侧过头看他:“我们都换过庚帖了,你怎么还躲着我?”

谢叔父来了这一个月,紧锣密鼓地张罗着过六礼的事宜。但因为每一个环节都要挑选吉日,还得找得道高僧或是道士算八字,所以目前刚刚进展到 “纳吉” 这一步。

最好笑的是,谢叔父托人把她与谢祁的庚帖拿到各大庵堂、寺庙、道观都算了一遍,然后又务实地扔掉了批文内容一般的,从中挑选出了一个最好的“六合”批命签文,仔细地贴在了庚帖上。

谢祁缓缓转开眼,把他高高束起发髻的后脑勺对着沈渺,低声否认:“我…不曾躲着沈娘子啊。”

沈渺不想再这般别扭拖沓下去了。她磨了磨牙,顿了顿,悄悄把凳子往他身边挪了挪,拽了拽他的袖子:“你转过头来,我有话说。”

谢祁只好转过头。

但他才刚刚侧过脸来,胳膊便被沈渺用力往下一扯。

他肩膀连带着整个身子都随之向她倾斜,他瞪大了眼,忽而感受到了柔软薄嫩的肌肤,像蜻蜓的翅膀似的,很轻很轻地贴在了他的唇角。

一阵微颤的温热,转瞬即逝。

湖绸的宽长袖子被攥得发皱,可那攥住袖子的指尖却缓缓松开了。谢祁却还维持着原本倾斜的姿势,连眼眸也凝固成了泥塑一般。

沈渺也不太敢多看谢祁,弯下腰,正准备不负责任地抱起木桶逃离这个“是非之地”,没想到她刚一转身,身后便有一股力道猛地抓住了她的臂腕,那掌心滚烫得仿佛刚握过一块烧红的热炭。

“哐当”一声,木桶掉了。

井边的地砖被桶里洒出的水浸得发亮泛光,水沿着砖缝往低处蓄,很快积起浅浅一滩的水痕,倒映出两条模糊而朦胧的影子——颀长的脖颈,轮廓清晰的下颌,渐渐低垂的眼眸,以及追吻下来的唇。

直到滚在地上的木桶边缘有一滴水珠砸落下来。

倒影中,便只剩下静谧荡开的涟漪。

***

炉灶上热气蒸腾,陶瓮里浓稠的米粥正咕嘟咕嘟地翻滚着,福兴手持勺子,慢悠悠地搅拌着。宽宽的条案另一边,唐二也系着碎花围裙,嘴里哼着小曲儿,正专注地杀鱼。

“今儿还没等到李婶娘呢?” 福兴一边搅着粥,一边和他闲聊。

唐二摇了摇头:“没呢,今儿多等了半个时辰,也没见着人影。”

说着,他便将还在垂死挣扎的鲥鱼摁在砧板上。

鱼鳃在他手掌下偶尔开合一下,有时尾巴猛地一翘,奋力挣扎着拍打在砧板上,发出“啪啪”的声响。

“这鱼确实新鲜,真难得能有这么好的,今晚可有口福了!”唐二笑着拿起刀,刀刃闪过一道寒光,在鲥鱼的腹部划开,片刻间便杀好了鱼、改好了刀,他将鱼放在盆里清洗。

等他又把两条鱼都片好,才奇怪地嘀咕了一声:“都好了,接下来要怎么弄?娘子去洗个衣裳,怎么还没回来?”

福兴耸耸肩,他哪儿知道。

院子里,阿桃戴着厚棉手套,费力地拖出土窑里的铁盘,一边吹着热气,一边准备给家里几个早已馋得端好碗的孩子分发大陶盆里的芋泥烤奶。

为了方便,沈渺这回直接用一个大盆来烤。

绵软芋泥与浓郁奶香混合烤制后散发出来的独特焦香,在出窑的那一刻,便弥漫了整个院子。

这如此诱人的香味,就连在谢父旁边专心练字的陈汌都被吸引住了。他连忙搁下笔,一溜烟跑了过来,也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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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个碗,站到李狗儿身后,眼巴巴地等着品尝美味。

阿桃给每人分了一碗芋泥烤奶,又挨个递上一个勺子。

几个小孩儿吸溜着嘴里不断泌出的口水,端着碗在廊下坐了一排。

阿桃还盛了一碗,递给坐在角落里,读书读得摇头晃脑的谢父:“郎君,你也尝尝我们沈娘子做糕点的好手艺。”

谢父被这一唤,如梦初醒,赶忙放下手里的书,坐得笔直,霎那间恢复了端方持重的样子,轻咳一声:“你有心了,放着吧。”

砚书见状,忽然也站了起来,把自己那一碗藏在湘姐儿身后,迈着两条胖短腿跑进灶房,又取了两个碗来,跟阿桃又要了两碗。

他艰难地端着两个碗回到灶房,小心翼翼地把这两碗烤奶放回灶房的橱柜里,还仔细地用盘子盖上 ——险些忘了,要给九哥儿和沈娘子留了。

做完这一切,他噔噔噔地跑回来,挤在大伙儿中间,端起碗,大口吃了起来。

芋泥烤奶,上层是烤得金黄诱人的蛋奶液,看着就像之前吃过的蛋奶千层酥。下层则是软糯丝滑的芋泥。吃的时候,将勺子插到最底层,从下往上挖一大口,把芋泥翻起来,和烤奶一起塞进嘴里。

砚书吃得两条胖腿一晃一晃的。

入口最先感受到的便是芋泥的醇厚香甜。细腻的芋泥在舌尖上轻轻散开,软糯丝滑,带着芋头本身清新自然的香气,甜度调得恰到好处,丝毫不会过于甜腻。每一口都能感受到芋头的扎实与绵密。

这让砚书不禁想起了沈娘子做的豆沙,也是这般绵密好吃!

紧接着,浓郁的奶香在口中弥漫开来,醇厚却不腻人,就像吃滑嫩的豆腐一样,牛乳的醇香仿佛都浓缩在了这一口中。

烤出来的牛乳还带着微微的焦糖味,吃这一层时,果然便是之前吃过的蛋奶千层酥的味道。

砚书吃得干干净净,满嘴都是奶乎乎的味道。

吃完后,他还砸吧着嘴回味着。此时,院子已被黄昏的余晖笼罩成了温暖的橙色。湘姐儿把嘴角的烤奶渣捻进嘴里,也忽然奇怪地问道:“阿姊和九哥儿怎么还没回来?”

“要不要去找他们?”砚书也歪着脑袋问道。

陈汌也放下碗:“我也去。”

在旁边就着大陶盆吃烤奶的阿桃赶忙坐下来,慌忙张开手臂,搂住三个穿上鞋就跑出去的孩子,神色无比严肃地说:“千万不能去。”

“为什么?”

“……长大就知道了。”

第93章 鸭鸭来了

“子时潮平, 纲船解缆——”[注1]

三更的梆子敲过,陈留附近的通津门外,却还是一片灯火明煌、人声鼎沸。千百盏羊角灯高悬桅樯之上, 将彻夜繁忙的码头津渡照得宛如白昼。

“浙东盐船到——”

“淮南路粮纲船到——”

“两浙、荆湖路贡船到——”

官船商舶首尾相接, 包铁的船头缓缓破开水面,越靠近漕运码头那高大的青石磗岸,便越能听见挂着水草的铁锚不断坠入水中的噗通声。

李婶娘正和李挑子一趟趟地往甲板上搬运装鸭子的竹笼子。

他们搭乘的漕船也将靠岸。

这些即将靠岸的船只里,有一艘运粮的纲船最高大,十丈长的杉木船身压得吃水线几乎与岸平齐, 李婶娘与李挑子坐得便是这一艘。

后头还有一艘押贡品的金漆螭首官船,桅杆上悬着绛纱宫灯, 朱漆栏杆上缠满了黄绸,在所有的船只里显得最惹眼[注2]。

“哎呦不成了, 这腰不又成事了。”李婶娘连着搬了几趟,这腰都直不起来了,李挑子也心疼她,赶忙道:“你在这歇会儿, 剩下的我来搬。”

这段时日,在船上几乎都是李婶娘照料鸭子,有时夜里她也擎着烛台出来查看, 生怕有人偷盗,已经好长时间没睡整觉了。

李挑子便又返回去搬,李婶娘则捶着后腰, 往宽阔的河面上望去。

夜河倒映着灯火, 波光凌凌。

李婶娘怔怔地出神。这段日子她真是开了眼界了,金陵城简直比汴京还要繁华,那秦淮河上尽是花船, 橹声丝竹声,声声不尽。

她和李挑子还特意去逛了乌衣巷和朱雀桥,那乌衣巷口还有瞎子弹唱什么六朝旧事春波尽,李婶娘听不懂,但还怪好听的。

好吃得也多啊:蟹眼汤、榆钱糕、明前雨花茶、湖菱米浆、蜜渍樱花……李婶娘和李挑子原本想着要节省些银钱,即便出门在外,也不能拿着人家大姐儿给的银钱四处挥霍嘛……

可那沿街叫卖的摊贩实在太多、太香了,两人还是没忍住买了几样来尝尝。

先吃了那个“连环寒具”——卖糖的把麦芽糖一下一下拉成游丝,裹着油炸撒子盘作九连环状,拿牙箸挑着吃,那糖丝能拉得蛛丝般纤细不断。

李婶娘和李挑子只买了一个,两人分着吃,结果两人各吃了一口,香甜味由喉头滚入心尖,便想到狗儿了——他还没吃过这样好的糖呢。

之后还吃了一回炙鹅,金陵的鹅是用松明火、安息茴香熏烤的,皮上再刷一层桂花蜜,那皮子烤得脆脆的,香极了。

李婶娘吃过这皮脆柔嫩的炙鹅后,便料定沈大姐儿那炙鸭是从这上头学来的——怪不得她手艺好呢,这金陵城里没吃过的好东西可真多啊。

南边气候也暖和,李婶娘坐在朱雀桥下的“张鲜生”铺子里吃削得蝉翼透光的鱼脍时,迎面吹着早春三月的河风,都一点儿也不觉着冷。

金陵海贸昌盛,他们还见到了许多黄毛绿眼睛的波斯人,沿街在卖些舶来的玻璃镜、千里眼,还有些花纹绚丽的毛毯子。他们叽里咕噜说着听不懂的话。在金陵呆了几日,让李婶娘这样爱凑热闹听八卦之人,简直看得眼睛都不够用了。

当时她真恨不得长出三个脑子、八双眼睛来,把这些景象全记下来,这样才能回来跟老街坊们吹嘘个三天三夜。

可惜他们也只腾出空来逛了半日,买足了鸭子,又买了些方便携带的土产:雨花石、雨花茶饼之类的便立刻返程了。

在船上颠簸一个月,差点没把李婶娘在金陵见过的好东西都颠忘了,她在船上睁眼喂鸭子,闭眼也是喂鸭子。

脑子里都只剩鸭子叫了。

这会,她靠着船檐往下望,上百个赤膊汉子背着三股苎麻纤绳跳下河了,齐声吼着号子,弓腰蹬地开始往前拉,汴河水很快漫过他们腰间的牛皮护裆,寒浸浸地贴着肌肉突起的腹部。

宋朝的漕船大多都是平底船,每到要起航或是靠岸时,没有纤夫是无法离港或靠岸的。

虽然官家已经花费了不少银钱扩建了船闸,但还是不能不用纤夫牵引船只。

他们是繁盛的南北漕运中最不起眼,却又是最重要的“血肉航道”。

李婶娘有些难忍地别开了眼,那些纤夫肩头的皮垫都磨穿了,纤绳勒进肉里了。

据说汴京城外有纤夫营五十四所,共三万纤夫,先帝朝时每日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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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仅有三十文的日薪;现到了官家手上,他以自己的内藏库贴补这三万人,如今他们已能到得每人每日得八十文了。

也算好事吧。

转开眼,李婶娘又见到三三两两的包夫肩头搭着扁担,船没靠岸,便已踩住跳板,纷纷想往船上爬了,他们扯着嗓子对船上的人喊:“这位员外可要抬货?二十文一担,保不湿角!”

看得李婶娘心惊肉跳的。

“不要命了你!”手提“验”字灯笼逡巡的漕丁很快就发现了,抬起灯笼柄把那几个包夫扯了起来,大声怒喝道,“一会儿掉进河里,叫船挤成肉泥可别怨没人给你们收尸!”

“不敢,不敢了。”包夫们点头哈腰,讪笑着逃回岸上,却还是不住地踮脚等候,似乎只待一有船靠岸便想冲上去。

几个排岸司吏员和漕丁见惯了这群人,摇摇头,继续往前巡视,领头的打了哈欠,没一会儿其他的也跟着打起哈欠。他们就这么哈欠连天地从头顶“漕挽天下”的御题金匾下走过了。

这字据说是太宗皇帝赵惟正亲笔题的。

船一停稳,身穿皂色公服的胥吏便手持铁戒尺,边丈量船身吃水线边扬声确认:“淮南路粮纲船,载重三百料(载重约18吨),泊丙字埠头——”他的戒尺敲在船头镶嵌的铜牌上,铛铛作声。

大宋每一艘漕船上都钉都船务颁发的铜牌,是往来漕运最重要的符验。

确定船头“淮南江浙荆湖制置发运使司”的刻字无误,胥吏吹响了脖子上挂的号角,岸上的巡检司弓手立刻围了过来。

他们脸上都带有“粮”字刺青,背着弓箭腰间有佩刀,是专门盯着每一艘纲船上的卸货船工的,为了防止有人偷漕粮,夹带私逃。

船上很快便开始卸粮了。虽然专门为官家御前供奉的官船也前后脚到了,但码头上仍然优先卸李婶娘和李挑子这艘船。

大宋漕运管理是非常严格,之前船上的官吏便为他们解释过,除了插黄旗运边防军粮、赈灾粮的快船,便是插青旗的粮船优先,接着是白旗的盐船、再往后才是朱旗的贡船。

“《宝元漕令》上写的,除边关急递外,粮为社稷本,盐乃百姓需,此二者纲船至,百货纲避之[注3]。官家爱民如子,前阵子正好遇上大批粮船入京,还有贡船积压滞留在陈留码头整整七日呢。”

那漕丁挺着胸膛,似乎很为自己能分在粮船上做活而自傲。

李婶娘这才恍然大悟,怪不得之前到蔡州时滞留了两日,那时因为刚好有一批悬着黄旗的军需船来了,一路吹号,抢在他们之前入了港口,他们为了避军船,在河面上便多飘了两日。

不过……李婶娘隐约记得先帝时期好似不是这样的。她还记得有一年,有藩属国朝贡的船入汴,两岸百姓见了贡船都得下跪叩拜呢。但她还算聪明,只是点点头,没敢多议论先帝的事情。

李挑子终于把鸭子都抬到甲板上了,呼出一口气,也站到李婶娘边上四下张望。

两人当初上船时漕船因是空的,他们俩也轻轻松松的,码头没那么紧张,船上的船工和漕丁都剔牙打牌赌豆子,悠闲得很。当时还有个和善的胥吏一路陪着他们,他们自然也不曾见过这样张弓佩剑、刀光森然的样子。

两人如今从甲板上望下去,莫名都有些胆寒害怕了。

六百多只雏鸭在鸭笼里啁啾乱窜。两人相顾半晌,李婶娘忍不住了,抚着胸口道:“下头怎么那么可怕,还有弓箭。”

李挑子强作镇定:“没事的,他们也都是例行公事,何况还有童漕官在船上呢,上船时,大姐儿来送,他对大姐儿都那么客气,一路上也尽心尽力,咱们的鸭子多亏了他,否则都不知会死多少呢。他会帮咱们的。”

李婶娘想到童漕官心里也微微一定。

那童漕官为了他们这六百多只鸭苗,还专门在船尾给他们搭起了临时的竹棚,整整齐齐码着二十个青篾筐,装的都是金陵带来的秕谷。

每日寅时梆子响,她便要先起来将麸皮拌着螺肉碎调成糊,再一笼一笼喂给鸭子吃。喂水则用苇杆扎成水槽,两头架在鸭笼间。

每天添水添粮都要花不少时间。

而路上走一个月,鸭子不能老挤在笼子里,李婶娘便也壮着胆子和那童漕官提了,那童漕官也一点都没有嫌弃她多事,让船工帮着在船尾支起了竹篾围栏,李婶娘便能每日白天阳光好的时候,都将鸭群引出来散散步。

夜里便关进笼子里,抬进船舱里。

一路上虽然折腾又劳累,但幸好有那童漕官相帮,从金陵启程时一共七百只活鸭子,路上只死了三十来只,其余都强壮得很。她还给每只鸭子的脚上都系了红绳,就怕丢了或是被人偷了。

幸好漕船上没人敢偷东西。

大概等了一个时辰,等得脚都酸了,李婶娘终于见到了匆匆而来的童漕官,他身后带着面上刺青的船工,帮着他们把鸭子卸下去。

下来后,排岸司的胥吏打着哈欠上前来对文书,童漕官忙递过盖着金陵税监火漆印的关文,还熟练地往胥吏袖中暗塞了把铜钱:“劳烦孔目行个方便,这些活物是官家交代过的,需连夜安置。”

李婶娘和李挑子跟在后头大气不敢出。

“上峰交代过了。”那小吏哪敢收这银钱?忙把铜钱推回去,验明文书的漆印后便立刻摆手放行,“小人不敢耽搁大人的差事。”

看来官家真的很看重这些鸭子,连闸口的胥吏都知晓此事。童漕官心中对这事更加上心了了,点点头,便回头对船工道:“那装车吧。”

子时三刻,最后一笼鸭终于装上车驾。李婶娘和李挑子千恩万谢地与童漕官作别,上了车,李婶娘又和童漕官找来的车把式商量直接将鸭子拉到城郊沈大姐儿的田里,不要再送到内城了。

省得来回颠簸两次。

李挑子却担忧:“万一大姐儿鸭场的屋子都还没盖起来怎么办?”

李婶娘却不信:“指定盖好了,年前就盖好一半了,怎么可能拖到今日。你不知道大姐儿的性子吗,她哪里是这样磨蹭的人。”

“那咱们睡哪儿啊?”

“就在鸭场将就一晚吧,明儿一早你回去给大姐儿报信。我留着看鸭子就行了。”

有关鸭子的事情,李挑子大多时候都听李婶娘的,便困倦地点点头应了:“行吧,那便这样吧。”

两人抱着鸭笼子,挤在六百只鸭子中间,跟着鸭子在板车上摇晃,昏昏沉沉地睡着了。

***

李婶娘和李挑子在船上时日久了,都没留意到他们到汴京的第二日,便是四月初八的浴佛节。一大早,天蒙蒙亮,汴京城内外便热闹得水泄不通了。

两人当时连夜到了鸭场,看见新围起来的围墙都松了口气,果然都造好了!

其他地方挂了锁进不去,但鸭舍是年前就造好的,李婶娘来过好几回,还有钥匙呢,他们便先把鸭子都送进了鸭舍,又合衣和李挑子在里面将就了一晚。

一早起来,她便催着李挑子赶车回内城,赶紧和大姐儿说一声。

结果他还没进内城就堵在了半道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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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渺也还不知道他们俩已经回来了。

寅时三刻,晨起的阳光刚刚漫过了沈家小院的屋檐,她用襻膊束起衣袖,已经在灶房里忙活了好一阵了——今日九哥儿便要回书院了。

又正好是浴佛节,这时的习俗要吃莲花佛香糕,吃了才能平安顺遂,她便准备给他做好了,让他吃了再送他出门,因此很早就起来了。

莲花佛香糕做起来有些繁杂。沈渺其实前两日便开始准备采买好食材了。

她弯腰从陶瓮里舀出昨夜泡的糯米,这糯米已经从昨日开始连续浸泡了六个时辰,现在用指腹一捻便化浆了。做这个糕,就是要泡到这样的程度,做出来才会绵密软糯。之后她便将这些糯米都倒出来,继续一点一点捣成浆。

莲花佛香糕讲究三分料七分工:捣得细腻的糯米浆过筛数遍,倒入槐花蜜、面粉、香橼粉里一起搓成团,分成一个个小团,再用莲花印子在团子上压出莲花的花纹,最后小心翼翼地包进荷叶里。

青竹蒸笼底要垫三层葛布,每层间隔着檀香木片,这样糕子不会被蒸汽蒸得底部软塌全是水。猛火蒸半刻钟后撒一点桂花粉,再转文火蒸一会儿。

等糕点蒸好的时候,沈渺也没闲着,转身去烙葱油饼了——今天的朝食是葱油饼和刘豆花家里豆买来的新鲜豆腐脑。

凌晨才做好的,还热乎乎的。

烙完饼,沈渺又开始做豆腐脑的卤子。咸豆腐脑一般加木耳、香菜、花生米、葱花,然后用酱油、盐、淀粉水调到浓稠,浇在豆腐脑上,再加点辣椒油,吃起来就特别香。

沈渺没有辣椒,所以加了点韭菜花酱。

另外又熬了甜豆腐脑的糖浆:这个很简单,拿红糖和姜末一起炒成糖浆就行了,最后再把姜挑出来。但吃的时候两勺白糖一勺红糖浆,甜甜的,拌着吃也特别好吃。

如果是经期,加了红糖浆的豆腐脑趁热吃一碗下去,手脚立刻就能暖和起来,还能缓解一点腹部的痉挛感。

沈渺嘴巴广,咸甜双担,属于豆腐脑南北之争中的墙头草——不过,据说除了咸与甜,还有辣豆腐脑呢!三方混战,才显得出中华地大物博。

等她做好豆腐脑的调料汁,莲花佛香糕也好了。掀开笼盖时,今日的晨光恰巧穿过楹窗格子。十八朵玉雕似的糕团卧在碧叶间,阳光一照,花瓣纹路里渗着盈盈蜜光,又香又好看。

最后一步,沈渺转身取过一支筷子,轻轻地往每块糕心点上一粒红曲。

按照规矩,头一笼佛香糕要供奉给菩萨,沈渺入乡随俗地进院子搬桌子摆了个香案。

刚把头糕供佛。她便听见门外突然传来熟悉的脚步声,一抬头,是谢祁。

他牵着他的小毛驴,毛驴上捆着他的铺盖和书箱,砚书打着哈欠跟在一边。

还没进门,砚书鼻子就开始动了,然后笑嘻嘻地进门来撒娇:“沈娘子,我好像闻到饼子和豆腐的香了。”

“自己去拿,在灶上呢。”沈渺含笑揉了揉他圆乎乎的小脑袋,“饼子刚烙的,烫着呢,你拿的时候小心,豆腐脑的卤子做了两种,你看看自己爱吃甜的还是咸的,自己选。”

砚书喜滋滋地一蹦三尺高,当即便把谢祁撇下了,进灶房里吃早点去了。

沈渺和砚书说话时,谢祁便在门口栓毛驴,栓了半天也没进来。直到砚书进门去了,他才松开栓驴的绳,抿了抿嘴,低着头地迈进门来,一言不发地抓住了沈渺的手腕,将她带到巷子深处。

沈渺挑了挑眉,随他拉着走。

杨柳东巷有个小小的死角,两堵墙中间留了一人宽的小缝隙,砖墙上还长满了荒苔。

低矮的屋檐筛下碎片般的日光,风中已经送来了佛香和法螺声,谢祁的脖颈红红的,浮着层薄汗,喉结滚动时,还会牵起衣襟上熏的雪松香。

沈渺后背抵着长了青苔有些滑溜溜的砖墙,半扬起脸,看他时,强忍着嘴角的笑意。

九哥儿这样的人,就该不破不立。她想。

昨日在水房里那蜻蜓点水的吻,沈渺其实没怎么着,他英勇就义一般把她拉回来,结果也只是像小狗似的舔了她一下,之后便像被什么烫到了似的,慌手慌脚地摔进了水槽里。

浑身湿漉漉,脸上沾着水,人傻傻的,沈渺当时都愧疚了,她觉着自己好似个强抢民女的恶霸。

之后他一整日都没过来,晚上砚书过来吃饭时,嘴里塞得满满地说:“九哥儿躺床榻上发呆,我问了,他说他不饿。”

沈渺也没心急。

她只当信了砚书的说法,自己忙自己的,开铺子做团膳,还去快食店指导于五石。

直到现今。

他今日要走了,他这样温文有礼的人,即便是天塌了也不会不辞而别的,沈渺料定了他会来见她一面,所以才早早起来做糕子。

果然,她猜对了。

所以即便被谢祁拉到这深巷中,即便被他抵在墙上,她眼里都有掩藏不住的小得意。

“阿渺,我……”

他喃喃的,那张脸压了下来,颤栗的睫毛扫过她鼻尖时,远处那热闹的法螺声,混着诵经声,让她莫名耳膜发烫。

谢祁垂眸贴了上来。唇上漫开他薄荷牙粉的清凉味道。刚刚触碰到,他的呼吸便急促得像喘息,骨节分明的手虚拢在她腰侧,沈渺甚至能感觉到他虎口的薄茧蹭过她的素色襦裙时在发抖。

但是,他只是贴着她的唇,又傻傻地不动了。沈渺忽然福至心灵:他不会以为这样贴贴嘴唇就是吻吧?

意识到这一点,沈渺额角浮起一道无语的青筋,她闭上眼,准备好好地回应他,用身体力行告诉他什么才叫吻!

没等她动作,唇上的温热软意慌乱地撤开了。

“我…我该去书院了。”谢祁猛地退开半步,耳尖红得能滴血。沈渺暗叹着睁开眼,暼见他襟口那竹节盘扣之上重重滚动的喉结,彻底没了力气。

这呆子啊。

“对不起。”谢祁却似乎感知到了她的情绪,可是他好像会错了意,愧疚自责地将滚烫的脸埋进她颈窝,他难过道:“我把圣贤书读到狗肚子里去了.……六礼才过了一半,我竟然这样轻薄你。”

顿了顿,继续检讨:

“我还死不悔改,轻薄了两次……”

沈渺直挺挺站着,两眼无神地想。

贴贴…也算轻薄吗?

“可是想到要回书院了,我……”谢祁的声音已经闷闷地沉下去了。

他想到要回书院读书,那么多日都见不到阿渺,这天一亮,还没走呢,就开始想念她了。

这没能说下去的话,又让沈渺心软了。

他那么大个子,却弓着背脊,把鼻尖抵在她的锁骨窝里,呼出的气息灼得她肩头都是烫的,他却还愣是不敢起来。

罢了,他就是这样的人啊。

对他来说,贴贴两次就算是最离经叛道的事情了吧?沈渺无奈,抬起手揉了揉他的后脑,她指尖摸到他的头发,还发现他的头发手感还挺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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