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野战医院的后门,他指着裹得像个阿拉伯的异教徒,只露出两个眼睛的贞德,向小修女解释道。
“是的!乔安妮姐妹。”珂赛蒂兴致勃勃地说道。
伪装颇费了些时间,已经有败兵逃了回来,都被守在城门口的男爵揪住,将伤员一个个地送进了医院。
前营很快响起了哀嚎声,贞德稍稍退了半步,旋即坚定地大步向前,珂赛蒂只能小跑着跟上她。
但还没等她们看到伤员的惨状,另有一个声音响起,干净利落地控制了场面。
“接着叫啊!”那个狠厉而哀怨的声音喊道,“叫出去,让全奥尔良的人都听听,你有多勇敢。”
贞德悄悄地探了下头,看见一个骂骂咧咧的女人,正蹲在伤员身边,按住他流血不止的臂膀。
“你怎么把公主殿下用在这里啊?”她低声朝布兰度问道。
“说出来你可能不信。”布兰度苦笑道,“她是自己要求转过来的。”
“听着,奥尔良的臣民们!”夏洛特高声宣告,“只要你们听我的话,我一定让你们活下去!”
珂赛蒂告了声罪:“夏洛特姐姐那边好像缺人了,我先过去帮忙。”她迈开腿,飞快地迎上了下一个伤员。
“真有这么神奇?”贞德狐疑地问道。
“理论上很难,科尔大师虽然有蒸馏酒,但纯度离我需要的还差得远。虽然我让护士们勤于消毒,多加护理,但真要是重伤的还是会感染。”布兰度瞥了她一眼,“还有你那个【神术】,就一小罐,也不够这么多人用。”
贞德讪讪地挪开眼睛:“那她怎么能做出这种宣告,不怕失信于全城吗?”
布兰度森然说道:“当然是因为……送过来的人,已经被洛塞尔大人【甄选】过了。
”
少女瞪大眼珠,重新看了过来。
布兰度点了点头:“英国人缺乏骑兵,对我们最主要的杀伤一是交战时的肉搏,第二大的就是箭创感染,只要让人们都看到,在公主坐镇的医院里,十个伤员有九个能活着出来,他们就能更加勇敢地面对敌人的箭雨,今天的失败反而不足道了。”
“士气、军备、森林里的伏兵,这是我能为你准备的一切了,让娜。”布兰度抬头望着天空,“接下来,要交给你了。”
贞德也仰着脸,看空中云卷云舒:“那就,敬请期待我的表现吧!”
44.敢问圣女大人何方神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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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日,贞德走出了她的小屋,在万众瞩目中跨上白马,奥尔良狂热的市民们簇拥着她一路出城,眺望着河边险峻的圣卢堡。
她挥动旌旗,绞起一万个人的欢呼:“明天!圣卢堡上的英国旗子,就是我献给你们的礼物!”
圣少女伸出手,虚握向东方的堡垒。
上次进出圣卢堡是在夜晚,接到迪努瓦的报告也只是文字,只有亲眼在白天看到了圣卢堡的形势,贞德才觉得此城绝非轻易可下。
城堡的前方是大片泥泞的河滩,河滩后是一条壕沟,引了卢瓦尔河的水做半条护城河。城墙外还新布置了一排栅栏拒马来拦阻云梯,城头又有外凸的箭楼扩大射界,即使是不通军事的人看了,也要惊叹这些杀人的机巧。
若非如此,英国人怎么会在这座难以支援的小城堡中,摆下珍贵的七分之一的兵力?难道像是传说故事里的魔王一样,先排布几个手下送死,给初出茅庐的勇者练手吗?
但不管如何——她的手紧攥成拳,仿佛要把坚硬的堡垒捏成齑粉。贞德在心中重复了一遍:
“我们必须胜利。”
“可要靠着狂热和威望来胜利是一件艰难的事。”布兰度说,“这些东西看不见,摸不着,而且易碎。”
“明白。”吉尔点头附和,“如果有的选,我更想把土地平整,然后靠着大炮把这座要塞轰平。”
“可惜没有时间了。”布萨克元帅说道。
在贞德做出胜利宣告的同时,法兰西的将官们正在城楼里,开着最后的作战会议。
“相比诸位而言,我布兰度在军事上是个门外汉。”他坦诚地说着。
迪努瓦和阿朗松连连摆手,吉尔有些不自在地挪了下屁股,拉海尔倒是坦然地坐着,布萨克元帅扭了一下,还是笑着说道:“这算是哪里话……”
“但是,明天还是有两件危险的任务,是要定下来的。这些事不必圣女参与,我们要先拿出结果。”
“说。”拉海尔敲了敲桌子。
“第一,虽然距离遥远,但攻击圣卢堡至少也要一天,如果英国人支援的话,必须有人去拦住他们。谁来?”
布萨克元帅皱了皱眉:“拉海尔,你带着的机动兵力不是正好可以……”
拉海尔一瞪眼:“就算法斯托夫不在,拉海尔的兵力也要留到决战,如果消耗在这里,拉海尔宁可打不下圣卢堡!”
眼看又要吵起来,布萨克元帅却主动退让了:“我道歉,这个任务就交给我吧。英国人少于一千的话,我可以拦住他们一天。”
“老滑头。”吉尔轻声说道,迪努瓦看着他笑。
实际上,排除掉没什么指挥经验的阿朗松、布兰度,有自知之明的迪努瓦。只剩下三人在座,任务却有两个。
而且拉海尔事实上已经担任了总预备队,以他的为人不至于朝令夕改。只要布萨克元帅稍微激一下拉海尔,就能抢先拿下这个任务。
在自己的预设阵地上,背靠城市,短期迟滞敌人的进攻,对手还不是法斯托夫。简直是比派去啃圣卢堡还轻松的选择。
吉尔没有和他争夺的意思,小元帅目光炯炯地望着布兰度,理所当然地准备接下最艰难的任务。
“第二、明天的攻城一定极度艰难,所以需要有人在清晨先发,帮圣女清理掉城外的守备设施,同时消耗英军的弓矢和体力。谁来?”
吉尔·德·莱准备举手,耳边却响起另一个声音:
“我来。”
第五日,清晨,平平无奇。太阳从东方升起时都没什么精神。
奥尔良的私生子,迪努瓦亲王,在稍显沉闷的气氛中走出了东门。
阿朗松公爵在他身边轻声埋怨着:“为啥啊,老兄,这个苦差交给德·莱元帅不好吗?”
迪努瓦摇了摇头,伸手按住堂弟的脑门:“愚蠢的弟弟啊,我们是王族,没有资格在别人流血的时候坐在城里。”
单这个动作就让他有些气喘,他赶紧坐正,轻声说道:“不是因为我们有多高尚,而是我们如果放弃了流血的义务,我们的权力也要被其他流血的人夺走了。”
“啊?”公爵摇晃着脑袋,“你是说圣女大人?还是德·莱元帅?”
“都不是。”迪努瓦苦笑,策马向前。
“来吧,反正是必败的任务,让我看看首席亲王这个诱饵,能不能引得圣卢堡的英国佬,下来陪我们跑两步。”
稍后,本以为自己该担任这个职务的吉尔·德·莱,正打着哈欠跟布兰度一起巡视营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