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克看着斯大林，此刻的他看起来象个“温厚”的长者，但是他却知道，对方话里有话，是在试探什么，测试什么。

“要说政治正确的假话答他吗？”

黄克想了想，几秒后就把这个念头摇出脑袋了。

“妈妈说过，我是什么人，我想要做什么，其实主席也好，总理也罢，早把我看得清清楚楚了。他们才是这个时代的人杰，我只是平庸之人。我在斯大林前撒这个谎.....应当是掩耳盗铃吧。”

“其实我确实想要，但又不是太想要！”

“哦，怎么个说法？”

“想要的原因，确实象您猜的那般。就象是报告上说的，柬埔寨的人，看起来好象对解放军很有好感，并不反对。拿下这里，各种战略上的好处自不必多说。”

黄克说着指着望房间里墙上挂着的世界大地图，拿过边上教鞭，先点了点柬埔寨。

“按我自己个人不成熟的想法，我只是在计算得与失才犹豫不决。”

“失是什么？”

“失是什么？时代变了，民族主义思想已经崛起，这是一份报告，谁也不知道，柬埔寨人民欢不欢迎被中国吞并。那只是一份报告，那里真实的情况如何，没有亲自调查过，没有全民公决，谁都不知道真正的答案是什么！更有可能的是，这事上根本就没有答案，因为这里什么样想法的人都有，现在或许没有，将来也许就会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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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4章功利主义者（二更）

黄克把教鞭指向苏联的波罗的海三国的位置。

“柬埔寨这儿与中国的关系比波罗的海三国和俄罗斯的关系还要远，波罗的海三国这儿，未来几十年里，苏联要彻底消化他们很不容易。柬埔寨也一样，甚至可能更糟糕。从政治正确的角度来说 ，其实这是一次强行吞并了。国内的同志，很可能反对的人很多，而且按我们中国人的说法，强吃这里，这是行霸道，不是行王道。”

霸道与王道，这两个词要译成俄文让斯大林听懂，黄克花很大的力气解释明白。

“霸道就象您说的，直接占领 这里，宣布这里属于中国。王道就是，征服这里的人心，让这里的人民心甘情愿地产生对中国的认同感，然后主动要求内附中国。这很不容易，这是需要几十年甚至上百年的过程.....我并不认为光靠半年里，解放军在柬埔寨的作为，就能让当地人产生这种“王道”的效果。”

“你们有五亿人口，这里的人口不到五百万，甚至可能只有四百万。”（50年法国殖民者统计是370万，考虑到战争原因和疏漏，我姑且按400万计算）

“强吞是可以强吞，但还要考虑到其他因素。东南亚国家的情绪，道义，国际舆论.......”

说到这儿，黄克看着斯大林，突然笑道：“就好象当初的蒙古，他们在您的支持下分离出去了，但是蒙古和中国的关系上，你却还是长时间表面承认他们是属于中国的。”

斯大林一愣，然后哈哈大笑了起来。

“想不到过了三年，你还敢这样对我说实话。”

“因为我知道骗不了您。骗你会让你更生气的。”

“嗯，很好，继续说，我喜欢和务实的人打交道。”

“那我和你就说实话吧！”

“我喜欢听实话。”

苏联的“慈父”，和来自中国的“青年”，这时就站在世界地图前，说着从来不会在人前公开讲的，绝对的“政治不正确”的“实话”。

“就象东欧的国家，没有多少个喜欢苏联一样。在亚洲，中国边身边的这些小国，未来也不会多么喜欢中国的。因为天堂太远，中国和苏联太近！他们总是觉得，我们这些大国，总想着吞并他们，奴役他们！”

“这是实话！”

“聪明点的国家，比如朝鲜，会努力地讨好我们，聪明地薅点羊毛，弄些好处。但是，一旦我们自己也遇上困难，给的奶水不够了，而欧美那边再多给点糖，谁也不知道未来会如何！”

“实话！但是苏联太近了，中国也太近了，他们不会有机会背弃的！”

斯大林点着头，却自信十足地道。

“斯大林同志，你的这个想法，就是苏联未来和中国的分歧所在，或者说，中国和斯拉夫民族在思维方式上的不同之处了。”

“嗯。”

“这种彼得大帝，伊凡雷帝式的解决问题办法，或许适合斯拉夫民族，但放在东欧，或放在亚洲，都会出大问题。”

“嗯，请继续。我需要你的意见，趁现在你还敢对我说真话，多说些。”

“另一个时空发生的，捷克事件，匈牙利事件，苏联解放问题的想法没错，但是做法太粗糙，后遗症很多。”

“这事以前你说过，以中国人的方式来解决，该是怎么样的？”

“扶持支持我们的那一派，让捷克人对付捷克人，匈牙利人对付匈牙利人！直接下场干涉，是最糟糕的做法。这也是后来的美国人最爱玩的。而按中国人方式，有一个典故叫郑伯克段，如果早早地发现苗头，就用这种方式设法把所有的危险份子全引出来，然后一网打尽。”

黄克稍稍向斯大林解释了何为“郑伯克段”。

“哈哈哈，原来如此，我会记住的。不过这些和你对亚洲的看法有什么关系？”

“亚洲也一样，硬吃柬埔寨，哪怕是他们全民公决同意，负面反应也很大。谁也不知道未来哪一天，会不会发生捷克和匈牙利发生过的事。另外就是这里和中国不同，双方并不是同一民族之人，临时抱佛脚地加入，未来当地的经济的发展与国内不平衡。经济比国内好，他们会想离开，认为这样会过得更好，这就是矛盾的产生点。”

“如果经济不如中国国内，则会认为是被中国吸血，更加一样不讨好。代价太大了！我想要从这里得到什么，其实有无数替代的办法，真的没有必要强吃！”

“即使这里真的要想加入中国，那也得是等天时地利人和，各方面因素全成熟了，才能顺势而为。现在这个时间点就想这事，不会有好结果的。”

斯大林叹道：“真是赤裸裸的功利主义思考问题的方式，这就是理科生的理性思维啊......”

然后他摇头道：“你最好不要在李润石面前暴露出这一点，他不会喜欢这样的你的，因为你完全是象计算器一样地在计算的。”

黄克答道：“领导人必须象机器人一样的计算，情绪用事是最糟糕的。”

“人心是最难计算的，你不可能永远计算正确。”

“没错，我只是凡人，这也是我的极限。我的格局，也只是到这种程度了。”

斯大林哈哈大笑了起来：“不错了，再怎么理想主义，也是需要现实主义来完成的。我为了苏维埃的利益，不也是故意放纵任由希特勒发动世界大战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