贞德很快爬上马车,一脸微笑:“怎么了,布兰度先生?”
“让娜,我们首先明确一个事实。”布兰度勉强半坐,语气诚恳,“我没怪过你,而你现在的行为,让我和夏洛特看着都心疼。”
少女的微笑抽动了一下。
自那天的意外后,布兰度明显感到自己家庭……军队地位的提升,主要就体现在贞德的态度上。
她面对布兰度时,总带着些说不出口的歉疚。大概是未能抒发的感激,与失口伤人的自责混杂起来,向来无所畏惧的圣女贞德,居然也做出了一副从未见过的别扭样子。
在恳求了夏洛特,让她来照料布兰度之后,贞德下了马,同士兵们一同步行跋涉。算上她前后奔波鼓舞士气的路程,就算是钢铁一般的圣女,一天半下来也累的够呛。
布兰度自然知道,这是不知疼痛的她自我惩罚的方式。
他唯一能劝解的方法便是:
“现在,我有个任务需要用到你,你好好地休息一下,养好体力,之后我再同你说。”
“是!”贞德精神百倍地答道,“快给我腾个地方!”
她也不解甲,大咧咧地倒在他和夏洛特之间,枕着布兰度的右手睡了下去。
“还叫神父来吗?”公主笑着发问。
“叫吧。”他无奈地喊道。
果然,里夏尔神父是身经百战见得多了,上了车,眼皮都不跳,便在他们对面坐下。
但其实,他小声地自语着:“主啊,两个,是我能忍受的极限了。”
“神父,我记得您说过,您在特鲁瓦有几个朋友。”布兰度道。
“诚然如此。”里夏尔神态平静,“你有什么指示?”
布兰度的计划非常简单:
第一步,派出里夏尔神父,去劝降特鲁瓦,尤其是劝降特鲁瓦的教士。
第二步,趁特鲁瓦内部犹豫的时机,全军提速,直接冲到特鲁瓦城下,在他们的援军到达之前,逼他们做出选择。
第三步,如果敌人非但不投降,还向我军发动反击,则立即攻坚。
“除了以上的请托,我还期望您对特鲁瓦城内部的人员去留,给我一点建议。”
也就是像卡特琳娜一样,里夏尔神父将得到这座城市的人事建议权,权力大小取决于特鲁瓦的抵抗力度。不同于卡特
琳娜之处在于,他在这里的宗教界确实有着根基,更易于培植势力。
布兰度打算放弃特鲁瓦,反正这座城市在他的计算中,肯定会因为战争而衰落,那索性就按照马基雅维利的理论,得罪人要狠到灭门,施恩于人却要细水长流。
只是碍于贞德的存在,这些事要做得干净一点。
神父慢慢地绞着手指,一边计算一边说道:“你对我还真有信心,布兰度。”
“我只对优秀的人有信心。”布兰度笑道,“而且您也看到了,这个计划对您的风险。”
给布兰度提供灵感的是一对秦末的组合,郦食其入齐劝降,说得齐国人心动摇,毫无防备,韩信趁机突破了齐国三道防线,直接摧毁了齐国抵抗的最后机会。
但唯一问题就是,韩信东征齐国,称了齐王,郦食其却被愤怒的齐人杀死。
虽然这是欧洲,杀戮修士的行为不大常见,可里夏尔始终是背着风险的。
要赌英国人的道德底线么?易地而处,布兰度绝不会参与这种赌局。
但是,眼前的里夏尔,绝对会入局的。布兰度自信地想,他陪着贞德出生入死,不就是为了在现在,手握可以让别人去出生入死的资源吗?
不出意料,神父扬起了头,理智的眼里射出疯狂的光。
就像是穿着小丑衣服跳萨拉班德舞的黎塞留,拖着一整个餐车去维也纳开会的塔列朗,这些教士出身的法王近臣,向来有着为了权力不顾一切的亡命徒气质。
“交给我吧。”里夏尔伸手理了下被汗水浸湿的头发,将它们平整地按在额角。
“是交给我们。”布兰度坚定地说道。
接着,法军的将官们来了又走。
表面上,布兰度声称,是因为遇刺受伤的关系,他一次不能接见太多人。
实际上,他和夏洛特知道,也只向拉海尔透露了,是因为似乎有人有通敌之嫌。这嫌疑非常微弱,还可能分摊给欧塞尔城内的贵族和商人,但是不容轻忽。
虽然目前的攻略还算顺利,但布兰度明白,这是因为法军锐气正盛,而敌军在香槟守备空虚,胜负之势不是情报可以扭转的。
但如果打下去,长驱直入两百公里,逼近兰斯的时候,法军就会变成强弩之末。最好还是在这之前,逐个证实将军们的清白为妙。
“你可真会使唤人。”夏洛特哀怨地说道。
布兰度不由得笑了:“一天接见了这么多的神父、将军,还有一个公主给我当秘书,我都觉得我过上了国王的生活。”
夏洛特翻了翻白眼:
“你要是有这个心思,何不把让娜当成一位公主来对待?”
“怎么可能。”布兰度摇头,“公主有什么好的,不过是君王手里用来强化同盟关系的工具……”
他猛地抬头,撞上夏洛特受伤的目光,仿若触雷。
“抱歉。”布兰度立即撑着身子,打算向她郑重地行礼。
这一瞬间,他倒是将心比心地体会到了贞德的感受,因为自己的无心之失,突然对身边的人造成伤害。
“好啦。”夏洛特反倒按着他的肩膀,“躺好,就算你真的是在嘲笑我的命运,还打算成为掠夺我的一份子,那也没有关系。”
她低垂着眉,语气黯然:“反正,我确实就是这样一个工具。你说的完全没错。”
“假话。”布兰度却突然刺道。
他和贞德的不同正在于此。
他承认错是因为尊重夏洛特,但他不觉得自己真的不对。换句话说,我错了,下次还敢。
“夏洛特,虽然是这种情况,我还是不能认同你的说法。”
他抚弄着贞德的鼻梁:“这样一个姑娘,她喜欢上的你,难道只是一个工具吗?那样的话我又是什么呢?”
“哈?让你和一个工具一起分享让娜,还真是抱歉啊!”夏洛特一下跳了起来,气愤地喊道。
“嘘。”布兰度只一个手势,又把她的怒火按了下去。
“你这家伙,到底要我怎么样啊!”夏洛特咬牙切齿地望着他,又忌惮于他手上熟睡的贞德,不敢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