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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81 章
望楼车与望楼的作用一样, 起到观察望哨的作用,只不过一个是固定的建筑,一个则下面安装着轮子, 在战时可以根据需要推动到各处察看。
温凌站在望楼车的最高层, 恰好是在硬弩的射程之外,又能够把城墙里的情况看清楚。
他看似凭栏而立,然而一手握刀柄, 一手握横栏, 都已经挣得骨关节发白。眼睛越发眯起来,人群虽众, 但她太醒目了!
随风飘飞下去的白纱幂离宛如一只飘摇坠下的白风筝, 从灰黑色的墙边擦过。而没有了绡纱的遮挡,那张日思夜想的脸让他一眼就认出来了。
随侍温凌左右的人隐约听到牙齿咬合太紧发出的声音,小心瞥视,又觉得他眉头低压,目光隐在睫毛之下,嘴角却是在笑。
这表情像极了瞄准猎物即将出击的海东青,又像黑山中的怒虎, 又捉摸不透笑意从何而来。
所以,一旁的人也只敢默默地咽着唾沫,什么话都不敢说,什么都不敢问。
温凌拔出他的刀, 缓缓地举起来,遥指着东城砸开了口子的雉堞,缓缓说:“那里给我一直猛攻。他们堵缺, 我们就再给他们打碎!”
“砲车所用的巨石……不够了。”犹犹豫豫地回答了他。
温凌很恼火,但是这种情况他一直很理性, 不会滥发脾气迁怒于人,于是说:“城墙上冰壳已经化了,让一千民夫为先驱,其他人架云梯。先登者,赏黄金二十,封三猛安。余下民夫到一旁山岭里开采巨石供砲车用。”
这是极高的赏格了,顿时有人摩拳擦掌。
“这会儿还有几块巨石,要不要趁机先轰那城墙的缺口?叫南梁人不能修补?”
温凌沉吟了一下。
巨石无眼,砸哪儿算哪儿。
百步之遥的她,好像也凝注过来了,遥遥对望,还是那副骄纵倔强的小模样。
温凌嘴角的笑意不觉又扯了起来,即便要摧毁她,也不能叫她那么痛快。
他说:“巨石砸城门两边哨楼,再破坏瓮城两边那一排弓.弩。砂袋筑的城墙不用操心,上面的人我要活捉。”
于是,便见望楼车后的砲车转过,对准了城门哨楼和弓.弩台一顿轰击。又见军中各色旗幡摇曳,号角吹起。
凤栖知道,这是温凌在改变军阵,大概是预备进攻了。
她一脸汗水,沾染了灰尘,用手一抹就是脏兮兮的。
溶月掏出手绢心疼地为她擦拭:“娘子,赶紧歇一歇吧!军士都在往东城赶,大家众志成城呢。这种苦力活,哪是您能干的?有其他人,不差咱。”
凤栖心脏“咚咚”地跳,这会子躲在雉堞下,想着温凌刚刚远远瞥过来的目光,对视瞬间,就知道自己不会看错了。
她喘了一会儿气才说:“温凌看见我了。”
“啊?”溶月一时没转过弯,“谁?”
“靺鞨冀王,温凌。”凤栖深吸了一口气,抬抬下巴示意他就在城外,“不过危险也差不多,如果城破了,身为女子不是死,就是供军中男人享用,甚至杀了吃肉;他发现我,大概率也是不会放过的,只不知道会想什么办法来折磨我。”
见溶月怕得呜咽的模样,她替丫鬟擦了擦眼泪:“哭出一缸眼泪也没用。如今能保住忻州城才是唯一的希望。”
溶月害怕得说不出话来。
凤栖也没办法劝她,连自己都惊怖极了,一边帮溶月擦眼泪,一边自己也觉得眼眶发酸。
不过,她蹲坐在雉堞女墙下,听见熟悉的马蹄声,一会儿就看见高云桐大跨步地登上城墙,修身短打,披一件棉斗篷,面色肃穆,上来就问:“攻城了?”
他只顾得上看了凤栖一眼,就急急奔到城墙边看缺口的情况,好在补得及时,又垛起一人高的砂袋,一叠又一叠,看着很牢实。再看瓮城那里,哨楼被打缺了一座,还有一座勉强还立着,城门坚实无事,但两边架弩.机的雉堞被打得七零八落,弩.机也坏了几张。
他几乎一路都是奔跑,指挥修缮,指挥攻防的人员安排。从未见过如此进攻架势的忻州士卒,有的毛头小伙子都快哭了,有的有家有口,顾念亲人,所以也垂头丧气的毫无斗志。
高云桐说:“现在只有保住忻州城一条路可走,不然等于是送人头给靺鞨人。男儿若横竖是死,为何不死得壮烈一点?”
特别对那些个还在愁老婆孩子的吼道:“不守城,家里人就保住了?!靺鞨人不杀你孩子?不污你妻子?醒醒吧!这是为他们在拼!”
情况好歹稳住了,士气也没有太败坏。
抱着武器垂头丧气的男人们也终于擦了擦眼泪,吸溜吸溜鼻子,站起身说:“妈的,横竖横,跟他娘的干!”
哀兵必胜,到了恐惧最盛的时候,好像也就不那么恐惧了。
高云桐用了一个时辰,终于安排好了东城这一片的防务,击退了几轮攻击。城下,民夫的尸首堆积如山,而靺鞨的士兵死伤却并不多,还是保存实力的状态。
城里的人不敢怠慢,等光线黯淡了,靺鞨兵后撤了,才泼下火油,放火烧那堆尸体,免得靺鞨兵踩着尸体登城以往攻城俱有这样的先例,人的尊严此刻什么都不是。
天色也暗了下来。乌云压得低低的,呈现出凝血一般的暗紫色。
“他们砲石不够。”他说,“应该不至于夜攻。城里的岗哨我增加了双倍,大家听到号角或看到烽火就会救援。”
他终于转回到凤栖旁边,一屁股坐下,陪着她背靠着女墙。疲累中居然笑了笑:“你别怕,我们有城,自古偷袭都是自里缒墙偷袭外面,很少有外面夤夜不睡,强攻高墙的,黑夜里下面看不清上面,吃亏的。”
又扭头问:“看你坐了这么久了都没挪窝,冷不冷?这几天虽然回暖了,在城墙边风还不小。”
凤栖的泪水终于把灰扑扑的脸上冲出了几道痕迹,仰头望着他温暖笑着的脸,撇撇嘴哭出了声。
“别怕。”他说了一句,伸出手似乎要抚平她被风吹乱的头发,但又顾及男女大防,始终连一丝头发都没有碰到她的。
“蔡虞候他……”
高云桐往城外远眺了一眼,目光有些哀伤,但连口气都没叹,只说:“这样的时候,没有谁能独善其身。今日是蔡虞候,来日也许就是我。”
他起身对着城外遥遥地躬身,手几乎与膝盖相平。一礼行了好久。
凤栖也起身,往远处望着,好一会儿说:“温凌竟不拷打蔡虞候他们,探我们的信息?几颗脑袋,实则并没有太大的用处。”
高云桐也好一会儿才说:“做斥候的,身上常带着蜜炼的乌头丸子,抹刀或箭,则杀敌至快;投于酒饮,则可毒杀敌人;自己吞服则很快会昏厥不醒,一两刻钟必死。为了防止拷打、泄密,知道逃无可逃时,就服乌头丸子自尽。”
凤栖沉默良久,最后,遥遥对着城外的三颗人头,躬身也行了大礼。
这样简陋地拜别蔡虞候等人的英魂后,他平静地笑了笑:“蔡虞候是个英雄,并州的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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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里,肯舍身往死到应州做斥候的,他是带头的一名。我也从做太学生弹劾章谊的时候起,就做好了死节的准备。你呢,也要慢慢习惯看到这些场景。伤心,一会会儿就够了,太久了,会误事。”
习惯看到什么,不言而喻。
凤栖脑海中蹦出的是自己的母亲,她第一回知道“永别”的意思时,便是何娘子的去世。她那时除了伤心还是伤心。
大家都说她“可怜见儿的”“何娘子再不能疼她了”……又说“娘子不能再哭了,还待劝劝你爹爹……”“九大王也伤心得失了体统。”
她不愿意劝爹爹,也不同情他的伤心。她好一阵都讨厌他。
凤霈每一次怀着伤心坐到她和母亲的闺房,说“想听听你姐姐弹过的曲子”“想尝尝你姐姐点过的茶”,她就万分厌恶,但又极其忠实地给父亲弹曲、给他点茶,看着他往往渐渐陷于怀思的悲痛中,她就终于有一种满足。
大概源自姐姐总是会冷冷漠漠的一个人喝点酒,微醺时浅笑,说话也不顾忌孩子:“男人啊,没一个好东西!”
“难道我爹爹也不是好东西?”
何氏冷冷地哼一声:“他尤甚。”
…………
凤栖抬起雾蒙蒙的眼睛,说:“我早就习惯了。”
在高云桐看来,这不过是一个小女孩强撑的倔强。战争的苦难,她还没摸着边呢。
但他又很同情她。
他本来对这些不知稼穑艰难的富贵女子并没有多少好感,她的父兄没一个有见识,却觍居高位,尽享奢华,为祸社稷。但她好像和他们不一样,有勇气,也有丘壑。刚刚他问起是谁带领大家把被轰缺了口的城墙堵上的,人们都抬抬下巴指着她那个娇滴滴正藏在女墙下哭鼻子的小娘子。
“你的手要涂药。”高云桐说,“是刚刚搬沙袋磨坏的?”
凤栖看了看自己的手:灰扑扑的,脏得要命,指腹、掌心磨掉了一层皮,和灰尘混在一起,看起来血肉模糊的;有一根长指甲折断了,裂口带着血迹,周围都紫了。
“我没有带药出来。”凤栖说,不看不觉得,现在突然好疼。
不由又眼泪汪汪了。
“唉。”高云桐叹口气,“我一会儿要到知府那里汇报战况,先送你回客栈里。等我事儿说完,回来拿药给你涂。”
凤栖回客栈,高云桐看了她一眼就匆匆走了。他和温凌一样,天天急匆匆的,不像她爹爹晋王,每天都闲的没事做,只在家里和姬妾们舞文弄墨、唱诗观舞、喝酒品茶。
溶月倒是心疼得要命,一边絮絮叨叨说“这种事让民夫去做就好,您何必亲自搬那砂袋?”……聒噪个没完。
打了水,调到温温的不烫手,问店家要了一块新手巾,小心地沾一点水擦一擦。凤栖在她擦到伤处时“咝”地倒抽凉气,惹得溶月又开始絮叨:“这些事哪是您能做的?想想大王多么宠爱娘子,在家里连碗筷都送到餐桌上的。”
凤栖没有打断她,听听她的絮叨,心里悄悄驳斥,好像能转移注意力,手就没那么疼了。
擦净双手用了三刻钟时间,天已经黑透了。
溶月又去重新打水,打算伺候她擦脸洗沐。
人一回来,嘴就开始说:“其实娘子甚至都不用去城墙边的,那里多危险啊!叫那些男人们去卖命就是了……”
凤栖在她的絮叨声中,从客栈半旧的窗户边看着外面的街市,街市冷清,偶有卖花生的经过,带着唱腔似的叫卖声:“哎……卖长生果嘞……”
凤栖说:“溶月,我想吃长生果。”
溶月立刻放下水盆,脆脆地应答完,就去买花生了。
凤栖翘着指甲断裂的那根手指,艰难地自己拧手巾,给自己洗了脸。然后解开衣领,松开衣襟,又拧了一遍,打算擦洗身上的汗。手上磨破的伤被水激得疼起来,她龇牙咧嘴的,动作缓慢。
突然听到敲门声,想也没想就说:“你动作好快,进来吧。”
于是毫无防备的高云桐直接推门进来,看到了挺旖旎的一幕……
第 82 章
烛光昏黄, 皮肤被映照得细腻光洁,眉眼五官尤其显得深邃。
她有些惊惶诧异,微微张着嘴, 眼睛瞪得好大, 睫毛的影子拉长了眼尾,这模样竟有些诱人。
而衣领大开,更是一大片的细腻光洁, 肌骨的每一道影子都宛如笔力最强的院体画画师, 细细渲染过几十遍,才擦出那样立体、匀洁而干净的颜色。
凤栖反应过来时, 赶紧拉衣襟, 受伤的手被碰痛了,心里顿然一阵委屈,对他低喝道:“你无耻!”
高云桐从愣怔中灵醒过来,脸比女孩子还要红。
连被骂都没有驳斥,垂着头连说了三声“对不起!”匆匆往后退,一下撞在另一个人身上,软绵绵的, 又听得尖锐的“哎哟!”一声。
一回头,正是拎着一小包花生的溶月,不仅被撞个趔趄,还被踩了一脚, 顿时嚷起来:“你没长眼睛?”
再一看前面景象,更为恼火:“原来你是这样的人!”
她的气恼比凤栖更甚。幸好她被选去伺候郡主的时候,家中负责教导的年长女使特别说过:王府女子名声尊贵, 胜过一切,遇到名节相关的事, 首要考虑保住名节。
所以,溶月总算没有大声叫人堵着这个淫.贼,只是气得用力推了高云桐一把,低吼道:“滚远点!”属辞
要紧先奔到凤栖身边,检查她有没有被那淫.贼欺负到。
凤栖已然冷静了,见高云桐耳朵都是通红的,也不解释,闷着头退到屋外,忙说:“你是送药来的?”
他已经带上了门,在外头传来他闷闷的声音:“嗯。”
凤栖说:“不怪你,我先以为是溶月买长生果回来了。”
又对溶月说:“不怪他,两下里误会了,我还以为是你回来了。”
刚刚虽然片时衣衫不整,但好像也没觉得怎么样。
嫡母周蓼对她们这些女儿管束极严,但她因为不喜欢嫡母,所以对她的一切教导都有逆反心;而姐姐何氏,更是女子中狂狷之徒,从来不把礼法放在眼里,凤栖耳濡目染,逾矩虽不曾逾矩过,但名节心远不似一般的贵族女孩子。
她示意溶月把她的衣襟裹好,褙子穿上,才朗声向外问:“嘉树,你离开了么?”
外面声音还是闷闷的:“没呢。药还没给你。”
溶月说:“奴去拿进来。”
凤栖责怪道:“你也是,大家同船合命这些日子了,他要是觊觎我,还等得到今天?再说,你分得清什么药怎么用么?叫他进来吧,我衣裳整理好了。”
溶月悄悄劝了两句,奈何不听。她不能违抗,只能虎着脸再次给高云桐开了门,气鼓鼓说:“高公子请吧。”
高云桐先悄然抬眸确认了一下,凤栖果然衣衫端正,连脖子都遮得严实,只露出似笑非笑的脸,披散的头发也简单地挽起来,乌鸦鸦的青丝松松地斜插一根玉簪,余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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毫无装饰。而在灯下,那发间的光泽和面颊的光泽一样,珍珠似的流着宝光,黑是黑,白是白,简练至极而又叫人不能逼视。
高云桐从一个小包袱里掏出了好些瓶瓶罐罐的,低着头说:“这一瓶涂在流血的地方,不会化脓;这一瓶涂在肿起来的地方,活血化瘀;这油膏抹手背,看你手都皴了;断了的指甲要剪掉,不然会越裂越深……”
说完了,他看了一眼溶月,垂下眼说:“没哪里不明白了吧?”
溶月已经有点晕,又和他点数了一遍,才说:“明白了,你走吧。”
见他转身要走,又改了主意:“你还在门口等一会儿,万一我记错了,再叫你来问问。”
她果然记不清了,及至看了一堆瓶瓶罐罐的,拿了一个瓷瓶,又拿了一个,两下里捣腾了一番就弄不清了。犹豫不决,不知道其中一瓶是该涂在流血的地方,还是涂在肿痛的地方。
凤栖慢悠悠说:“你呀,真笨。是那瓶。”
溶月不好意思地笑笑:“奴哪有娘子聪慧!”
蹲在凤栖面前,倒了一些药,涂在她的指腹上,药水很刺激,顿时痛得凤栖叫了一声,甩手说:“好痛啊!”
溶月看了看药瓶问:“这药,不会有问题吧?”
门外传来高云桐的声音:“药是用蒸酒调和的,你这么冒冒失失擦上去,当然疼得很。”
这话要是凤栖责备下来,溶月作为下人,再委屈也得受着,但听见高云桐一个穷酸太学生、一个外人也敢来指手画脚的,溶月不由恼了,对门外道:“关你什么事?我们家娘子都没说我,你凭什么怪我?”
高云桐在门外说:“我不是怪你,提醒你小心些。这药水还只是痛点罢了,另一种化瘀的药就不能碰到有伤口的地方,而且手上用劲要适中,重了不行,轻了没用。”
溶月顿生畏难之感。
凤栖说:“可否辛苦你进来指点一二?”
高云桐于是进门,看溶月畏畏缩缩地用干净绵纸沾了药水要往凤栖手上擦,便说:“不能这样直接拖在伤处,药量难以控制,当然会疼;要一点点沾过去,万一皮肤里有嵌进去的沙砾,也可以沾出来。”
溶月说:“我……我不大明白。”
娘子小时候偶尔调皮擦破了皮,她就最畏怯给她擦药,重了轻了都要遭年长的嬷嬷一顿呵斥,要是像刚才那样让主子疼得叫出声,她回头就要挨好一顿责罚。于是就连此刻也一并紧张起来。
凤栖对高云桐说:“你来吧。”
“我来干嘛?”他果然像块木头。
凤栖突然觉得招惹他有些有趣,沉着脸说:“帮我擦药啊。你又通药性,又晓得轻重,岂不是你最合适?”
高云桐断然拒绝:“你自己又不是没有手。”
凤栖举起两只手说:“不都受伤了?你不帮我,可怎么办呢?”
这伤又不是高云桐弄出来的,但她这语气语调和眼神,凭空让人就生出愧疚,好像不替她擦药都对不住她似的。
高云桐一时瞠目,好半日才没奈何说:“你怎么这么娇气?”却也到她面前弯腰,仔细看了看,用绵纸裹在指尖沾了药水,说:“手。”
凤栖把手伸出来,掌心很惨,洗净了越发看得清每一处的红肿破皮,但手型修长,留着的长指甲刷得呈洁净的半透明。
高云桐用药酒在她指腹的破皮上轻轻地沾了沾,她发出“咝”“咝”的倒抽凉气的声音。
溶月看着心疼,说:“你轻点呀!”
高云桐看都不看溶月一眼,眉头微蹙,轻轻呵斥道:“别躲,擦不准了。”
但即使这样轻轻的沾,药酒还是很刺激伤口。凤栖又怕疼,怎么能忍住不躲?
她又躲了两下,高云桐捏住她的手掌扳住,擦药擦毫无怜香惜玉之意。
凤栖用力抽着手说:“停下!”
他也不理,直到把十个指头都涂过去。
然后看了她一眼,她眼泪汪汪好像要哭了。
高云桐解释道:“长痛不如短痛,慢慢擦也是疼,赶紧擦完也是疼,还疼得短些。”
凤栖垂下头不说话,嘴微微地嘟着。虽不说话,但他稍退半步,她就斜眺上来,目光又凶又媚,顿时止住了他的步子。
高云桐这辈子都没见过这种阵势,感觉比在城头上看着靺鞨的千军万马还要背上直冒冷汗。
“这……已经差不多了。”他有些结结巴巴,“化瘀的药……”
“还是你来。”她把掌心摊在他面前,不容置疑。
溶月说:“娘子,这个不好吧?……”
凤栖横目过去瞪了溶月,又横目回来盯着高云桐:“溶月,你会吗?”
溶月老老实实闭了嘴,但瞪了高云桐一眼,觉得他真是僭越。
高云桐被两个女子这么瞪着看,浑身如有芒刺。
凤栖看了一眼虎视眈眈立在一旁的溶月,说:“溶月,刚刚那水凉了,你再换一盆来,热一些。哦,对了,咱们还没有吃饭,问问厨下有没有什么能填饱肚子的东西。”
溶月看了看高云桐,眉目拧着,好像不情愿单独留他们孤男寡女的。
凤栖笑道:“放心吧,这里住了那么多住客,隔壁就是并州大营的军士。一声叫喊,到处都听见了。他若敢胡作非为,也不怕来日倒霉?”
溶月只能端着盆出去了。
凤栖挑眉问:“你怕了?”
他失笑:“有什么好怕的?”
于是她的手掌抬高了三分。
高云桐自己也觉得自己今日的胆怯好笑。他当太学生的时候不怕章谊,在荒郊外不怕异国的斥候,到并州时不怕挨脊杖,也不怕充军的悲惨生活,到应州打探时不怕一死现在怕她那双娇柔的小爪子?
他于是踏上一步:“这是红花药油,擦在肿起来的地方也疼。勿谓言之不预。”
凤栖抿嘴一笑,挑眉道:“知道啦。”
她的不严肃,让他有点气,不言声往掌心里倒了药油,微微搓热,然后抓住她的手,给她掌心肿起来的地方搓起来。
“疼疼疼……”她低声地叫,狼狈地躲,但手被他钳住了似的,抽不开。
等他搓完了,她才抢回自己的手,在嘴边吹气,眼睛里泪汪汪的。
又娇又作,却不让人讨厌。
高云桐垂头望着她,不断地告诫自己要收摄心神,默诵着“心如水,性犹水之静,情则水之流,欲则水之波澜”“欲之好底,如我欲仁之类;不好底,则一向奔驰出去,若波涛翻滚”[1] 。那乱撞般的心神才渐次平静下来。
少顷溶月回来,进门先警觉地打量着高云桐,见无甚异常,才把新打的水放在盆架上,又说:“厨下只有冷的馒头和腌菜了,这阵子粮食陡然贵了,价格已经翻了一番。”
凤栖说:“贵了一倍,该吃饭总还得吃饭。你去要八个馒头,一碗腌菜。”
“八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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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栖说:“我们一人两个,他是男人,卖了一天劳力,吃四个馒头不为过吧?跑来跑去地送药,咱们就请人吃几个馒头,已经够不好意思了。去吧。”
高云桐说:“我吃不了四个馒头。我去厨下要吧,溶月娘子别再跑腿了。”
凤栖说:“不,让溶月跑吧。我的指甲断了,又是右手,左手不灵活,还没办法剪呢!你挺细心的,比溶月那个大意鬼伺候得好。”
掌心翻过,把纤纤的手指伸在他面前。
高云桐撇着嘴,好一会儿说:“高某不是郡主的小厮啊。”
凤栖笑道:“晋王府的小厮可没有资格为我剪指甲!干嘛?你怕我吃了你?”
溶月说:“得了,我去拿馒头……”转身出去带了门。
在门口倒觉得好笑,这位小郡主疯起来真够疯的,不知道又是什么算计,反正这回该是高云桐倒了霉了。
摇摇头,去厨下要馒头了。
里面的高云桐默然了一会儿,而后心想:我自坦荡,怕她做什么?
于是捉起她的手,咔咔咔几剪刀剪完了,问:“不疼吧?”
凤栖龇牙咧嘴的丑相都给他看去了,抽回手说:“你真是个粗人!”
被她骂了一句,高云桐倒放松下来,笑道:“你当我是什么样的人?”
第 83 章
凤栖翻了个白眼:“又坏又滑头, 当然不是个好人啦。”
但自己却又“噗嗤”笑了,钩子似的目光飞快地瞟了高云桐一瞬,然后低头绷直了手背看自己的手指甲, 说:“可惜, 可惜,右手指甲秃了,弹不得琵琶了。”
高云桐挑眉:这会儿, 还有闲心想着弹琵琶?
他脸上发烧的感觉已经褪下去了, 心思也平静多了,所以又恢复了一贯的语气语调:“怎么, ‘似诉平生不得志’, 还非得用琵琶么?你不是挺能说会道的?”
凤栖收了一点点笑意,正襟坐着问他:“说正经的吧,嘉树,你觉得忻州还能扛多久?”
高云桐也正色道:“士气不溃,最多能扛一个月;士气溃散,也许明天就破城。”
“一个月……”凤栖捻动着手指上的一枚戒指,沉吟了一会儿说, “如果有并州支援呢?”
“并州如果肯发四万人来,阵势也能吓一吓靺鞨兵温凌带的是疲兵,再有士气,到底也累坏了。”
“但真要打起来, 打得过吗?”
高云桐只顿了一小会儿,就苦笑道:“并州兵,真一个对一个打起来是打不过的。这些年来军营里积弊太大, 操练得能面对冲过来的敌骑而面不改色的只怕都没几个人。倒是郭承恩的人能抗衡一阵,他很会带兵, 从北卢叛逃出来的时候大概只有万儿八千人,但会弄钱,对士卒讲义气,军饷都是足额定时发放,仅为这一条,肯跟他的人就很多,现在背靠大梁,招兵买马不愁钱,已经扩大到了六万人的军伍,自号‘常胜军’。”
凤栖继续垂着头捻动戒指,好半天才抬头说:“如果忻州最多也只能扛一个月的话,搬救兵就得快。忻州的官兵,更无一人是男儿。那么,你敢不敢冒一趟险呢?”
高云桐有些诧异,好一会儿才说:“冒险我并不怕,但冒险要冒得值得,无谓的冒险,断送了自己的性命……”他笑了笑:“何必呢?”
凤栖说:“我知道,蔡虞候出城,已经算计很多,以为有六七成把握,尚且如此下场,你现在冒险出城,机会更是渺茫。”
高云桐笑道:“郡主这算是激将法?”
凤栖说:“不,我想赌一赌。”
拿别人的性命做赌注,怎么看怎么叫人觉得有些不厚道。
但高云桐还是点点头说:“愿闻其详。”
凤栖说:“我要看明天的局势。温凌若攻城突然变猛,尤其是攻东城变猛,西城就有可能打开缺口。”
“为何?”
凤栖不正面回答,只说:“他若孤注一掷发起猛攻,有多少把握拿下忻州?”
“他即便不孤注一掷,肯慢慢熬着,只要靺鞨士兵不饿晕过去,就总能得到忻州城。”高云桐几乎肯定,“若是发猛攻,攻心为上,忻州民众和士兵会害怕,溃散会比较快。不过,于他也有风险,因为如果猛攻不下,他的士气也会败落,到时候未必扛得住饥馁和怨气。所以如果我是他,会选择慢慢围城,一点点突破,不必要赌一场。”
忻州是必败之局。
凤栖心里也哀叹。
“既然城破是迟早的事,做一分努力总好过在这里等死。”她说,“需要牺牲的时候,就多谢嘉树了。”
高云桐觉得她有些可笑:怎么她就认定了他是那个必须去牺牲冒险的人?
“我……倒不怕死。”他说,“但是,总要死得其所,而不是无谓的送死。”
凤栖亮闪闪的眼睛看着他,久久地凝注着,似乎想说什么,但许是因为没有把握,始终没说出来。
倒是溶月突然回来,打破了这尴尬的寂静,她端着好大一个竹编簸箩,里面放着好些个热气腾腾的馒头。
“才等到蒸好出锅。”她笑道,“虽然是拌着杂面和豆面做的,没成想还真是又香又喧!快,趁热吃。”
饿了也不挑食,兵荒马乱也不讲究礼仪。一人拿一个馒头,边嚼边想心事。只有溶月一如既往开始絮叨:“多吃点……店里的小二说:吃了这一顿不知道还有没有下一顿。馒头的价格您猜有多少?已经是以往的三倍了!……”
凤栖盘算着:他说最多能扛一个月,亦即城中口粮最多能扛一个月。战乱之中,守城得要有魄力、威力极大的守将,不仅是指挥守城的军备,还要能够组织兵力和民心军心民心涣散比打不过外敌更为可怕。所以那些能扛起守城之责的,大多有铁血的手腕:真到了不得已的时候,所有人树皮草根也要吃,人肉也要吃,还能够众志成城,毫无慌乱和叛逃,牢牢地立定坚守之意。
而忻州这状态,哪有这样的领袖人物!只怕随时都会一触即溃!
忻州知府柳舜派了人作为使节再与温凌会谈。
温凌冷笑道:“上当只一回。忻州知府全家如想活命,只有开城投降一条路。什么送粮、致歉……我一概不要听!”
来使当然不可能答应他开城投降,但还是谆谆地苦劝着:“大王原与我国是友邦,前面纵然有误会,难道也不考虑一点点两国日后的来往?忻州能进奉的粮草虽不多,鄙国库里还是有些存粮的,我们可以星夜疾驰往其他城要粮,总归尽量满足大王就是。”
温凌笑道:“让你星夜疾驰去搬救兵么?拿我们当傻子哄着玩儿呢?再者,我等你们一点点打发叫花子似的挤点粮草给我,还不如自己真刀真枪地拼一拼。什么狗屁的‘友邦’!”
又说:“怕你走不利索,我今日不要你的零件儿,你赶紧地滚回去告诉你们知府:定于明晨,若肯开门投降,所有人还有一条活路;否则,忻州军卒一律有死而已,丁男为奴,女娘赐于我军中享用,无一例外!”
忻州来使瞠目结舌,还待说话,温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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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声断喝:“我没闲工夫听他废话!打出去!”
于是来人挨了劈头盖脸的几皮鞭,打得嗷嗷直叫,屁滚尿流、连滚带爬地逃了出去。
南梁的人真是懦弱无用。
温凌心里头鄙视着,又觉今日气出得不够爽,于是特特到关押刺史马靖先的帐篷里,假笑道:“马刺史,今日伤口还疼不疼了?”
马靖先只剩了半条命,除了喃喃地求饶也什么话都不会说了。
温凌道:“拿火烙他的肥肉,叫他好好老实交代忻州城的防务情况,有一句不实,就把他的肉切片下来喂鹰。”
断肢之痛甚于鞭打,但火烙之刑又甚于断肢。可怜那马靖先求生不能、求死不得,惨叫声穿于外面老远。
靺鞨的士兵们都笑嘻嘻说:“那老肥鸡又在嚎叫了。猎鹿都要当心被鹿角顶了,驯马都要当心被马蹄尥了,可是南梁的汉人真是一点硬骨头都没有,打起来一点都不用小心谨慎。”
他们围着篝火,饮食虽然不足也只能喝稀糊糊但心态乐观,一个个笑嘻嘻的:“不用担心,没有米麦了,还有我们豢养的牛羊;牛羊吃完了,还有忻州这些养肥的‘鸡’可以吃。跟着冀王,万事顺遂!”
温凌给出的最后通牒让忻州知府柳舜面如死灰。
他一直在刺史马靖先的羽翼下,虽没有权,但也不用管事,乐得逍遥自在。现在大事甫降,一点主意都没有。
只能招来高云桐,挥泪道:“靺鞨此举,我也不知该怎么办了。如果刺史说要降,我官低一等,只能听他的;可惜这根主心骨又不在这儿……”
高云桐冷眼听着,这家伙和马靖先一样,想投降,但又怕带头投降会吃挂落,留一世的骂名,还遗臭子孙;最好有人替他背了这个黑锅,他不担责,又不用死,就两全其美了。
但也好在这个人没主心骨,所以捞着高云桐这样的充军之人,也愿意听话的。
高云桐问:“靺鞨冀王说,不投降就屠杀军士,奴役民人;但有没有说如果投降了,有什么优待?”
柳舜瞠目片刻,才说:“就是侥幸不死罢了,哪还有什么优待!”
也就是说,投降了,老百姓的苦难是一样的:丁男充作靺鞨人的民夫和奴隶,女娘大概率是女奴和营妓;而军人即使卸甲交兵,彻底表示服帖,也一样会让敌人忌惮,少不了还是个死;就给了当官的一条可能的活路罢了。
高云桐说:“那么,现在马刺史在敌营中可受了什么优待?”
“还优待!四肢不全,被虐待得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高云桐弛然一笑:“这样的后路,知府敢赌么?”
柳舜好半日不说话,最后拭了拭眼角:“我不知道……”输此
高云桐宕开一笔,又问:“那么,现在四处望楼,看到靺鞨调兵的情况是什么样的?”
柳舜说:“听回报说,军械是在往东城集中,新运来的礌石堆起老高,军伍正在调集,大概是要集中猛攻。”
高云桐微微皱眉,最后拱手道:“如此,小人到城墙四处去看一看。”
他在城墙上绕了整整一圈,浑身是汗。
脑海里却一直盘旋着凤栖说的话:
“温凌若攻城突然变猛,尤其是攻东城变猛,西城就有可能打开缺口。”熟赐
不错,现在看起来是东城集中了好多的兵力,而其他几处显得空虚。倒不知她是如何推测出来的?
如果要向并州求援,这大概也是唯一的机会了。
她的意思,求援的任务要交给他来做。
现在看来,城里士卒训练懈怠,又无勇气,又不熟悉路途,还与曹铮从无接触,难以让并州方面信任。确实是他最合适。