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灵法师又看着他:“勒梅大师仍然期待着,你得到自由许可的那一天。”
布兰度随意翻书:“你的巫术呢,我看你当初用的那个也挺有趣的。”
“有趣……”威廉的气势一下子弱了,“梦境魔法还是很独特的,反正勒梅大师肯定做不到,摩根·勒菲也肯定不行。”
“但是呢,”他旋即发动反击,“我倒觉得,你是个很好的梦境法师,布兰度。”
布兰度皱眉:“这是什么意思?”
威廉笑得幽深:“你,之前的那些动作,不都是在向摄政王贩卖他的梦想么?”
“如果,坐镇巴黎的,只是一个满足守成的总督,依靠巴黎的艰险和人心,恐怕你们法国
人要用上十几年,才能收复这一地区。”
精灵在他身边,轻快地绕着圈子:“但约翰·贝德福德不一样啊,他不肯承认我们虚弱的事实,百般期待着下一个奇迹,完成历代未完的伟业……你给他练兵,给他指出法国人的弱点,不就是看中了这一点,想要把英国最后的力量,都骗出这座坚垒么?”
“这可是增强我军实力的正途。”布兰度道,“从历史上看,我军并不比法军要差。”
“不不不。”威廉连连摇头,“布兰度,别忘了我知道你最喜欢的人,你肯定给她留足了后手,确保她能再一次赢得不可思议的胜利。”
精灵得意地看着他:“布兰度,真是一条光明正大的计策啊,能骗过摄政王,骗过他那些心有所求的臣子,却唯独骗不过我。”
布兰度心里咯噔一声。
确实,他所做的姿态,能谋取绝大多数英军头目的信任,却瞒不了曾经和他交心的威廉。
“那你为什么不早一点告发我?要留到现在,我谋划落空的时候?”
威廉举起三根手指:
“第一,我不喜欢打扰别人做梦。”
“第二,你的计划确实能让我们变强,如果是大人重新掌军,我只要在适当的时候提醒他就好。可现在大人要赋闲至死,那我管他们干什么?”
他认真地盯着布兰度的眼睛:“第三……布兰度,我没有忘记过对你发的誓言,虽然你的女孩没有落在此处,但你也一样,如果你要逃跑,我不会拦着你的。”
精灵笑嘻嘻地蹲下来:“布兰度,给你两个选择,你是相信我呢,还是无可奈何地相信我呢?”
布兰度沉着脸:“我最讨厌选择了,威廉,我全都要。”
他“啊”了一声,感慨着:“这还真是我没料到的回答,布兰度,我不得不给你一点奖励……”
“来点那个女孩的消息,如何?”威廉又抛出了一个无法拒绝的提案。
布兰度点了点头,也就不再压抑自己的兴致,痛快地表示了非常想听。
“就我们收到的消息,她带队在皮卡第制造了大量屠杀,太可怕了——你这么一说,我想到了和德·莫雷同一时代的,一个对我们毫不留情的威廉,我姑妈经常拿他吓我侄子……”
布兰度直接结束了他的话题:“威廉·华莱士,我知道。不知道比你高到哪里去了。”
精灵如鲠在喉,憋着气说道:“她的战术也真是可怕,现在的人们只知道叫黑太子骑行,但是大人听到的时候,可是叫她……”
“威廉骑行。”布兰度继续打断,“这是当年征服者威廉逼迫哈罗德决战的战术,我知道。”
“把我的名字串进这些笑话很不容易!”精灵气冲冲地喊道,“真是没趣,我直接告诉你摄政王的决定吧!”
“你再避几天风头,等摄政王处理了多余的事,他会放你出来,重新担任他的私人顾问,但你不能再以布兰度·勒曼格尔的名义行事,在必要的场合,最好也戴上面具……”
威廉举起空空如也的双手,呀了一声:“不愧是勒梅大师,这东西我居然带不进来。”
布兰度本能地感到违和,威廉肯定不是忘记带了,而是……
他一睁眼,看到威廉坐在对面,正昏昏沉沉地抬起头。地牢里浑浊的空气再次冲进他们的鼻端。
“果然,刚刚的都是梦境啊。”布兰度缓缓道,怪不得威廉敢和他说那么多敏感的话。
“如何,我静下心来训练,是不是变强了很多?”威廉自信地说道,先从包里取出了法斯托夫拿来的《罗马史》,又翻了一会,取出一张白色的面具,只露出两眼的孔洞和鼻下的呼吸孔,嘴的位置上雕刻着悚人的獠牙。
布兰度接过去戴了,发现意外地合脸,几乎就是为他所打造的一般。
“最后一件事,布兰度,你得给自己起个新的称呼。”威廉兴致勃勃地说着,“这还挺有趣的,要不要我来帮你……”
“不必了。”布兰度没那么多讲究,他随手抄起《罗马史》,遮住作者的半个名字,只留下一个简短的词汇。
“迪奥。”布兰度道,“就这个吧,不要卡西乌斯,只是迪奥。”不是代表【神】的【dio】,而是在贞德亲吻他的那个夜晚,她激动地喊出的【dior】。
威廉·莎士比亚微微躬身:“我们最初的名字,都是来自对父母的承继。直到当我自己取这个称呼的时候,才感到一丝快乐,我以同样的欣慰祝贺你,迪奥,这个世界今后会用你选定的方式称呼你。”
10.隐形守护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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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威廉离开,布兰度把自己埋进深沉的孤寂里,开始盘算得到的信息。
他最高兴的当然是贞德的动向,她没有被自己的死讯冲昏头脑,而是理智地进军皮卡第。
真是大有长进,布兰度自豪地想着,这一定是因为那个村姑在自己身边,耳濡目染地变聪明了。
骑士团面临的局面,其实和拉特雷穆瓦耶很像,都要面对两个不弱于己,正在联合的强敌。在这种局面下,必须趁着他们貌合神离的机会,先干掉一个。
贞德选的当然是软柿子,不仅能以战养战,运气好的话,还能重创勃艮第的军队,让他们一年半载恢复不了元气。
至于威廉那个耸人听闻的用词,什么屠杀,那肯定是英国佬的可耻污蔑。
要知道,本来的历史线上,也是有威尼斯的野史记载,贞德在进军途中屠杀了大量英国军民的,单为了这一点,布兰度都考虑过,要不要去吊死几个威尼斯总督,热那亚的朋友们一定会为此慷慨解囊。
退一步讲,就算真的做了……那布兰度倒会心疼一下那姑娘,他知道她骨子里是个善良的人,他的同情心也就仅止于此,肯定不会为从未谋面的勃艮第人忧伤。
大不了抄走谢尔曼的名言帮她洗白:“战争就是战争,战争就是地狱,想要和平的唯一方法就是停止对战争的一切支持。”
说到底,在南北战争时代,足以让一个将军被称作“美洲阿提拉”的暴行,在中世纪也只是寻常的行为,可惜的只是它发生在贞德身上而已。
布兰度靠着冰冷的墙砖,认真地思考着。
不知道她是猜到自己没死呢,还是已经接受了现实呢?不论如何,布兰度相信,她最后都会再访巴黎,为了那一天的到来,布兰度就算身陷囹圄,也会继续运用才智,帮她解决暗中的敌人。
在这之后,他才来得及思考自己的现状。
贝德福德这次,可说是很不理智,“火烧布兰度”这一决定下来,直接让他恶名暴涨,更使得法国人同仇敌忾,而且对于英国本土的示好也十分有限。
唯一的好处,大约是用这种近乎自残的方式,维护了他国王侄子的权威。真是一种可悲的愚忠。
本来布兰度也考虑过了,以本名出仕于贝德福德,摄政王迟早会以此做文章,进一步离间骑士团和香槟各城的,结果现在英国本土来了这么一手,贝德福德最强的杀招全没了用武之地。
也免得夏洛特夹在他和夏尔之间左右为难。布兰度自嘲地想,要是贝德福德用出这招,有贞德的团结,骑士团倒还不成问题,但对公主就太残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