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走时还不忘笑盈盈的恭维一句:“欢迎您常来法兰西做客,尊敬的伊丽莎白小姐。”
虽然一个是洛林的农家女,一个是伦敦的卖鱼女。一个淳朴直率,一个天真羞涩。一个擅长鼓舞士气,冲锋陷阵,一个擅长治病疗伤,安抚人心。
但拉海尔知道,这个伊丽莎白,其实和贞德是一类人。她们都是获得了七圣认可,传承了神明的力量,背负了拯救世人使命的圣女。
“也不知道英格兰人哪里找来这样一块瑰宝……她的存在,可以大大鼓舞英军的士气,让我们的战斗更加艰难。”桑特莱耶说道。
坐在旁边的一位矍铄老者,也插入两人谈话中:“鼓舞英军士气都是小事情。真正的大问题在于,如果那个伊丽莎白的圣女身份被我们认可——不需要官方承认,只需要士兵们心中默认,而凭借对方的亲和力,这一点并不难办到。然后,自1429年奥尔良之围以来,法兰西人民树立起来的坚定信念——在这场残酷而漫长的战争中,七圣站在法兰西一边,将会被严重撼动。”
因为圣女贞德出现在法兰西,所以证明七圣站在法兰西一边。
如果英格兰也出了一位货真价实的圣女,是不是证明七圣也站在英格兰一边?
这将大幅削弱法军在面对英军时的心理优势,也会大幅降低法国对英国发动战争的正义性。在三级会议上,查理七世也很难再用七圣的大义去压人,让不忠的教士、桀骜的贵族、狡猾的市民,心甘情愿的掏钱支持这场战争。
而贞德身上的圣女光环,也会在一定程度上祛魅,连带着拉芒什侯爵对军队的掌控力,也要下降。
他一个赛里斯人,一个皈依才一年多的所谓“七圣教徒”,能够得到众多法军将领的效忠,还不是因为有贞德坚定的支持。
当初格洛斯特公爵与霍吉尔伯爵将伊莉萨白推出来,打造出英格兰自己的圣女,只是为了能够稍微抗衡贞德的影响力。
他们恐怕也没想到,这位伦敦卖鱼女真的有大才,短短时间便收获了大量人望,甚至已经被法军方面,看做是能够威胁贞德地位的大敌。
这位说话的老者是布萨克元帅,让·德·布罗斯。
以他的资历,即便是拉海尔,也要礼让三分。对方的分析虽然对贞德很不利,但是他不得不承认,的确很有道理。
想到伊丽莎白给贞德的圣女地位带来的威胁,拉海尔声音低沉道:“既然这个小姑娘如此难缠,我们也不能再被她天真纯洁的面孔迷惑,必须反击!收买吟游诗人,散播她的谣言如何?就说她是女巫,那些治愈疾病的灵药,其实是能够吞噬灵魂的魔药……”
桑特莱耶苦笑着摇摇头。他这个好友虽然作战勇猛,但耍起阴谋诡计来,还是太幼稚。
“英国人也用过种种手段污蔑让娜,成功了吗?就算伦敦的贵族一口一个‘法兰西女巫’,但在战场上,英格兰士兵看到让娜的战旗,还不是战意全无,一溃千里?七圣的代言人,岂是靠谎言能够抹黑的?”
“的确,阴谋诡计不是我所长……”拉海尔目露凶光,“那不如今晚趁着那个伦敦小姑娘落单……”
他的确对治好了自己旧伤的伊丽莎白心怀善意。但是常年征战,浴血沙场铸就的钢铁意志,怎么可能因为这就小小恩惠就动摇?
“不行!”行事稳重的布萨克元帅,立即出声阻止,“谋杀一位圣女,你是想下地狱吗?”
“那我们该怎么做?”
“我们什么都不需要做。”桑特莱耶将目光投向宴席主位,“我相信,曾经凭借一己之力,就说服勃艮第人倒戈的拉芒什侯爵大人,有办法应对这一局面。比起经历了生死考验的让娜,那个英格兰小姑娘还是太稚嫩了。要对我们的圣女有信心嘛。”
不过问题来了。
在今晚的这个关键时刻,贞德去了哪里?
第二百三十一章 可接受的附带伤害
此时,在宴席主位上,博福特大主教也问出了许多参加宴会的客人们,心中的疑问。
“拉芒什侯爵大人,在今晚如此隆重豪华的宴会上,为什么没有看到杜丽斯女伯爵?”
马友夫一边将炖得软烂化渣的牛肉送进嘴里,一边漫不经心的的说道:“你是说让娜?她今晚有些事情要办,所以只能错过这场宴会了。”
“能够让杜丽斯女伯爵缺席宴会,想必这件事对您的军队一定很重要吧。”
“对法军不重要,但是对法兰西人民,非常重要。”
博福特大主教一时吃不准马友夫的话是什么意思,于是便转换话题:“侯爵大人,上次在根特,这次在美丽的塞纳河畔,我们都达成了协议,让各自国家受益。我知道,您是一位理智的人。所以,我希望您可以再采纳一个让双方都受益的建议。”
马友夫心如明镜,知道对方要显露真实意图了。
“我洗耳恭听。”他比了个“请”的手势。
博福特大主教清了清嗓子,说道:“大人,我希望您停止对圣母院的炮击。”
他的声音不大,但是恰好能够传遍整个宴会场。当听到两人谈起这个当前双方战事中,最敏感的话题时,几乎所有人,都迅速收声。
欢笑畅饮的喧闹声,戛然而止。乐队停止了演奏,正在表演节目的吟游诗人,也悄无声息的退到一边。
“博福特大主教,今晚两国贵族在宴会上其乐融融,或许给了你错觉。但是不要忘了,我们仍然在交战中,作为敌人,你无权对我军的正当军事行动,指手画脚。”
马友夫的语调温柔而平稳,但其中透露出的态度,却十分强硬。
好在博福特大主教早有准备,继续说道:“大人,您对圣母院的炮击,再怎么说,也算不上‘正当’的军事行动。圣母院是整个法兰西最著名的教堂之一,不谈它曾由教皇亚历山大三世亲自主持开工仪式的辉煌历史,单单只论这座建筑的艺术价值,就足以被所有人视作珍宝。
著名的哲学家与神学家、作家,让·德·詹顿先生曾今这样描述圣母院:最荣最耀的圣母玛利亚的最荣耀的教堂,它理应闪耀,就像天空中的太阳。我问,世间那里还能找到两座如此完美、壮丽的塔楼?
无数在圣丹尼结束朝圣的信徒,都会顺道前往圣母院游览,在那恢弘华丽的建筑下,向七圣献上最虔诚的祈祷。
在此,我诚心向您请求,不要让战火破坏这座伟大的建筑,破坏七圣教徒心中最神圣的祭坛。”
马友夫鼓了几下掌,一脸赞赏道:“很精彩的演说,让我这个赛里斯人,对圣母院的伟大之处,有了更深的了解。”
他环顾四周,发现宴会上的众人,不分国籍,全都将注意力投注到自己身上。
那些英格兰贵族自不必多说。双方本就是敌人,炮击圣母院的行为,又让大都居住在西堤岛附近的贵族们,日夜不安。再加上受此影响,亨利六世的加冕典礼也不得不延迟。
新仇旧恨一起算上,让许多人已经很难维持表面上的体面,他们看向马友夫的目光,宛如利刃。
而法兰西的贵族们,不少人眼中也有疑虑。他们看向马友夫,寻求一个合理的解释。
巴黎是王国的首都,圣母院又是这座城市的标志性建筑,要是真的遭到破坏,在军心民心上,都会受到影响。
毕竟,他们是收复故土的王师,不是大肆破坏后能够拍拍屁股走人的侵略者。
就算成功收复巴黎,如果只能站在圣母院的残垣断壁下庆祝胜利,那未免给这场战役留下巨大的瑕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