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60(2 / 2)

江楼月 清淮晓色 38871 字 10个月前

所谓言出法随、口含天宪,不过如是。

如果这是南方九百世界,景昀想找江雪溪的神魂碎片,就可以借助秩序之力,要容易很多。

景昀无情地指出:“飞升仙人所任官职,不得与其出身世界相关——如果我出身南方九百世界,现在掌管的就是另外的世界了。”

慕容灼久不任职,早已淡忘了种种条例,闻言恍然大悟:“对啊!”

她顿了顿:“你师兄的神魂碎片是不是不在这里?”

景昀微露失望:“是。”

还没等慕容灼字斟句酌地开口安慰,景昀已经蹙眉道:“接下来可能有点麻烦。”

慕容灼善解人意道:“皇宫里有强者坐镇,潜进去是有点麻烦……”

与此同时景昀说:“镜湖行宫我没有去过,位置不大好找……”

慕容灼的话说到一半,停了下来,茫然道:“不是先去皇宫吗?”

景昀摇摇头:“先去镜湖行宫,师兄的神魂更有可能在那里。”

慕容灼一头雾水,她直到现在都没弄清镜湖行宫是个什么地方。只知道景昀列出了三个最有可能的地点,镜湖行宫是其中之一。

“镜湖行宫是什么地方?”慕容灼问,“你师兄不是在皇宫里出生的么……嗯?”

她的目光忽而一顿,把自己问到一半的问题忘记了:“等等,你师兄的姐姐,为什么姓商?”

景昀疑惑道:“什么?”

短暂的诧异后,景昀若有所思,神识从石碑上一扫而过,果然只见石碑上镇国和颐长公主七个字后,跟着‘商素’二字’。

石碑上并没有刻意省略姓氏,如惠帝齐臻,定国侯齐宁。于是慕容灼理所应当地把商当做了姓,诧异道:“你师兄厌恶厉帝,因而改随母姓,章怀太子姓齐,长公主姓商,明明是一母同胞的兄弟姐妹,怎么还各不相同?”

景昀哦了一声:“商素是公主的名字,她没有姓。”

慕容灼奇怪道:“没有姓?”

景昀回过头,朝前走去,慕容灼连忙跟上,只听景昀淡淡道:“因为厉帝废黜了她的公主封号,将她贬黜为庶人,直到齐臻登基,才再度追封她为镇国公主。”

她微一思忖,又严谨地补充:“公主不是孤例,不止是她,端静皇后和章怀太子,同样被削除封位,死后简薄下葬,都是齐臻登基后追封的。”

慕容灼下意识道:“只有你师兄……”

景昀说:“只有我师兄,从来就没有得到过封位,自然也没被削过。”

作者有话说:

开始揭晓师兄的出身经历啦!

第54章 54 谒金门(八)

◎江雪溪的母亲,曾经是齐国的皇后。◎

景昀第一次听江雪溪提起他的亲眷, 是在她拜入凌虚道尊座下后,一个惊醒嚎啕的深夜里。

凌虚道尊性格使然,他没什么架子, 比起师尊更像朋友, 从来没有长辈的样子,所以师徒之间的感情一直很好。但他这种性格不是没有弊端,景昀入门不久, 凌虚道尊就心很大地闭关去了,把年幼的景昀丢给江雪溪来养。

景昀年幼时,本性中冷淡的一面就已经初露端倪。她不是个合群的孩子,父母足足生有六个子女,前面有伶俐聪慧又是父母第一个孩子的长姐、父母寄予厚望希望能顶门立户的长兄,还有和父亲同月同日生辰的三姐, 以及备受宠爱的幼子。

在这种情况下, 即使景昀是家里最小的孩子, 受限于她的性格,也很难获得父母过多的关注。但事实上,景昀是六个儿女中最受宠爱的那个,父母对她的关注不但分毫未少,反而最多。

年幼的女童再如何早慧, 也不可能意识到父母的宠爱背后隐藏着什么。她无忧无虑地度过了四年千娇百宠的岁月,而后在那条即将倾覆的日行舟上猝不及防, 直面了父母最□□的私心。

那不啻于一把没入她肺腑的钢刀。

所有人都以为她年纪小, 过分的沉默只是因为在妖兽潮中惊吓过度。她父母的诛心之举固然可恨, 但这孩子才四岁, 能懂什么呢?

这种误解也有景昀天赋太好的缘故, 她被带回道殿后, 立刻成了各路长老真人哄抢的对象,最后凌虚道尊凭借地位胜出,很迅速地把她带回了云台,之后立刻闭关去了。

旁人统共没见过她几次,除了洒扫云台的弟子能隔着很远偷看她几眼,要和景昀多说几句话都没机会,自然也不会发现她的问题了。

只有江雪溪意识到了不对。

一个深夜里,江雪溪从藏书阁回来。或许是冥冥之中有所感应,他朝游廊相反的方向走去,绕过大半个云台,停在了景昀的房门前。

深夜寂静,游廊两侧的夜明珠照亮了房门前的空地,江雪溪立在柔和明亮的珠光里,静静等候了许久,直到女童嚎啕的哭声渐低,几近于无,才抬手轻轻叩响了房门,唤道:“师妹,是我。”

善于克制对于心智成熟的成年人来说,无疑是一项有用的能力。但对于幼小的、稚拙的孩子而言,往往意味着痛苦的累积。

江雪溪推开房门,打开雕花的立柜门,黑暗中他看见柜子的角落里,蜷缩着一个小小的身影。

年幼的景昀抬起头,面颊上泪水纵横。那张总是毫无表情的稚嫩面容上,此刻写满了惶然悲切。

她赤着脚,眼眶红肿,小小一团缩在柜角,那幅模样非常可怜。

江雪溪立在柜门前,陷入了刹那的沉默。

他望着柜子深处缩成一团的师妹,目光有片刻的恍惚。仿佛透过眼前这个小小的身影,望见了另一个惊惶年幼的身影。紧接着他伸出手来,柔和地道:“来,阿昀。”

江雪溪把景昀从柜子里挖出来,拧了块手帕给她擦脸,倒了杯甘露等着景昀慢慢喝完。然后把哭累了的小女孩抱到床上盖好被子,问景昀:“睡得着吗?”

景昀怯生生地攥住他的衣角,摇了摇头。

江雪溪在床边落座。

月光溶溶如水,自窗外倾泻而入,为他侧颊镀上了一层寂寥的银光。他半边身体映在月光里,半边身体却隐没在床前屏风投下的巨大阴影中。

这个晚上,尚且年少的江雪溪给他睡不着的小师妹讲了个故事。

“你知道齐州在哪里吗?”

景昀茫然地摇

【请收藏文学网,努力为您分享更多好看的小说】您现在阅读的是文学网提供的《江楼月》50-60

头。

江雪溪道:“从中州道殿向东,化神境全力御剑,三日可以抵达,如果愿意再多走一日,便可以来到齐州最富庶的城池,那里是齐国的京城,叫做齐都。”

那是江雪溪的故乡。

江雪溪的母亲,曾经是齐国的皇后。

之所以要加上‘曾经’两个字,是因为皇后薨逝后,皇帝废黜了她的后位。

皇后姓江,闺名至柔。父亲告老前官至太子太傅,素有清名。江皇后十五岁那年,先帝替太子齐澈聘娶江至柔为太子妃。几年后皇帝驾崩太子齐澈登基,太子妃依循旧例晋封皇后。

‘至柔’取自‘天下之至柔,驰骋天下之至坚’。江皇后确实对得起这个名字,她为东宫正妃时,便以贤德著称,不但将东宫打理妥当,亦能参谋政务、提出见解。

无论从哪方面看,江至柔都是个非常完美的太子妃。

太子齐澈却很厌恶她。齐澈登基时,甚至一度动起了另立皇后的心思,朝臣们大力反对,才不得不遵循旧例立太子妃为皇后。

——但从以后发生的事来看,如果江至柔当初被贬斥为嫔妃迁居别宫,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皇帝做太子时,还要摆出一幅礼贤下士的英明模样。事实上最初他比起他的父祖两代昏君,确实很有明君风范,因此皇帝登基之初,除了弄出一件意图贬斥太子妃的争端,其他时候朝臣们还是很满意的。

然而,皇帝这幅明君的面孔,只艰难维持了不到两年。

坐稳帝位后,皇帝本性中残暴多疑、纵情享乐、嗜血冷酷的一面尽数暴露了出来。登基第二年,他下旨选秀,采选六百秀女入宫,在齐都大兴土木,开始修筑行宫。

群臣劝谏,皇帝却置之不理,甚至变本加厉。朝政全都抛下,日日乔装打扮外出嬉游,看见美貌女子,也不管情愿与否,是否出嫁,尽数抢回宫中。

当时有个性情刚烈的美人,大骂天子无德,抵死不从一头撞死在金殿上,皇帝大怒,要将她全家下狱处死。

江皇后正怀有身孕,前去劝谏,皇帝恼怒,收回了皇后统领的戍卫,将江皇后禁足宫中。

齐国皇后别称‘小君’,有资格参与御门听政,可以代替皇帝批阅奏折,拥有自己的戍卫——尽管皇后戍卫的人数受到了很大的限制,但这毕竟是小君权力的一部分,是皇后地位的象征。

皇帝剥夺江皇后戍卫之权,正如抽在皇后脸上的一记响亮耳光,明晃晃将他对皇后的不满昭示天下。

江皇后自幼跟从父亲,学习为臣之道。她并不闲置皇后的权力,反而积极前去顺兴门参与御门听政,为皇帝出谋划策,在皇帝任性行事时上表劝谏,而这恰恰是皇帝最厌恶的。

他需要的皇后不是妻子、不是臣子、甚至不能是人,而应该是一条温顺的狗,伏在他的膝头谄媚讨好,百依百顺,但这恰恰是江皇后不可能做到的。

江皇后被禁足后,皇帝行事愈发变本加厉,从前他只是像父祖一样荒淫,现在已经开始滥杀朝臣,只要敢在他兴头上行使劝谏职责的朝臣,轻则贬斥下狱,重则满门抄斩。

皇后被禁足的太过仓促,只来得及匆匆令宫人朝她的一双儿女传话,要他们小心谨慎,明哲保身。

没有皇后从旁斡旋劝谏,仅仅三月之后,皇帝携美人在宫外嬉游时,公然放出鹰犬扑击闹市,致使踩踏死伤无数。而皇帝高坐酒楼之上,看着下方闹剧哈哈大笑,随侍心中不忍,委婉劝谏,皇帝大感扫兴,不快至极,竟要将其满门抄斩。

江皇后所出嫡长子,太子按捺不住,前去求见皇帝,意图求情。皇帝大怒,扬言要废黜太子。

当年皇帝登基时欲贬斥皇后,尚且需要在朝臣的压力下低头,但现在已经不需要了。更何况,也没有朝臣敢于劝谏了。

臣子死谏之所以有用,是因为大部分皇帝都顾惜声名。哪怕皇帝的父祖,昏庸归昏庸,到底也还要几分颜面。可如今帝位上这个疯子不同,他是真敢把劝谏的忠臣全家送到地下去的,哪里还顾惜什么声名颜面,只管自己随心所欲。

太子被废,幽禁府中。

三月后,皇帝宠妃郑昭仪进言,说太子心生怨望。皇帝恼怒,竟不派人查证,便将太子赐死。太子的同母妹妹和颐公主跪在郑昭仪宫外苦苦恳求,终究没能挣来回旋的余地。

太子被赐死的那日,江皇后早产了。

她承受着长子被杀的巨大痛苦,挣扎了一日一夜,生下了幼子。此后血流如注,女医欲入内诊治,江皇后却不准,只命人去请皇帝。

她拖着油尽灯枯的身体跪在皇帝脚下,鲜血浸透了半边地毯,将所有人赶了出去,因此也就没人知道皇后和皇帝说了什么。只知道皇帝离开后不久,皇后就薨逝了。

有人猜测皇后恳求皇帝善待她的儿女,因为皇后薨逝后,皇帝没有将新生的五皇子交给任何一个妃嫔抚养,反而令和颐公主照顾弟弟。

但这个理由并不太站得住脚,因为皇后死后,皇帝剥夺了她一切死后哀荣,将发妻最后一点尊严都踩进了地里。如果皇帝真的还愿意听取江皇后的恳求,没有道理对皇后刻薄至此。

不过江雪溪倒是觉得,江皇后确实为自己的一双儿女恳求了皇帝。

在他还没有离开皇宫的时候,姐姐曾经不止一次反复叮嘱他:不要出现在皇帝面前。

这是江皇后在生命尽头留给她们姐弟的最后教导。

江皇后留给女儿的话并不多,因为和颐公主赶来时,江皇后已经到了回光返照的时候了。她抓着女儿的手,眼底没有半分光亮。

“我这一生,想要当贤臣贤后,却不能劝谏君王;身为女儿,令父亲忧愤而死;做了你们的母亲,却无力保护孩子……和颐,你们姐弟要活着。”

皇后的眼泪从眼角大滴大滴滚落:“我尽了为臣为妾的本分,纵然今日丧命,也不因此而后悔,但……但我的孩子,母后只想让你们活下来,不要像母后一样去触怒皇帝。”

和颐公主失声痛哭。

皇后道:“母后知道你痛恨郑氏,我也恨她,她出言陷害你的兄长、我的延儿,若可以的话,我恨不得生啖其肉。但郑氏只能出言挑唆,却不能动摇皇帝的心意,如果皇帝对延儿没有杀心,那么郑氏即使舌灿莲花也没有用——所以,你不要试图报复,皇帝对延儿有杀心,对你们也不会有半分慈爱。今日能杀延儿,明日就能杀你们姐弟,不要做多余的事,不要让他想起你们。”

“要千百倍的恭顺,要远远避开皇帝的视线。活下去,我的和颐。”皇后的手越来越冷,眷恋地最后望了一眼女儿稚气未脱的小脸,又望了望身旁啼哭的襁褓婴儿,“母后希望你们都能活着,但是如果他们真的连一个没有母亲的嫡出皇子都容不下……那你保护自己就够了,不要做多余的事,不要害了自己。”

她的手猝然跌落,头偏向一侧,没了气息。唯有眼睛还睁着,睁得很大,凝望着和颐公主,眷恋的神色还残留在脸上。

和颐公主失声痛哭,皇后身旁,新生的五皇子同样扯着嗓子开始嚎啕。

公主把襁褓中的弟弟抱进怀里,脸埋在襁褓中,泪水长流。

【请收藏文学网,努力为您分享更多好看的小说】您现在阅读的是文学网提供的《江楼月》50-60

第55章 55 谒金门(九)

◎建议和明天那章一起阅读◎

江皇后叮嘱和颐公主避开皇帝的视线, 这确实是深知皇帝秉性的金玉良言。

——皇帝心性乖戾残暴,行事全凭喜恶,追求享乐肆无忌惮, 很少过问朝政, 却仍然能将大权牢牢把握在自己手中。凡是胆敢劝谏阻拦他的人,无论朝臣宗亲,都一概严刑处置甚至下狱抄斩。但只要能逢迎取悦他, 皇帝也从不吝啬高官厚禄、珍稀宝物的赏赐,因此尽管皇帝动辄杀人,许多妃嫔朝臣两股战战,却仍然有更多人前仆后继地出现在皇帝面前。

他忙着作乐、忙着杀人,要做的事情太多了,后宫三千佳丽, 前朝小人幸臣, 占据了皇帝绝大部分时间。因此只要和颐公主姐弟二人远远避开皇帝视线, 不被他想起来,在皇帝的注目时兢兢业业扮演一条乖顺的狗,足以提心吊胆地存活下去。

江皇后和他夫妻多年,对皇帝的了解无人能出其右。她自己没有办法为了性命就弯腰折节谄媚求活,但她已经失去了一个孩子, 她无论如何不希望自己年幼的女儿和新生的幼子再丢掉性命。

失去母亲和兄长的庇护后,和颐公主一夜之间长大了。

她听从母亲临终前的教导, 带着襁褓中的五皇子避居长乐宫。平时寸步不出宫门, 偶尔听到皇帝二字立刻露出恭顺濡慕的神色, 就这样提心吊胆地熬到了五皇子三岁。

原本齐国皇子皇女新生时, 都会请齐州分殿的弟子来帮忙检测天赋根骨。但皇帝性情残暴倒行逆施, 道殿铁律不得插手王朝更迭红尘俗事, 却不代表没有自己的喜恶。

因此自皇帝登基以来,再也没能请动过齐州分殿的人,他索性招揽了几个散修为皇室客卿,皇子皇女们检测天赋,都由客卿出手。

不过天赋高低和血脉显然没有什么关系,尽管齐氏皇族一直标榜自己血脉尊贵无匹,这么多年来从没出过高阶修行者,这一代皇子皇女同样如此。

江雪溪是个例外,他天赋奇绝、幼年早慧。和颐公主早发现了这一点,她很想给江雪溪测根骨,却根本不敢去请客卿。

当年太子被废,郑昭仪从旁挑唆,致使她的兄长惨死。这三年里不是没有人试图朝长乐宫中伸手,幸亏江皇后留下了几个忠心可靠的人,与和颐公主一同将长乐宫守得风雨不透。而和颐公主竭力低调,看上去不足为患,她们渐渐也就顾不上理会长乐宫了。

江皇后死后被废,和颐公主和五皇子姐弟的地位就变得非常尴尬。他们失去了中宫嫡出的身份,却依旧因为生母做过皇后,而受到其他有子嗣妃嫔的忌惮敌视。

和颐公主出生时,江皇后还是太子妃,当时皇帝还是太子,还曾经对她端起过慈父的模样。当年和颐公主新生不久,太子就依照旧例请齐州分殿派人为她检测根骨。

她明白,现在皇宫中的这些客卿,远远不能与齐州分殿的仙长相比。检测根骨的水平还在其次,更要命的是,后妃无法买通齐州分殿的仙长,却能买通这些客卿。假如五皇子真有些天赋,她们姐弟也未必能听到一句真话,说不定连第二日的朝阳都看不见。

和颐公主想不到别的办法。

她尚未出嫁,连出宫的机会都没有,被硬生生圈在了长乐宫这方寸之地,连读书学琴都是江皇后生前的贴身女官轮番教导,根本没有机会去寻可靠的修行者为五皇子测根骨。

但她知道,不能再拖延下去了。

和颐公主再过一年便要及笄,齐国惯例到了及笄之年就该谈论婚嫁。

到时候最好的情况,是皇帝忘记了还有这个女儿,不理会她的婚事,长长久久拖延下去;坏一点的情况,是皇帝将她当做一件玩意,随手赏给哪个宠妃的兄弟、逢迎的幸臣,后半生搭进去了,而弟弟没人照管,同样活不长久;最坏的情况是,皇帝想起来还有这么一双儿女在,顺手要把他们弄死。

和颐公主等不起,也赌不起。

江雪溪毕竟年幼,他不知道姐姐做了什么,只隐约记得和颐公主那段时间常常悄悄离开长乐宫。

对于年幼的江雪溪来说,长乐宫外是最可怕的地方。姐姐无数次不厌其烦地告诉他,只有待在这小小的宫院里,才能和姐姐在一起;一旦他离开长乐宫,很可能再也见不到姐姐了。

有一日,和颐公主午后换上宫女的衣裳出门,直到太阳落山也没回来。女官们很着急,碍于公主临出门前的吩咐,又不能出去找。所有人提心吊胆地等到深夜,倾盆大雨里,被雨浇的浑身湿透的和颐公主叩响了宫门。

女官们匆忙围上来,和颐公主却无心细说,只道自己回来的半路上碰见了嫔妃们在亭中赏雨观花,躲了起来不敢露面,所以才回来晚了。

她的面色苍白,嘴唇因寒冷失去了血色,但平静的神色下却潜藏着几乎无法压抑的喜悦。

“小五。”和颐公主喃喃道,“我们有救了,我们有救了!”

那时江雪溪才三岁,和颐公主并不是事事都要跟弟弟说的。即使他早慧,也很难从和颐公主在他面前泄露出的只字片语中猜出她要做什么。

一直到数年后,江雪溪才拼凑出了过往,

——和颐公主设法遇见了入宫的定国侯世子,引得那位世子对她倾心,想要求娶她。

定国侯世子,是齐国重臣定国侯唯一的孩子。定国侯是半生戎马的武将,精心教养的独生子却更似风流文人,非但容貌俊秀、能诗善文,亦习练家传武艺,还修行过一段时间,允文允武,人才出众。更重要的是,皇帝很器重定国侯,而定国侯与郑昭仪母家不睦。

皇帝行事暴虐,却能稳坐皇位,与他眼光精准分不开关系。朝中固然幸臣横行,但皇帝却没杀太多武将,反而时不时加以赏赐。定国侯是带兵的能手,性情却冲动,说的难听点就是只会打仗不会做官,皇帝对他格外放心,偶尔定国侯惹了皇帝不悦,居然也只是斥责了事。

定国侯世子多次进宫,是因为皇帝喜欢容貌出色的年轻人,觉得定国侯世子看着赏心悦目,常招他进宫来。和颐公主借着这个机会,和定国侯世子设法见面,终于令他倾心,想要求娶和颐公主。

不得不说,和颐公主看人的眼光不错。定国侯世子并不只是说说而已,他回去之后,立刻向父亲提出,想要求娶和颐公主。

定国侯有些犹豫,担忧废后所出的公主不受皇帝喜爱,会招惹祸事。但架不住独生子央求,第二日还是入宫替儿子请求赐婚。

皇帝答应了这桩婚事,婚期定在半年以后。但麻烦也随之而来,一是皇帝想起来自己还有一双江皇后所出的儿女,二是这桩婚事惹怒了郑昭仪。

自登基以来,皇帝身边宠爱的妃嫔流水一般来了又去,唯有郑昭仪长盛不衰。

皇帝宠爱郑昭仪,是因为郑昭仪最合他心意。但在和颐公主看来,郑昭仪委实不像个正常人。

皇帝性情残暴,许多次忽然起兴,就要见血,杖责鞭打侍从、朝臣甚至妃子。曾经将忤逆他的臣子扔进兽笼中,不乏有美人吓得惊呼出声,皇帝大感扫兴,连着美人一同扔进去,眼看着猛兽活生生将美人撕成两半,他居然还能在临死前撕心裂肺的哭喊尖叫中哈哈大笑。

【请收藏文学网,努力为您分享更多好看的小说】您现在阅读的是文学网提供的《江楼月》50-60

郑昭仪伴驾数年,这种场面没少见过,她不但能淡然自若,甚至还能为皇帝提出‘更好玩’的点子。

定国侯和郑家不睦,郑昭仪对长乐宫又警惕。和颐公主知道,正如她深恨郑昭仪那样,郑昭仪一定也记恨她。因此她打叠起所有精力,准备迎接郑昭仪的报复,一时间长乐宫上上下下真是守得固若金汤,任凭郑昭仪有千般本领,短时间内都很难把手伸进来。

但郑昭仪的报复来得既简单又直接,却恰恰是和颐公主最不愿意面对的情况。

——一日,皇帝身边的侍从来到长乐宫,传了皇帝的口谕。

“五皇子自生下来,朕还没有见过,把他抱到镜湖行宫,让朕看看长什么模样。”

这句话既平实又浅白,绝不至于听不懂。

然而和颐公主一听,脸色顿时惨白,下意识问:“什么?”

侍从很耐心地又重复了一遍,接着转向站在内室门口的江雪溪,皮笑肉不笑地道:“五皇子,皇上召见,请跟奴才来吧。”

——那是江雪溪自从生下来,第一次离开长乐宫。

作者有话说:

建议和明天那章一起阅读,明天双更,回溯完童年开启镜湖行宫探险之旅,一起看效果更好。

第56章 56 谒金门(十)

◎江雪溪伤的很重。◎

长乐宫很小, 高大的宫墙圈出四四方方的天,偶尔从庭院中仰头望天,仿佛蹲在井底仰望井口外的天空。

和颐公主有时会担心, 弟弟想要出去玩耍。尽管她千百遍叮嘱江雪溪, 告诉他外面很危险,但和颐公主自己也有年幼的时候,她深知小孩子对危险的‘恐惧’是非常浅薄的。他们意识不到后果, 好奇心会轻易战胜恐惧。

但事实上,江雪溪从来没有离开长乐宫,出去看看的想法。

这固然是因为他太小了,还没有来得及在日复一日的乏味中对外界生出好奇心。而且,长乐宫里有姐姐,有各位女官姑姑, 有小内侍和小宫女做他的玩伴。对于江雪溪来说, 长乐宫并不逼仄无趣。

他被皇帝派来的侍从抱上马车, 在姐姐惊恐万分的目光里离开了皇宫。

从皇宫到镜湖行宫,要行经皇城最繁华的大路。侍从们冷眼看着年幼的五皇子,见他好奇地东张西望,想揭开车帘朝外看一看,彼此交换着眼神, 眼底满是怜悯。

镜湖行宫到了。

这里是皇帝大兴土木营造的别宫,齐都四景之一的‘镜湖泛舟’就在行宫里。相传镜湖一望无垠, 平滑清透如镜, 湖旁遍植奇花异草, 珍奇异兽, 遥遥望去朱阁绛阙清幽如画, 虽在人间亦胜仙境。

江雪溪没能见到传闻中的镜湖。

侍从将他抱到了一个高台广场之上。

高台上帐幔层层垂落, 香风阵阵,席上珍馐佳肴摆满。最高处的御座之上,皇帝懒洋洋斜倚在那里,身边倾国倾城的美人正依偎在他身侧,调笑声不绝于耳。

侍从上去复命,不多时再度下来,将江雪溪带了上去。

江皇后死后被废,她的私财却尽数留给了和颐公主。因此,姐弟二人虽然活的提心吊胆,却并不拮据,江雪溪身上的衣裳用的都是很好的料子,打扮精细粉雕玉琢,并不比其他受宠妃嫔所出的皇子皇女逊色,因为他幼年镇定从容的缘故,甚至犹有过之。

然而皇帝似笑非笑地打量了江雪溪半晌,在年幼的江雪溪已经开始手足无措的时候,却面露厌恶,淡淡道:“真是一幅蠢相,尤其是眼珠子,挖了倒还好些。”

江雪溪的眼睛与母亲最为相似。

皇帝此言一出,侍从美人们都垂下头去。没人敢把这句话当做玩笑,一个个眼观鼻鼻观心,心中纵然怜悯,也无人胆敢出声。

唯有依偎在皇帝身边的郑昭仪笑了起来,她十指有如削葱,掩口笑时声如银铃,又带着难言的娇媚。她抱住皇帝的手臂,娇声道:“皇上别说这种话,妾听了害怕呢!”

皇帝哈哈大笑,顺手把郑昭仪抱进怀里。而郑昭仪雪白的藕臂缠绕上皇帝的脖子,伏在皇帝耳边悄声低语。

江雪溪不知道郑昭仪说了什么,但这并不难猜测。因为郑昭仪说完,皇帝在她面颊上拧了一把,笑骂道:“蛇蝎美人,不外如是。”

郑昭仪仰头,笑吟吟地问:“皇上只管说,妾的主意好不好?”

他们都在笑,皇帝在笑,郑昭仪也在笑。但两旁侍立的宫人、奏乐的乐师,下首围拢的美人们,凡是听到了他们言语的人,都情不自禁地白了脸色。

皇帝的大笑声终于停止了。

他吩咐左右:“把五皇子抱下去。”

高台上香风阵阵,乐声潺潺,然而被侍从们抱下高台时,江雪溪看到的是无比惨烈的场景。

台下广场正中,摆放着一只巨大的铁笼。

笼子里有一只正在进食的猛虎,以及半截人身。横飞的鲜血洒满了铁笼每一个角落,而那只猛虎正吞食着血肉和骨骼,发出清晰的咀嚼声。

江雪溪哭了起来。

他毕竟还是个三岁的孩子,再怎么早慧冷静终究也有限度。和颐公主竭尽全力保护他,此前从未让江雪溪看到如此可怖的场景,因此直面这血腥场面的那一刻,江雪溪终于忍不住嚎啕痛哭。

很快,内侍们搬来了另一只大笼子,笼子里关着一个漆黑的大毛团,那是一只没有长成的小熊。

抱着江雪溪的侍从面色发白,但还是走上前去,将江雪溪放到地上,要把他推进笼中。

跟在笼子旁,负责驯兽的内侍都惊呆了,他过去曾经是江皇后宫里的内侍,一看江雪溪的面容,隐约猜到了他的身份,连忙问:“大人,这是什么意思?”

侍从脸皮抽搐了一下,含糊道:“这是皇上的意思——这就是那只没了娘的小熊?”

内侍说是,担忧地望了哭泣着的江雪溪一眼。

侍从自己也于心不忍,他毕竟还有几分人性,在宫里害人是难免的,可五皇子年纪太小了,三岁的孩子走起路来都摇摇摆摆,小孩子和小熊完全不能放到一起去比较。

但皇命难违,所有人都知道皇帝是个疯子,没有人敢为了五皇子求情。

铁笼的门打开,黑熊皮毛上腥臭的气息扑面而来。那只熊虽然还是只小熊,但它的‘小’是和成年黑熊相比之下的,等这只熊慢慢站起来,江雪溪完完全全被笼罩在了小熊投下的阴影里。

侍从一咬牙一狠心,往五皇子背后重重推了一把。

江雪溪踉跄一步,重重摔了进去。

等和颐公主带着未来驸马赶到镜湖行宫求见时,江雪溪已经被关进了笼子里。

不知为什么,那只小黑熊没有立刻撕咬攻击江雪溪,所以和颐公主赶到的时候,她的弟弟总算是还活着。

这并不值得多么庆幸,和颐公主甫一看见江雪溪小小的身体被踩在黑熊掌下,差点晕了过去。

她跪倒在地,拼命磕头恳求皇帝。那真是实打实毫不作假,不出三五下额头鲜血已经

【请收藏文学网,努力为您分享更多好看的小说】您现在阅读的是文学网提供的《江楼月》50-60

汨汨而下,每磕一下伤口就要重重砸上坚硬的地面,痛苦可想而知。

和颐公主不敢停。

她忍着随时都要夺眶而出的眼泪,无比愤恨屈辱地跪在两个杀母杀兄的凶手脚下,用最婉转最卑微的言辞,哀恳他们放自己唯一的弟弟一条生路。

和颐公主把定国侯世子带来,无疑是个很聪明的决定。皇帝对定国侯十分包容,定国侯世子出言恳求,远比和颐公主一人说话有用的多。

他不耐烦道:“那就算了,去把五皇子抱出来。”又转向郑昭仪,“爱妃,朕给你看个更好玩的。”

说着,皇帝面色忽然一凛,冷声道:“驯兽局是吃干饭的不成?好好的一只熊,养的没有丝毫血性,竟然连扑咬都不会了。”

他喝道:“来人,把那训熊的废物喂给老虎!”

和颐公主偷眼往台下看去,只见几个侍从把黑熊赶开,将五皇子抱了出来;另外几个侍从粗暴地抓住训熊的内侍,将他拖拽着塞进了猛虎的笼子。

公主全身发寒,眼泪忽然潸然落下,和着鲜血淌过脸颊。

那内侍的脸,她记得。

小时候母后尚在时,这个内侍负责驯养凤仪宫中的禽鸟,和颐公主喜欢五颜六色的鸟儿,凤仪宫廊下挂了许多鸟笼。那时她跑去看,这个内侍就守在一边,一个一个向公主介绍这是什么鸟儿。

和颐公主现在还记得他的名字,他叫孔南,有一手训鸟兽的好本领。

她含着眼泪,张了张口,还没来得及出声,下方那些侍从动作很快,也有孔南不挣扎的缘故,一把将他推进了猛虎笼子里,迅速锁上了门。

惨叫声分外清晰,像一根烧红的钢针,刺穿了和颐公主的耳膜。

那只小黑熊虽然没有撕咬江雪溪,但被猛兽拍了几掌踩在脚下,没当场丧命已经算是命大了。皇帝命人将和颐公主姐弟送回宫,不要在这里碍眼,这正合和颐公主的心意。

她带着气息奄奄的五皇子离开镜湖行宫,甚至都不敢轻易挪动他,眼看着早上出门时还玉雪可爱的孩子现在躺在床上气若游丝全身是血,和颐公主的心简直都碎了。

江雪溪伤的很重,小孩子骨头嫩,折了几根骨头,身上到处都是伤口,鲜血淋漓。连嗓子也因为过度惊恐竭力哭喊,因而说不出话来。太医一番诊断之后,连连感叹没有内伤真是奇迹。

事实上那不是没有内伤,而是江雪溪的修行天分高,他的灵脉生来皆通,天生能够汲取天地灵气修补身体。倘若没有灵脉在,这么大的孩子,就是有十条命也不可能在黑熊掌下活下来。

江雪溪在床上躺了半年,躺到和颐公主该出嫁时,才算勉强能爬起来。

他那时还不到四岁,终究还是太小了。又伤又病地躺了半年,期间不止一次差点没了性命,错过了许多关键的节点,一直到江雪溪后来拜入道殿,长大几岁有能力去调查当年的事情之后,再去挖掘当年姐姐做了什么,已经太晚了。

那时和颐公主早已身死,死后和她的母亲兄长获得了相同的待遇——夺去封位,废为庶人。甚至还要更惨烈些,江皇后和太子人死事消,虽然草草下葬哀荣全无,终究还有具全尸。

和颐公主则不然,他们夫妻二人被暴怒的皇帝挫骨扬灰,尸骨无存。江雪溪找到年幼的齐宁时,这孩子身边只剩下一个忠心耿耿的老仆人,小小年纪像只惊弓之鸟,比齐臻还惨几分。

江雪溪只记得,姐姐出嫁前,抱着他哭了一夜。

和颐公主提前为弟弟做好了打算,但她依旧害怕自己一旦离宫,她唯一的血亲就忽然丢了性命。

成婚是喜事,定国侯世子迎亲时,笑的见牙不见眼,往日里的风度全抛到了脑后。和颐公主却一步三回头,眼眶里滚动着泪水。

她想等到离宫之后就请一位可靠的修行者,为江雪溪检测根骨。但齐州分殿早已不再理会任何来自齐氏皇族的请求,和颐公主又不放心外面的修行者,何况皇子不能出宫,和颐公主没有办法将人堂而皇之地带入宫门。

然而很快,和颐公主就顾不上这件事了。

和颐公主下嫁数月之后,定国侯暴卒于军中。

后世猜测颇多,绝大多数人认为这是一场谋杀。至于幕后主使,有人猜测是郑氏一族,有人猜测是皇帝,还有人猜测定国侯死于别国奸细手中。真相无法考究,但这件事的最终得利者却很明显。

郑昭仪的兄长惜败一筹,没能接管定国侯的兵权。定国侯世子继任父亲的爵位,却只接手了三分之一的兵马,剩下的三分之二,由一个名不见经传的武将接管。

那个武将迅速受到皇帝重用,地位便等同于曾经的定国侯。

又半年后,皇帝出宫嬉游,路遇刺客,重伤昏迷。

刺客当场就被抓住了,是一双兄妹。他们的祖父曾经官至六部尚书,是先帝一朝的重臣,清廉自守,却因为当今皇帝登基后行事无状多次劝谏,从而被皇帝下狱斩首,丢了性命。兄妹二人的母亲当时年轻美貌,不堪受辱上吊自尽,父亲因为丧父丧妻悲痛欲绝,没多久也过世了。

这兄妹二人行刺皇帝,自然是无人能改的死罪。但皇帝昏迷不醒,很可能再也醒不来了,客卿和太医都想尽了办法,要不是有灵丹妙药吊着,以皇帝的伤势,当场就能断气。

皇帝昏迷许久,仍然未醒,这时宫中人心已经浮动,各位有子嗣的妃嫔都开始做打算。就在这时,郑昭仪抱着自己所生的皇子,宣称论宠爱长幼、生母地位,都有自己的儿子在,凭借着郑家的支持和郑昭仪多年来的积累底蕴,暂时稳住了局面。

无疑,这个局面对和颐公主姐弟二人来说,其实是最不利的。

郑家和已故老定国侯结怨已久,和颐公主姐弟又是郑昭仪的眼中钉。倘若郑昭仪之子即位,姐弟二人连带着定国侯全族都活不过第二天。

但江雪溪不知道外面风云突变的局势,一个四岁的孩子,每天被关在长乐宫里寸步不出,女官宫人都担心他伤病犯了,一天到晚把江雪溪按在床上休养,到庭院里多走几步都有照顾他的姑姑们一脸担忧地盯着。

一个深夜里,江雪溪忽然惊醒。

许多双手把他抱了起来,裹上厚实的斗篷,他睁开眼,看见照顾他的女官们一个个泪水涟涟地望着他,邓女官抱着他往外走去。

“邓姑姑。”江雪溪睡意朦胧地问,“我们去哪里?”

邓女官温热不舍的泪水滴落在江雪溪颊边,声音微微颤抖:“小殿下,别出声,听话,千万别出声!”

江雪溪离开了皇宫。

和颐公主趁乱买通了宫门守卫,抓住了这个皇帝昏迷、宫中动荡的时机,把五皇子从宫中偷运了出来。

但江雪溪甚至没来得及再见一眼姐姐。

未开府的皇子私下离宫是大罪,和颐公主生怕晚一点就走漏了风声,于是马不停蹄地直接命人接上五皇子,送离了京城,送往万里外的中州。

她自己刚刚生下孩子,当夜被送走的不止江雪溪,还有她的孩子。和颐公主为他们安排好了所有后路:一旦和颐公主事成,则江雪溪离宫的罪过自然也就不是罪过,她的弟弟和孩子足以

【请收藏文学网,努力为您分享更多好看的小说】

举报本章错误( 无需登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