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语气突然沉了下去，静得就像是蓝色大海里漂浮的绿藻，缓缓诉说起曾经。

“......”尼奥斯沉默下去，屏息静听，如湖底像水草般摇曳的鳗鱼。

“其实女孩一开始不叫尼禄，那是后来才取的名字，至于为什么取，后边再说，先说前边的。”尼禄说。

“嗯。”

“说回前边，那女孩出生的时候，取的名字就是路奇乌斯，不知道有什么意义，但女孩的父母就是给她取这个男性的名字。”

尼禄神色轻淡，“倒是我后来都听大人们说过，说女孩的出生是罪恶的，因为她身上有伟大奥古斯都的血脉。”

“奥古斯都，屋大维吗？”

“对啊，屋大维是女孩的曾祖，所以作为家族成员，也是能当皇帝的存在哦。”

女孩笑笑，到有点小骄傲：“所以嘛，她一出生就被暴君卡里古拉忌惮，等父亲一死，全家就被皇帝给流放掉了。”

说罢，她小声吐槽：“所以简直神经病不是吗，性别也不打听打听就瞎担心。”

“也许是因为女孩有一个男性的名字吧。”尼奥斯说。

“也是哦，”

尼禄晃晃脑袋，突然摆手，“跑题了跑题了，我们说到哪儿了？”

“全家都被流放。”

“对对，那叫路奇乌斯的少女全家都被流放，但更糟的还不是这个，”

尼禄耸耸肩说，“更糟的是暴君流放人全家不说，还把路奇乌斯她爸的遗产全部剥夺，而女孩她妈和她姨母还要被迫和女孩分开。”

“那......女孩被送到哪了？”尼奥斯问。

“被寄养在姑妈家咯，一群又吝啬又变态的混蛋！”尼禄轻哼一声，狠狠咬牙。

树叶的影子投在她柔软的脸上，好看的眸子藏进阴影中。

“然后，就在一天天的排挤和虐待中，女孩路奇乌斯每天干完活就站在田地旁边的小丘上，一直等到天黑，就算被骂被打也要站......”

尼禄轻声说：“因为那是唯一的路，可以看见母亲来接自己。”

尼奥斯呆呆地坐在那里，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出生不到十年，便经历父亲死亡，母亲流放，自己被寄养的流离生活......

他想象着金发的女孩，脏脏的脸蛋，站在小丘上，期待着有人能带她离开那里，孤独又可怜。

“那后来......”尼奥斯喃喃问。

“当然来接啦，你傻吗！”

尼禄白了他一眼，“因为暴君后来死了嘛，被自己禁卫军队长给杀死的，超讽刺。”

“是啊。”

“暴君死后，克劳狄乌斯就被拥立为皇帝，他是路奇乌斯她妈的叔父，也是家族里的人，

所以被流放的女孩母亲重获自由，女孩也被母亲接了回去，家族也再度恢复往日荣光。”

说到这里，尼禄甜甜的笑了起来，就像是想起了很高兴的回忆。

那段日子对她而言一定很幸福吧。尼奥斯想。

“真的很开心啊，那时候......”

尼禄像是听到了他的心声，双手横在桌上，脸颊贴着小臂，趴在桌上，惬意而满足地轻叹。

“妈妈和姨妈她们来接我，带着禁卫军把姑母一家打了一顿，然后我们在车上说着回罗马后的日子。”

她突然不用第三人称了，而是直接以自己来讲述这个故事。

“在车上的时候，妈妈说她只想给姨妈找个归宿，守着爸爸的坟墓过完一生，然后再把我养大，

不再让我受苦，受欺负，等我长大了，就让我风风光光的出嫁......”

如果故事只停留在这里该多好，没有痛苦的经过，没有悲伤的结局。

但是......

尼奥斯在心里轻说。

“但是偏偏那皇帝娶了个年轻貌美的十七岁皇后，偏偏那皇后给老皇帝生了一个皇子......”

尼禄深深吸气，嘴角的笑意多了一丝讥讽，有意无意地瞥了一眼尼奥斯，“哦对了，那皇子取名布列塔尼库斯，象征着克劳狄皇帝征服不列颠的荣耀。”

“......”

尼奥斯眼帘低垂，他基本猜到接下来故事的走向了。

“克劳狄皇帝一上位，就接回了两个在外流放的侄女，正好侄女两人都容貌惊艳，所以皇后又从中感到威胁......”

果然。

尼奥斯无声轻叹。

“所以可怜我那姨妈，回到罗马不过两年，刚刚过上平稳的生活，就再度被皇后以淫荡罪流放。”

尼禄无奈摇头，“而和姨妈一起被流放的，就是如今帝国最出名的学者塞内加，他现在是我的老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