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落往世间,沁入地表滋润了泥土下的种子,第一道春雷也骤然响起。
亮白的粗壮电柱狰狞地撕破云层,向四周传去巨大的怒吼,惊醒了冬眠中的万物。
北漠。
春雨和惊雷与此地无缘,外界的雷声传到深处时,早已不可闻。
可苏憾仿佛听到了这声响雷。
沉睡了三年的他,在世俗称为惊蛰的节气里,随着万物一起复苏了。
他黑亮的睫毛轻轻一动,随着眼皮上抬,上下眼睑的睫毛结束了它们的亲密接触,露出他清澈的童孔。
他的神魂里,那朵赤红心火抖了一下,又有些蠢蠢欲动。
黑童中,有一缕红芒一闪而过,微弱的气焰兀然升起。
苏憾神念微动,熟练地操纵心火安静下来,掐灭了那躁郁的凶焰。
在旁边打坐调息的程迎月被稍纵即逝的凶焰惊醒,第一时间出现在苏憾身旁,睁大眼睛惊喜道:“师兄?你醒了?”
苏憾缓缓坐起身,咧嘴向她笑了笑,十分灿烂。
程迎月愣了愣。
她不是没见过师兄笑,但从未见过他笑得如此……生动。
然而喜悦盖过了这丝疑惑,她关切地说道:“师兄,身体可还要紧?要不要再躺会儿?”
“不必,躺了三年早已躺够了。我已尽数恢复,甚至可以说,没有比此刻更加精神的时候了。”苏憾继续笑着,甚至拍了拍胳膊,示意自己状态很好。
违和感再次袭上程迎月心间,勾起方才的那丝疑惑。
她皱了皱眉,言语中带了一丝警惕,迟疑着问:“师兄,你怎知道时间过去了三年?”
这是个很重要的问题。
从三年前将睚眦心火放进苏憾的神魂维持生机开始,她就一直担心他的神魂会被睚眦吞噬,沉沦为像它那样只知道杀戮的野兽。
一年半前,师兄身上的赤红褪去时,她就已经发现了这喜人的转变,并在往后的时间里时刻关注他的恢复。
可以说,苏憾身上每一根发丝的转变,每一寸肌肤上的赤红褪去,她都了若指掌。
他看起来似乎驯服心火很顺利,这固然是十分欣慰的。但时不时冒出的睚眦气焰,还是让她很担忧。
尤其此刻,似乎她最担心的事情发生了。
师兄是醒了,然而变得有些陌生。
短短一笑一语间,对师兄十分熟悉的她就已经知道,睚眦心火在一定程度上改变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