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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见吴琦冷冷一笑:“沈司业,我听说祁王对家父一直有所不满?”

沈聿道:“小阁老说笑了,祁王曾当着陛下的面,夸赞元辅公忠体国,是社稷之器,不知什么人胆敢造谣生事,离间君臣?”

此话表面上是称赞吴阁老,暗中却在警告吴琦,祁王毕竟是祁王,别忘了君臣之分。

吴琦的目光变得愈发阴沉,可沈聿一句话将他堵的哑口无言,说什么都会落人口实,只得话锋一转:“听说你是七岁能诗,名气比巡抚还大,可巧了,国初时也有这样一位神童,不惑之年便招来杀身之祸,活活冻死在诏狱中。”

沈聿面无殊色:“所以啊,下官从来不敢以神童自居,只是害死那位神童的人,一年后以谋逆论处,被判凌迟,小阁老也不要拿来类比的好。”

“你……”吴琦冷声道:“我倒要看看你们如何收场!”

言罢,拂袖而去。

郑迁自他身后而来:“你又何必与他起口舌之争?”

沈聿道:“学生就算低声下气也不会免于报复。他已经疯了,索性让他再疯一点。”

既然双方已经正面开战,相互对喷也是题中应有,吴琦如今踩在皇帝的忍耐极限上来回蹦跳,多么好的机会,当然要助他一臂之力。

聊完公事,郑迁问他:“你家那小皮猴子呢?似乎有日子没见了。”

沈聿笑道:“在家祸害拙荆呢。学生今日要去国子监,没空带他。”

郑迁颔首,又低声提醒道:“近来还是少把他带出来,或者在家里,或者送到王府呆着。吴琦是个更子疯子,不知会做出什么丧心病狂的事,祁王府毕竟有侍卫看守,比其他地方安全。”

沈聿面色一沉,虽说吴琦眼下还没到孤注一掷的地步,但是还是要防患于未然,他朝恩师深施一礼,感激他心细如发的提醒。

今天翰林院休沐,王府也不必上课,但他下午在率性堂有一场讲学,为八月份下场参加秋闱的监生讲授破题思路。

沈聿本想把怀安带着,塞到堂下旁听,谁知他昨天嚷着要休假,就没有跟来。他似乎对休假这件事格外在意,天天嚷着要求双休,不知是哪里来的想法,沈聿遍读古籍,也未见有此先例。

不过看在儿子最近功课完成的不错,赶巧今天怀铭怀远也休假,他还是慷慨一把,多给了怀安一天假。

话分两头,怀安带着陈甍表哥来到郝家胡同的童书馆外,与世子在此碰头。

陈甍一脸懵懂的朝荣贺行礼,荣贺拉住他的胳膊,颇为热情的说:“怀安的兄弟就是我的兄弟,好兄弟之间不兴这套!”

二话不说,拉着陈甍的胳膊往童书馆的大门里走,陈甍更懵了,指指自己又直直荣贺,看向怀安,表情仿佛在说:我跟他很熟吗?

怀安只在后头无奈的笑,世子这家伙虎是虎了点,倒是自来熟,而萌萌表哥最怕自来熟……

跟在后头进了院子,环顾四周,院墙已被修补完好,还加高了半尺。

院子里,瓦匠正在换地砖,新买的地砖一摞摞的码放在墙角,用篷布盖着防雨水,怀安煞有介事的检查一圈儿——其实他什么也不懂,装腔作势罢了。

工匠们见是三个孩子,理都没理,闷头继续干活。

还是长兴从主屋迎出来,他最近在工地呆的久了,像土里滚出来猴子,咧着嘴对怀安一行打招呼:“公子,贺公子,表少爷。”

他的身后,两个小厮正在收拾旧家具,缺胳膊少腿桌椅的索性拆了,码在角落里准备当柴火,完好一些的擦干净,堆在厢房等着派用场。

怀安登上台阶,笑着招呼道:“不错不错,大伙儿辛苦了,今天提前把活干完干好的,每人多发一角银子做赏钱!”

众人欢呼:“谢谢小公子!”

这时候也没人拿他当孩子了。

“对了!”怀安对荣贺说:“我给自己取了个马甲号,叫’许三多’,以后在外面就用这个名字。”

荣贺觉得很有意思,马甲号,就像小说里行走江湖的诨号:“那我也取一个……我娘姓刘,那我叫’刘斗金’,日进斗金!”

“好名字!”怀安赞道。

陈甍听着直皱眉,这都什么跟什么呀……

正当他尴尬的用脚尖在地上碾了个坑,便见两个小伙伴齐刷刷的看向自己。

满目期待。

第84章

陈甍挤出一个勉强的笑:“不是很有必要吧……”

怀安十足认真的说:“有必要!表哥, 你是读书人啊,马甲号很有必要!我记得表婶姓王。就叫王善财,怎么样?”

陈甍:……

荣贺捧场高呼, “怀安你真是太有才华了!王善财,以后我们就是兄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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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善财…呸,陈甍内心是拒绝的!可他还没张嘴,就被荣贺勾住了脖子, 薅着就往外走。

“又……又干什么去?!”陈甍有种被劫上贼船的感觉。

“去城郊,看看有没有不愿回乡的流民,招几个伙计回来。”荣贺道。

怀安又安排长兴:“去街上采购一批被褥、锅碗瓢盆, 回家搜罗一批衣裳, 不用太好, 干干净净就行。”

来到前院, 正见郝大爷在院子里晒太阳,春寒料峭,他晒得瑟瑟发抖……

不是他愿意呆在外头, 是两个婆子在拾掇他的屋子, 不让他进屋。怀安安排他搬到二院厢房里住,一来腾出倒座房给伙计们当宿舍,二来厢房采光好, 住得舒服。

先前小厮胆敢碰他的东西, 统统被他拿扫帚撵出来,怀安没办法, 一大早跟娘亲借了两个粗壮婆子, 三两下就把这干巴老头儿从屋里扔了出来, 还很好心的扔给他一把破竹椅。

郝大爷一点辙也没有,瞪着两个鼓鼓的眼泡坐在竹椅上生闷气。

怀安一看, 这还了得,忙令人从屋里那一床被子盖在老头儿身上,让他暖和的生闷气,可别冻出风寒。

郝大爷俩眼铜铃似的盯着怀安看,忽然打了个饱嗝。

荣贺觉得老头儿怪有趣,上前问候:“郝大爷,您早饭吃好了?”

郝大爷侧侧耳朵:“什么……媳妇儿跟人跑了?”

荣贺:……

“别闹,小孩儿家家的哪来的媳妇?”郝大爷笑道。

“我是问您,是不是早饭吃撑了?”荣贺的声音又高了三分。

“什……什么,媳妇儿要生了?!”郝大爷两眼骨碌碌的在荣贺身上打量,啧啧称奇:“小伙子,人不大,有点东西啊。”

荣贺瞪眼:“我……”

怀安差点就笑疯了,连陈甍都憋的直哆嗦,荣贺撸起袖子龇着牙就要跟老头儿拼命,踢腾着两腿被两个小伙伴儿一左一右架了出去。

“多大点事儿,看急的。”郝大爷笑呵呵在他身后的说:“年轻人,就是沉不住气。”

“别拦着我,我要扣他工钱!”荣贺气呼呼的。

“好了好了,别跟老头儿一般计较。”怀安笑道:“咱们这个书坊还指望他的手艺活儿呢,只要他好好活着,怎么都行。”

说罢,将荣贺塞进了马车。

花公公收起杌子,命车夫启程,后头跟着骑马着便装的两个王府侍卫。

云青观外的粥厂,依旧挤满了流民,他们是等待开春返乡的那批,天气再暖和一点就要踏上返乡之路了。

但与平时不同的是,他们今天不是在排队领粥,而是围在云青观的院墙底下,围观一张告示。

人群中有人推出一个少年来:“喜娃子,你识字,你来给大伙儿念念。”

少年黝黑精瘦,浓眉大眼,站到了人群最前面,大声念:

“招工告示,城内书坊拟招力工两人,月钱一两,青壮者优先;印刷工十人,月钱一两五钱,学徒两人,月钱一两,识文断字者优先。一日三餐管饱,安排家眷住宿,有意者请进观内左转至临时报名处报名。”

短暂的安静之后,人群骚乱起来,众人窸窸窣窣的讨论着告示的内容。

“力工我知道,什么叫印刷工?”有人问。

“就是印书的。”有人道。

“书?”人们又是一阵讨论声,这些人中的大多数,一生只见过一本黄历。

“印书也需要专门招工?工钱还这么高?”

“当然了,书可贵着呢。镇上的廖秀才家就有很多书,我爹给他家当长工的时候,光晒书就晒了整整两天。”

“啊?”众人交头接耳:“这么多!”

刚刚将喜娃推出来的老人,趁乱拉着喜娃说:“快,孩子,你识字,快进去问问。”

喜娃道:“可是……我想回家。”

又有一位大叔劝他:“你爹娘都没了,这么远的路,就算能活着回去,以后一个人怎么过啊,你到这家当学徒,管饱管住还有工钱,这是老天爷给你活路呢!”

喜娃被乡亲连推带搡的推了出去,一步三回头的往云青观大门而去。

老人朝他摆手催促:“去,快去!”

院子里搭起一座遮阳棚,已有十几名青壮汉子在力工的招工摊子前排队,花公公带着两个侍卫从中挑选。

另一边桌子后面坐着怀安三人,挑选伙计和学徒,因为要求识字,过了半晌才稀稀拉拉来了五六个人。

荣贺拿出一段文字要他们读,能流利通读者就可以留下来,不要求他们识太多的字,可毕竟要跟书本打交道,睁眼瞎必定是干不来的。

喜娃小心翼翼的走到桌前,尚算流利的读完一段文字。他们村里从前有个在外经商的族亲,捐了学田和村塾供族里的小孩子读书,他有幸读了最长的时间,直到老家闹旱灾,跟着父母外出逃难。

怀安对这个少年很是满意,十三四岁年纪,面相上老实本分,识字又多,很适合给郝大爷当徒弟。

陈甍要他报上姓名年龄和原籍,在本子上做好记录。

片刻,一个三十多岁的男子牵着两个女娃过来问:“俺来当伙计,能带着两个娃不?她们乖巧的很,吃的也不多。”

陈甍看了怀安一眼,怀安道:“可以!”

荣贺遂拿出那段文字给他念,磕磕绊绊,连猜带蒙,倒也勉强读了下来。

男人有些难为情的说:“小时候扒在私塾外面偷学的,写的不好。”

“叫什么名字?”陈甍问。

“孙大武。”他说着,又报上年龄和籍贯。

陈甍让他去喜娃他们那边稍等。孙大武高兴坏了,招呼两个孩子:“大丫二丫,跟爹走。”

“哎?等等!”荣贺突然叫住他:“我是不是见过你?”

孙大武像颗钉子似的定在了原地。

怀安此时也觉得他有些眼熟:“那个……那个荷包!”

两个人记性都不太好,此时才想起这个孙大武,就是当日在湖边抢了荣贺的荷包,被怀安打翻在地的男人。

孙大武此时也想起来了,扑通一声跪地:“是小人一时糊涂,冲撞了贵人们!”

“你先起来。”荣贺命人将他扶起来站在一边。

有犯罪前科……这就让人有些为难了。

怀安提议命人去流民中做背调,调查一下这个孙大武的为人。小太监去了半晌,回来低声说:“此人名声还算不错,没做过什么坑蒙拐骗的事,从前在城内打过很多零工养活两个女儿,还没拿到工钱就被顺天府撵到城外来了。”

怀安沉吟片刻,又问孙大武:“你既然想留在京城,为什么不去流民村屯田?”

孙大武有些迟疑的说:“一旦去了流民村,老家的地就要被村里收回,万一朝廷反悔再将流民村的地收走,我们就什么都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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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

原来是朝廷朝令夕改,不受百姓信任。

三人凑头合计了一下,怀安觉得,不能因为一件事否认一个人,谁还没个走投无路的时候,要不是荣贺盗窃祁王的宝贝引发宗室捐银,这些人能否活下来都是个问题。

荣贺红了脸白他一眼:“哪壶不开提哪壶。”

怀安佩服孙大武,是因为他到任何地步都不等不靠,拼命想办法活下去,而不是卖儿卖女。

看着两个小女孩忽闪着大眼睛,三人还是决定将他留下来。

他们一气儿招了十个伙计,两个长工,还有一个喜娃,加上他们的家眷将近二十个人,在城外雇了一辆大车,将他们拉回城里。

小厮带着男人们去澡堂洗澡,防止虱子跳蚤带进新屋里,婆子带着女人和孩子在后罩房冲洗干净,发给新的衣裳,都是从家里临时拿来的旧衣裳,浆洗的很干净,虽然不太合身,却是他们一年到头最好的衣裳了。

洗完澡换好衣裳,长兴领着大伙来到前院吃饭。灶房还没开火,街口的包子铺送来十屉包子,有荤有素,还有一锅熬开了花的大米粥。

包子限量供应,倒不是怀安小气,是怕这些长期吃粥度日的人一顿吃的过饱,引发急症。

大伙风餐露宿一年,靠官府施粥最多是不饿死,白面包子只有在梦里出现过,登时狼吞虎咽起来。

长兴一边为他们添粥,一边劝:“慢点吃慢点吃,晚上还有,管够。”

吃饱了的孩子们在院子里疯跑,这一天简直就像过年。

长兴又向所有人交代:“携带家眷的住在三院,单身一人的住前院通铺,今天大伙儿的任务是把屋子打扫干净,以后要及时通风,饭前便后洗手,咱们是书坊,斯文之地,不得污言秽语、不得斗殴……”

毕竟是集体宿舍,大多还是围绕卫生安全方面做出要求。

怀安,荣贺和陈甍在耳房里喝彩,这里被怀安改造成一个茶室,作为洽谈区,以便日后接待客人、商业洽谈之用。

陈甍不解的问:“城内也能招伙计,或许比流民还可靠,为什么非要到城外去招?”

怀安道:“城里的人过得再差,也是在天子脚下,总能找到营生做。这些流民马上要赶路回乡了,路上又不知要饿死病死多少,能帮一个是一个吧。”

陈甍恍然大悟,本以为他们因为贪玩跑到城外来,原来是因为这个。

荣贺道:“可惜能做的只有这么多。”

怀安拍拍他的肩膀:“总有一天我们可以帮到更多的人!”

两人找到了新的人生目标,握着手郑重点头。

看着新招的伙计们因为一顿饭,脸上洋溢出的满足的笑容——他们所求不过是三餐吃饱而已。

陈甍感动的热泪盈眶,别看这俩人平时叽叽呱呱不靠谱,其实都是心地纯良的孩子,宅心仁厚,济弱扶贫……

“斗金啊,我觉得你把工钱定高了,我爹的长随每月也只有二两。”怀安道。

“三多啊,你再好好看看,明明是你把餐标定的太高,两荤一素像话吗……我皇爷爷都只吃素。”荣贺道。

“啊?”怀安惊呼:“宫里的御膳连肉都没有?”

荣贺点点头,其实他跟祖父也不熟,并不知道宫里的一餐素席花费巨甚,还以为真的只有青菜豆腐。

怀安默默将自己“打卡御膳”的心愿在心里划掉。再看每月的固定开支,好像确实高了那么一点。

“吃的比皇帝好……僭越了僭越了!”遂用铅笔在本子上划拉一通:“那就把两荤一素改成一荤两素,白面馍馍改成杂面窝头,白米稀饭改成杂米稀饭。”

陈甍:……

“我觉得可行。”荣贺又重新捋了一遍账目:“善财,你怎么看?善财……善财?你怎么不说话呀善财?”

第85章

陈甍感动不过片刻, 就见两个黑心小老板算计着克扣伙计们的伙食,还擅自给他取名叫善财!

读书人的名讳很金贵,等他弱冠之后有了表字, 除了尊长可以对他直呼其名,平辈只要不是仇人,都是要称呼表字,以示对对方父母的尊敬, 日后有了一定的地位或声望,还要取一个号,同辈只间就只能称“号”, 不再称表字, 以示对对方师长的尊敬。

字号字号, “字”是师长取的, “号”是有了一定地位后,自己给自己取的,哪有小伙伴之间随意取名号的?还叫善财?从前他们家大黄狗的名字都比这个雅致。

有辱斯文啊有辱斯文!

不过看在他们年纪小, 不跟他们一般见识而已。遂闭眼装死, 不理他们。

两人都是二皮脸,受人白眼习惯了,嘻嘻哈哈两声, 又研究起拆了院墙的正房, 该如何设计工序流程,才能实现更高效的印刷。这一点需要郝大爷共同商讨, 长兴便去叫已经挪到厢房的老头儿过来开碰头会。

郝大爷早已过了后世退休的年纪, 在这个年代已称得上长寿, 精神尚算矍铄,只是耳聋眼花, 神奇的是一听见与雕版印刷相关的话题,立刻变得耳聪目明起来,轻易不发言,发言必一针见血,比怀安想象的还要厉害。

谈完话,怀安给他下了结论:“选择性失聪,不影响返聘。”

书坊里有这样一位“定海神针”,何愁赚钱大计不成?

怀安又命长兴:“把喜娃叫进来。”

长兴转身出去,带着喜娃进来。喜娃正是抽条的年纪,营养不良导致骨瘦如柴,挑着一件不太合身的短衫,像一根细长的挑衣杆。

怯生生的攥着衣角,躬身道:“东家。”

“郝大爷,这是给您找的学徒。”怀安大声说:“伺候您的衣食住行。”

“什么?小伙子喝酒不太行?”郝大爷道:“不太行得练啊……”

怀安心想,又来了。

荣贺抱着胳膊靠在椅背上,哼一声:“我看这老头儿脑子不太清醒,要不让他去看大门儿,再找一个新的雕版师傅吧。”

怀安还没应声,便见郝大爷弯曲的脊柱突然支棱起来:“学徒好哇,年轻能干!”

怀安偏头窃笑。

见喜娃站在原地不知所措,还是陈甍提醒道:“喜娃,赶紧磕头拜师吧。”

喜娃跪地便拜:“给师傅磕头。”

郝大爷挠挠头,有些不知所措。五十年前他来到郝家当学徒,签的是十年活契,生死疾病,一听天命。可他拿起刻刀,一刻就是五十年。年轻时穷困潦倒讨不上媳妇,后来有了手艺涨了工钱,看上的姑娘早已经嫁人了,媒人再来说亲也提不起劲头,传宗接代更是扯淡,他打小被卖,连祖宗姓啥都想不起来了。

雕版技艺难度大,五年到十年方学会刻字,更不用说难度更高的版画。在他看来,像喜娃这样的孩子,还不如学门别的手艺,打铁或者当厨子,三四年就能出师,趁年轻多赚点银子才是正办,学雕版那是坑了他。

不过郝大爷跟木板刻刀打了大半辈子交道,一心只在钻研技艺,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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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雕点东西就心慌,让他收徒弟他不乐意,让他看大门儿他更不乐意!

两害相权,就只能祸害徒弟了。

陈甍见郝大爷半晌不说话,以为他吝啬绝技,怕教会徒弟饿死师傅。便对郝大爷道:“您放心吧,即便喜娃出师了,一样给您养老送终,书坊里依然有您一间屋。对不对,喜娃?”

喜娃连自己拜的哪门子师都没搞明白,气氛渲染到这个地步,只能跪在地上信誓旦旦的大声说:“我给您养老送终!”

郝大爷一捂耳朵:“喊那么大声儿干嘛。”

陈甍又将郝大爷面前的茶水递到喜娃手上,让他敬茶。

郝大爷又是半晌不言语,直到喜娃的手臂举得发酸,颤颤巍巍,青绿色的茶水泛起圈圈水花,他才接了过来,喃喃道:“手不稳当。”

陈甍就当他答应了,又对喜娃道:“以后要听师傅的吩咐,让做什么就做什么,不许忤逆不许顶撞。”

喜娃怯生生的应着。他仍不太明白自己来的是个什么地方,反正这三位东家里,只有陈甍看着像个正经人,听他的准没错。

盖屋常见的工种里头,属瓦工脾气最大,但因为怀安先前许下的一角银子的赏钱,工匠们态度十分积极,完成的又快又好,刚过午后,就将正房及院子里的地砖更换一新,木匠做好了门窗,粉刷匠刷好了墙漆,只差打一批合用的家具了。

拿着怀安给的赏钱,工匠们兴高采烈的告辞离去,嘴里商量着切二两肉、沽半斤酒云云……忙前忙后的小厮和婆子们也各有赏银,个个欢天喜地,合掌念佛。

伙计们各自去了住所,自己安顿自己,有事让长兴招呼。

……

陈甍提醒怀安要赶在申时前回家,世子更应该早点回王府。

怀安一想也对,老爹回来看到他们不在家,指不定晚上又要如何盘问,便交代一番长兴和小厮婆子们,收拾书包,打道回府。

荣贺带着一干随从护卫上了马车,郝家胡同距沈家不到二里地,两人是走着来的,此时也要走着回去。

一路说说笑笑——怀安一直说呀说,陈甍只是笑笑——他们穿街过巷,东游西逛,还顺道给许听澜包了最喜欢的点心。

抄近道穿过一条胡同时,陈甍看到街边粉墙上仍贴着发黄了的旧告示,那是年前顺天府下令驱赶流民出城的告示。

他忽然想到一个问题:“这些伙计都是流民,没有地方开具的官凭路引,万一朝廷再下令驱赶出城,可怎么办呢?”

怀安一愣,确实啊,得想个办法解决员工的户籍问题,这时代又没有居住证,总不能让他们签卖身契吧?

“这事儿得找县里府里解决,对吧?”怀安问。

“嗯。”陈甍道:”但不是每个当官的都像叔父那样随和,我们两个小孩子,只怕连衙门户房都进不去……”

怀安想,他连王府都进得,县衙府衙也一定有办法进。

正说着话,迎面三个身穿短衣,手执木棍麻绳的市井打手拦住了他们的去路,正看着他们冷笑,面目狰狞。

胡同里僻静没有行人,这三人恐怕早就盯上他们了。陈甍登时寒毛骤起,将怀安拦在身后:“你们想干什么?!”

为首一个打手掏出一沓五颜六色的麻袋,在怀安眼前晃晃:“小孩儿,喜欢什么颜色的麻袋呀?”

怀安一脸惊讶对陈甍道:“真不愧是大城市啊,搞绑架的服务都这么到位,居然让我自己选麻袋?!”

陈甍强自镇定,与对方交涉:“三位兄弟,我们与你们素无冤仇,为何拦我们的路?”

“小孩儿!我们要抓的是他,劝你别多管闲事!”为首的打手道。

“表哥,你太有礼貌了。”怀安拍拍陈甍的肩膀,指着他们骂道:“你们算哪个位份上的东西,也敢挡小爷的去路?知道小爷是谁吗?敢碰小爷一根手指头,让你们全家死光光!”

对方打开画轴看了一眼,与怀安的脸对了对,另一人凑上去一看:“就是他,国子监司业的小儿子。”

另一人道:“五品官儿的儿子,也这么大口气了?”

怀安一听……还真知道啊,忙赔笑改口:“你们认错人啦!我姓许,不姓沈!”

一边说着,一边拉着陈甍往后溜。

三个打手狞笑一声,提起木棍,一拥而上。

“快跑!”两人撒腿便往胡同外跑。

没跑两步就被撵上。怀安正经跟老爹练了三年功夫,虽然被人拎了起来,空中也要一通拳打脚踢,表示自己的愤怒。

陈甍冲上去咬住打手的胳膊,后者一声惨叫,飞起一脚将他踹倒。

正在这时,胡同口跑进两个人高马大的汉子,二话不说,迎面冲上来便是一顿激战。

怀安趁机逃脱,揉着被抓疼了的肩膀,扶起摔倒的表哥,着急的问:“你没事吧?!”

陈甍捂着被踹的生疼的腰,摇摇头,站起身。再看打得火热的双方,唏嘘后怕。

冲上来的两个人高马大的汉子是他们新招的流民,是一对兄弟,一个叫何文,一个叫何武。

怀安今天身上带的现银多,又将来时带着的小厮婆子留在了书坊,所以叫两个力工护送他们一程。

但是这两人太敬业了,走到哪里都是横眉怒目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生怕让东家觉得这份工钱给亏了似的。店铺老板们还以为是上门砸场子的。

怀安便叫他们远一点跟着,不要吓到街坊,于是才有了刚才那一幕。

事实证明,怀安让他们跟着,是极其明智的决定。两人从逃离故土走到今日,为同族争夺生存资源,大大小小打了无数群架,京城地面上厮混的市井流氓又岂是这种人的对手。三下五除二,三个短衣打手就被打倒在地 ,抱着胳膊腿哎呦哎呦直叫唤。

怀安气不过,上前狠狠踹了为首之人一脚,给表哥报仇:“如此不堪一击,还学人绑架!?说!谁派你来的?不说,我就把你的耳朵割掉,再把眼睛挖出来!”

打手冷哼一声,闭眼装死。

何文扔掉短程半截儿的枣木棍请示该怎么办。

怀安又不可能真挖他们的眼睛,拍拍身上的土:“送顺天府。”

“哎,是!”两人手脚麻利的用绳子将三个地痞流氓捆缚,穿成一串,往顺天府衙而去。

第86章

怀安昂首阔步走在熙熙攘攘的长安街上, 他心情好极了,这是三个打手吗?这就是三张进入府衙的门票啊,见到曹知府, 他就可以攀攀交情,拉拉家常,抱抱三品大员的大腿了!

他和陈甍在前面走,身后的何文何武推搡着三个市井打手, 引得路人纷纷侧目。

“那不是姚老三他们吗?”有人认出了他们。

“就是他们!仗着他爹是吴家的奴仆就欺行霸市!”

“他们也有今天!”

沿街店铺的掌柜伙计、路边摊贩都冒出头来,不明情况的过路行人也驻足观看,讨论声逐渐变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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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不等怀安几人明白怎么回事, 什么烂菜叶子臭鸡蛋从四面八方飞来, 挂了三个地痞满身。

怀安一面抱头躲避, 一面嚷着:“叔叔婶婶大爷大娘们, 瞄准一点,不要误伤啊不要误伤!”

街坊们这才停止了物理攻击,对这两个为民除害的孩子道谢称赞。

怀安扫掉肩头的菜叶子, 吩咐何文何武快几步赶路。

谁知到了府衙, 刑房书吏告诉他们,这事儿归大兴县管,不能越级上报, 要到县衙去。当然, 府衙不会拒绝百姓的诉状,不过受理后一样要将卷宗派到下面的县衙去。

怀安道:“算了, 我们直接去县衙报官吧。”

大兴知县是老爹的同科, 过年时还曾送来拜帖呢。京县知县与京府知府一样, 比地方省份的府县要高一级,是正六品。有道是县官不如现管, 在人家的辖区做生意,抱紧父母官的大腿,也是很有必要的。

念及此,他伏在陈甍耳边道:“小萌哥,我们分头行动……”

……

县衙的公差比府衙上心的多,尤其怀安道明自己的身份后,他们旋即去了三堂,直接禀报知县陆炜。陆炜闻讯,悚然一惊,光天化日之下,意图绑架朝廷命官的儿子,这还有没有王法!

人治社会的特点就在于此,凡是平民百姓的纠纷,只要不涉人命,再大也是小案,凡是牵涉到品官、权贵的案子,再小也是大案,必须特案特办,优先处理。

陆炜立刻命班头将人犯收押候审,将报案的孩子请进三堂来。

怀安随着公差的指引来到三堂,眼见一个蓄着短须的清瘦中年人站在堂中,穿着藏青色的直身,外套毳毛大氅,显然是到了申时正准备下衙回家的。

怀安连忙下拜:“拜见县尊。”

陆炜打量眼前的孩子,只见他穿着剪裁得体的锦缎棉袍,眉目清隽,唇红齿白。遂堆出一脸笑意,将他一把扶住:“怀安吧?自家子侄不必多礼,快快起来。”

怀安也不是真心想拜,除了过年他都带不给爹娘磕头的……闻言立刻顺杆爬,拱手作揖执子侄礼:“小侄拜见世伯。”

“好好好,这个礼伯父受了。”陆炜朗笑一声。

怀安自来熟惯了,攀住陆知县的胳膊,扶他在一旁椅子上落座:“伯父,小侄此来是想跟您说件事呢。”

陆炜以为他要说被人绑架的事,坐下来正色细听。

谁料怀安却说:“小侄在郝家胡同开了家书坊,以后还要请伯父多关照呀!”

陆炜面带诧异,上下打量这个半截儿高的孩子:“你……你开书坊?”

怀安神色如常的点点头,仿佛是吃饭喝水一样稀松平常的事。

陆炜转念自嘲,人家家里一屋子神童,七八岁开书坊或许并不是什么稀奇事呢。

便做关切状:“是以你的名义开的?文书齐全了没有?”

怀安摇头道:“是以家人的名义,文书都全了。只是遇到一点小麻烦,还想求伯父帮忙。”

陆炜蹙眉道:“可是那三个市井流氓给你捣乱了?”

怀安摇头:“这倒是两码事,他们绑架我,应该是冲着家父去的,烦劳伯父好好审一审。”

“这是伯父职责所在。”陆炜答应的轻松,神情却愈发凝重。

京城的父母官尤其难当。皇亲贵戚、高官显宦多如牛毛,大街上扔块砖头都能砸出一个六品以上的官员,这些人一旦作起妖来,知县难免头大如斗。

就拿当今的小阁老吴琦来说吧。十年前,他还是个刚刚弱冠的纨绔子弟,带着一群登徒浪子、地痞流氓在京城地面上横行,在闹市上飞马扬鞭,鞭笞挡路的百姓,□□妇女,敲诈勒索,无恶不作,库房里关于吴琦的卷宗足有一人高,他的前任,前任的前任,都拿他没有办法。吴阁老的涛涛权势之下,谁敢碰吴琦一根寒毛。

十年后,小纨绔摇身一变成了部堂高官,靠满腹的阴谋诡计成了他爹的好帮手。

彼时吴浚如日中天,还能压得住他的性子,后来权力膨胀、利欲熏心,逐渐失去控制。

指望吴阁老大义灭亲?显然是不可能的,老来得子,视若珍宝,只有一次又一次无奈之下的包庇纵容而已。

京城地面上,如果有人敢在街头绑架朝廷命官的儿子,用脚指头都能猜得出,吴琦又在搞恐怖袭击了。因为吴琦向来不讲祸不及父母妻儿的“道义”,谁若是得罪了他,指不定就要全家遭殃。每次出了这样的事,县衙府衙都会头大如斗,相互推诿,最后只得平息苦主怨愤,大事化小……

可这一次的袭击对象是他的同科,国子监司业沈聿。几乎可以想见,这孩子要是真出了什么意外,翰林院的翰林、国子监的监生集体上本,一人一口唾沫都能把他淹死。

“伯父,伯父?”怀安伸着小手在他眼前晃晃。

陆炜回过神,又恢复了方才的和悦:“走吧,伯父送你回家去。”

怀安十分恳切的发出邀请:“伯父,耽搁您下衙用饭了,小侄心里过意不去,已经在隔壁明月楼备席,请您务必赏光。”

陆炜以为自己听错了,一个八岁的娃,他说他要请客?

怀安见陆知县将信将疑的样子,认真点了点头。

陆炜啼笑皆非,再要推脱,这家伙像个粘牙的糖,缠得人头大如斗。被缠得没了办法,只得答应下来,先带他去明月楼吃饱,再将他送回家去。

席面简单精致,但并不铺张。有道是“三代为官始知穿衣吃饭”,陈甍也是大家出身有眼界的孩子,世事洞明,一通百通,备席这种事情上必定不会掉链子。

趁着席间气氛刚好,怀安重新接上方才的话题:“伯父,小侄刚刚话还没有说完。”

怀安以茶代酒,先敬了陆知县一杯。陆炜被他小大人儿的样子逗乐了,竟满饮一杯,道:“你但说无妨。”

怀安道:“我们从京郊招募了十几个流民当伙计,连带家眷共二十人,他们没有京城户籍,也没有地方路引,伯父能帮忙解决一下吗?”

陆炜显然松了口气,这件事比起绑架案来,简直不值一提。本朝户籍制度虽然严格,但那是国初的情况,距今快一百多年过去,流动人口逐渐增加,户籍管理早已不复往昔。

“这样吧,我给你写个条子,你明天直接命人拿去户房,给你的伙计办寄籍。”陆炜道。

怀安大喜过望,虽然不明白什么叫寄籍,但从字面意思看,大抵是长期离开原籍,在寄居地落户的一种方式。

遂命小二端上笔墨,当场让陆知县开字条。二十个人的户籍就这样简单解决,怀安心里一颗石头落了地,以茶代酒,叠声道谢。

……

申时正,同样是沈聿下衙的时间。

回到家里,发现妻子在前院徘徊。

沈聿两大步并几个小步进门,问道:“怎么了?”

许听澜显然面露急色:“你儿一早去了郝家胡同迟迟不回,我派车去接,车夫回来说他早已经离开了。前院的小厮都已经派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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