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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反向攻略07

没等长穗靠近,那人的小厮就自报了家门。

那名同赵元齐长得一模一样的男人,名唤元崎,是北凉国的三皇子殿下,也就是北凉送来南荣的质子。

随着他的身份爆出,众人纷纷四散,生怕元崎的落水与自己牵上关系,毕竟他要出了什么事,就是国与国之间的交涉。

这个时候,只有长穗能站出来稳住局面。

“船上有大夫吗?”长穗询问船上的管事。

管事面色煞白,没想到小小一艘画舫竟能聚齐公主和南荣质子,忙点着头,“有的有的,已经派人去找了。”

很快,大夫急匆匆赶来,在一番急救后,元崎闷哼一声从口中呛出水来,意识有了复苏。

“醒了醒了,人醒了!”

那名小厮都要被吓死了,忙抱住人,“殿下,您总算醒了!”

元崎眼睛半阖着,喉咙疼痛暂时说不出话,被打湿的头发一缕缕黏在脸上,胸膛起伏不定。他颤着眼睫模糊看到围在四周的人群,似乎有一名绿裙少女站的极近,正同他说话,可他耳中淌着水痕,什么也听不见。

“殿下,您怎么了!”

“您不要吓平安啊……”

视线变得越来越模糊,元崎脑袋一歪,很快又晕了过去。

好像……有些不对劲。

长穗靠得近,注意到元崎脖间留着浅浅红印,看不太真切,总之有些奇怪。未免人多眼杂传出什么不好的谣言,长穗命人先将他送回了船舱,除了大夫不准任何人靠近。

她已经完全忘了慕厌雪的存在。

随着大夫去了元崎所在的房间,大夫在诊断后为他开了药,说是呛水窒息导致的昏迷,没什么大碍。

长穗站在门前,没让路,只是盯着这位年老的大夫看,“还有呢?”

还看到了什么?

大夫被她看的发毛,很快反应过来,结结巴巴道:“殿、殿下放心,质子殿下只是呛了水,今日草民什么也没看到,什么也不知道。”

长穗默了瞬,解下腰上的钱袋抛给他,“下去吧。”

随着房门重新闭阖,屋内只剩了长穗与昏迷不醒的元崎,她走近坐到榻前,很轻易便看到他脖颈上的红印子,还有的地方泛着浅浅淤青。犹豫了下,长穗抬手微微下拉他的衣领,于是那些淤青变得更为明显……这是掐痕!

元崎的落水不是意外。

是有人掐住他的脖颈,将他推入了水中?!

看着元崎这张与赵元齐一模一样的面容,长穗陷入了沉思。

一模一样的面容,同为北凉皇子,又来南荣为质,她险些忽视,这一世慕厌雪来南荣的原因,就是为了看望他国久病卧榻的质子殿下。

这些联系看似散乱,却又一环扣一环,实在有些微妙,让长穗很难不多想。

她想,前世的赵元齐是她的死对头,是桓凌登帝路上的绊脚石,还是暮绛雪半路的盟友。总之恶事做绝又蠢又毒,唯一的可取之处是助她报复了慕厌雪,这样的人,无端出现在这一世,是巧合还是慕厌雪的刻意安排?他在其中又会扮演怎样的角色呢?

细细回忆这具躯体的记忆,打从她有意识起,便没见过这位北凉来的皇质子,据说人病弱不堪缠绵床榻,极少出来见人。

这是长穗与他第一次的见面,没想到却是在这种情况下。

“咳咳……”几声轻咳传出,昏睡的元崎又醒了。

虽还是赵元齐的脸,但不知是不是病弱的缘故,他脸颊凹陷下巴瘦削,看起来比慕厌雪还要弱不禁风。颤动着长睫,他缓缓看清坐在榻旁的人,发出沙哑难听的声音:“你……”

他缓了口气,轻飘飘问着:“你在做什么?”

长穗这才想起,自己的手还拽在人衣襟上。面对赵元齐这张脸,她很难生出什么愧疚礼貌,甚至难以把他当人,更别说是男人。

手也不拿下来,她又把他的衣襟往下拽了拽,指着他脖颈上的掐痕问:“这怎么回事?”

元崎颦起眉头,大概是被长穗大胆无礼的举动气到,张嘴就是剧烈的咳嗽,只能吐出单音节,“你!你……”

门外忽然起了嘈杂声,像是平安在阻拦什么人,“大人,公主殿下不让人进去,您……”

砰——

房门被人从外面推开,因动静太大,两人同时望了过去。

只见一身玄袍的男子衣摆荡动,无视阻拦直接闯了进来,泛冷的目光扫入室内,在看到长穗时,他眉目一松快步朝她走来,“穗穗……”

正要说什么,他的眸光忽然滞住,长穗顺着他的视线看去,是她拽在元崎衣领上的手。在他的拉扯下,元崎本就松垮的衣衫更为凌乱,露出骨感分明的锁骨,上面垫着长穗的手腕。

慕厌雪抬手抓住了那只纤细的手腕。

很冰凉的手指,像是在冷水中浸泡了数遍,圈住长穗的手骨没用太大力气,却也不容拒绝。他将长穗的手从元崎衣襟上拉起,又带着她起身拥入怀抱。

不顾躺在榻上的元崎,他搂住她的腰身,声线很温和,“四处寻不到你,我很担心。”

这下换长穗咳嗽了。

微微将人推离,她解释:“久等你不归,就出来寻你,恰好撞见元崎殿下落水。”

慕厌雪嗯了声:“我知道。”

发生这么大的事,自然瞒不过他的眼睛,不然他也不会直奔这里而来。随着长穗的提醒,慕厌雪才将目光放在元崎身上,语气不冷不热,“殿下还好吗?”

元崎吃力坐起身体。

抬手拢好衣领,他沙哑的嗓音听不出情绪,“放心,死不了。”

慕厌雪像是听不出他的阴阳怪气,“下官已通知宫中派人来接,还望殿下安心静养,明日我再去看您。”

不知是不是长穗的错觉,她感觉元崎的脸色更白了。

之后,元崎已疲惫为由,将他们两人请了出来,当着慕厌雪的面,长穗也没问出什么有用信息,只能下次再找机会询问。她倒是好奇元崎对慕厌雪的态度,“他好像不太喜欢你。”

“你们在北凉有仇吗?”

慕厌雪牵着她的手,“先前关系还不错,后来……”

不知想到了什么,他顿了下,唇角弯起浅淡弧度,“大抵不满我成了穗穗的驸马。”

长穗了然。

她想,北凉大概没人会希望他们惊才绝艳的慕公子成了南荣的赘婿,这是北凉的耻辱。长穗哼了声:“你们北凉人不会都在偷偷骂我吧?”

慕厌雪笑了声,纠正:“如今我已南荣人。”

在成为长穗驸马的那刻,他就不再归属于北凉。

长穗不知该说他是有自知之明,还是冷情凉薄。

闹了这么一出,画舫开始往岸边靠拢,长穗期待的铁水打花终是没有看成。他们从元崎房中出来,没走几步便与楼长风迎面相遇,“慕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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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好巧。”

楼长风不咸不淡同慕厌雪交谈了两句,转而将目光对上长穗,“公主殿下。”

他的年龄要比长穗和慕厌雪都大一些,但因喜好穿浅衣,衣品又偏向年轻些的公子,所以看起来同他们差不了几岁,五官端正仪态矜贵,放眼望去,也是能让人一见倾心的俊美公子。

不过因为传信一事,长穗不太敢同他对视,只是微微颔首。偏偏楼长风不肯放过她,“殿下也是来看火树银花的吗?”

长穗只能硬着头皮和他交谈,“是啊。”

“可惜看不到了。”

楼长风自然也知道了元崎落水一事,便顺势问着:“元崎殿下还好吗?”

长穗正要回,慕厌雪便用力捏了下她的掌心,自然的将话题接过,“已经无碍,多谢楼大人关心。”

想想也是,就算是关心元崎落水,也该问与元崎关系更近的慕厌雪,直接问她实在有些冒失。不知是不是长穗敏感了,她总觉得今日的楼长风对她格外热络,当着慕厌雪的面,他是在故意挑衅,还是……

与楼长风道别后,长穗没忍住,回头看了他一眼,没想到又与楼长风的目光撞了个正着。

她心里咯噔一声,不由生出不好的预感:这个楼长风……不会查出是她偷偷助他夺了尚书之位吧?!

掌心又被用力捏了下,长穗回过神来,听到慕厌雪冷淡的声线:“要下船了。”

他们原本要留在船上过夜的,但因元崎落水,宫中的人来接他回宫,所以两人早早回了公主府。

当夜,慕厌雪在折腾她时格外用力,连串的印子从皮肤中透出,格外贪恋她的眼睛。长穗被他绵密的亲吻弄的睁不开眼,忍不住推了他一把,“不要亲了……好痒……”

慕厌雪抓住她的手指,含在口中轻轻咬了下,低低问着:“为什么要去扯元崎的衣服?”

长穗有些意识不清,断断续续回着,“他的脖子……”

“嗯?”

指尖又被咬了下,长穗模糊回着,“有掐痕。”

她去扯他的衣服,是想看清元崎脖子上的掐痕,让他说出落水的原因,可惜被慕厌雪打断了。

交代清楚了缘由,慕厌雪该是信了,所以没再继续追问,他转而问另一个问题,“那为何要盯着楼长风看?”

“因为……”长穗险些就将心里话说出来。

她是不太清醒,被慕厌雪折腾的又累又困,转不太动脑子,但她还没有完全失智。到嘴的话又吞了回去,长穗逐渐恢复清醒,“因为——”

慕厌雪抓住她的手指,与她十指相扣。

他还在等着她的回答,见她拖拖拉拉半天说不出原因,压身吻向她的唇角,惩罚性轻咬,“因为什么?”

他势要逼问出个所以然来。

长穗越来越清醒了,掀着湿漉的眼睫弯起弧度,“因为……他好看呀。”

“唔……”话音落,长穗的唇瓣便被人用力堵上,将所有的夸赞又堵回肚子里。

如漂浮在水面的轻舟,小舟摇摇晃晃被掀翻入水,泛起的涟漪时深时浅时重时轻,如同长穗发出的轻吟,相辅相衬缥缈动人。水上还在下着暴烈的雨水,终将小舟溺入了水中。这一通折腾下来,小舟只感觉浑身湿漉散了架,忍不住求饶,“你……你够了……”

无缘无故发什么疯。

长穗将身体蜷缩起来,想要逃离慕厌雪的束缚,又很快被拉回怀抱。或许,她是知慕厌雪因何发了疯,微微平复着呼吸,她主动勾住慕厌雪的脖颈下压,“你该不会是……”

不敢放过一丝一毫的表情变化,长穗感受到自己剧烈的心跳声:“慕厌雪,你该不会是吃味了吧?”

醋她与元崎亲近,不满她一直盯着楼长风瞧,如今这番激烈举动,更是在嫉妒她夸旁的男人好看。

慕厌雪的手臂撑在她的身侧,低垂着眼睫与她对视,对她的话不承认,却也没有反驳。他眸中极为细微的情绪变化被长穗捕捉,像是阴郁天的雾霾,很快又被眼睫遮挡。

轻轻抚着长穗被亲肿的唇,慕厌雪低哑道:“我只是,不愿你盯着旁人看。”

长穗终于确定,慕厌雪对她生出了占有欲。

一切,都在她的计划之中。

“……”

元崎落水的事并未引起什么水花,第二日,慕厌雪下朝后去看望了他,元崎说自己是无意落水。

他只字未提脖间掐痕的由来,大抵是不信任慕厌雪,所以慕厌雪也没有多问。对南荣而言,不管元崎在这里过得好不好又经历了什么都不重要,只要他人能活着就好。如果他真的意外身亡也无所谓,毕竟,北凉只是南荣的附属国,这么多年的质子交换未废,说明他们始终没有反攻南荣的实力。

元崎被留在南荣的那刻,便是北凉的弃子了。

长穗总觉得这件事还有蹊跷。

据她所知,元崎虽是质子,但因桓凌的特意交代,所以宫中无人敢欺负他,哪怕住在偏僻宫殿,宫中的一应物品皆按南荣宫制,那些倨傲的世家公子最过分也不过是当面嘲讽他两句,无人敢对他动手。

所以,缠绵病榻极少见人的皇质子,为何要忽然出宫游船,还恰好失足落水,被救起时发现脖颈有掐痕,偏又什么都不说?

长穗准备亲自查查这件事。

趁着一个明媚午日,长穗入了宫。

她原本想先见见桓凌,再去寻元崎,谁知刚走到御书房门口,便听到里面有人着急道:“御医!快去传御医!”

“陛下,您怎么了?”

“不要吓老奴啊……”

守在门外的人慌慌张张跑去寻御医,都顾不上同长穗行礼。

长穗心里一咯噔,几步迈上台阶,一把推开御书房的大门,“皇兄!”

御书房中,奏折散漫的堆满案几,平日里端坐查阅奏折的桓凌,此时趴伏在案一动不动,一旁的老太监吓得手指哆嗦,躬身试图将他扶起来。

“发生了何事?!”长穗快步走过去,颤着手将桓凌扶起,发现他面容苍白唇角挂着血渍,已然晕了过去。

长穗不敢置信的抬手去擦桓凌的唇角,确定那血是从他的口中溢出,有些失控大吼,“阿兄怎么会吐血!”

这个时候,老太监也不敢再隐瞒长穗,“这些日陛下的身体一直不好,时常咳血失眠,但、但一直瞒着不让告诉您……”

今早上朝还好好的,之后一直在御书房看奏折,期间还唤了几位大臣前来议事,其中一位就有慕厌雪。在他们离开后,桓凌端起茶盏饮了一口,紧接着便是剧烈的咳嗽。

“老奴也是听到陛下咳嗽的太厉害,才推门进来查看,未曾想还没靠近,陛下就、就咳血栽倒在了御案……”

御医很快赶来,一群人小心翼翼将桓凌抬到了榻上。

长穗原以为桓凌是中了毒,却被御医告知:“并未中毒。”

一直以来,都是张老来为桓凌请脉,对他的身体情况最为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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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前长穗也经常去御医院,张老总说桓凌身体康健,没想到竟是在糊弄她,“既然没有中毒,那究竟是怎么回事?!”

想起前些日桓凌的低咳,长穗眼眶有些发红,那时她竟没意识到,桓凌病了……

张老自知瞒不住了,只能实话实说,“陛下是从三年前出现的咳症,之后越演越烈出现咳血晕厥之症,这些年来御医院用尽了法子,始终束手无策……”

其实是有些办法的,那便是罢朝休养,按照御医说的法子按时服药,说不定能抑制咳症。可,桓凌是国君,他一日不处理朝政,御案上就会积满奏折,更何况是直接罢朝?

到时朝堂怎么办?百姓怎么办?南荣怎么办?长穗又该怎么办?

长穗紧紧咬住唇瓣,未曾想桓凌的身体竟差到了如此地步,难怪他会催促她选驸马,难怪要着急清理朝中蛀虫,他是在为长穗的未来铺路,他自知他的时间不多了。

尽管张老说的很委婉,但长穗还是听出他的话外之意,桓凌是积劳成疾,如今已是油尽灯枯之兆,他们能做的只有尽可能填补灯油,却没办法阻挡蜡烛燃烧熄灭。

坐在榻前,长穗紧紧握住桓凌的手,深感无望。

没想到重来一世,她依旧护不住桓凌,花了好大的力气才找回声音,“还有多久?”

张老为难,“这……”

“如实说!”

张老叹了声气,“尽下官所能,最多也只有三年。”

前提是,桓凌不能太过操劳。

长穗轻轻呼出一口气,在心中默默计算着,三年,她必须在三年内完成任务,这样才能终结这个凡世,助桓凌从这具油尽灯枯的躯体中离开。

“这件事,不能再让第五个人知道。”目前知道桓凌病情的,除了桓凌本人,只有长穗、张老,和跟在桓凌身边的老太监。

张老微微躬身,“陛下早料到了会有今后,下官知道该怎样做。”

老太监擦了擦泪,也跟着出声;“今日公主殿下入宫,陛下甚悦,特准殿下留宿宫中,至于外面那些宫人……老奴会让他们闭嘴。”

长穗没再说话,只挥了挥手让他们退离,也没功夫去找元崎探什么消息了。

她在宫中陪了桓凌整夜,留宿宫中的消息是老太监派人知会的公主府,慕厌雪大概让人给她捎了什么口信,长穗不想听也没心情听,甚至都吃不下饭。

桓凌是在半夜恢复清醒的。

服过药后,他的脸上逐渐有了血色,见长穗趴在榻边眼眶发红,叹了声气,“都知道了?”

长穗哭了太久,这会儿已经哭不出来了,她抽着鼻子恶狠狠道:“若我今日没有入宫!若我没有刚好撞见!你还要瞒到我什么时候!”

桓凌摸了摸她的头发,“已经没想瞒多久了……”

他现在的情况很不稳定,再瞒下去对长穗不利。

他没有子嗣,皇室宗亲也多数死在上一任帝王的夺位中,如今放眼望去,能接住南荣这个重担的竟无一人,“穗穗,皇兄听说你近来同驸马相处极好。”

长穗抬着湿漉漉的眼睫,望向他,“皇兄想说什么?”

桓凌咳了声:“我实在放心不下你,也不愿将南荣交到旁人手中,若可以的话,皇兄希望你能有自己的子嗣,若是男孩,我会立为王储,尽可能活的再久一些,为你们挑选能臣良将辅佐,将安稳的南荣交到你们手中……”

这是桓凌最早的计划,后来因长穗与慕厌雪的不合,他早已放弃,是近来才又新起。

想了想,他又说另一个法子,“若你想要王位,也不是不可,只是穗穗,这样你就要辛苦一些。”

他并不想长穗走他的老路,也知自己的妹妹,心软良善并不适合当南荣的女君。

“还有呢?”长穗想,桓凌定还为她准备了第三条路。

桓凌闭了闭眸,低声道:“我为你培养了三千精锐,我出事后,若你不愿留在南荣了,他们会护你离开此地,为你准备好新的身份,任你去任何你想去的地方。”

这是他能想到最好的办法了。

这也是他身为一个兄长的自私,大乱当前,他身死后无暇顾及太多,只能尽可能保护妹妹的周全。

“若我都不满意呢?”

桓凌苦笑,“就知你难哄,所以趁着我还有命活,会再多想些让你满意的法子。”

可长穗只想让桓凌活着。

就只想让他活。

“若你想不出让我满意的法子,就不要离开我,好不好?”

桓凌怔了下,无声揉着长穗的头发。

他们都知,无论怎样回答,都已于事无补。

幸好第二天是休沐日,桓凌可罢朝休养一天,长穗不肯离开,便替他查阅筛了一部分无用的奏折,还一定要盯着桓凌把药喝光,让他苦笑不得。

他开始赶人,“你再不走,慕厌雪该找来宫中要人了。”

以慕厌雪敏锐的观察力,这个时候,他绝不能与桓凌见到。用过午膳后,在桓凌连声的催促下,长穗只能不情不愿的踏出宫门。

绿珠得到消息,早早就守在了宫门前,见人出来,忙迎了上去,“殿下您可算出来了,怎得就突然留宿在宫中了呀?”

她说着府中事,“宫里派人传来消息后,驸马爷都没用晚膳,今晨险些就要入宫寻您了。”

看来她出宫是对的。

长穗上了马车,见里面空荡荡的并无人影,问:“他呢?”

绿珠回:“得知您要回来,驸马爷本要亲自来接您的,结果正赶上刑部的大人抱着公文上门,只能让奴婢来接您了。”

如此,刚好。

“那我们现在回府?”绿珠也跟着上了马车。

长穗靠坐在椅背上,撩袖看着腕上的冰花手链,轻轻吐出一个“不”字。

“啊?”

“不回公主府。”

绿珠疑惑,“那咱们现在要去哪儿?”

长穗将早已想好的答案念出:“去南风馆。”

慕厌雪对她已经生出占有欲,她同他装了那么久的恩爱夫妻,事到如今,也是时候换副嘴脸了。

第62章 反向攻略08

“……”

受北凉那边的影响,南荣民风开放,倡导男女平等,女人既可为官为帝,也可如男人般流连秦楼楚馆。

在嫁给书生前,左媛的坏名声皆源于贪色无度,花心滥情。所以当她对书生许下一生一世一双人的誓言时,书生信以为真,满心以为自己是左媛命中的真爱,妄图在百年之后,全一段王城风流贵女为爱收心的佳话,却没想到左媛死性难改。

她真正被人唾弃,都是成婚后的所作所为。

长穗现在要做的,就是要学习左媛蹬鼻子上脸、给脸不要脸的作死行径。

这王城中的南风馆,便是为女人们开的快活地,其馆中乐子同男人们流连的青楼无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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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卖身卖艺的多为俊秀小倌。

“殿下,您真的要去?”

“殿下,驸马爷还在府中等着您呢。”

“殿下,殿下……”

等绿珠亲眼看着长穗踏入南风馆,都不敢相信这一切都是真的。

长穗去的是王城中最大、最奢华的南风馆,楼馆呈半月状,一进去便是一座巨型莲蓬高台,一名身穿绯衣的纤瘦男子正坐在高台中央抚琴,左右旁侧还有两名男子在吹箫合奏。

还未入夜,这个时辰馆中人并不多,台下只坐着三三两两结伴而来的姑娘。大多数客人都在包厢,小厮们托着吃食穿梭在楼廊,不时敲门而入,乍一看还以为这里是什么饭馆。

长穗站在场中,驻足听着高台上的琴声,没听出什么好坏,跟在身旁的鸨母热情招呼,“客官是坐堂还是包厢?”

长穗是第一次来这儿,哪懂这个,她咳了声,面无表情,“有何不同?”

鸨母道:“坐大堂只能点清倌,公子们卖艺不卖身,客官您可欣赏台上演出,也可砸钱点中意的公子上台为您献艺。至于包厢嘛……”

穿扮的花枝招展的鸨母捂扇一笑,冲着她眨眼,“高墙隔音,屏风做挡,自然是想做什么,都可以~”

简单来讲,新手可以先从大堂适应,心野了再入包厢开发新乐趣。

“那我当然是要……”

台上的琴声忽然停了。

长穗的目光被吸引,看到三名公子起身缓缓行礼,台下有嬉笑的姑娘摘下珠串配饰扔上了台,还有甚者直接砸了银钱。清倌接了谁的打赏,自然下来陪谁喝酒谈天,虽无什么过分举动,但凑近些摸摸小脸喂几口吃食,却足够暧昧引人遐想。

话音一转,长穗笑眯眯改了口:“我坐大堂。”

因为桓凌的病症,她原是准备干票大的,直接同慕厌雪撕破脸,但她忽然想到,毫无征兆的刺激会缺少怒气积压,很可能会达不到她的预期效果。

更何况她突然的变脸该会引来慕厌雪的怀疑,倒不如学左媛那般,一点点拉扯慕厌雪的底线,每次来南风馆被抓,她都发誓承诺痛哭求着原谅,紧接着再犯,从心虚求原谅过度到敷衍大胆,不断拉低着他的底线,拉到他再也无法容忍的地步——

任务结束。

只是这么想想,长穗的心就剧烈跳动起来。

她心中稳了主意,告诉自己这么久的恩爱夫妻都演过来了,不差再多演几天。走到如今这步,她只能让火烧到熄不灭的程度。

“客官这边请。”鸨母殷勤引长穗落座,在大堂为她挑了处好位置。

身为南荣最尊贵的公主,长穗平日并不高调,也不喜花里胡哨穿金戴银的衣裙,所以王城中能认出她的人并不多。鸨母虽不知她的身份,但整日跟在这些官贵小姐们身边混,自然一眼便看出长穗非富即贵,这是又来了条大鱼。

“快,把好茶好食都端上来。”鸨母小声吩咐小厮,食单都没往上呈。

原要登台献艺的小倌也被紧急拉了下来,替换成馆中最为好看受欢迎的清倌花魁。

“殿下……”绿珠站在椅后,还试图劝。

“嘘。”长穗托腮坐在位置上,百无聊赖看着莲蓬台,“别说话,听曲儿。”

这次登台的只有一人,身披月白华袍披散着长发,手中空无一物,脸上覆着半张面具。不知从何处起了乐声,男人扬动袖袍,随着乐声缓缓起舞,竟是名舞倌儿。

长穗还是头一次见男人跳这么柔美的舞,不由来了兴致。

绿珠瞪大了眼睛,也是头一次见这稀罕物,劝阻的话吞回口中,呆愣愣盯着莲蓬台上跃动的身姿。

一主一仆就这么被台上的舞倌儿吸引了目光,都没注意到馆门传来的吵嚷声,直到有人坐到了长穗身旁,淡淡问了声:“好看吗?”

台上的舞倌跃空抬腿,轻飘飘的月白舞衣上挂满流苏,随着动作颤动摇晃。抬手覆在脸上的面具,男人摘下间面容又被扬动的衣摆遮挡,等衣摆坠落,那张面具又被戴回了脸上,把面容遮挡的严严实实。

“穗穗。”

期间,身旁的人又把话重复了一遍:“好看吗?”

长穗正等着舞倌儿摘面具,被烦到摆了摆手,“别吵,你不会自己看吗?”

绿珠也觉得有被打扰到,艰难移开目光,她正要看看是谁这么不识趣,非要在这个时候打扰她们看乐舞,偏移目光,绿珠看到坐在隔桌的玄衣男子,乌黑的发垂在肩后,男人侧颜清俊鼻梁高挺,不正是她刚刚念叨的驸马爷吗?!

“!!!”他怎么追来这儿了?!

看着不远处欲言又止面色难言的鸨母,又看向还在专注盯着台上看的主子,绿珠轻咳了声,企图吸引长穗的注意力。

长穗没有察觉。

台上的男子再一次摘了面具,依旧同先前那般,袖袍遮面,欲露不露。这次长穗隐约看到了他的侧颜,不知是不是眼花了,长穗那一眼似乎看到了……

桓凌。

她的阿兄。

心情下沉,长穗的思绪不由又被带回南荣王宫。桓凌虚弱同她交代后事的模样历历在目,她该让他安心的,可她实在没办法按着他所铺下的路走。

思绪越飘越远,长穗有些担心,若桓凌知晓她又开始折腾慕厌雪了,会不会忧思过度加重病情?

不行,这件事必须瞒着桓凌!

“咳咳……”身后的咳嗽声越来越重,绿珠也不知怎么了,一脚踢上她的椅子。

目光从台上收回,长穗打算给绿珠倒盏茶润润嗓子。侧身,她的余光扫过对面,似乎坐了个人。长穗心不在焉拿起茶盏,正要撩袖去拎茶壶,迟疑了一瞬,猛地抬头。

“!!!”长穗的错愕比绿珠只多不少。

她想过慕厌雪会找来,但没想到他来得那么快,“你怎么会在这?!”

应该问,他来这儿多久了。长穗刚刚只顾着出神,完全没发现身边多了一个人。

慕厌雪一直看着长穗,见她终于发现他的存在,微微弯解释:“见你久久不归,我放心不下,便出来找你。”

只是他没想到,会在这种地方找到他的妻子。

垂睫,接过长穗手中的茶盏,慕厌雪替她完成刚刚未完成的事,撩袖帮她在茶盏中倒满了水,又推了回来,“喝罢。”

长穗僵着手接过。

本该递给绿珠的茶,被她浑噩捧起,不等凑近嘴边,就听身旁人贴心提醒着,“小心烫。”

到底是晚了一步,长穗已经把水吞入了口中。

不得绿珠反应,一旁的慕厌雪已经起身接过茶盏,扣住长穗的下颌颦眉命令,“吐出来。”

长穗只感觉口腔中火辣辣痛着,吞咽不得间,她下意识把水吐出,茶盏中冒着滚烫热气,有几滴溅水渍到慕厌雪的手背。

“把嘴张开。”见长穗的嘴巴都被烫红了,慕厌雪扣着她的下颌又往上抬了抬,俯身凑近,细细检查她有没有受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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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穗还没从疼痛中回神,嘴巴就被慕厌雪用手指撬开,露出里面的贝齿舌尖,还被他用指腹轻轻扫过。有冰凉的触感抵在她的舌面,长穗被刺激的又疼又痒,没忍住轻轻舔了下。

慕厌雪动作一顿,抬眸看向她,“疼?”

含了一大口热茶,怎么会不疼!

长穗眼中冒出泪花,纯粹是疼的。

意识到两人这样的动作实在有些不雅,她急忙去掰慕厌雪的手,却被他反抓住手腕,“别动。”

用帕子轻轻帮她擦了擦唇角,他温声说着:“现在说话可能会疼,回去我帮你上些药。”

大厅中的乐舞还在继续,并非只有长穗这一个客人,但像慕厌雪这般相貌比馆中公子们好的男客人着实不多,所以他一进来,便吸引了太多目光。

此时慕厌雪站在长穗身前,修长的身影将高台遮挡严密,阴影覆拢下,长穗视线受阻,只能看到慕厌雪一人。

“那……”音调拖长,他似乎在斟酌什么,顿了下询问:“穗穗是想现在回去,还是想等看完乐舞再决定?”

作为她的夫君,慕厌雪并没有表现出应有的愤怒质问,不仅能心平气和为她倒茶、关心她的烫伤,竟还问询她打算什么时候回去。若她说看完再走,难道他还要在这陪她一起看?!

“唔。”长穗哪还有心情待下去,口不能言,她指了指大门。

起身间,她看到慕厌雪站在原地未动,以为他没明白她的意思,正要伸手拉人,忽然看到慕厌雪拽下腰间的玉佩放在桌上。

“出门太急,忘了拿钱袋。”他解释。

长穗整个人都看傻了。

这算什么?!

妻子出来吃吃喝喝玩男人,做人夫君的代付银钱哄回家?!她怎么不知道慕厌雪能大度到这个地步?!

“走罢。”慕厌雪牵住了长穗的手。

在他们从鸨母身边经过时,长穗看到,鸨母望着他们的目光怪异又复杂。

“……”

因为烫伤,长穗暂时没办法说话,所以并未解释她因何会去南风馆。

她是有些故意在的,故意引慕厌雪误会,故意想看他的反应,可慕厌雪表现的实在太平静,他不主动问,长穗更是没办法开这个口,只能沉默着装哑巴。

晚些趁长穗沐浴的时候,慕厌雪出去了一趟,再回来,他手中多了一个托盘,上面摆着一些瓶瓶罐罐,还有一块湿帕。

“漱口了吗?”见长穗从浴房出来,他又点燃了几盏灯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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